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阴小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江城风月夜》 作者:林如斯 内容简介: 闷骚腹黑大将军VS风风火火女汉纸 闺蜜抢走男朋友不说,还一把将她推到马路中央,被汽车一撞,哎哟,穿越了成了民国大宅院的深闺大小姐。 好命做了大小姐吧,却被逼着嫁进将军府,成了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 洞房花烛夜,蒋碧微举着刀子对正在脱衣服的男人说,“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 沈毅俊眉一挑,大手搭上她胸前的盘扣戏谑道:“你尽管试试看。” 心上人找上门来,蒋碧微收拾细软企图私奔,沈毅坐在客厅优哉游哉道,“你敢跟这野男人跑,我把你家人都剁碎喂野狗!” 那么问题来了,蒋碧微走,还是不走? 暗杀中她奋不顾身替他挡枪,烽火连天里她跋山涉水送西药; 他为她只身暗闯黑帮巢穴,陪她胡闹一把火烧了日本人仓库。 蒋碧微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这男人,腹黑、闷骚、爱逞强。 沈毅也奇怪自己竟爱上这样的女人,剽悍、伶俐、总胡闹。 月黑风高情到浓时,“沈叔叔,您这是老牛吃嫩草,占我便宜!” 沈大将军奸笑道:“淘气,所谓老当益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女主不是傻白甜,甜蜜暖虐,搞笑逗比,HE。 ---------------------------------------------------- 001:一场飞来横祸 “蒋薇,你以为我跟杜宇是两三天的事儿吗?告诉你,我们半年前就一起去韩国旅游了!”陈密云从咖啡厅里冲出来拉住马路边的我,在我耳边嘶吼,告诉我她睡了我男人其实不是昨天,而是早在半年前。 我转过背去,愤恨地看着一脸清纯模样的密云,用手指戳着她眉心说,“陈密云,偷来的东西你可藏好了,婊子配狗,有什么好显摆的!” 说完我便要走,陈密云又冲上来拉着我,“你别走,你骂谁婊子!” 我俩挣扎纠缠,扭打到马路上,陈密云猛地推我一下,重心不稳的险些跌倒的同时,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接着眼前一黑,世界忽然静止了。 等我醒来时,一张小巧清秀的小脸儿映入眼帘,手里拽着条毛巾看着我又惊又喜的样子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一般,“小姐!你总算是醒来了!” 没等我问她干嘛叫我小姐,那丫头像是脚底板抹了油般扔下毛巾一溜烟儿跑出去,嘴里还欢喜地叫着,“来人呀!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我扶着好似有千斤重的脑袋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一看四周,哎呀我去,这是哪里! 眼到之处尽是古色古香的家具装饰,活脱脱的电视剧里的场景呀!拨开淡蓝色的床幔,入眼便是一张圆木桌子,铺了一层藏蓝色暗花桌布,上头摆了套青花瓷的茶具,窗楣和床沿上清晰可见暗纹雕花繁复美丽,那窗棂前是台梨花木做的梳妆台,台面上摆着五色的罐子,装的全是胭脂水粉,妆奁中还有些女子的首饰,上头嵌着一方镜子,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我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镜子里的人还是我的脸,可头发长得令人发指,就是那啥,长发及腰!我惊讶地站在镜子面前,使劲儿在自己脸上狠狠捏了一下子,疼! 然后我脑袋一下子懵了! 我!这!是!在!哪!里! 我不是和密云在街上打架吗?我记得她推了我一把,正好撞上迎面驶来的汽车,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三五个人又惊又喜地走进来,方才那丫头喜笑颜开地说,“夫人,您看,小姐都可以自己下床了!” 一个穿着打扮都显着贵气的中年妇女喜滋滋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喜极而泣地说,“碧微啊,你可醒来了!你这一病可要了爹娘的命啊!” 我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便脱口而出,“你......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老爷,你看咱女儿这是怎么了?”抓着我手的贵妇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我,担忧的眼睛里透着盈盈的泪水,呜咽道:“碧微,你连爹娘都不记得了吗?!你可别吓娘啊!” 旁边穿着长马褂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脸惊吓地看着我,他神色一紧,眉峰皱了皱,朝着门外喊了声,“白先生,您快瞧瞧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说毕,一名身着长衫的老者拎着一只木头做的箱子踏进房门来,方才叫我小姐的那丫头赶紧扶着我坐下,那郎中拿出一只塞满棉花的软垫搁在我手下,搭上脉搏瞧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起身对那穿长袍马褂男子作揖道:“蒋老爷,蒋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稍作休息,必定精气复原。只是........” 一屋子的人都凝神屏气,只听那郎中说道,“只是小姐头部经撞击,经脉受损,可能不记得从前的许多事........” 郎中的意思是,我失忆了。 蒋老爷呢则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我瞪大了眼珠子不知所措地看他们,心想,他奶奶的,我真的穿越了! 蒋夫人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下,一边垂泪,一边说道,“碧微啊,你可千万不能再干这种傻事儿了,就算你不想嫁给.......” “女儿才刚醒,你说这些干什么?”蒋老爷忽然一声呵斥打断了蒋夫人的话,疾言厉色地对房间内众人说道:“从前的事情谁也不许提!只当没从前的事!明白了吗!” “是,老爷。”蒋老爷子威严之极,一屋子的人连忙答应。他哄散了一屋子的人,只留下一个丫头照顾我,又叮嘱我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已是月上柳梢。 这丫头名叫月棠,是蒋小姐的贴身丫鬟。等人走后,她打水给我洗脸,月棠细细地帮我擦手,嘴里不断自言自语道,“小姐你可算了醒了,不然二小姐后日便要代替您嫁给沈将军,若是洞房之夜发现新娘子不是您,那咱们蒋府可就遭殃了!” 什么!后天我就要嫁人了?我一下子慌了神,抓住月棠的手腕直勾勾地看着她追问,“月棠,你说什么?我要嫁给谁?!” 002:大将军登门慰问 月棠好像被我吓到一般,紧张兮兮地抽回手腕揉了揉痛处,“小.......小姐,您要嫁给沈将军啊!” “谁?谁是沈将军?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怒目铮铮地望着月棠,希望她告诉我答案。 “就是沈........沈毅沈将军啊,小姐,”月棠被我吓到,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您三月前已跟沈将军订了亲,后日便是大婚之期。” 我泄了气,颓败地趴在桌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雕花的木凳,穿越就穿越了吧,还要代替这蒋小姐嫁给什么鬼将军!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月棠弯下腰来怯生生地问我,“您......您可别吓我啊小姐!” 我转了转眼珠子,盯着月棠素净的脸蛋,心想,我不知道关于蒋小姐的事儿,问这丫头不就得了么!我猛地坐直了,将月棠拉下来坐下,笑呵呵地问她,“月棠,你是蒋.......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是吧?” 月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直点头。 “那你肯定很了解我了,”我抿了抿嘴,继续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失忆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吗?” 月棠心疼地看着我,然后点头说,“当然可以了,小姐,你问,我来回答你。” 原来现在是民国初年,我是蒋家的大小姐蒋碧微,蒋家时代书香,经商药材,蒋府里除了我爹娘以外,还有姨娘徐氏和姨娘生的女儿蒋碧荷,三月前我同沈毅订下亲事,约定后天成亲,但半月前我和蒋碧荷起骑马,那马受了惊,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据月棠说沈毅在一场堂会上对我一见钟情,不日便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订下这这门亲事。那沈毅是江城的新主子,军阀头子,他控制着江城所有人的命脉,呼风唤雨,没人能反抗他的命令。纵然蒋家在江城是数一数二的高门,沈毅要踏进蒋府,蒋老爷子半分法子也无,只好应了这门亲事。 这一夜我都在想怎么推脱甚至逃婚,虽说我的灵魂落到这具小姐身子里,婚嫁之事当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要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那可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第二天一早我便早早起床想趁人不注意溜走,可月棠比我还早,打了清水来伺候我洗漱,刚踏进房门就看见我拿着小包袱,月棠抿嘴看我说,“小姐,你就别费这心思了,蒋府外沈将军的人马把手,你一个弱女子,怎么逃出去?” 月棠将我手中的包袱夺过,放回衣柜中,又取了条月白色绣花罗裙给我,我认得那衣料上秀的是木兰花,落在领口袖口,清新雅致,十分精巧。 这蒋府是深宅大院,虽是民国,蒋家小姐却没受过西式教育,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习得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穿衣打扮都是旧时小姐的模样。 月棠替我梳好头后,我定神一看,天呐,那镜中的人是我吗? “天呐,月棠,我怎么这么美........”我兀自看呆了眼,终于明白了啥叫三分姿色,七分打扮,我这现21世纪的女汉子随便一收拾,竟然能这么清雅可人。 月棠一阵轻笑,将紫檀木梳子搁在台面上,“小姐您一直长这样呀!”她将我拉起来,轻声细语地说,“咱们快去大厅吧,夫人已经派人来问过了。” 旧社会的礼数规矩十分严格,像蒋家这样的家庭,那礼数更是周全无比,月棠怕我脑袋摔坏了忘了规矩,一早就告诉我见了爹娘该怎么行礼,只是我这现代人,学了好半天才有了点模样。 待我提着裙子跨出门槛,一个小丫鬟匆忙朝我们走来,朝我行了行礼便说,“小姐,沈将军上门来看您了,老爷夫人叫您赶紧过去。” 我一愣,不由得抓紧了月棠的手腕儿,心说,好机会!既然逃不走,那就刀剑相逢说清楚了去,总比到时候想不到办法逃避盲婚哑嫁的强!再不成看看沈毅长啥样也行,若是长得猪头猪脑大腹便便,我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蒋家的宅院不是一般的大,穿过两条回廊一座假山又走了许久才走到正厅,厅堂前整整齐齐的两排当兵的,整齐的制服,配着长枪,一个个静静站立着放佛木头人一般纹丝不动,正当我寻找沈毅身影时,月棠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指着不远处一个背影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姐,那位便是沈毅沈将军了!” 003:我不愿意嫁给你! 我顺着月棠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魁梧的背影,那身儿军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长筒靴子擦得铮亮,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枪套,双手背在腰后,像极了一颗健硕的青松。 上座的蒋老爷蒋夫人神色如常,蒋老爷端着茶杯正在慢悠悠的品茶,看起来对沈毅的身份并无忌惮,蒋夫人看到我,欢喜地站起身来,“沈将军,碧微来了。” 我朝蒋夫人微微一笑,又屈身行礼道,“爹,娘。”在月棠的指引下,又向一边的姨娘行了礼,姨娘身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想必就是月棠口中的碧荷了,我朝她点头,她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撇开了头。 “前几日听说你身体抱恙,军中诸事烦多,今日才抽出身来看你,现在看来,你已经大好了。”这时,一抹清冽洪亮的嗓音钻入我耳中,我微微侧过脸来,正对上那声音的主人。 算不上多帅,只是剑眉星目,薄唇轻抿,面孔上透着几分冷峻,不过三十出头,而周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息,颇有几分慑人的感觉。 他比我高出许多,我微微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淡然道,“沈将军能统领一方,必定是有勇有谋,学识出众,难道不知道未婚男女婚前不宜见面吗?” 沈毅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面无表情。蒋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来拉着我的手赔笑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沈将军这是关心你吶。” 站在沈毅身边的一个军官看了沈毅一眼,开口说,“蒋小姐,将军是听了您病重的消息,拨冗连夜赶回来,路途劳累,您.......” “放肆!”沈毅忽地一声,将所有人都震慑到,除了我,那军官赶紧闭了嘴退回沈毅身后,悻悻然低下头,只听见沈毅说,“叫你多嘴了?” 我反手握住蒋夫人颤抖的手,心想蒋家人如此惧怕沈毅,定是他说了什么恐吓的话,便毅然地望着他,淡淡说,“多谢沈将军关怀,我已经痊愈。” 沈毅往前两步,靠近我,低下头来细细打量我,半晌才说,“既然如此,那明日的婚礼照常举行无误。”说毕,他略过我,对蒋老爷道,“岳父大人,明日我会按时上门迎亲。沈某告辞了!” 我这才急了,趁他没走,我赶紧道,“沈毅你站住!我不愿意嫁给你!”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的人都怔住了,只有蒋碧荷嘴角带着笑。蒋老爷纹丝不动,蒋夫人神色慌张地将我拉到她身后护着,赔笑道,“沈将军,碧微她病糊涂了,您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她........她.......” “岳母,您不必担忧,碧微不是三岁孩子,从小知书达理,相信她不会拿您蒋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开玩笑,”面对我的反抗,沈毅毫不在乎,反而走上前来,从蒋夫人身后将我拉出来,亲昵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威胁说,“乖,别跟我闹脾气。” 我气急,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站在他跟前勇敢地说,“沈毅,我不喜欢你,你休想我嫁给你!” 沈毅哂笑,但并不回应我,大步迈出蒋家厅堂,站在厅堂前的那两排士兵却并未撤离,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厅堂前。只听见沈毅如雷般的声音回荡在宅子里,“都给我守好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蒋夫人吓得不轻,走到蒋老爷身边,“老爷,你看,这.......这算什么事儿呀!沈将军态度大为转变,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蒋老爷“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旁边的下头都颤了颤,“胡说什么你!”他看向我,神色凝重,半晌才缓缓说,“碧微,你跟我到书房来。” 004:将计就计嫁沈毅 蒋老爷书房内。 我站在书案前,蒋老爷坐在椅子上,旁边的陶瓷缸里装满了画轴,背后的书架上堆满了线装的书籍,这蒋老爷是读书人,既是读书人,那便好讲道理了。 “爹,”见蒋老爷子迟迟不说话,我便开口道,“我不想嫁给沈毅。” “碧微,你向来是最听话的。”蒋老爷抬起头来看我,我这才发现,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定是一整晚没休息,“方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爹可以不顾一己之身同沈毅抗衡,可蒋家上下几十条人命爹不能不顾。院门中全是沈毅的侍卫,就算爹有心放你走,可........你还是安心嫁给沈将军吧!” “爹,沈毅性情暴戾,你不怕女儿惨死他手下吗?他先前娶的几房姨太太,哪一个不是被他枪杀的!”我并不了解沈毅,这些话还是从月棠嘴里听来的。 “那都是事出有因,”蒋老爷子站起身来,“沈毅好歹也是读书人,不过是常年征战,过于凌厉罢了。他立了誓言说此生疼你宠你,沈毅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蒋老爷不松口,我气愤说,“既是君子,又何必强求于我!他这分明是强抢民女。莫非您忌惮沈毅,想攀权富贵!” “放肆!”蒋老爷子猛地拍了拍书案,气呼呼地说,“这事儿由不得你!你明天必须嫁给沈毅!” “凭什么!我是你女儿,不是玩偶!”我怒吼。 “来人,将小姐带回房里,锁起来!”蒋老爷子油盐不进,招来几个壮汉,将我架回房中,愣是给我上了锁,门口有壮汉把守,一日三餐专人送来,连月棠也见不到我。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蒋夫人和喜婆还有一众丫鬟进来给我梳妆,我死活不肯换,趁机拿了妆奁中的银钗划在脖子上假装自尽,蒋夫人“噗通”地跪在我跟前,垂泪道,“碧微啊,就算娘求你了,你今天要是不嫁给沈将军,咱们蒋家上下可都没有活口了!” “可娘您这是逼我去死啊,我根本不爱沈毅!”我缩到墙角去,几个老妈子企图上来拉我,我赶紧威胁道,“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们看!” “碧微!娘给你磕头了,”蒋夫人说着就将脑袋往地上撞,泪流满面地说道,“你爹上一批药材赔了一大笔钱,就算是咱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若不是沈毅愿意出手相助,娘又怎会忍心将你送出去!” 我慢慢泄了气,心想,虽然我不是真正的蒋家小姐,可这具身体是呀,古人有训,百善孝为先,既然我落在这具小姐身体里,就得代替她为爹娘尽孝。那些个老妈子见我拽着银钗的手放下来,赶紧上前将我手中的钗拿走。我缓缓向前,伸出手去拉蒋夫人,可她根本不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爹娘养了你十八年,哪儿会害你,你自小就说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这沈毅虽谈不上最好,却也是人中龙凤,当世英豪,你嫁与他,必定不会后悔!” 最后,丫鬟们替我换上白纱裙子,戴好头纱,又化了新娘妆,一切收拾妥当,只等吉时一到,沈毅上门迎亲。我木然地坐在妆台前,心想,既然如此,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趁月棠不注意,我偷偷将妆奁中的一枚折叠小刀藏到手套中,刚刚放好,便有丫头来通报说沈将军来迎亲了。 005:凶悍管家来挑衅 婚礼是西式的。 月棠说婚纱是沈毅一早派人从欧洲照蒋碧微的身量买回来的,当下最时兴的款式,怕是放眼整个江城也没人穿过。那蕾丝花边头纱衬得头发乌黑亮丽,软唇上的朱砂红娇艳欲滴显得肌肤洁白胜雪,眉毛清浅如远山蜿蜒,长睫如扇,顾盼生姿。 喜婆和搀扶着我跨出房门至大厅拜别父母,蒋夫人垂泪不停,蒋老爷宽慰道,“大喜的日子,你何必哭哭啼啼,咱们家与将军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往后想见面可不容易?” 徐姨娘眼疾手快,走至我跟前,将我从软垫上扶起来,又对蒋夫人说,“老爷说的是,这沈将军受新式教育,人开明的很,大小姐以后可以常回家来探望咱们的!” 听徐氏这么一说,蒋碧荷却怨怼地瞪了我一眼,拧着手中的丝帕成一股绳儿,一副恨不得将我吃掉的模样。 蒋夫人这才收起眼泪,同喜婆一起搀扶着跨出蒋家大门。 沈毅将婚礼的排场搞得很大,街边两排携枪的步兵列队而立,威严之气不可言喻,引得街坊邻居都扎堆儿围观,沈毅一身戎装而来,腰间扎的宽皮带上仍旧配着手枪,肩头金黄色的勋章显示着往日的赫赫战功与崇高的地位,帽子上垂着的金色流穗显得他眉目清俊,相貌出众。他长身而立与一台西式小轿车旁,见我出了府门,眼前一亮,往前走了两三步。 瞧见他两眼放光,想必是被我今日的打扮所惊艳,心想不过是凡夫俗子,色狼一枚,便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本是不屑的一瞪,沈毅脸上却绽出笑颜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喜婆将我搀扶下台阶。他身边的军官想伸手打开车门,却被沈毅拦下,他亲手替我开了车门,只听见人群中有人啧啧道,“沈将军真有风度!瞧她,对新夫人多体贴!” 我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扔下喜婆的手,提起长得不像话的婚纱裙子绕过车头,往另外一方过去,径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月棠赶紧跟过来,将一束捧花放到我手中,又叮嘱道,“小姐,您可千万别胡来呀!” 沈毅大声一笑,朝蒋家人挥了挥手,便上车坐到我身边,车子发动,两列军队开路,喜乐一路高歌,十分高调地往将军行辕开去。 车上,沈毅见我冷着脸,握住我的手,细声说,“以前只觉得你是个知书达理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脾气倒不小。” 我厌恶地抽回手,又怕他发现我手套内藏着的小刀,回击道:“我以为将军您受新式教育,学识出众,学得西洋人那一套绅士风度,却不料也学小人强抢民女!” 此言一出,坐在前排那位军官一震,悻悻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被沈毅一瞪,又赶紧转了回去。我迎上沈毅的目光,只见他双目泛着一股凌厉的寒光,直勾勾地盯着我,车内氛围瞬间冷了下去。 我心说他该不会一怒之下请我吃枪子儿吧,心里也发虚,却只能硬着头皮同他僵持,好一会儿,沈毅收起冷冽的目光,伸手捏了捏我脸蛋,有些霸道总裁的意味说,“敢这么跟我作对的女人,蒋碧微,你是第一个!” “呵,沈毅,看不惯我求你早点把我休了如何?”我脱口而出,原本想激他一下,可他却瞅我一眼,贱笑着说,“休了你?你想得美!我沈毅的女人没着点儿胆识怎配坐在我身边?” 我勒个去! 此后我俩再也无话,车子一直开到南槐路的将军行辕,在远处就听闻里面乐曲声响,车子开进铁门便可间一处宽阔的花圃,种满了月季海棠虞美人栀子花争相斗艳,花圃中央是一处喷泉,清泉倾泻而下美不胜收。再往前一些,便看见一座气派的洋楼,厅门前左右四根盘龙雕花圆柱撑起来,门廊下站满了宾客,男宾们或西装领带,或军装齐齐,女客们要么是西式洋装,要么是修身旗袍。 整个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聚一堂,纵然我心不甘情不愿,这样大的阵仗下我万不敢丢沈毅的脸,那混蛋要是一不高兴血洗蒋家,我可就罪过了。于是,我端庄地挽着沈毅的手腕儿在众人注目下踏进将军府,心忐忑地跳动着,心想,我这就成了将军夫人了? 西式的婚礼不比中式的复杂,简单的仪式后,我被喜婆搀着进了新房,月棠陪在我左右,沈毅则在楼下宴请宾客。 房间内电灯通明,进门便看见中央一张西式四角弹簧床,上方罩着浅金色的纱幔,被鎏金弯钩束好,床前铺了两寸深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一点声响也无,床上铺着大红色的丝缎苏绣锦被,喜庆之极。窗户开得极大,那一丝丝细风吹得丝绒窗帘轻轻舞动。整个卧室,不得不说富丽堂皇。 月棠刚扶我坐下没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朱砂红暗纹旗袍约摸二十七八的女子带着三两个丫头鱼贯而入,神色不屑,月棠可不是软弱性子,上前便问,“你们几个哪里来的?进门前怎地不敲门?我家小姐......” 月棠话没说完,那女子身后一小丫头上前说,“这位是咱们将军府的大管家曼姨。” “管家也是下人,在夫人面前怎能如此放肆?”月棠不依不饶。 那女子颇为傲慢,不屑地瞅了我两眼,便道,“你个小丫头,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儿,来人,拖出去掌嘴!”她话音刚落,那身后的小丫头便要上前来拽走月棠。 “慢着!”我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盯着那女子说,“这将军府的礼数真周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吓人在主人家面前作威作福了?”我语气凌厉,那女子咋舌地看着我,怕是以为蒋碧微软弱温顺,由得他欺负去。 她收敛了神色,昂首挺胸道,“沈将军给我的权利!新夫人要是不服气,便找沈将军说道去!”没等我回应她,她便教唆吓人拉走月棠。 006:故意捉弄惹怒他 奶奶的,当我是小绵羊呢,我往门前一挡,大声吼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谁才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日后想过好日子的便掂量掂量,该不该得罪我!” 此言一出,抓住月棠的那两名丫鬟神色慌张,看了看曼姨,又看了看我,最终渐渐松了手。曼姨气得蹬脚,嘴里骂咧着,“瞧你们这些小蹄子,没出息!”说着便上前来抓住我肩膀,抬起手想扇我一巴掌,我本想回击,可瞥到楼道上一抹身影,脑袋一转,忽然扬起脸来对曼姨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你用些下三滥的招数勾引将军,看我不扇死你!” “住手!” “将军!” “姑爷,你快救救我家小姐!他们忽地冲进房来,说什么也要拖走我,我家小姐还差点被打!”月棠这机灵鬼一见沈毅来了,赶紧上前哭诉道。 我生生瞪了沈毅一眼,垂眸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曼柔,你这又是何必?”出乎我意料的,沈毅并没有生气,反而惆怅地望了她一眼,“你总不能........”沈毅后面的话没说完,无力地摆了摆手,“带纪小姐下去休息吧。” 后来我方才知道,这纪曼柔是沈毅前妻纪书眉的亲妹妹,跟随沈毅多年,虽说是个管家,在将军府却是主子的待遇。我突然嫁入将军府,坐实了将军府女主人的位置,哪儿还有她作威作福的地儿,怪不得人家恨我。 纪曼柔走后,沈毅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也离开了新房,下楼继续喝酒,一直到夜色四起时,常副官领着酒醉的沈毅回到房间内,向我行了个礼便退出去,我见沈毅瘫软地躺在床上,浑身冒着酒气,有些厌恶地推了推他,却一点反应也无。便招呼月棠吩咐吓人端了温水来给他擦脸,又叫厨房煮了碗醒酒汤给他喝下,好一会儿,沈毅才清醒了些。 人是清醒了不少,却仍旧说这胡话,睁眼见到我,竟然色眯眯笑着来抱我,嘴里还吚吚呜呜地叫着“书眉,书眉。” 我一下急火攻心,将他推倒在床上,用手将他眼皮撑开,淘气地说,“沈毅你看清楚了,老娘是蒋碧微,不是什么书眉!” 月棠在一旁瞧见,捂嘴偷笑说,“小姐,你太粗鲁了!”小丫头低头想了想,又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瞪她一眼,心说,当然了,我又不不是你真正的小姐,学不来她温柔乖顺的模样,“这就叫粗鲁?哼,”我看了一眼四周,刚好小丫头打水进来,我使坏地说,“去,月棠,给我装一杯子凉水来!” 月棠不知道我想干嘛,赶紧的端了一大杯凉水过来,见我要往沈毅脸上泼去,赶紧拉住我说,“小姐,您可别胡闹,新姑爷脾气不好,要是........” “再多一句嘴,我便让刚才那几个丫头将你拖下去张嘴,别救你得了!”我吓唬她说。 “小姐,你.........” 我没听劝,一杯凉水下去,沈毅总算是清醒了,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摸着一脸的水怒气冲冲地看我说,“蒋碧微,你想造反!” 007:洞房花烛夜 “醒啦?”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见沈毅暴跳如雷的样子我乐不可支,“这下看清楚我是谁了吧?既然对故人念念不忘,何必娶我回来?” 沈毅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有些愧疚地低头,不过三两秒便抬起头来,冷着一张脸看我,幽幽地说,“你不是蒋碧微!” 我眼神儿一晃,有些哆嗦地说,“你发什么疯!我不是蒋碧微是谁?” “哼,说!你是谁?!”沈毅沉着一张脸,一步步逼近我,我一不小心跌倒在床上,他便顺势压了下来,用一种极为冷峻的语气说,“蒋家小姐温柔娴淑,知书达理,你整个一泼妇,口齿伶俐,脾气还极大,这同我认识的蒋碧微全然不同!你到底是谁!” 万万没想到吧,我是女汉子,蒋家小姐是深闺千金,我动如疯兔,蒋小姐静若处子,我跟她简直云泥之别,这沈毅相中蒋家小姐许久,肯定是对她了如指掌,我来性格天差地别,不叫沈毅认出来那只能证明他对蒋小姐是虚情假意! 我慌张地瞪着沈毅,心里默念着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求求你们保佑我,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被识破身份还如何应对眼前这五大三粗的壮汉?这人征战沙场杀敌无数,要是一不小心要了我的小命儿可怎么办,我刚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啊! “姑爷,这不是我家小姐还能是谁,小姐前几日病才好全,您可不能对小姐用粗......”月棠被沈毅吓得讲话都哆嗦,想拉沈毅却又不敢上前来。 我灵机一动,对啊,这蒋碧微坠马生病,就当是摔坏了脑子呀!我赶紧推搡着沈毅,强装镇定道:“沈毅你发什么羊癫疯?!我坠马摔坏了脑子,能活过来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我跟从前一样?做梦吧你!” 沈毅狐疑地盯着我的脸蛋,像是在检验我是否在说谎,就在我心虚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放开我,讥笑地说,“我忘记你脑子摔坏这事儿了!” “神经病!”我猛地推开他,怒吼道,“月棠!我要洗澡!” 洗完澡月棠伺候我穿衣服,换上一套白色斜襟寝衣,领口袖口都用丝线绣着几朵玉兰,清闲雅致,那袖子宽大,露出一截玉腕,裤腿也是宽大,这蒋小姐身量纤纤,却凹凸有致,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别有韵味。 收拾妥当梳头时,我傻不拉几的问了句,“月棠,新地方我不熟,一会儿你跟我一起睡呗!” 我从镜子中看到月棠忽然脸红了,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才说,“小姐,哪儿有小姐洞房,丫鬟在一边看的道理呀!” 我这才反应过来,马勒戈壁,我嫁给沈毅了,今晚得洞房啊!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手里捏着的毛巾无力地落下,我瘫坐在白漆小凳上心如刀割。 你懂那种感觉吗?呵呵,简直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磨蹭了好一阵,沈毅在外头催促我赶紧出去,我见熬不过去,便下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蒋府带来的折叠小刀我早就放在枕头下,倘若沈毅要对我用强,我便给他一刀。 从浴室出来,月棠自觉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我和沈毅。他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长身玉立在窗前,他肩膀宽,身量健壮,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哎哟,色字当头一把刀,可别被这好看的皮囊给诱惑! 我轻咳了一声,沈毅转过背来,难得一笑,举着手中的红酒道,“一起喝一杯?”我被那一抹笑给吓到了,白了他一眼,赶紧钻到床上去,掀开被子蒙住头边说,“我累了,我先睡了,你随意!”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我如雷的心跳声,便什么也听不到。当沈毅那一双大手将锦被掀开时,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我蜷缩成一团在床上,哆嗦着问,“你你你你你你想干嘛!” “夫人,新婚之夜,为夫当然是要同你洞房了!”那温声细语中透着脉脉暧昧之意,惹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突起,寒毛直竖,尤其是当他的手摸我脸蛋时,我简直要炸了!一个冷峻腹黑的男人忽然这么温柔,那模样,别提多可怕了! “你你你你你离我远点!”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拍开他的双手,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哆哆嗦嗦地说,“沈沈沈毅,你好歹留洋读过书,翩翩君子,绅士风度,别别别强人所难好吗!” 008:我要一刀砍死你 “你我既是夫妻,行周公之礼哪里是强人所难了?”沈毅摆明了整我,愣是一把将我裹着身体的被子扯开,立即扑上来将我压在身下,此时此刻我好恨这蒋小姐,平时吃多点行不行?这么瘦弱,沈毅随随便便摁住,挣扎几下便没了力气。 “你你你你你滚.........!”我话没说完,生生地被沈毅一个霸道的吻给堵住,那混蛋先前就娶了几房太太,对男女之事那是轻车熟路,我虽来自于现代,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这男女之事儿,因为没经历过呀!老娘做了24年单身狗,好不容易谈了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自己没尝过滋味儿,却被闺蜜给睡了!我容易么我! 他见我挣扎,小手不停地拍打他的胸口,肩头,以为我欲拒还迎,便捏着我下巴,我吃痛张开嘴,他顺势将舌头滑入我口腔中,那灵活的舌头像是条游龙,在我口中翻来覆去,那吻还带着红酒的余香,不一会儿便使我气喘吁吁。亲吻时我闻间沈毅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他压着我身子,只感觉他身上坚硬如铁,怎么推也推不开。 我脑子一下子懵了,这将军也忒霸道了吧,活脱脱的21世纪霸道总裁呀!吻技不错,身材倍儿棒,想必***也不差,样貌也算帅气,要不就从了吧? 不不不不,蒋碧微!你是个有节操的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睡了! 险些被沈毅勾引,还好我意志力坚强,慌乱中我伸手去摸藏在枕头下的小刀,摸到后连忙打开,又弯腿一下顶住沈毅腿心,他吃痛,离开我嘴唇跳下床捂着裤裆龇牙咧嘴作痛苦状,“蒋碧微,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想上我床榻的女人得排到码头去了!” 我双手握着小刀,缩在床背上,紧贴着身后的鎏金栏杆,有些气短地说,“你别过来!我俩还不熟,不不不........不能洞房!” “蒋碧微,你别得寸进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沈毅疼痛稍缓,站直了身子,傲气地说,“还没谁敢违抗我的命令!”说完,沈毅一面脱着衣服便要上前来。 “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我一面说着,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刀。 “就你?还是你手里这把削水果的铁皮子?”沈毅沉着脸,讽刺地说,“我沈某人征战沙场,枪林弹雨都不怕,还怕你区区一小女子?”说毕,沈毅将手中的袍子一扔,只剩下一条睡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朝我扑来,将我拖到床中央,死死地将我压在身下,大手附上我胸前的盘扣威胁道:“你尽管试试看!” 他那粗粝的大手解开盘扣时还不忘在我胸口摸来摸去,我整个人都要炸了,千军一发之际,我闭上眼抬起手往他手臂扎去,不开玩笑,我真的扎下去了! 只可惜!沈毅一闪躲,那刀子只划破了一层皮,涌出鲜红的血液,即便如此,沈毅只是叫了一声,并未从我身上离开,反而怒瞪我一眼威胁道,“蒋碧微!你别太放肆!” “啊~~~~~~~~~~~~~” 就在我以为人生黑暗无边的时候,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纪曼柔带着两个丫鬟进门来,刚好撞见沈毅欺凌我的样子,纪曼柔冷哼两声,淡淡对沈毅说,“姐夫,你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纪曼柔手抬了抬,一个小丫鬟便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相框放到桌案上,然后恭敬地走开,纪曼柔说,“将军府的新夫人都要在洞房之夜为姐姐念经问安,这么重要的事儿,姐夫你忘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毅,眼眶中泪光点点,几米开外我都看得真真切切,梨花带雨中含了几分幽怨,好似在埋怨沈毅喜新忘旧一般。 我细细打量沈毅,方才那凶悍勇猛的样子全然不见,他下床走近纪曼柔,企图伸手去抓纪曼柔的肩膀,纪曼柔拿丝帕擦着眼泪花低头轻声啜泣。 “曼柔,能不能别这样?碧微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随便纳来的姨太太,念经的事儿就算了吧!”沈毅沉着眸子道。 009:莺莺燕燕上门来 纪曼柔一听,错愕地望着沈毅,“姐夫你怎能这样!姐姐随着你出生入死多年,苦吃了不少,福一丁点儿没享到,全叫这些狐媚子捡了便宜!难不成叫她给姐姐请个安有错吗?!从前那些姨太太哪一个不是如此?为何独独这蒋碧微要搞特殊?还是姐夫你已经忘了姐姐的情分!” 沈毅冷峻的脸上满是怒气,他气急又隐忍地说,“曼柔,你太放肆了!” “行啊!沈毅,为了这些个狐媚子你竟然吼我!”纪曼柔泪眼朦胧指控沈毅道。 我见好时机,急中生智,赶紧向前一步,“你们别吵了!既然是将军府的规矩,我自然要遵守!月棠,给我拿软垫来,我今晚要给先夫人念经问安!” 纪曼柔见状,狠狠剜了我一眼负气而去,沈毅也是扫了兴致,紧抿着嘴唇冷眼看了我一会儿,见我跪在软垫上便拿了衣裳离开房间。 新婚夜这一晚,我在纪书眉的遗像前捧着佛经跪了好几个小时,发现我和纪书眉眉眼有几分相似,莫非这沈毅我娶卧便是.......管他的,反正嫁都嫁了,又反悔不成! 后半夜撑不下去,回床上睡了几小时,第二天一早月棠急忙叫我叫醒,说是沈毅在楼下等着我用早餐。 我不耐烦地起床,月棠取了朱红色斜襟盘扣刺绣上衣锦绣流云罗裙给我换上,说是新婚喜庆,梳妆妥当后挽着我下楼去。在楼梯上,我瞧见沈毅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负手而立,与先前的一身戎装不同,他穿了件哔叽长袍,健壮的体格撑得起衣服,光是背影就觉得格外挺拔、精神。 丫鬟见我下楼,躬身行礼道,“夫人,早餐已经备好了。” 沈毅恰好转过身来,身后的晨光都黯淡了,细细一看,这沈将军的确是位美男子,月棠挽着我多嘴一句,“姑爷这一身长袍和我家小姐的装扮甚是相配!” 沈毅只是盯着我没讲话,我努嘴对月棠道,“叫你多嘴!” “在将军府,应该称呼将军,而不是姑爷!”冷不防地,身后传来纪曼柔的声音,我抬眼看去,她双眼红肿,想必是昨夜觉得委屈,回房后独自垂泪吧。 她走至我们跟前,全然当我不存在,傲慢地说,“听明白了吗?省得日后出门被外人听去,说咱们将军府的人没规矩!” “既然论规矩,那纪小姐是否也要尊称我一声将军夫人?别叫下人说大管家坏了规矩!”我斜睨她一眼,不等她反驳,便笑呵呵对月棠说,“走,咱们吃饭去。” “你!”纪曼柔气急道。 席间,沈毅又恢复一张冷脸,仿佛我上辈子欠他两毛钱没还一般,我亦视他为无物,自顾自地吃东西。将军府的习惯随了沈毅留洋的习惯,一应都是西式餐点。只是我俩穿着旧式衣裳,用着西洋刀叉,感觉怪怪的。 半晌沈毅问我,“一会儿用完餐,你随我出门一趟。” 我下意识地回应,“不去。” “我从不与人商量。”他的言下之意是,我是来通知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又说,“可我也从不将就人。” “蒋碧微,”沈毅冷眸望我,叫我名字叫得一字一顿,威胁道,“今天你不出门,那往后也都别踏出将军府一步!” “你这是威胁我!”我扔下刀叉,怒瞪他说,“枉你看起来谦谦君子,实则霸道无比!” 刚好常副官进来,在沈毅耳边说了什么,沈毅轻轻呷了一口咖啡,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便站起身来离席,临走之前对月棠说,“等夫人吃完出来,车子在门前等候。” 我白眼她,月棠轻声道,“是,将军。” 等沈毅走后,我坐在椅子上置气,月棠上前来安慰我,“我的好小姐,这会子您就不要跟将军生气了,出门逛逛多好,打你生病起,还没出门儿逛过呢。一会儿我去徐记买您最喜欢的玫瑰酥糖,保管你高兴,行么!” 我转念一想,同这沈木头作对,也没啥好处,咱是聪明人,见好就收,再说了,穿越到这江城来,我还没出门逛过,既然推拖不得,那边从了,得罪了沈毅,我和月棠在这将军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我俩还没跨出将军府的大门,常副官边匆忙上前来拦住我“夫人,将军处理紧急军务,还请您在大厅稍等片刻。” “我闷得慌,出去透透气,”我淡淡道。 “夫人,您还是在大厅等候吧,将军........”常副官看起来就是那种老实人,一撒谎就脸红,我盯着他看了两眼,他便藏不住了,要埋头。 “我偏要出去等。”说毕,从他身侧绕过去,他那我也没办法,只是嘴里喊着,“夫人,您.......” “我不过去一趟外地,回来您就把我给忘了!”刚往前走几步,便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我站在原地听,半晌没有回应,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声音的来源便是门厅前圆柱子下面站着的两人,那一身长袍的男人可不就是沈毅么! 010:小三正房交锋时 他身侧站的那名女子,身着一袭银丝旗袍,身段凹凸有致,柔弱无骨般挽着沈毅半边肩膀顺势靠在他身上,娇嗔道,“你当真是喜新厌旧了?” “蝶雨,你知道我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沈毅冷冷一句,那语气里没多余的感情。 尔后那女子伏在沈毅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我一个字没听清,正想往前一些,月棠那丫头忽然在背后喊一声,“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呀!将军呢!” 她这一喊,我赶紧转过身去,便看见月棠身后站着尴尬的常副官,我瞪了月棠一眼,心想,沈毅肯定知道我在偷听了,便整理了衣裳大大方方迈出去。沈毅和那妖艳的女子朝我走来,那女子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带着不屑和傲慢的目光。 月棠悄悄在我耳边说,“小姐,这位是江城出了名儿的交际花林蝶雨,是个电影明星!” 怕沈毅质问我,我便先发制人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二位谈情说爱了。” “哟,这就是将军夫人吧!果然是美人坯子,只不过,”她上下打量着我,慢悠悠地说,“只不过,这副身子像是没长开呢!将军您啥时候换清淡口味儿了?” 她这是变相讽刺我身材差,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主,二话不说顶了过去,“这大鱼大肉的吃腻了光看着就想吐,不换口味哪儿行呢?” 林蝶雨虽生气,却没发作,只妩媚地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对沈毅道,“将军,您看,她这是在骂我呢!” 我以为沈毅会偏帮着他,哪儿知沈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对林蝶雨道,“你别招惹她,我这夫人脾气不大好。”说毕,沈毅走到我身边来,象征性地搂着我肩膀说,“上车吧。” 林蝶雨瞪着我干生气。 常副官眼疾手快,麻溜儿地开了车门,沈毅扶我坐进去,又转身对常副官说,“吩咐人送林小姐回去。” 我坐在车内,和林蝶雨怨怼的目光交汇,我冷笑一声,转眼正视前方,又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怎么和她杠上了呢?沈毅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关我屁事呀! 车子开出将军行辕后,沈毅见我一声不吭,以为我生气了,轻轻握住我的手解释道,“蝶雨是我........” 没等沈毅说完,我毅然打断他说,“停!沈毅你别跟我解释,”我莞尔一笑,“你在外面多少莺莺燕燕都没关系,只要你别带回将军府来招惹我,我这人呢,不喜欢明争暗斗也不是软柿子随人捏,要是存心找我麻烦,我怕我一不小心生气了陪她们玩儿,水水嫩嫩的美人儿要是被我玩坏了,那就可惜了。” “你这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沈毅皱着眉头,用手指戳了下我脑袋,又笑说,“罢了,你脑子摔坏过,我不跟你计较。” “你才脑子坏了呢!”我瞪他,却见他侧脸如刀削过一般,线条分明,眉骨微微突出,鼻子高挺。 在这张帅脸面前,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车子一直开到戏园子,常副官为我们开车门,沈毅下去过后搭了一把手给我,我犹豫了两秒,还是搭上他的手提着裙子小心走下车。可下车后,沈毅根本没有放开我的意思,紧紧拽在手心,我只感觉到他手上的厚茧,应当是常年玩枪才有的。 他那么拉着我,旁观者自然是艳羡地看着,以为我俩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我力气小,挣扎了一会儿无果,便放弃了,心想,他总要放开的,怕啥? 刚踏进戏园子,就有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山前来,卑躬屈膝道,“沈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又笑呵呵看我,问候道,“沈夫人好!” 我点了点头,沈毅也是微微颔首。而后,他便领着我们上了二楼的雅席,刚落坐,便有小二送来新鲜水果,茶水蜜饯之类,摆满了深褐色的小方桌。 月棠站在我身后,欣喜地说,“小姐,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许老板的戏呢!这许老板的戏票子这么难买将军都买到了!” 011:意想不到的温柔 虽说我已知道来这里是为了看戏,却不知道竟是蒋家小姐最喜欢的,上楼时又听见有人议论说,“这许老板排场数江城最大,谁都不买帐,我这戏票还是三月前便找人买好的!若不提前买好,怕是门儿都进不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沈毅,他望着前方戏台,脸上坚毅的神色如常,想必他对蒋家小姐是极为上心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心。鉴于此,我对他脸色便好了些。 今日唱的是京剧名曲《武家坡》,咿咿呀呀的,我听得昏昏欲睡,沈毅却是沉迷其中,连我身后的月棠都拍掌直呼,“好!” 昏昏欲睡时,我伸手去摸茶盏,想喝茶赶走睡眠,一不小心却将茶盏打翻湿了罗裙,那浅碧色的茶水汇成一股小溪,流到裙子上,顿时湿了一片。月棠赶紧拿丝帕替我擦干,却无济于事,沈毅沉着眸子看我一眼,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沉吟道,“走,我带你出去。” 那一刻,我有些呆了,缓缓伸出手去扣上他的,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离开雅座,分明觉得温柔了不少,可下楼梯时,他又讽刺我说,“可不小心些,待会儿一脚绊下去,摔个狗吃屎!” 我气急,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却被他抓得紧紧的,见我表情不悦,他才低声说,“别淘气,我带你去买衣服!” 月棠和常副官紧随而来,听见我俩打俏,都忍不住笑了笑。我神色稍缓,沈毅拉着我,又听见他说,“三月前和你初遇,便是在这里,温婉大方,静若处子,对许老板的《武家坡》甚是喜欢,所以我便提前买了今日的票子,全被你那一杯茶水给搅和了!”那语气里虽是埋怨的,却温柔了许多。 我扬了扬眉毛,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畅言道,“可现在的我是动如疯兔,也不再喜欢那《武家坡》,不咿咿呀呀的不就是唱的王宝钏与薛平贵吗?对薛平贵那等负心汉,我才不喜欢,自己在外与代战公主逍遥自在十八年,扔下糟糠之妻在寒窑苦等不说,还回来虚情假意的试探其贞洁,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负心汉,搞不懂为何这么多人为他吟诵!我要是那王宝钏,赏他两记响亮的耳光不够,一纸休书绝不客气!还去做什么皇后,同后宫三千女人分享丈夫,悲哀!这等男人,我宁可孤独老死也不要!”我只顾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忘了自己身处的时代并不如现代开放,我的一番言论引得三人咋舌。 “小姐,您这哪儿听来的呀,从前您可最喜欢王宝钏了.........”月棠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一般。 沈毅一直没发话,倒是常副官疑问说,“原以为夫人养在深闺,只学得女子三从四德,没想到还有这么新潮的思想。” “我........我这不过是闲来无事,看了点闲书打发时间罢了,呵呵”眼看着沈毅、月棠还有常副官三人讶异的模样,我才知道自己矢言了,于是收敛了神色朝沈毅笑说,“你带我去买些衣裳吧,这裙子湿了,穿起来不舒服!” 沈毅冷不防地笑了笑,走近我跟前,用手指轻抚我脸蛋说,“蒋碧微,看来,我得从新认识你了。” 没等我回应,他高声对常副官道,“去第一百货!”而后拉着我的手,将我塞进车子里。 第一百货是江城最时髦的百货商店,经营些西洋衣着首饰还有化妆品,蒋小姐的衣物收拾都是旧样式的,我寻思着改造一番,便挑了几套洋装,沈毅全程陪着,一言不发,只在进门前说了句,“喜欢什么,买就是了!” 当即便换下身上湿掉的衣裙,穿上新买的鹅黄色冰丝针织衫,配一条浅灰色半身麻裙,再搭上一双中跟牛皮鞋,显得活泼娇俏,瞬间变了一个人儿似的。 买完衣物,沈毅原本想带我去吃午餐,但在饭店门口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上前来,“沈将军!大帅发来电报有要事通知,请您即刻回去!” 常副官向他行礼,喊道,“陈师长!” 陈师长微微颔首,看我站在一旁,喊了我一声“夫人”算是打招呼。 沈毅看着我,有些抱歉地说,“我有事先走一步,让常远陪着你,车子留给你们。”我点了点头,他便上了陈师长的车子,绝尘而去。 他走后,我们三人去饭店吃了点东西,我看天色还早,便去做了头发,将原本的及腰长发一剪刀剪去一半,再烫了个当下最时兴的卷发,配上简单的头饰,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与身上的服饰显得格外相称,常副官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都连连称赞好看。 挨到下午回到将军行辕,不见沈毅,却迎来纪曼柔的一阵讽刺,不过是骂我幺蛾子,狐媚子,使坏勾引沈毅。又说什么“先前看着还是端庄的大家闺秀,这出一趟门,立马现了原形!” 我盯着她的脸冷笑,走近她跟前细看,她下意识地往后闪躲,悻悻然问我,“你想干嘛?” 012:噩梦醒来他安慰 “纪小姐,你眼角长皱纹了。”我伸手指了指她眼角,“少生气,容易老的。”然后大声笑,拉着月棠了上楼回房,而后她在客厅发飙,却没人理她。 月棠心思细腻,怕我得罪纪曼柔,劝我说,“小姐,这纪小姐是将军的小姨子,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您何必跟她置气呢?”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悠哉地说,“你瞧她那样子哪里是小姨子的做派?分明是跟我过不去,月棠,你信不信,她一定恨我当了沈毅的女人。” 月棠没明白我的弦外之音,摇头道,“哎,反正啊,我是越来越搞不懂小姐您了!和从前简直变了一个人!不过,我倒是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你个死丫头,难道我以前就不讨喜啦?”我打趣月棠说。 连着两夜,沈毅忙于公务没有回来,我握着枕头下的刀子一觉睡到天亮。 这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先是梦见我和密云在大街上争吵时,杜宇开车过来撞我,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密云和杜宇狼狈为奸的冷笑,我变成了一抹灵魂在天上飘啊飘,然后在清晨磅礴的雾气里看见一个穿着长跑的男人,那男人眉清目秀,对我微笑,口中温柔地喊着“碧微,碧微,你要等我,我回来娶你”之类的话,等我问他是谁时,他又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呼喊“救命”。 朦朦胧胧中,我发现有人在叫我,摇我,我猛地从梦中醒来时睁眼便看见沈毅担忧的脸,当时没想多的,一把抱住沈毅道,“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这里是将军府,别怕,我在的。”沈毅安慰地说着,一面轻轻拍打着我后背。听着他沉稳厚重的嗓音,我焦躁的心像是得到安慰,渐渐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缓下来,可仍旧冒着豆大的汗珠,尴尬地放开沈毅,瘫坐在床上,心神不宁。 “谢谢你啊.......”我淡淡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嘴角的胡渣青青,想必是忙了两天没收拾打理。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你收拾好下楼来,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他阔步迈出房门。 月棠帮我擦脸,心疼道,“小姐,您做噩梦了吧!吓死我了!要不是姑爷在一边守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办呢!” 沈毅一直守着我?真是奇了怪了!方才不是一副“你怎样和我没关系”的样子么?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听见月棠说,“今天是小姐姑爷回门的日子,您可得漂漂亮亮的回去,让老爷夫人看到您过得很好,他们才放心!” 按照旧习俗,婚礼后第三日新娘回门,也就是今天了。 洗漱完后,月棠替我换了一套红色蕾丝连衣裙,外头套一件白色的洋装小外套,卷发梳成马尾,又上了点胭脂,噩梦之后脸色煞白的我顿时气色好起来。 月棠扶着我下楼时,客厅的西洋摆钟当当当的响着,正好十点钟,沈毅换了身儿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身材健硕,少了凌厉的气质,多了几分风度翩翩、大方绅士。 纪曼柔站在他身边正说着什么,可沈毅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如此,我是少不了纪曼柔的怨毒白眼。 倘若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我已死去千万次。 沈毅看着我微微出神,我不知怎地,竟然觉得脸蛋发烫,月棠在一边取笑沈毅说,“将军,我家小姐的脸都烧红了!您再看下去,怕是成了桌上的红苹果了!” 我气急蹬脚,骂月棠说,“叫你多嘴!你这丫头,休想跟我回去!留在将军府洗一天的衣裳得了!”又对沈毅发飙道,“看什么看?你走还是不走?!” 沈毅皱眉,嘴角却是藏不住的一丝笑,转而对常远说,“咱们走吧!” 刚上车,我便问沈毅,“麻烦你今天别带那么多兵去我家好吗?那么多号人往街边一站太打眼了,你就是臭显摆,整个江城谁不知道你是沈毅?低调点做人可以么?” 沈毅眉毛攒到一块儿,指着窗外说,“要你教我这些道理?我一早就安排好了!” “嘁。”我看了一眼,果然只有常远一个人,我不服气说,“上次去我家你不就是带了许多兵?” “那是怕你跑了。”沈毅淡淡说,“我就是要让整个江城的人知道,你蒋碧微是我的女人,旁人休想打你的主意。“ “........”然而,我尽无言以对。 013:碧荷司马昭之心 车子开到蒋府门前,已有管家在外候着,见我和沈毅下车,赶紧打发人去通报。虽然已经过了三日,蒋府门前的红绸依旧高挂着,昭示着点点喜庆的气息意兴阑珊。 沈毅大手一挥,常远便将事前准备好的礼物奉上,我瞅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盒子不下二十个,全部用礼盒装好,再系上一条鲜艳的红丝带。 不出一会儿,蒋老爷子蒋夫人在庭前迎接我和沈毅,沈毅虽是一方霸主,但见了蒋老爷蒋夫人也是恭恭敬敬的一声,“岳父岳母”。我瞧着心想,这沈毅似乎也不是那么凶悍无理。 蒋夫人见了我,喜滋滋地拉我到一边去,一面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一面眼中含泪道,“才几日不见,闺女就大变样了!” 我言笑晏晏,看着蒋夫人只觉得天下父母心之苦,“娘,瞧着我这样子,你和爹也不必担心了!” 蒋夫人拉着我在一边闲话家常,不过是问我去了将军府是否习惯之类,又掏心掏肺跟我讲了好些女子嫁作人妇该遵守的节礼,而沈毅则跟蒋老爷去了书房谈别的事儿。 “碧微,这会子没有旁人在,你老实告诉娘,沈将军他对你好不好?”蒋夫人说。 我拿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您老就放心,沈毅对我虽不是千依百顺,却也算照顾有加,这不,前两日带我去买了好些新衣裳,又载我去戏园子看许老板的堂会,”我轻轻拍着蒋夫人的手,心疼她疼女儿,又说,“一开始,我不愿意嫁,不过忌惮他的威严罢了,这几天相处下来,感觉他也不是那么刻板严肃的人。” 蒋夫人有些半信半疑,我朝月棠使了个眼神儿,月棠那小丫头机灵,心领神会我的意思,便拉着蒋夫人在一边夸沈毅如何如何好,恨不得将沈毅捧到天上去了说了好一会儿,蒋夫人才放了心,怅然说道,“我和你爹这几天一直忧心着你,自你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生怕你过去受了委屈.......幸好沈将军不是一介莽夫,留洋读书,也算是文化文了,心想,他费尽心思娶了你,定不会亏待你去。” 挨到饭点,有小丫头来通传在花厅开饭,蒋夫人叫我和月棠先去,她更衣后来。我和月棠刚走过一条爬满紫藤萝的长廊,便听见凉亭那边有人说话,月棠耳朵尖,听到那女子的声音立即断定说,“小姐,是二小姐在凉亭那边。” 蒋碧荷?自做了蒋家大小姐以来,我与这位二小姐只匆匆见过两次面,且次次她都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我寻思着姐妹俩是否是感情不和。 “月棠,从前的事儿我不太记得了,我和妹妹关系不好吗?为何之前我觉得,她很讨厌我的样子。”我试探地说。 月棠努嘴,盯着凉亭那边小声地说,“二小姐性情嚣张跋扈,和小姐您不一样,她仗着您性子温和,时常欺负您!明里暗里,只要是小姐你的东西,二小姐都喜欢抢了去!可您呢,一点儿也不计较,总是随二小姐胡闹。” 果真是不和,我说,“我以前性子这么好呀........” 再往前走几步,便看见蒋碧荷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我还没看清楚,月棠拉着我的手腕儿急忙道,“小姐,您瞧,那不是将军吗!” 我定睛一看,哟,可不就是沈毅么! 蒋碧荷穿着一袭橘色的苏绣锦缎上衣,流云织锦罗裙,乌黑亮丽的长发乖巧地垂在胸前,头上插着一支鎏金镂空梅花钗子,额前细碎的刘海儿显得她浓眉大眼,肤白貌美。讲真,这蒋家小姐,个个都是拔尖儿的美人呢。 不知道蒋碧荷说了什么,走近时只听见沈毅清亮的嗓子说,“你来时打电话,我派司机来接你。”说完,只见蒋碧荷笑开了花,“谢谢将军!” 月棠轻轻咳了两声,那边的两人才发现我们站在回廊这头,沈毅肩头落了一片绿叶,蒋碧荷见状,亲昵地用手中的丝帕将那叶子拂掉,又轻声说,“姐姐,爹让我叫你们过去开饭了。” 若不是月棠先前提醒,我还真以为这妹子是方才那么温柔娴淑的模样,她眼光一直脉脉地盯着沈毅,虽是对我说话,那眼神儿可一直没离开沈毅过。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蒋碧荷对沈毅有意思! 我轻笑,淡淡说,“那走吧。” 沈毅上前来轻轻搂着我肩膀,那一刻,不知道是为了跟蒋碧微作对还是什么,我竟然没有反抗,反而乖顺地任由沈毅搂着我往花厅去,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和岳母聊什么了,这么久?”沈毅温声问。 我俏皮说,“自然是问你有没有欺负我了。” “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照实了说!” “........”沈毅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又问月棠,“月棠,你来说!” 月棠轻笑,“姑爷,我站在门外,啥也没听到.......” 014:不识庐山真面目 吃过饭,我和沈毅去后花园逛,蒋府很大,穿过回廊有一出天井,再往后,便是蒋府的后花园,月棠说院子里的花草全是我悉心栽培的,她拿了一壶明前龙井到石桌上,我和沈毅坐着闲聊,眼前的秋海棠开得格外美丽。 我想起穿越前,我在家里的阳台上也养了一盆海棠,这么久没人照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毅以为我不想离开娘家,触景伤情,便拉着我的手放在他手心,温声细语地说,“要是你实在想家,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嫁给他这几天,他老是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难得笑一笑,现在这样温柔怜惜人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动了动眉毛,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只觉得特别暖和,在这秋风清冷的时候。 “可你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吃饭时,常远就跟他耳语了许久,想来也是军中公务。 沈毅淡淡地看着我,又说,“那些事推一推也不是不行.......陪你住一晚吧!” 他向来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一个人,在公务方面从来不拖拉,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肯为了我偷懒,我不由得心里一暖,我打量着眼前这面容清俊的男人,双眸深邃冷静,深不可测,隐隐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还是算了吧。”我淡然一笑,又说,“但是你要答应我,要是我想回来了,你得抽空陪我。” 沈毅说,“好,君子一言。” 尔后,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夹渣了花香和草香,我瑟瑟地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了,刚才出来的紧,外套放在大厅的椅子上没拿走,这会子便觉得冷。沈毅喊了声月棠,又恢复好往常严肃的模样,喊道“把你家小姐的外套拿来!” “我这就去!”月棠原本在一边打盹儿,被沈毅一吼,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赶紧撒腿儿就跑。 然而,月棠刚走,沈毅便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肩膀上,替我整理好衣服,又将额前的碎发拨了拨,风阵阵吹着,他问我,“这儿风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才病好不久。” 我有些懵了,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在蒋府大厅中见到的那个霸道又冷漠的男人,和眼前这一位,判若两人啊。我抓着他宽大的衣服,问,“沈毅,你没发烧吧?” “什么?” “你之前那么凶悍霸道,怎么现在这么温柔?我有点......呵呵,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毅正色道,“娶了老婆就是拿来疼的,难不成你喜欢我之间那么对你?” “........”轮到我无语了。 “你既然是我的女人,那我便要宠你爱你,有问题吗?”他说得一本正经。 “没......没问题。”我只是有点捉摸不透你。 沈毅搂着我往回走,那外套上有丝丝男子刚毅的气息。走到回廊那里,见月棠被蒋碧荷拦下,正在厉声发问,月棠这丫头性子不软弱,但碰上二小姐,也必须恭恭敬敬,我和沈毅站在柱子这边,只听见月棠说,“二小姐,将军让我去给大小姐拿外套,那院子里风大,请您放我过去吧!” “风大就好好吹吹,你家大小姐这么结实,快马上掉下来都摔不死,一阵儿秋风,不碍事儿的。”蒋碧荷语气里满是傲慢与尖酸刻薄,同之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二小姐,我家小姐身子弱,是经不起冷风吹的,您.......要是将军怪罪下来,那怎么了得!”月棠说。 “将军问起来,就说你忙着忘了不行么?去,给我泡一杯玫瑰蜜茶来。”见月棠不动,蒋碧荷指着月棠的眉心说,“哟,才去将军府几天,心高气傲起来了?我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你陪嫁去了将军府,你也还是蒋家的下人,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得做!” 月棠焦急地看了她两眼,眼瞧着拗不过她,只好说,“那我先给小姐送了衣服,再给二小姐您泡蜜茶好吗?” 月棠正想往大厅去,却被蒋碧荷一把抓住胳膊扯了回来,大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同样是小姐,凭什么她要压着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敢给她拿衣服,我让管家将你拖出去痛打一顿!” 说着蒋碧荷便抬起手来预备一巴掌打在月棠脸上,我急忙踏出一脚制止道,“妹妹!” 015:别闹,你乖乖穿上 蒋碧荷见我和沈毅来了,赶紧收了手,更将刚才那副丑陋的嘴脸收起来,换上温柔如水的样子,温温婉婉道:“姐姐,将军。” “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月棠做错事了?”我看了月棠一眼,她委屈地站在一边,垂下脑袋。 蒋碧荷微微一笑,装作柔弱的样子说,“没事儿,月棠不过是撞了我一下,我没关系的。”即使如此,但看到我身上披着沈毅的衣服,眼神儿又暗淡下去。 我笑呵呵地说,“月棠,还不给二小姐道歉?”月棠抬起头来看我,只一眼,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躬身对蒋碧荷行礼道歉,我又说,“你这丫头,做事情总是毛手毛脚,幸好是遇上碧荷这样温柔的小姐,倘若遇上旁人,今天哪儿有你好果子吃?” 蒋碧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讨无趣后寻了个理由离开。 她走后,月棠想开口解释,我摆了摆手说,“不用解释,我们都看到了。”我刻意看了沈毅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深邃的眸子荡漾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尔后又在大厅闲聊了几句,常远从门外匆匆赶来在沈毅耳边说了什么,沈毅脸色一沉,抓着椅子的手明显紧了些,我心想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于是我向爹娘告别,说改日再回来。 沈毅淡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浅,但含着几丝感谢的意味,我撇了撇嘴,骄傲地往门外走,蒋家一干人等将我们送到门口,就在拜别时,从街头匆匆赶来一位身穿长衫的约摸五十来岁的男人,那男人刚走近门前,便拱手行礼道,“老爷,夫人,药材铺有点急事儿,请老爷移步去看看。” 说完,他又向一边的我和沈毅行礼,“沈将军,大小姐。” 那人眼神儿在我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想必是看我肩上搭着沈毅的外套,冥冥之中,我感觉有异样,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而此时,我爹娘的脸上都有一丝慌张,好像不愿意让我看到眼前这人,我爹先说,“不是说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处理吗?怎么你.......” “老爷,事关重大,所以........”那人看了我和沈毅一眼,愧疚道,“是我鲁莽了,不知今日小姐回门。” 偏偏我好奇心重,脱口便问,“这位先生是........” 那人将目光锁向我,当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蒋碧微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一脸笑容,“顾伯伯,您别见怪,我姐姐半月前在马上摔下来,得了失忆症,记不得您了。” “原来如此.......”那人看着我,意味深长的四个字缓缓脱口而出。 “姐姐,这位顾伯伯是清源哥哥的父亲,也是咱们蒋家药铺的掌柜。”蒋碧荷说。 “清源哥哥又是谁?我认识他吗?”我用力的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但一无所获。 蒋碧荷对我笑了笑,又说,“清源哥哥是........” 但蒋碧荷话没说完,便被沈毅打断了,沈毅低沉地说了句,“碧微,我们得回去了,军中还有事等我。” “对对对,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再回来看我们!”说话的是我娘。又听见我爹说蒋碧荷一嘴,“碧荷,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车子开出蒋府过后,沈毅叫常远先送我回将军行辕,他搭另外一部车去办事。 而我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个名字,清源,清源,忍不住去想这个人是谁。 沈毅岿然不动地坐在我身边,窗户开着,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这一个喷嚏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赶紧伸手去脱身上的衣服,却被他摁住,那明亮如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只觉得脸上发热,粗粝的手上传来点点温度,我们坐得很近,他低沉而有力的嗓音传入我耳中,“穿着吧,我没事。你的衣服落在蒋府了。” “还是你穿吧,我看你都打喷嚏了,怕是要感冒。”我抽回手来,又被他立即抓住威严道,“别闹,我大男人一个,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冷风就能将我吹倒了不成?” 我悻悻然看着他,嘁了一声,被他一瞪,我二话不说瞪回去,他接连着又打了几个喷嚏,我赶紧将衣服脱下来扔到他身上,调侃地说,“嘴硬!赶紧穿上,别跟我在这磨磨唧唧的,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常远你将我放在门口,再送沈将军去办事。” 沈毅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看我,我读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016:突如其来的车祸 车子一直开到门口,常远替我打开车门,我正准备下去时,沈毅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迎上他的目光,那刀削一般的面孔上透着一股威严凌厉的气息,而眼神却是暗含着温柔的,他说,“今夜可能回来不了,你别等我。” 他那粗粝的手拉着我的,掌心的温度渐渐升高,不一会儿就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我赶紧抽回手来,给他一个白眼,说,“少自作多情了你,谁说要等你了!”说毕,便踏下车子往里走去。 走了很远,我仍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许久许久,直到我和月棠走到喷泉处,才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站在喷泉前,只感觉自己心跳未平息。那眼喷泉是罗马式的,高扬起的水柱好似从天上撒下来,透着丝丝清凉,朦朦胧胧的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美不胜收。 月棠匆匆从后面赶上来,见我停在喷泉前,着急说,“小姐,进去吧,将军说秋日风寒,您身体刚痊愈不久,可吹不得风。” 进了大厅,纪曼柔正在大厅同人喝茶,法国复古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小寿字织锦旗袍的女子,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挽了个髻垂在脑后,脖子上挂着一串莹润如玉的珍珠项链,腕上是一只翡翠镯子,简单大气又不失身份,见我回来,纪曼柔眼睛都没抬一下,倒是那女子连忙站起身来,向我打招呼道,“沈夫人。” “您好。”我望着眼前眼眸如画的女子微微一笑,“不知太太是.......” “外子是沈将军手下的师长陈秋生,前几日在婚礼上,我们见过。”她抬起头来细细说,我这才发现,她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 “原来是陈夫人,不好意思,失礼了。”我说。 纪曼柔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招呼陈夫人说,“韵宜,再多说几句废话,茶都要凉了。” 陈夫人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不知作何反应,我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先上楼换衣服,不打扰二位了。” 刚上楼梯,便听见纪曼柔劝她,“说起来,我那儿有资格给你出主意,我姐姐走的这几年,将军在外头的风流事儿一件儿不少,之前养在外宅的姨太太你也是见过几个的,现在竟然还娶了个黄毛丫头回来!哎,这才娶一房姨太太你就委屈成这样,往后要是有个老三老四老五,你可不委屈死!我看呀,你还是花点儿心思将秋生栓紧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一笑,这纪曼柔还没嫁人呢,搞得自己像是身经百战一样。我冷笑一声,踏入房门。 月棠拎着我的手袋进来,挂在衣架子上,又问我,“小姐,您不生气吗?纪小姐老是这么欺负人!” 我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轻丝帐子柔软若云,漫不经心地说,“生什么气,说来,这纪曼柔也是可怜,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死活将自己拴在牢笼里,可悲。” 月棠听不懂的样子,呆呆地看着我,我嬉笑,伸手去捏她肉呼呼的脸蛋说,“别瞎想了!去给我弄一套你的衣服来,我们今天夜晚出去玩好不好?将军今夜不回来的!” “小姐!您可别胡闹!将军交代了,不许你乱跑,说你........” “说我身体刚好,不能吹风,不能生病!哎呀,月棠你烦不烦!你是我的丫头还是沈毅的丫头!”我佯装生气的样子看着月棠严肃地问。 月棠有点怯怯的,弱弱地回答说,“是您的.......丫头。” “那你听我的还是听沈毅的!” “听.......小姐!我虽然听您的话,但是将军说的对呀,您......” “听我的那就得了,赶紧去给我取衣服来,我还没去逛过江城的夜晚呢!哎,月棠,江城的夜晚好玩吗?你带我去看夜景好不好?” 最后,月棠拗不过我只好答应,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我换上,又将头发挽了起来,清爽利落的丫头模样。趁夜色四起的时候,见客厅没什么人,悄悄溜出洋楼,到了门口时,月棠走在前面,我低着头跟在后面,月棠向门卫撒谎说,“夫人让我们出去买点徐记的玫瑰酥糖回来。” 那士兵认得月棠是我的丫头,便没说什么将我们放了出去,因为夜晚的缘故,大门前那两盏灯并不很明亮,给我们俩的“潜逃”创造了条件。 溜出将军行辕我拉着月棠一路飞奔到大街上,心情大好,感觉外头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疯了一般在大街上胡蹦乱跳,月棠一直呼喊着我,“小姐,你仔细着别摔了!” 见我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赶紧跟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小姐您从马上摔下来,简直变了一个人!从前您哪儿是这样子活泼好动的呀!” 我用手戳她眉心,笑说,“你这丫头,还议论起我来了!该打!人哪儿有一成不变的,你是瞧我现在这样子不好么?” 月棠赔笑,说,“我哪儿敢啊,沈将军的喜欢就足够了,容不下旁人了!” “你再说一次试试?”我用手捏她腰上,惹得她练练求饶,“小姐,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不敢说实话了!” 我俩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兴奋至极时重心不稳一脚踩滑了摔在地上,月棠刚伸出手来拉我,那十字路口忽然冲出来一辆德国小汽车,我猛地将月棠往后推了一把,那车子朝我行驶来,我脑海中迅速浮现当初和密云在大街上撕逼的情景。 “小姐!” 017:一枪打死我算了! “小姐!” 晕过去之前,我耳畔只听得见月棠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和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我以为,我又要死一次了。 等我醒来时,睁眼便看见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随处可见的雪白告诉我身在医院,我急忙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失望地躺在床上,我以为我已经回到了现代,可身上明明还穿着月棠的棉布衣服。 我叹气。 忽然,病房门口出现一组急切的脚步声,莫名其妙的,我觉得那声音好熟悉,脑海中迅速闪过沈毅那种冰块一般的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 果然,推开房门的就是沈毅,他每靠近我一步,我都感觉得到他身上凌冽冷峻的气息。他走到床前拉着我的手摸了摸,又探了探我额头,冷着嗓子问身后的人,“夫人怎么还不醒?”那声音里慢慢的责备还有着急。 “沈将军,沈夫人神经受到刺激,因此晕过去了,我们已为她做过检查,并无其它损伤,休息休息就能醒过来。”有人说。 沈毅闻言,只是沉吟的一声“嗯。”病房里的氛围瞬间愣了下去,我感觉他一直在看着我,周围全是他冷冽的气息。过了一会儿,他吩咐常远去将月棠叫来,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他不会对月棠做什么事儿吧! 月棠进了房门后哆哆嗦嗦的解释,“将军,是......是我对不住小姐......我没听您的话不让小姐才出门,才害得小姐差点被车子撞了。”说着,月棠便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早知道你何必陪你家小姐一起胡闹!下午我怎么吩咐你的,你一句都听不下去!”沈毅里声斥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算小姐要出门,你也得让侍卫在后头小心跟着,结果呢!” 被沈毅一吼,月棠被吓破了胆儿,赶紧哭诉说,“我是给门卫使了眼色让他们跟着出来的,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来,将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究竟是你忘记了还是他们没明白?这事儿源于你,你收拾东西回蒋家去吧!” 他要把月棠打发走! 不行! 我赶紧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沈毅的手臂,沈毅皱着眉头看我,脸上尽是不悦的表情,“你早就醒了?” “你这么吓人,我哪儿敢睁开眼睛........”我怒了努嘴,悻悻地说,“今天跑出来玩是我不对,跟月棠没关系,是我不让侍卫跟来的,你别为难月棠好不好?” 我装作可怜的样子看着沈毅,心里想的却是,你要是敢不答应我就咬死你! “你真是胡闹!”沈毅虽然生气,却没有撒开我的手,只是责备地说,“要是今天那开车的人技术差一些,你已经被车轮子碾成肉酱了!” “切,别闹了好么?那点儿小汽车把我碾不成肉酱的!”我笑说。 见我一脸嘻哈的样子,沈瞪我一眼,我撇嘴道,“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我在将军府一个朋友都没有,纪曼柔把下人都笼络到一块儿不说,还成天挤兑我,要是你把月棠赶走了,留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我不如跟着她回蒋府算了!”我装作认真的样子,甩开沈毅的手臂下床去抓月棠的手,“走,咱们回蒋府去!” “蒋碧微,你敢!”沈毅立即抓着我纤细的手腕往前一拉,暴跳如雷地说,“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一枪打死月棠!” 我转过身面对他,他竟然掏出了腰间的配枪指着月棠,一怒之下我瞪大眼睛和他对峙说,“那你也一枪打死我算了,反正结婚之前我就听说你以前杀了好几个姨太太!多我一个也不多!” 018:没看过,脱了我瞧瞧 沈毅阴沉着眸子看我,“你哪儿去听说的?谁告诉你我杀人了的?” “哼,你甭管!你就说吧,今天是不是要赶走月棠!”我伶俐地看着他,迎上他冰冷而愤怒的双眼,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那双鹰隼般深邃难测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点点寒光一点点穿刺着我的毛孔,忽然,沈毅冷笑了一声,收回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扛起来,我呜咽着骂他,“沈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姑奶奶给你好果子吃!” 可他扛着我,禁锢着我的双腿,一点儿也动弹不了。我伸手在他背上不停地敲打,每下去一拳头,他任何反应都没有,岿然不动,而我却疼得要命!他身子硬的像是铁打的! “蒋碧微,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了你信不信!”沈毅不顾房间里还有常远和月棠,狠狠地拍了一下我屁股威胁地说! “龟孙子,臭不要脸的!” 我委屈地抬头,想要常远和月棠救我一命,却看到他们俩幸灾乐祸地笑着,分明在看好戏! 挣扎未果,沈毅扛着我除了病房门,因为夜深人静,又是在医院的走廊上,我便不再出声儿,怕惊扰到旁人。只是,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有几个人经过,看到沈毅像扛麻袋一样扛着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纵然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可到这时候,脸皮也是薄的,我赶紧将脑袋垂下,脸贴在他背上,好让别人认不出来。 只听见有人议论说,“这不是沈将军吗?他扛的人是谁啊!” “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送来的病人就是沈夫人!院长派人去了电话,沈将军没二十分钟便赶来了!” 出了医院,沈毅还舍不得将我放下来,常远打开车门后他将我扔到车里去,一不小心脑袋撞到车门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沈毅却半分怜惜都没有,冷着一张锋利如剑的脸坐在我身边。我揉着痛处,不满地说,“好歹我是女孩子,你怜香惜玉点儿行不行?” “我怜香惜玉的时候你太放肆,不如给你点儿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沈毅微微侧脸对我说,我这方向看去,只见他鼻梁高挺,眉骨微凸,周身散发着一股刚毅的气息,只是那申请,分明有心疼。 我怔了怔,心忽然加快了挑动,我赶紧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沈毅冷冷一句,“以后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把月棠打发走,再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 “变态!”我说。 之后一路无话,车子开回将军行辕,停在洋楼前,我和沈毅置气呢,自顾自的下车,忽然背后传来他一声吼,“站住!” 即使沈毅平素里是十分威严的,看起来就慑人,可他几乎没用过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偏偏我不是温柔乖顺的小女孩子,越是这样,我越是有脾气,便转过身盯着他说,“你叫我站住便站住,太没面子了!” 沈毅三两步便踏到我跟前,冷冰冰的眼神扫射着我浑身,我不由得颤了颤,就在我以为他要揍我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抖了几下,将我脚上月棠的棉鞋抖落在地,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屋内走去。 我不停地挣扎,沈毅抱着我的手往下一沉,我整个人快要掉到地上似的,他威胁我说,“再动一下子,我扔你在地上!” “王八蛋!你就会欺负我!”我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是这江小姐的身子太弱,我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还由得你欺负我么! 这样的阵仗势必要引来纪曼柔的,她穿着一身银灰色云锦旗袍,隐约可见布料上的小朵牡丹暗纹,手中捏着一条白色丝帕,站在水晶吊灯下只觉得她身材玲珑有致,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那脸上淡漠失望的神情让人遐想联翩。 原本我还挣扎,但见到纪曼柔,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挣扎不说,竟然还伸手勾着沈毅的脖子,淡淡地说了句,“我累了,我要睡觉。” 沈毅对纪曼柔视若无睹,抱着我便要上楼,纪曼柔跟上来渴望地叫了一声,“将军........” “不早了,曼柔你也去歇着吧,有事儿明天说。”沈毅说。 因为脚上没有鞋子,沈毅便将我放在床上,冷着一张脸站在床前,我以为他要教训我呢,却听见他说,“以后多吃点,你太瘦了,抱着就跟抱床棉被似的。” 我笑呵呵一句,“你懂个屁!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听了我的话,沈毅竟然笑了,其实他笑的时候比冷着脸的时候好看得多,“噢?脱衣服的样子,我还没瞧过,不如现在就瞧瞧?”说着,沈毅伸手去解开我衣襟上的盘扣。 019:等你心甘情愿 “你走开!”我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然后往床上缩了缩,那床上铺的是苏州丝绸锦被,被面上绣的是栩栩如生的鸳鸯交颈,手在上面摩擦着只觉得滑滑的,抓不住东西一般。 沈毅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跟着我往床上来,一把抓住我,愣是将我压在身下。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了,我有点怕怕的,讲话的时候却故作镇定,“我告诉你啊,你千万别胡来,姑奶奶一会儿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小妮子口气倒是不小!”沈毅捏了捏我脸蛋,说,“那我一定得见识下夫人的厉害了!” 说毕,他的大手又附上我胸前的盘扣,我哇啦哇啦地大叫着,们忽然被推开,月棠冲进来急急忙忙地说,“小姐,你怎了!” 下一秒,月棠便看见沈毅压在我身上,她整个人都愣在门口,我见状立即呼救道,“月棠,救我!沈毅要欺负我!” 沈毅侧过脸去瞪了月棠一眼,月棠被吓得身体微微颤抖,然后下一秒,那丫头竟然丢下一句,“小姐,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便关上门出去了。 然后房间里就回荡着沈毅的仰天长笑。 “小人得志!”我瞪着沈毅,“有种你放开我,我们单!” 沈毅轻哼一声,说,“你想得美。”然后他俯下身,对着我的唇瓣便吻了下来。 那股专属于沈毅的刚烈的男子气息萦绕在我身边,钻入我的鼻尖,嘴唇上温润和轻柔的两片贴在一起,传来一阵不属于我的温热。他紧紧地抓着我的双手摁在床上,坚硬如铁我身体压在我身上,我只觉得呼吸困难。他清冷了英俊的脸近在眼前,近得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得眉毛,浓黑如绸。 我紧要的牙关被他突破防线,游龙般灵活的舌头探入我口腔中滑来滑去,我呜呜咽咽地叫着,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尽情地在我口腔中肆意掠夺,大手还不停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稍稍一动,便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 过了大概一分钟,沈毅忽然停下来,温柔地看着我的脸轻声说,“乖,把舌头伸出来。” 许是纠缠的时候我头发凌乱了,沈毅不由自主地帮我拨开,放松了对我的控制,我趁机逃脱,跳下床去,请求地说,“沈毅,圆房这事儿你就不能再等等么?呵呵,那个啥,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至于吓成这样吗?”见我发抖,沈毅苦笑道,“罢了,是我太急了。你去洗漱了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我如获大赦,欢喜地叫了月棠进来伺候我洗澡,沈毅则站在窗前,那夜风轻轻地吹着丝绒窗帘轻舞飞扬,沈毅点燃一支卷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那背影,是有几分落寞的。 洗澡的时候,月棠红扑扑的脸蛋上暗藏着笑意,我捧了一碰水洒她,埋怨地说,“好你个月棠,生死关头我推你一把,你竟然不管我!” 月棠委屈地说,“我的好小姐,你可不知道,将军都快把我给撕了,我哪儿敢造次!”月棠帮我涂沐浴液,着沐浴液是沈毅送我的,说是法兰西才有,用了过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便也省去了香水。“不过啊,小姐,今天可是吓死我了!要不是那位先生技术到家,您可就凶多吉少了!还是人家开车将我们送到医院的!咱们下次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点头答应,换上睡衣,擦干头发。回到卧室时,沈毅已经洗好澡,穿着西式的灰色绵柔睡衣躺在床上看一本。想起方才的画面,我耳朵一热,我硬着头皮**,掀开被子钻进去,侧在一边装睡。 不一会儿,沈毅关了床头柜上的复古台灯,轻手轻脚地缩进被子里,然后从后面抱住我,嘴巴抵在我耳畔,呼气时传来丝丝温热,只觉得痒呼呼的。 “碧微,我会等你的,等你愿意的那一天。”沈毅淡淡地说,那声音里含着期待、渴望还有怜爱。 我心头一暖,轻声应可一句,“嗯。” “只希望,你别叫我等太久。”没等我回应,沈毅便替我拉好被子,又说,“睡吧。” 020: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这一夜因为沈毅睡在我身边的关系,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下,一早醒来窗外天光大亮,墙上的西洋钟正好指向十点。我打了个哈欠,叫了两声月棠,不一会儿她来伺候我洗漱。 刚睡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头脑不清醒,我随口问了句,“沈毅呢?” 月棠从衣柜中拿了条乔其纱的连衣裙给我,淡蓝色十分轻盈,领口不算太低,露出一截颈子白皙如玉。自从落到这具小姐身体里,除了性格还是我自己以外,其余的穿衣打扮,都是极为淑女的,渐渐的我也习惯了。购置洋装过后,那旧式的衣衫也极少穿着,我挑了几件好的,送给月棠,其余的扔在柜子中吃灰尘。 “将军在楼下,常副官一大早来过,跟将军在书房谈了一会儿军事,这会儿已经离开了。”月棠说。 “哦。”我坐在镜子前,任由月棠帮我梳头发,又听见她说,“将军叫我别吵醒你,只在门口候着,怕你醒来找不到人。” 我怔怔地捏着手中的水晶发卡,昨夜里他在我耳边的那几句话还格外清晰。其实,我有些搞不懂沈毅了。新婚洞房之夜,纪曼柔拿着纪书眉的遗像来叫我请安,我便知道,这沈毅对蒋家小姐一见钟情,不过是因为蒋小姐眉眼间和纪书眉有几分相似,他深爱的,应该是纪书眉,蒋家小姐不过是他慰藉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可自打我们结婚以来,沈毅对我算是照顾有加,行为举止间都透着情真意切的关心与呵护,好几次让我以为他对蒋小姐是冰心一片。总觉得有些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起了变化。 “小姐,小姐?”月棠轻轻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把水晶发卡夹上,月棠又说,“将军叫您梳洗好了下去。” 西式的小洋楼,楼梯是用大理石砌成的,高跟鞋踏上去哒哒地响着。晨光正好,天鹅绒窗帘都用金钩束起来,四面落地窗敞亮极了,沈毅穿着一条黑色西裤,白衬衫扎到裤子里去显得格外精神,袖子卷起来露出精壮的手臂,他正在抽一支卷烟,有几分痞痞的样子,十分随意。 不戴军帽的时候,他多了几分潇洒的味道,简短的头发添足了精气神,剑眉星目,灿若晨星,英挺地站在法兰西复古的茶几面前望着下楼梯的我淡然一笑,然后吩咐身边的小丫头说,“夫人醒了,去准备早餐。” 我明显感觉到心颤了颤,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放电,瞬间击中我的心。我赶紧撇开了视线,定了定神小心下楼梯,而小心脏却仍旧扑通扑通的。 此时纪曼柔从内厅出来,一身儿苏绣银丝镶边旗袍,手腕上挽着一直小巧玲珑的珍珠手包,温柔如水地对沈毅一笑,说,“姐夫,我先出去了。” 沈毅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圈白雾,那烟雾缭绕中依稀可见清俊的面容,纪曼柔温声提醒说,“你肺不好,该少抽烟。”说完便上前去拿掉沈毅手中正燃的卷烟,像个小媳妇似地说,“省得到时候换季咳嗽又拖延小半月。” “习惯了,哪儿能说丢就丢。”沈毅叹了口气,说,“一会儿你去一趟裁缝铺子,请林师傅过来给碧微做几身儿衣裳。” 纪曼柔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蛋儿瞬间冷了,尴尬地应答着好,转身看我又是一副怨怼的眼神儿,白了我一眼,带着小丫头便出去了。 餐桌上,沈毅十分自然地为我倒牛奶,又将面包涂好果酱后递给我,不要太贴心。 我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他却回答,“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口牛奶差点噎在喉咙里,我讪讪地笑说,“别这样,寒冰忽然融化,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太吓人了!” 沈毅不可置否地耸肩,又一本正经地说,“我只对你这样子。” 我翻白眼,小声嘀咕说,“那啥电影明星林小姐呢,你小姨子纪小姐呢?” 他耳朵极好,我如此小声都听见了,浅笑道,“淘气。” 我撇嘴,认真地吃着面包,只听见沈毅怅然地说,“碧微,曼柔她脾气是怪了些,但心眼儿是好的,你多忍让忍让。她帮我打理将军府多年,也辛苦不少。” 差一点儿我就问出口,“你就不知道她心里喜欢你? 021: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约摸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那裁缝铺的林师傅才带着徒弟过来,量了尺寸过后又让我挑好款式与布料,折腾到四五点才完事儿。临走时,林师傅身边的小徒弟多了句嘴说,“师傅,上回咱们来这将军府,得两三年前了吧!也是给将军夫人做衣裳呢!” 林师傅老成机敏,瞪了一眼小徒弟,然后向我赔罪道,“夫人,这孩子多嘴,您别介意!” 我笑了笑,宽慰说,“不碍事儿,我本就不是将军的原配夫人。但不知,从前的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林师傅,你能给我说吗?” 林师傅以为我是要刻意刁难他,连忙解释,见我蛮真诚的,这才开口说道,从言辞间我总结下来,这纪书眉是个温柔端庄,落落大方的女人,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气气的,但体弱多病,身子骨弱,后来香消玉殒也是有原因的。一个偶尔来做衣服的老裁缝都能对纪书眉交口称赞,想必真人必十分得人心。 打发走裁缝过后,我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院子里百花齐放,那月季红红火火,这一季凋零了,下一季新蕾继续红火,接连不断。而从前的那些,早就化作了尘土,消失无踪。 我不禁又想,这沈毅对纪书眉,对蒋碧微,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和感情? 秋风吹起的时候,肩上被人搭上一条羊绒披肩,那细细的格子透着雅致,隔着衣料,我也能感觉到沈毅那双大手传来的力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紧紧地扣着我肩膀,有些淡淡的责备,“出来也不知道带一条披肩,可别着凉了。” “不算冷,本来就打算进去了。”我淡淡说。 “走吧。”沈毅绕到我跟前,伸出手说。 我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在风口里才站了一会儿,手就冰凉冰凉的,沈毅二话没说便帮我揉搓了一会儿,终于暖起来。 而后,他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自然而然的,我也没有抗拒。 我决定和沈毅好好谈谈。我不是真的蒋碧微,更不是他喜欢的蒋碧微,更不是纪书眉的替身,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要让他知道,趁早放手,我可不能耽误人后半生幸福。 “沈毅,我们可以谈谈吗?”我停在楼梯前,拉住他,认真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将军府的洋楼上,有一处大大的阳台,那一片阳台上盖了透明的玻璃,即使下雨,也打不湿任何,那露台上放了一张圆形的白色小桌子,四根西式小圆凳,围栏那边还有一根藤椅,四周放满了翠绿翠绿色盆栽植物,格外美丽。 那白色的桌子上有一只青花瓷的花瓶,瓶身椭圆椭圆的,釉色十分清明,瓶子里插着一把晚香玉,正在淡淡地吐着芬芳,打开门后,那股幽香便萦绕在鼻尖,格外醉人。 我们坐下后,不一会儿,便有小丫头端着咖啡和点心上来,咖啡的浓香十分醇厚,我立即被勾引了,不等沈毅发话,便倒了一杯,加上一块儿放糖,再倒了些牛乳在里面搅拌,一口下去,浓醇的滋味实在享受! “真好!” “你倒是喝的惯。”沈毅笑说,“我当真以为你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除了识文断字之外,学的都是三纲五常,西式的东西丁点儿不碰。”他也调了一杯咖啡,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说,“你让我惊讶。” 我轻笑,跟他谈起心来,“沈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迎上他认真的眼睛,说,“我虽说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可月棠告诉我,我俩就在许老板的堂会上见过一面,之后你便去我家求亲,你并不了解我是什么性格,我同你合适与否,如此贸然的婚姻决定,不像是你一个留洋归来思想开明的绅士所为?再说了,你沈毅在江城独霸一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地偏偏选中了我呢?” 听完我的话,沈毅迟迟未开口,定定地看着那一瓶晚香玉发呆。我瞬间联想到纪书眉,对呀,他娶我一定只有一个原因,我试探性地问,“沈毅,是因为我有几分像纪书眉吗?你从前的妻子,你的青梅竹马。” 沈毅脸上浮现惆怅的神色,他从凳子上起来,站在栏杆钱,伸手抹去玻璃罩子上的一点灰尘,半晌才转过身来对我说,“没错,我之所以娶你,是因为你有几分像书眉。” 022:敢跟我作对,你是第一个 “你只是觉得我们面孔相似罢了,其他的东西,肯定不一样!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慰藉,这本身就是.......就是不现实的。”我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心底想说的话一并说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温柔娴淑端庄大方的模样,我就是我,我有我的性格,有我的追求,我根本不可能为了你做任何人的替身,你明白吗?!” 沈毅脸上浮现几分无奈的神色,他淡淡的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泛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一点一点侵袭而来。他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裤袋,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后,招呼来小丫头去书房将他的卷烟拿上来。丫头将卷烟拿上来后,我接过,抽出一根替他点燃,又继续说,“而且,你心里明白,我不爱你。” “现在不爱,怎么能代表以后?”沈毅吐出一口白烟,颇有自信地说,“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不爱我,可你也不讨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我无奈,白眼看着他,“能不能认真一点,我在跟你谈事情。” 沈毅拉开凳子,坐在我跟前来,认认真真地说,“我很认真。蒋碧微,娶了你过后,我才知道,你跟我想象的那个蒋碧微一点儿也不一样,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娶了你,况且,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面对此,我一时间语塞了,干巴巴地望着沈毅吞云吐雾,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碧微,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或者说,再我没厌倦你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所以,”沈毅轻抿了一口咖啡,伸手捏我脸蛋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啊!这江城想做我沈毅女人的估计得拍到渡口去,你瞧,我就看上你了。要是你敢在我没腻之前离开将军府,蒋家的命脉我稍稍一掐,你家就全完蛋了。” 他分明是霸道得语气,却带着几丝调侃和戏谑,这让我有点恼火,好好的谈心却变成他的威胁,我猛地拍开他的手,不悦地站起身来,“沈毅,你怎么这样子啊!好歹你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将军,别这么无赖可以不?既然那么多女人想跟你在一起,你随随便便一挑,来个十个八个的也比我好吧?” 见我暴跳如雷的样子,沈毅冷着一张脸看我说,“收了你,我会比较有征服感。”他站起身来,那西裤衬得他的腿格外修长,强壮有力的手抓着我肩膀认真严肃地说,“蒋碧微,敢跟我作对的女人,你是第一个。而我沈毅看中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我都会紧紧地拽在手心儿里,谁也拿不走!”我只见他额头青筋突起,面容冷峻肃杀,有点吓人。 谈话终究是进行不下去了,我发现,沈毅的决绝真不是吹的,他字里行间的表意都是在告诉你,他想得到的,从来不会出错。 见我颓败的样子,沈毅帮我拉了拉肩头的羊绒披肩,又顺势将我揽在怀里,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了刚毅的男子气息,一点一点,侵蚀我的心。 “你别淘气,我会对你好的。有一天,你会觉得,做我沈毅的女人,不悔此生。”他搂着我,嘴巴抵在我耳边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当你是另外的人,你就是你,好吗?” 和方才刚强的语气不同,他渐渐温柔了,那声音里好像还有几丝请求。 这场谈判,不欢而散。 我在楼上独自坐了很久很久,知道晚餐时,佣人来叫我用餐,我没什么胃口,便回绝了,一个人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怔怔地看天花板。沈毅知道后,也没派人上来叫我,月棠说他吃过饭后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 短短几天,就已改变了我的人生。月棠见我不大高兴,一直不敢说话,到后面实在憋不住了,才说,“小姐,您就别跟将军置气了,我感觉将军对您挺好的呀!我觉得呀,他平时威严冷峻的一个人,在面对您的时候,总是有笑容,温柔不少,关心照顾无微不至,就拿那天您被车子撞来说吧,常远说一接到电话,将军扔下会议就过来了,足以证明将军对你的真诚!”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我在月棠额头上敲了一记,“你站在我这边儿还是他那边儿?才来这儿几天啊,你就被收买了!” “小姐!你.......” 023:对你,我志在必得! 月棠刚要说什么,便听见敲门声,开门后之间佣人春桃端着一碗粥,还有两碟开胃的小菜,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说,“夫人,将军让我给您送上来,他让我告诉您,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的。” 我心想说不吃的,可肚子实在是饿呀,于是坐在床沿上没讲话。月棠笑嘻嘻地接过春桃手里的托盘,端着到我跟前,搅动着碗里的清粥说,“小姐,赶紧吃了吧,您胃不好,别一会儿胃疼犯了,可是疼得要命的!” “就你话多!”我白了月棠一眼,抢了她手里的粥开心地吃起来,真的是饿了呢! 吃饭粥后,我和月棠去花园溜了两圈,又剪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月季花回来用白玉一般通透的瓷瓶装着,白是白,红是红,格外妖艳,安静地躺在桌案上,吐着丝丝芳香。 洗完澡后,沈毅还没回来,我便在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英文小说来看,那书应该是沈毅从国外带回来的,线装的,扉页有些损坏,内里也微微泛黄,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西方的小说若不是聚精会神的看,会觉得繁冗,啰嗦,拖沓,我上过大学,学的国际贸易,英语自然是不差的,读起来还算顺利。看瞌睡虫来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沈毅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他给我盖被子的时候我忽然惊醒过来,瞪大眼睛瞧他,只见他一脸倦容,嘴角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他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有些讶异地说,“你在看这个?” 我点头。 “你读得懂英文?”沈毅不敢相信地问。 我将书里讲的故事大致睡了一遍,沈毅咋舌地看着我,似乎还不敢相信我真的看得懂这本小说。我握上他的手说,“沈毅,你看,我很多方面,你都不了解。从前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副外表,关于我的一切,你并不了解。而我对你,也是陌生的。不说从前见过面与否,我失忆后重新认识你,才不过十日。” 沈毅沉下眸子,手里紧紧拽着书,半晌才抬起头来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淡然一笑,心平气和地说,“我想说,咱们都给彼此一点儿时间好吗?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长得好看不说,还留过洋,更是这江城呼风唤雨的主人,但........”我舔了舔嘴唇,说,“但我不能因为这些就假装钦慕于你呀!你都说了,你相信有天我会认为做你沈毅的女人是最正确的决定,那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呢?又或者说,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去试验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听了我的话,沈毅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脸,那清俊的面孔上任何表情也没有,浅淡如水,尔后,他伸手帮我捋了捋耳畔的头发,忽然淡淡一笑,说,“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我看起来那么好商量吗?”沈毅沉吟。 我瞪他一眼,差点要骂出来。他忽然大笑,这才说,“就按你说的做!蒋碧微,我志在必得!” 我冷哼,心情忽然放松了许多,“真不要脸!”说完后,掀开被子蒙头大睡。 只听见沈毅站在窗前,怅然地说,“没想到我沈某人天不怕地不怕,最后竟然栽到你小丫头的手里了!不过,敢这么对我的人,蒋碧微,也只有你了。” 我捂着被子,心里的那块儿石头终于放下。 这天的谈判过后,我和沈毅算是和平共处,相敬如宾了,偶尔我会跟他斗嘴,却不会像之前一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留。沈毅每天忙完军务,都会抽空回来陪我。这样的状态真正像是谈恋爱的两个人,日复一日的接触,了解,暗生情愫。 这天早上,我刚起床,月棠便上来叫我,说有客人来访,月棠也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只说是纪曼柔吩咐的,要我赶紧下楼迎接。 我换了一身儿月白色的织锦旗袍,这旗袍是先前林师傅做的,不到一周,便叫小徒弟送了来,统共十来件。穿着旗袍,走路的时候隐约可见布料上的暗纹是小朵的牡丹,十分素净雅致,头发又让月棠盘成一个圆髻在脑后,只在耳边夹了一只淡粉色的水晶发卡,简单大气。 下楼时,客厅的法兰西进口浅金色绒面沙发上坐着一位约摸五十来岁的夫人,穿金戴银,雍容华贵,即使是年纪在那儿,那身形也没走样,凹凸有致,只是眼角和额头都有藏不住的皱纹。 纪曼柔坐在一边给她倒茶,又介绍我说,“琳姨,这一位便是将军的新夫人。” 024:两面三刀的后妈 我怔怔地站在一边,接受那妇人的打量,她眼神儿里慢慢的看不起,冷哼了一声,将茶盏“啪”地放在桌上,傲慢地说,“还说出身高门,知书达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曼柔你就该多教教,好歹要学得你姐姐几分样子才行!” 纪曼柔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对我说,“这一位是将军的姨娘,是老爷子的二太太,我们都叫琳姨。” 原来是沈毅的后妈,怪不得这么趾高气昂,估计在我下来之前,纪曼柔已经说了太多我的坏话,人才对我这么不客气。怎么说也是长辈,我赶紧躬身行了个礼道,“琳姨,不好意思,我这.......沈毅没告诉过我。” 琳姨媚眼剜了我一眼,不客气地说,“将军的名讳是你随意叫的?我来了快一个钟头了,你纹丝不动,日上三竿了还在房间睡懒觉,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是不是不欢迎我?” 我瞅了一眼纪曼柔,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喝茶,人都来了一个钟头了,竟然才派人上去喊我,纪曼柔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吗? 月棠在我身后轻轻推我一下,我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了!琳姨,是我不好,让您久等了。”越是这样的女人,你越是要顺从她的意思,前翻不能逆道而行。 “当初沈毅说要娶你,我们特意去打听了,说是蒋老爷子书本网,教女有方,蒋家小姐温柔端庄,如今看来,不过是谬赞罢了!”琳姨不满地撇了我一眼,又心高气傲地说,“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沈毅如此青睐你!” 我刚要说话,却被纪曼柔抢了白,“琳姨,你别动气,新夫人是千金小姐,许是在家时养成的习惯,女孩子多睡觉也没什么不好,皮肤水嫩光滑多好呀!况且,这将军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做,粗活细活都有佣人呢!再不济,可不是还有我撑着么?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看着像是在帮我说话,实际上是捅我一刀,好你个纪曼柔,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琳姨心疼地握着纪曼柔的手,当我是空气一般,“自你姐姐走后,好歹这个家有你,不然早就乱套了!若么有你,我看这将军府早晚得败在人手里!”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呢,我哪里敢当灯泡,让月棠陪着我去了饭厅吃早餐。心里可郁闷了,一大早被数落,吃东西也没胃口。 “月棠,怎么沈毅好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个姨娘,我以为沈毅是孤儿呢,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人来呀。” 月棠赶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小姐!您可别胡说!大婚当天,这位琳姨也是来了的,说是沈老爷身体不好,便只让琳姨来瞅一眼。将军和沈老爷子关系一直不好,所以.......” “沈毅这么拽?结婚都敢不请他老子!”我说。 “可不是吗?据说,就这位二太太琳姨娘和将军关系亲密,所以......” 原来如此。我心想,估计是沈毅没带我会沈家宅子去见沈老爷子吧,作为媳妇的我也劝劝沈毅,今早就睡了懒觉给她撞上,这才对我这么不客气。 待我吃完早餐去客厅时,刚好沈毅匆忙从外边赶回来,一身笔挺的军装,脸上还有风吹过的痕迹。牛皮靴子被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他摘下帽子递给身后的常远,迎上去坐在琳姨身边,亲热地说,“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我派人去接你。” 琳姨脸上的笑容快堆不住,握着沈毅的手轻轻拍打他的手背,眉目间满满的慈爱说,“你这么忙,我哪儿敢打扰你?军中事务多,可别累坏了身子!” 沈毅点头,那模样,简直就是乖儿子嘛!他们闲扯了一会儿,沈毅忽然抬头看到我在角落里,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十分亲密的样子在我耳边说,“怎么站在一边不过来?” 我淡淡说,“我凑什么热闹。” 沈毅领着我到沙发那边去,拉着我的手坐到他身边,向琳姨介绍说,“琳姨,大婚那天碧微没见过您,您别见怪!” 琳姨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方才咱们已经见过了,这姑娘水灵灵的,就是身板儿有点小,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呢?”琳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感觉和我很亲密似的,她温和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寒毛直竖。 “琳姨,你再说,新夫人可就不好意思了!”见我不说话,纪曼柔打破僵局说。 025:亮瞎你们的狗眼 琳姨望了一眼沈毅,见沈毅眸子里有几丝笑意,便又捂着帕子打趣我说,“哎哟,你瞧我,碧微脸都红透了!我要是再说下去,将军怕是要心疼了!” 沈毅微微一笑,看着我说,“有些事儿,顺其自然,咱们也记不得!” “将军这就不懂事儿了!”琳姨严肃道,“你也三十有二了,膝下一个子嗣也没有,这个不像话!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心心念念地想着抱孙子呢!” 一提到沈老爷子,沈毅便不说话了,只紧紧握着我的手,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琳姨叹了口气,又说,“将军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些,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终归是为了你好,抽空得领着新媳妇回家去看看,这大婚以来,你们俩连家门都没踏进过一步,也难怪老爷子生气!俗话说得好,父子哪儿有隔夜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琳姨的苦口婆心,让沈毅脸上有些黯淡,像是触及了他哪里,沈毅一改往常的刚毅,有些怅然地看着琳姨说,“知道了,等我闲一些,便领着碧微回去。”说完,沈毅看着我,竟然开玩笑地说,“丑媳妇始终要见公婆的,藏也藏不住。” 我怒瞪他,还口道,“你才丑媳妇!”谈笑间,又敲打沈毅的肩头几下,他轻笑着抓住我的手,宠溺地说,“别闹,琳姨在呢,好歹给我些面子是不?” “你真是!”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琳姨,她果然盯着我和沈毅,于是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跟沈毅闹,便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拉家常闲聊。纪曼柔的目光是不是轻扫过我身上,我偶尔跟她对视,丝毫不让步。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没搭腔,紧紧地在一边,客厅中央是一盏水晶吊灯,即使不开电灯,也是格外的光彩照人,水晶通透华美,十一点的时候太阳正好,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分外美丽。法兰西空运回来的家具散发着古典而优美的气息,算不上奢侈,确实十分雅致。 佣人上了奶茶和点心,沈毅倒好了递给我,又贴心地提醒说,“小心烫。”点点滴滴,于细微处见温柔绅士。 聊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常远进来通知说车已经准备好了,中午去饭店用午餐。 沈毅看了看墙上的西洋摆钟,说,“常远你先带琳姨和纪小姐上车,”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陪你上楼换件衣服。” 等上了楼没人时我才抱怨沈毅,“怎么我不知道你有个后妈?你爹呢?你家还有哪些人?”这些问题都是方才在我脑子里晃悠的,我一口气全问了出来。 沈毅坐在床上,吩咐月棠去取了一件白缎碎花紧袖旗袍给我换上,那旗袍十分素净的样子,却因为金线滚边,素净中多了几丝华美,一下子将人的身份抬高。开衩到大腿处,配上一双乳白色羊皮高跟鞋,行走时风姿绰约,格外美丽。手腕上只带了一只简单的翡翠镯子,挂在纤细的手腕儿上只觉得十指纤纤,白臂如藕。 这身旗袍,称极了蒋碧微的气质,沈毅望着我怔怔的,连声说,“真好看。” 做了二十几年女汉子的我,没想到穿越来一趟,竟然摇身一变名媛淑女了。 他看得我出神,我努嘴,伸手使劲儿在他脑门上一敲,又说,“看什么看?色眯眯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沈毅淡笑,眉宇间有些许化不开的忧愁,他接过月棠递来的披肩亲手为我披上,只说,“晚些时候告诉你,现在出去吃饭,别叫琳姨等久了。” 我心想也是,便没多说什么。 下楼时沈毅怕我摔倒便牵着我的手,这一牵,便不肯放开,我一挣脱,他就在我耳边说,“琳姨可是好眼力见的人,你好好配合我,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儿!” “君子一言。”我说。 中午饭是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的,一行四人,刚好一张桌子,落座一会儿,便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上前来为我们点餐,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那服务生先将菜单给了几位女士。那菜单全是英文的,纪曼柔和琳姨自然是看不懂,翻开瞅了一眼又合上,纪曼柔说,“将军,我们看不懂,你来点吧。” 而我这边,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一想着美滋滋的西冷牛排我就口水直冒,招呼服务生点餐,讲的自然是英文。那服务生还夸我,“小姐,您的英文真棒。” 因为之前看到我看英文小说,沈毅自然不意外,但琳姨和纪曼柔却是惊讶地看着我,纪曼柔不相信地说,“碧微你会洋文?” 026:羡煞旁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便大大方方解释说,“会一点而已。” “没想到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竟然也学得会洋文。”纪曼柔分明是不高兴。 琳姨喝着咖啡旁观,嘴角带着笑意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本想说电话刺激她,但琳姨在,不好太放肆,便笑着搪塞过去,“我家事事不用我操心,闲来无事只能多看看书,学点东西。” 纪曼柔还想说什么,被琳姨拦下来,叫沈毅说,“我们俩的你来点吧。” 西餐厅里放着轻缓的钢琴曲子,这一餐十分有情调,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对刀叉并不陌生,熟练得可以去切菜了。看得出来琳姨对我的餐桌礼仪还算满意,餐点味道也不错,我吃得开心极了,只是有些人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吃过饭后,沈毅有事儿要回军营处理,常远已经在饭店门口候着,琳姨和纪曼柔说想继续逛街,沈毅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同他们一起。 我心想,人家两个要好的逛街我去参一脚,指不定一会儿怎么埋汰我,便寻了个理由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琳姨客气地问了我一句,见我坚持不去,便也没说啥,倒是纪曼柔,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她们去逛百货商场,我则领着月棠坐汽车回了将军行辕。 可刚进门,便听客厅里打扫卫生的小丫头议论说,“昨晚可把我吓死了!我起夜经过后院,竟然看见废弃的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我看那灯光弱弱的,像是蜡烛烧的,可你知道呀,咱们将军府都是通电的,哪儿来什么蜡烛,我便走近了些去看,背后一阵阵儿冷风吹过来,我刚走到那破烂的窗前,那盏烛火就断了!我吓得不行,便赶紧回房,后半夜再也睡不着!” “难不成又闹鬼了?之前不是有个小丫头吓出病来么?”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脸惊恐的样子。 “你俩可别胡说!”说话的人是春桃。她手里拽着毛巾一边擦花瓶一边警告俩丫头说,“这事儿可不能乱说的!要是被将军知道,咱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是是是,春桃姐,我们不说了!”那两个丫头连声答应,又赶紧去做事儿了。 我和月棠迈进客厅,那俩小丫头赶紧散了,春桃拿着帕子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说,“夫人,您回来了!” “嗯。”我淡淡嗯了一声,“春桃,麻烦你帮我煮一壶水果茶,少放糖,多加写蜂蜜进去,好了端上露台来。” 上楼,换了身舒适家常的衣服,又在沈毅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儿小说拿去三楼的露台。月棠去趁我换衣服的功夫,去院子里摘了一把月季插瓶拿来露台上,秋天的下午阳光有点暖暖的,可我翻着小说却一点儿也看不进去,月棠一进来,我赶紧扔下书,拉她坐在我身边。 “小姐,您干嘛呢!小心点儿水洒出来啦!”月棠端着花瓶喜笑颜开地说。 我抓着她个胳膊问,“月棠,你听见了么?春桃他们几个说后院闹鬼!” 月棠秀气的眉毛皱了皱,挽着我的手说,“我的好小姐,你想什么呢?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我说,“你见过鬼吗?” 月棠一哆嗦,“没.......没见过,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过,但从来没见过。” “那你想不想见一见?”我朝她眨了眨眼睛。 月棠支支吾吾说,“小姐,您......您想干嘛呢!” “还能干嘛,我就想去探探,这将军府究竟有没有鬼,要是有呢,我问问她为啥阴魂不散半夜出来吓人!要是没有呢,”我拿过花瓶,轻轻嗅了嗅那鲜香的香味儿,继续说道,“要是没鬼,我就瞅瞅,是不是有人装的!” 月棠一脸慌张,赶紧劝解我说,“小姐,您这胆子越来越大了!从前连毛毛虫都不敢看,现在竟然敢去抓鬼了!要是将军知道您这么胡闹,哪儿行呢!我.......我可不想被将军赶回蒋府去!” 我逗她,“不去是吧?那我现在就吧你送回蒋府去,让爹找个砍柴的山野樵夫或是杀猪的屠夫给嫁了,给人生孩子去!”说着我装作要去叫人的样子,月棠赶紧拉住我,求饶地说,“小姐!您.....您这不是逼我么!”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呢?”我笑嘻嘻地说,见月棠一脸为难,还有些害怕,我揽过她肩膀搂着,说,“好啦,你就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呐,就把你的小心脏给我放回去!” 就这样,月棠被我怂恿着,不去也不成了。 027:你想要的我一点也不稀罕 027 下午纪曼柔很晚才回来,那会儿我已经吃过晚饭,在客厅看书,她向来对我视若无睹,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下来跟我聊天,无非就是显摆琳姨带她出去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以想我显示她在琳姨心中的地位。 见我面色如常,她心有不甘,又笑呵呵地对我说,“你可别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不讨人喜欢!” 我听来的觉得好笑,淡淡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纪曼柔讪讪地问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纪小姐你听过一句话吗?”我问。 “什么话?” 我站起身来,将书递给身后的月棠,面带微笑看着她说,“要知道一个人内心最缺少什么,就看她在炫耀什么。你这么着急的跟我炫耀些我不在乎的东西企图引起我的妒忌,你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吗?” 纪曼柔听了,瞬间火了,扯着嗓子问我,“蒋碧微!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自己不招琳姨喜欢,倒是怪我了?” 我冷哼一声,走到她跟前,她跟我差不多身高,但因为她穿了高跟鞋,显然比我高出几分,看她的角度让我十分不爽快,于是在她怒瞪我的时候,我猛地推她一把,她重心不稳,倒在了沙发上。别看我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可大着呢!这么一推,不光是纪曼柔惊讶了,连站在一边的佣人小丫头和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常远也惊讶地看着我。 纪曼柔自然是不服气的,手撑着沙发想起来,却被我指着鼻子说,“纪曼柔,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女主人,你不过是将军的小姨子,看在先夫人的份上我对你尊重点,可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要是不高兴,让沈毅送你回老家或是说一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蒋碧微!你敢!”纪曼柔气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将军回任你摆布吗!这些年我对将军府的贡献岂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我冷哼,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装傻,从前将军府没有女主人容得你作威作福,可你看看清楚,我才是现在的女主人,而你,说得好听见是将军的小姨子,说得难听点,你不过是个管家。就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先夫人走的这些年你没机会补上空缺,我现在来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你不要欺人太甚!”纪曼柔站起身来,冷笑着看我,“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吗?”她伸手来摸我的脸蛋,抬起我下巴,挑衅地说,“不过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我姐姐,不然,你以为你有机会被将军看上?” 我拍掉她摸我的手,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说,“那又怎样?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我却一点儿又不想要,这只能证明在我面前,你输得很惨。” 纪曼柔说,“我输了?哼,蒋碧微,你以为将军对你就一心一意了吗?你以为整个江城他看上的女人就你一个吗?你不知道吧,下午他明明就没事儿,他不送你回来,那是去了哪里?哈哈哈哈哈,他去了林蝶雨的住处!” 我微微愣了愣,心想,他真的去看了林蝶雨?我迅速将心底那丝不悦的情绪压制下去,冷笑说,“都告诉你了,这些事情,我并不在乎。” “月棠,上楼。”我将精美的陶瓷杯子“啪”地搁在桌上,拿着小说离开。 常远一早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见我和纪曼柔吵架,他没敢说话,此时见我要上楼,便叫住我说,“夫人,将军说今夜不回来了,您不必等他......” “哦,告诉他,玩的尽兴。”我笑笑,不理会常远上楼去。 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刚才讲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纪曼柔脸上肯定挂不住呀!可转念一想,要不是她想刺激我,让我难看,我哪儿会.......算了,给她点下马威也未尝不可。 可她说沈毅下午找林蝶雨去了,他去找那美艳的电影明星作甚? 哎呀,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又不喜欢沈毅! 可我为啥听了有点不爽?因为沈毅骗我? 洗完澡后,月棠已经收拾好床铺,叫我早点睡下,别在看小说了,我哪里睡得着,拉着月棠跑到窗户边上去往后院看,可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到呀! “月棠,你看到什么了吗?”我望着浓黑如绸的黑色,尽力去寻找丫头们说的那一点光亮。 月棠回答说,“我也没看到,小姐,会不会是丫头们胡说的!” 夜色静得很,窗外有风吹着,那丝绒窗帘在我脚边荡来荡去,一阵酥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铃声! 028:旧楼中的鬼火星光 我和月棠都被吓一跳,不由地叫了起来,月棠胆儿小,还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腰不放手。那串铃声一直响着,我定了定神闻声望去,才发现竟然是西式白漆金边桌案上的电话响了! “别怕!是电话响了!”我轻拍着月棠的后背,她悻悻地抬起头来小声说,“当真么?” 我轻笑,“你自己看咯!” “还真是!”月棠放轻松。 “还不去接?”我笑她,“瞧你吓得,小脸儿惨白惨白的!” 月棠嘟了嘟嘴,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只讲了一句,我便知道电话那头人是谁了,冷哼了一声,转身看窗外,下意识地往那一处神秘的黑暗里望去。忽然间,我看到浓浓的黑暗中有一丝明亮,一闪一闪的,像是烛火燃烧的样子。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点星火般的灯光。 “月棠!电话别接了!你快来!”我朝月棠招手高呼,“你赶紧的!我看到光了!” 月棠却搁下电话,生生将我拉了过去,难为情地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姐,是将军!叫你接电话呢!” 我见推拖不得,便不悦地抓起电话道,“干嘛呢,这么晚打电话来骚扰人睡觉!” “你不是还没睡么?我掐准了时间,这会儿你该洗完澡。”沈毅一本正经地说,“今夜有事儿,我便不回来了。” “你压根儿没必要跟我报备,”我一句话顶了回去,想起来纪曼柔的刁难,便说,“不过,沈毅,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么?” 沈毅说,“嗯,当然。” “能不能下次你做什么事儿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哪怕是给我透点儿风,别神神秘秘的还对我撒谎。虽说我默许你在外头寻欢作乐,可到底还是请你照顾下我嘛!你小姨子今天可是把我一阵洗涮。”我轻笑,脑海中划过纪曼柔恼羞成怒的脸,又说,“不过,我也没对她客气。要是回头她找你告状,你可别偏心才是。” 电话那头沈毅竟然笑了笑,尽管声音很小,我却听得真切,他说,“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不过,我不是去.......” “哎,打住,你的事儿我不感兴趣,不必向我解释。”我打断他的话,手指绕着电话线一圈一圈。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蒋碧微,你记着,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吃醋让你嫉妒的。” “哈哈哈哈哈哈,赶紧洗洗睡吧你,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说毕,我挂断电话,愣了两秒钟,见月棠呆呆地盯着我,想起来方才看到的东西,赶紧拉着月棠去窗户边看。 可此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姐,啥都没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月棠圆溜溜的脑袋伸出去左顾右盼,两条辫子又粗又长。 我气沈毅,“都是他!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这时候!可我分明是看见了的!那一点点星货忽闪忽闪的,我5.`2的视力,绝对不会看错!” “小姐,你说什么视力?”月棠呆呆看着我。 一时嘴快,竟然忘了现在并没有测视力的说法,便打哈哈说,“额........没什么,你当我没说。算了,睡觉吧!折腾这么久也累了!”我摆摆手,往床边走去。 睡觉时,我留了一盏台灯,那灯罩是琉璃的,暖黄色的灯光折射出来,特别温暖,暧昧,明亮,却又不刺眼。 我呆呆地看那灯罩上的雕花纹路,心想着,那院子里的人是谁?我相信科学,自然不会听了那几个丫头的议论就认为院子里有鬼。那团烛火一闪一闪的,应该是夜晚起风了的缘故,风吹动烛火才会跳动。而且,那点星火,燃烧才一会儿便灭了,肯定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那么,那院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丫头们说那里是废弃的院落,应该是不住人的,谁又会在那里? 整个将军府的人我基本上见完了,还有谁我是没见过的? 这一思考问题,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挨到半夜眼皮子打架才勉强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吃早餐,厨房的张妈端着牛奶和面包出来,我心想,她是在将军府呆过最久的人,应该略知一二。便笑呵呵地叫住她,问道,“张妈,您在这将军府多少年了?” 张妈向来不和我说话,她是纪曼柔那一边的,平时见了我除了问安以外别无他话,今天是不得不开口了。 029:我曾救过你的命 “回夫人,七八年了!” “这么久?” “我是先夫人的奶娘,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先夫人走了后,纪小姐让我留下来的。”张妈淡淡说,眼睛一直不敢看我,老是低着头,许是一早纪曼柔就打了招呼,不许和我亲近。 “这样子.......”我若有所思,又问,“张妈,你知道后院的破房子里住的是谁吗?我昨晚好像看到有人在二楼房子里。” 我话音刚落,张妈立即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哆哆嗦嗦说,“夫.......夫人,那院子里没人!您.......您一定是看错了!” “看错了?不会啊!我分明看到有人的。之前还听丫鬟们说过的,”我试探地问,“要不,等我吃完早餐,你陪我去看看?” 张妈立即慌慌张张地摆手说,“夫人,不......不行!将军说过,任何人都不许去那座院子里!” 我皱眉,站起身来,走带张妈身前,“将军什么时候说的?” 张妈支支吾吾,“先夫人走后不久........”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因为.......因为夫人是在那房子里没了的,后来.......后来那房子里闹鬼,有丫头半夜看见夫人在里面,吓了一身的病,所以将军便下令谁也不能进去,那座院子就荒废了。”张妈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我总觉得她的话只有一半可以相信,她一定还隐瞒了我什么。 想来这么问是问不出来了,我便作罢,安慰张妈说,“好了,既然闹鬼,我自然是不敢去了,你也别怕,我不会让你去的。” 张妈如获大赦,又提醒一句,“夫人您千万别去,要是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不好!” 我莞尔一笑,“恩,好。你下去吧。” 张妈弯着腰,快步离开。我咬着面包,寻思着,这将军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时候,月棠刚好那我的披风下来,我赶紧叫他过来,悄悄在耳边吩咐她这几天帮我盯着张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找我。 吃过饭后,我拉着月棠出去逛街,都说这江城美景格外美,我看天气好,舍不得辜负大好时光。 常远知道我要出门,并没有阻拦,只是派了好几个伶俐的兵跟着我,我瞅着他们一身制服太招摇,打发回去换了便服,这才优哉游哉的出门,我和月棠走在前面,那几个人悄悄跟在后面几步之内,常远说,这是沈毅吩咐的,夫人想去哪里就去那里,但一定要有人跟着。 出了将军行辕,我和月棠去了江城最有名的街市,那是一条沿着青衣河的街,那河说不上多宽阔,却足够容下画舫船只,两岸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回廊幽长,廊檐上挂着大红灯笼,一只接着一只,美不胜收。河边种满了夜来香,洋槐,垂柳,花开柳绿之时,一定分外美丽。 一出门,我就像那脱了缰的野马,月棠跟在我后头不一会儿便招架不住,连声问我,“小姐,你不累吗?” 我眼瞅她满头大汗,心想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逛,便找了邻水的一家客栈吃点心。点了一碟芙蓉糕,一碟玫瑰鲜花饼,一壶雨后龙井,坐在朱红色大漆的回廊下听戏,水岸那头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子,正唱着越剧,我是听不懂的,只顾着吃东西。 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跟着我们的那几个人还饿着肚子,回头一看,他们四个坐在我和月棠的不远处,桌上只摆了一壶素茶,眼光时不时往我们这边晃。这会子天气虽不热,但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说也累了,于是我打发月棠去叫店小二给他们送些吃的。 月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坐在我对面,那身一身西装,手里拿着西洋礼帽,笑吟吟地看着我。 “先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人了。”我淡淡说。 但尽管我这么说,对面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我,问,“你不记得了我?”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个花花公子模样,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啊,媚眼儿一眨,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偏偏我不吃这一套,冰冷地说,“你这搭讪的功夫可没新意” “小姐,我可曾救过你一命。”他笑着说。 030:你是不是吃醋了 “哦?可是,我不曾记得阁下。”我看了看身后,那四个便衣警卫一直看着我这边,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说,“我觉得,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你有麻烦。” 那人淡淡一笑,随即坐在竹椅上说,“中国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前些日子,在南槐巷路口,小姐撞上我的车子,是我送你去医院的。” 原来是那天晚上的车主!我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当时我并不记得。” “没事,那天也是我失礼了,忙着其他事情,回医院时,小姐已消失无踪。”他倒是落落大方,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何伟业。” “蒋碧微。”我礼貌地伸出手,和他轻轻地握了握,“幸会。” 这时候,一个便衣警卫走到我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在我耳边轻声问,“夫人,有事吗?” 我摆摆手,“没事,回去吧。” 何伟业并不介怀的样子,淡淡一笑。 月棠回来后,见到何伟业,惊讶地看着人家,惊呼,“是你!” 我小声斥责月棠,“怎么这么无礼,这位是何先生。” 月棠连忙行礼道,“何先生,感谢您上次救命之恩。” 何伟业淡淡一笑,说,“没事,当时也是我没注意,差点撞到二位小姐。” 月棠招来小二,添了一盏茶杯,又点了几个点心,我跟何伟业聊了许久。他是东北人,来江城做房产生意,为人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长相般油嘴滑舌,反而十分健谈,绅士风度翩翩,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留洋归来的沈毅。 只是何伟业身上多了几分随和,而沈毅是刚毅与霸气。 “我只身一人出来闲逛,要是蒋小姐不嫌弃,何某可有幸约小姐同游?”茶点快吃完时何伟业这么说。 我想了想,便说,“没问题。只是,我这身边的随从,还请何先生不要介意。” 何伟业笑说,“那是自然。” 我们沿着回廊一只逛了很久,临近中午时分,我们去了霞飞路一家西餐厅吃法国菜,知道我身后带了人,还招人给他们安排了位置,月棠便和我们同桌。他受了西洋教育,不在乎主仆尊卑这方面,我当月棠是亲妹妹,自然也不在乎这点。 席间相谈甚欢,我为自己一开始对他不欢迎的态度感到抱歉,没想到何伟业不仅学识渊博,为人也是幽默风趣,跟他讲话总觉得开心和放松。 然而,就在我们碰杯时,餐厅的大门打开,那侍应生礼貌地说了句,“先生小姐这边请。” “我们要靠窗的位置。”一抹清亮而妩媚的女声传来,我觉得又几分熟悉,转头看去,竟然是林蝶雨。 而她挽着手臂的那个男人,便是沈毅。 林蝶雨一身大红色修身锦缎旗袍,那剪裁十分合体,衬得她肤色白皙如玉不说,身段更是一等一的出挑。那红色锦缎若是穿在其他人身上,怕是头重脚轻,喧宾夺主,可穿在她身上,只觉得为她的姿色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妖娆。嘴唇上照样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有些复古的意味,添了几分冰冷和骄傲。 走哪儿,林蝶雨都是打眼的人物,出众的美人儿。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我怔怔地看着沈毅,心想,姑奶奶昨晚才告诉你收敛点,你全然不听呢!下一秒,林蝶雨也看到了我,一开始是几分惊讶,但看到我身边坐着的何伟业时,脸上绽出一抹笑意。林蝶雨轻轻勾了勾沈毅的胳膊,“将军,你看,那是谁。”沈毅不耐烦地转过来,正好对上我的视线,那眼中的烦躁瞬间消失无踪,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沈毅换下了军装,穿着一条西式黑色长裤,白色的衬衫外套一件小针织背心,外头是一件深灰色的大衣。他身形挺拔,体格健硕,穿衣十分精神好看。 我端着红酒,朝他摇了摇,然后冷笑一声。 沈毅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眼神儿里散发出来的寒光就跟要吞了我似的。 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蒋小姐?”何伟业轻轻叫了我一声,“你怎么出神了?” 我笑说,“没事儿,看见一个熟人了。” 一直埋头吃东西的月棠听见我说熟人,立即抬起头来,下一秒,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吓破了胆儿似地断断续续说,“将.......将军!” 我瞪了月棠一眼,拉她坐下说,“干什么呢?坐下好好吃饭。” 月棠难为情地看着我,“小姐,您.......” “你没看见他身边有人啊?你着什么急?坐下!”被我一吼,月棠只好乖乖坐下,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你朋友?”何伟业也看了一眼沈毅和林蝶雨,转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我笑说,“不必了,咱们别打扰人家。来,何先生,我敬你。” 何伟业耸耸肩,举起杯子跟我相碰,就在我准备一口喝下去的时候,沈毅忽然走上前来,生生地夺走我手上的酒杯,看着呆若木鸡的何伟业,跟他碰杯说,“我太太不太喜欢喝酒,不如我替她敬你?” 没等人家何伟业说话,沈毅便一口喝光了。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我,伸手去摸我脸蛋,戏谑地说,“怎么我才一天不在家,你就开始胡闹了?结了婚,出门要告诉别人你是沈夫人,不是蒋小姐,”他又转向月棠,责备地说,“夫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用力拍开他的手,不悦地说,“干嘛呢,何先生是我朋友,你放尊重点!” 沈毅轻轻笑了笑,推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悠悠地说,“蝶雨今天过生日,我陪她吃一顿饭而已,别生气,我跟她很多年的朋友了。” “你少自作多情,你陪谁吃法都跟我没关系。”我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林蝶雨,脸色不太好,我说,“林小姐,麻烦你把他带走好么?别打扰我和朋友吃饭。” 林蝶雨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却立即笑吟吟地上前来,拍着沈毅的肩膀说,“将军,你今天怎么也得陪我吃完一碗长寿面,沈夫人都不介意,那我便不客气了!” 沈毅没理会林蝶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做决策似的。半晌,沈毅叹气,“吃过饭早点回家,我下午回来。” 沈毅走后,我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连喝了几杯酒,连何伟业都看不下去了,制止住我说,“气大伤身,我来给你讲一个笑话。 我点头,何伟业便讲起来:狐狸对癞蛤蟆说:“干吗不把背上难看的疙瘩除掉啊,太损你的形象了。” 癞蛤蟆:“去掉疙瘩,除了好看,还有什么好处吗?” 狐狸:“当然有了,可以提高我的食欲啊!” “.........” “你能给点面子吗?我搜肠刮肚的!”何伟业无奈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一点都不好笑啊!” “........” 虽然笑话不好笑,但被何伟业这么一逗,我倒是开心了不少,吃完饭后叫来服务生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了。 “谁结算的?”何伟业问。 服务生看了一眼沈毅那桌,礼貌地说,“是沈将军结的,沈将军还说,沈夫人请朋友吃饭,他买单。” 何伟业笑着看我,“那我只有下次请蒋小姐了。” “没关系。跟你聊天很开心,何先生。” 出门后,沈毅身边的人立即走过来,礼貌地站在我跟前问,“夫人,将军让我们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还是等他吧。” “不好意思夫人,我们接受了命令,必须送您回去!” “他有病吗?”我猛地一句,把那警卫给吓到了。 月棠见我生气了,也不敢上前来劝说,倒是何伟业说,“沈将军应该是关心你的安慰,以你的身份,自己回去的确不安全,要不,我派车送你,让他们一起?” 没等我回答,只听见背后传来沈毅刚毅的声音。 “不必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去,将手提包砸向他,沈毅是受过军事训练,常年习武的人,立即就接住了,递给月棠后上前来亲昵地揽着我的腰,嘴角带着阴柔的笑说,“别闹脾气,我回去给你认错好不?” 何伟业颇有些尴尬,便告辞了,乘车离去。 他走后,我推开沈毅,“人都走了,还演什么夫妻恩爱,你的情人可再里头等着你呢。” 沈毅哈哈大笑,竟然捏我脸蛋说,“你吃醋了?这么快?” “我吃你个大头鬼!” “瞧你这样子,你问月棠,像不像是吃醋的小媳妇?”沈毅扬眉说,“不过,你这样子倒是分外可爱。” “再给我嬉皮笑脸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夫人,你可舍得?”沈毅得意地说。然后,招呼司机开车过来,我这才看清楚是常远。 我是被沈毅打横抱起塞进车的,谁叫我死活不肯上车跟他同坐,他只好动粗了。我羞得要死,他却赢得路人的鼓掌喝彩,连连称赞,“沈将军对夫人真是宠爱啊!” 谁要,我送她! 车上,沈毅一直抓着我的手,视线紧紧锁在我脸上不肯移开,终于看得我心烦的时候,我转过去吼他,“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瘆的慌!” 031: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毅眉毛皱了皱,竟然一把捏住我下巴,嘴巴就凑上来吻住我的唇!另外一只手还死死地摁着我不要我乱动,他唇舌间还有丝丝红酒的浓醇甜味,一时间我六神无主,推也推不开,此时他舌头已经滑入我口腔里,我只好咬他一下子,他这才吃痛地离开。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 “蒋碧微,你属狗的吗?怎么老是咬人啊!”沈毅捂着嘴巴吼我,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我迎上的视线,怒瞪说,“对,我就是属狗的!专门咬你!谁叫你没事儿就冲上来啃人!” 沈毅指着我,隐忍着火气说,“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不会揍你!蒋碧微,你是个女人,你能不能温柔点?” “那你倒是揍我啊!你以为我怕你!你个强抢民女的老男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却想着老牛吃嫩草!” 我的口不择言让沈亦更加怒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前排坐着的司机和常远都下了一跳,估计以为沈毅真的会揍我!可又不敢帮腔,一时间车子里的氛围十分竦人,静谧得好像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一般。 沈毅阴沉着眸子盯了我好一会儿,“我还就偏不信了,老子杀敌无数,还不能征服你个小丫头片子!”沈毅说着便脱下身上的大衣,朝司机吼道,“把车开到巷子里,你们俩都下车去!” 常远哆哆嗦嗦地说,“将军,您可千万别冲动!有事儿好好说!” “叫你说话了?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沈毅怒吼道,“什么时候我的事儿轮到你插手了!” “是是是,”常远悻悻然低下头,不敢看我,又对司机说,“把车子开到胡同里。” 这会儿我的心里已经在打鼓了,车窗开着,冷风一点点吹进来,有点毛骨悚然。我紧了紧胳膊,正暗骂自己傻逼,好端端的跟他较劲做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偏偏逞一时之快,要是一会儿他真的对我动粗,我可不就吃亏了?可走到这里了,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姑奶奶跟他拼了! 司机果真将车子开到小胡同里,和常远一起十分自觉地下了车,一前一后,守在了胡同口,不让人进来。 人走后,沈毅转过脸来,冰冷的视线深锁住我的眸子,方才那暴戾的样子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我说不清楚的感情掺杂其中,看了我许久,一言不发,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你到底呀干嘛!这么看着我算怎么回事儿,要杀要剐你直接点爽快点,本姑娘奉陪........” “奉陪到底”四个字还没说完,沈毅便跟疯子一样朝我扑过来,一面霸道而粗鲁地亲吻着我的嘴唇,一面将手伸向我的衣服,我脑子一下子懵了,只能拼了命的挣扎,可他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在我是身上,我虽说练过几手,面对他也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啊,哪里能.......抵得过他! 他的动作我只能用粗鲁两个字里形容,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见我拼命的反抗,沈毅也不大顺手,从我嘴唇上离开,调整了下位置,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老子今天就在这把你办了,看你以后还存了别的心思不!蒋碧微,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 “你滚开!趁人之危!以强欺弱!你.......你你你个强x犯!你解皮带干嘛!”看到沈毅拆皮带,我真的是惊到了!不是怕他在这里把我办了,而是........他竟然这么怪的癖好,喜欢车z! “趁人之危?呵,我告诉你,我沈某人还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今天就撞上你了!”沈毅脱下衬衣外面罩着的针织衫,扔到我脚下,然后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放到两边摁着,奸笑着看我说,“跟我就这么凶,跟别人就喜笑颜开的,蒋碧微,谁允许你对别的男人笑的!” “我呸!你可笑不!我跟谁好干你屁事!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可以,我就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我瞪着沈毅,“你要是口味这么重,我也没办法,反正这里都是你的人我逃不掉,你也不必对我用强了,来吧,赶紧做,做完了放我下车!” 沈毅闻言,脸色极为难看,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巴紧抿着,那眼神犀利得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般。我心里也害怕啊,要是他真的在这儿跟我那啥了,我还有脸见人,既然强不过他,我只好智取了! 我冷笑,“怎么,不做了?不做了就请你从我身上滚开好么!压着我你不难受我难受!” 沈毅忽然就颓败了,前一刻在我勉强强悍的像个土匪的男人,被我轻轻一推,无精打采地坐到一边去,神情落寞。 我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然后赌气不跟他讲一句话,转过去看着窗外,下午的阳光正好,快入冬了,树叶已经枯黄,风一吹,就一片片地飞舞在空中,旋转落下。 僵持了好一会儿,沈毅淡淡地喊了我一声,“碧微。” 我没理他。 我总觉得,沈毅就像是个神经病,脾气时好时坏,一会儿温柔体贴绅士翩翩让人浮想联翩,但可能云淡风轻的下一秒就是暴风雨席卷而来,你不知道他忽然就发了什么疯,冲上来咬着你不放! “碧微。刚才是我不对,”沈毅开口,语气里听得出来几分愧疚,我仍旧看着窗外,只听见他说,“是我唐突了。你别不说话,我给你道歉?” 我心里忽然蹿起一阵火来,转过头去对沈毅凶:“哎,我说你这人,好歹是个大将军,好歹是留过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能不能一会儿好一会儿暴躁的!我看你对别人都挺温柔绅士的,怎么偏偏这么排挤我呢,要是你看不惯我趁早把我休了去找你想好了可不是方便么?干嘛折腾我呀!” “是你太笨还是我做得不够明显?”沈毅盯着我,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皱眉,“什么意思?” 沈毅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像对我很无语的样子,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子外面,留给我一个后脑勺,过了大概三十秒,沈毅转过来,双手放在我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说,“我对你.........” 可沈毅话还没说完,便高声吼了一句“趴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将我脑袋按下,然后自己重叠在我背上,不出一秒钟,一连串枪响响彻云霄。 我惊魂未定,耳边只听见沈毅的喘气声,接着,站在胡同口守着的常远和司机两人匆匆赶过来,一路开着枪,朝着一个方向连连炮轰。不一会儿,常远随行的两队人马也赶过来,和对方火拼起来。 “将军,你和夫人没事儿吧!”慌乱中,常远转到汽车门边上问。 沈毅腰间别着手枪,他从容不迫地取了下来,一只手一直按着我的背不要我起来,然后他打开一边车门,对常远说,“你掩护,我带她出来!” “是!”常远答道,然后朝前方开了一枪,沈毅立马拉着我出了车子,将我护着,觉得不安全,又让我蹲在车子边上,枪声每响一下,我便哆嗦一下,沈毅察觉到,朝我吼了句,“要是害怕就把耳朵堵上!” 我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耳朵蹲在车子下,抬起头来看着沈毅,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袖子挽了起来,握着手枪的手臂一用力便显示出雄健的肌肉,他的枪法基准,神情凌厉,毫不怯场,我脑海中迅速飞转方才的画面,真的是吓坏了! 两边的人马明显不是势均力敌,没打一会儿,那边的人便撤走了,枪声结束好一会儿,我还躲在车子下面哆嗦着,双腿发抖。 常远上前来对沈毅行军礼,只听见沈毅说,“去看看,活口留下来,带回去!我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在我头上动土!” “是,将军!” 然后常远带着两队人马快速跑去检查对方的伤亡。沈毅半弯腰看我,“刚才还那么凶悍,现在怎么发抖了?我还真以为,蒋碧微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笑个屁!”我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心跳得猛,不用谁说,我已经想得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面如死灰! “起来吧!”沈毅收了收笑容,朝我伸出手,我努嘴,使劲儿打他一下,“要你管!” 猛地站起来时,我忽然眼前一黑,虽然只是几秒钟的事儿,也重心不稳,天昏地暗的,沈毅眼疾手快扶住我腰肢,着急地问,“怎么?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说完,他紧张地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我已经回过神来,赶紧说,“没!我就是蹲太久了血糖低,头晕!” 沈毅这才放心下来,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没事儿就好!” 但,沈毅刚说完这一句,他忽然就倒在我身上....... 032:麻烦你别觊觎我男人 德国医生匆匆赶来的时候,沈毅已经疼得意识迷糊,脸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额汗珠子,他紧抿着的双唇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看得出来是极力的忍着疼痛,眉毛都攒到一块儿去。 月棠手脚麻利地拧了帕子给我,我坐在床沿上给沈毅擦去额头的汗水,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好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默默祈祷着,沈毅,你千万不要有事儿。 我清楚,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受伤。 “夫人,您先休息下,医生来了!”常远领着一名外籍医生来,据说是将军府的家庭医生,自带了两名护士,熟练地剪开沈毅衣裳检查。他左侧后背中了一枪,伤口不是很深,那一块伤口处血淋淋的,因为接近肺部,怕伤及肺叶,所以必须马上取出子弹。 常远怕我见不得血腥,叫我出去坐着等,我摇摇头,看着床上的人说,“不,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见我执着,常远叹了口气,说,“好。” 我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娴熟地处理伤口,双腿发抖,自责不已。月棠担忧地看着我,见我忧心不已,握紧了我的手,安慰说,“小姐,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担心!” “啊!” 随着沈毅的一声低吼,医生将子弹取出来,放在一边雪白的瓷盘里,那子弹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格外触目惊心。护士门三两下包扎好了,又给沈毅输上液,前前后后花去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完毕。 这一个小时里,我一直揪着心,生怕他又个三长两短。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么直接的面对死亡,这么紧张一个人,这么怕失去一个人....... “沈夫人,沈将军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现在他处于昏睡中,明早可以醒来。”那德国医生用英文说道。我点了点头,回谢他,让月棠将那枚取出来的子弹留下来,安排了车子让司机送他们回去。 等人走后,我忽然双腿一软,差点儿没站住,月棠赶紧扶着我,将我拉到一边的布艺沙发上坐着。 “小姐,你还好吗?” 我扶着额头,如释重负地说,“没事儿。” “小姐,您先洗漱一下,我叫丫头们准备了晚餐,呆会儿用完餐您去客房休息一晚,今晚上我守夜,留下来照顾将军。看您脸色苍白的,别累坏了,您身体打小就不太好!” 我苦笑,望着床上的沈毅说,“不用了,你去忙吧,今晚我来守着他,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得等着他醒来。” “小姐,你........”月棠话还没说完,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纪曼柔一脸愤怒地冲进来,不,是冲到我跟前,扬起手对我就是一巴掌,常远在后面拉都拉不住,月棠本想护着我,却被纪曼柔一把推开。 “蒋碧微,你就是个灾星!将军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刺杀?他那么好的身手,若没有你这个拖油瓶,他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子!”纪曼柔指着我鼻子骂。 我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吩咐常远说,“叫两个人来,把纪小姐拖出去!” 常远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犹豫地说,“夫人,这恐怕.......” “常副官,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么?”我瞪了常远一眼,又说,“赶紧的!” 常远这回不再说什么,转身对纪曼柔说,“纪小姐,将军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有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纪曼柔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在常远脸上,并吼道,“你狗眼睁大看清楚,是谁把将军害成这样子的,我看你该把她给我扔出去!” 常远被扇了巴掌,却不能反击,只能隐忍着,低着头不说话。 我冷笑,刚想上前跟她理论,月棠那丫头竟然先我一步,指着纪曼柔说,“你凭什么打常副官!这将军府的女主人是我家小姐,可不是纪小姐你!” 常远赶紧拉住月棠,“月棠,我没事!” 月棠怒瞪他,“被人打了还没事儿?你不是爹生娘养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纪曼柔阴狠地看着月棠,我看情况不妙,在纪曼柔伸出手来时一把抓住,那巴掌险些落在月棠脸上,只听见常远喊了一声,“纪小姐!” “纪曼柔,你别欺人太甚!我的陪嫁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常远你不听我的是吧,行,那我自己来。”说毕,我抓着纪曼柔的手臂往门外拽,虽说我身体娇小,力气却是挺大的,加上从前学过几下子,拽出一个纪曼柔不在话下。 拖着她出门时,门口守着的那两个丫头吓了一跳,往后面缩了缩,见我冷着脸,各自都低下头不说话。纪曼柔穿着一身姜黄色的绣花旗袍,小羊皮鞋,一甩出去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瞬间失了端庄。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冲上来想跟我打架,我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到墙上去,摁着她脖子,警告地说,“刚才你打我那一巴掌,我给你记下了!救我的人是沈毅,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少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我蒋碧微从来不吃这一套!再说了,他是我男人,你着什么急?我麻烦你别一天到晚盯着我男人不放好么?” 被我掐着脖子,纪曼柔动弹不得,呼吸不畅渐渐导致她脸色通红,她难受得紧,双手使劲儿地掰着我的手,时不时还用指甲抓我,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剜着我,像要喷出毒液将我吞噬一般。 “纪曼柔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别给我摆架子耍脾气,我不屑与跟你玩!如果你仍旧不安生想给我使绊子,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让你收拾细软滚回乡下去可别怪沈毅不念旧情!”我冷冷地说,上下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放开她。 她捂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儿,缓缓瘫坐到地上去,怨恨地看着我,眼底有晶莹剔透的泪水。 我转过身时,常远和月棠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许是没想到一向柔弱示人的我,发飙起来这么厉害。 “月棠,找两个人把纪小姐带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出房门,如果谁敢放她出来,那就收拾东西滚!”我说。 月棠唯唯诺诺地点头,指着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说,“夫人的话挺清楚了吗?!” “听......挺清楚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常远一眼,他自觉地让开,“常副官,到客厅等我。” “是。” 给沈毅掖好被子下楼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将军行辕坐落在江城地势较高的南槐巷,夕阳西下的时候特别美,落地窗里透进来的金色光芒,像是西洋油画一般。 小丫头端来了咖啡喝点心给我,我精神不好,喝了两口咖啡,又怕胃部舒服夜晚撑不下去,又勉强吃了几块点心。 常远就站在大理石做的茶几前,英挺的军姿,一丝不苟。 “常副官,你也怪我让他受伤了?”我认真地看着常远问。 常远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解释说,“不,不是的夫人.........” “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告诉你的是,他是为了我受的伤,但你不能怪我。我是他太太,保护我是他的职责。就算要怪我,也只能是他怪我。除了他,谁都没资格怪我。”我淡淡说,“换做是你,宁愿是你受伤,你也不可能让你的太太受伤,你说是么?” “是,夫人。”常远低头说。 “将军被刺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对外宣称将军军务缠身,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先来告诉我,我和你一同商量。别叫人知道他受了伤,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派来的人,你先去查清楚了今天那批人背后的底细,有消息来告诉我。” 常远有些怔怔地看着我,支支吾吾说,“夫人,这.......” 我冷哼,“怎么,我说的话,听不进去?” “属下不敢!”常远说。 “现在除了我,你还能找谁商量去?”我站起身来,走到常远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还有,别人想打你,你不知道躲一下?你是傻子吗?平白无故被扇一巴掌!” 常远有点尴尬,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说,“纪小姐是女人,我怎么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我白他一眼,“傻缺!就怕你不心疼,有人心疼!” “夫人........”常远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怕我发现什么似的急忙解释。 “好了,赶紧去办事!”我堵住他想说的话。 常远走后,我让月棠将将军府里所有女眷都叫到大厅来,整整齐齐的站在一块儿。月棠说,“小姐,人都齐了,除了纪小姐,上上下下一共十六个人。” 我点了点头,端着茶盏对众人说,“大家在将军府的日子也不短了,规矩我就不多说,倘若是大家想继续呆着将军府好好做工,嘴巴就闭紧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多思量思量,可小心闪了舌头。” 033:某人可是心疼了? 大伙儿都低着头,我跟纪曼柔掐架的事儿早已经传遍了将军府,想来都有几分忌惮我。这纪曼柔是谁?在将军府作威作福好多年,她我都敢收拾,区区十几个下人我又有何不敢? 月棠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问,“夫人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脸上悻悻然。 “都下去吧。” 众人散了过后,月棠小声问我,“小姐,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纪小姐已经被您看起来了呀!” 我放下茶盏,轻轻滴摸着沙发上的缎面,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今天的事儿有蹊跷,好端端的来了那么多杀手,他们的目标是沈毅。我在想,是谁派来刺杀沈毅的?日本人虽说已经侵入国土,却是深入上海北平等地,咱们江城的日本人少之又少,决计不是日本人想除掉他。那么,能有谁?这江城里,沈毅独大,还有谁敢跟他作对?” 月棠若有所思,“小姐的意思是,将军手下有人要造反?” 我点头,“不过,暂时只是猜测而已。常远不是抓了两个活口回来么?姑且等他审问出点什么来再说,为今之计便是封锁沈毅受伤的消息,让对手以为计划落空,这几日闭门不见客,那按捺不住的人,便会露出马脚来,咱们等着就是。” “若是小姐您猜错了呢?”月棠问。 我笑笑,说,“若是猜错了最好,反正沈毅这几日都只能卧床休息,正好了。有备无患,省得到时候乱了阵脚,叫人钻空子。” 月棠闻言,似懂非懂地点头,走到我跟前来挽住我胳膊说,“小姐,我发现您对沈将军上心了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啥?我这是还人情,他可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白眼儿狼,好心当作驴肝肺。” “真的吗?”月棠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打趣地说,“若是当真如此,不怕假戏真做了!呸呸呸,瞧我这张嘴,小姐和将军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我往月棠头上狠狠一敲,“越来越放肆了!给我放洗澡水去,我洗个澡,今夜要守着他。” 浴室里装着外国进口的浴缸,放满了水加上沐浴香波将整个身子泡在其中,别提多舒服了。一个人静的时候,很容易想事儿,这不,才安静一会儿,脑海中便不停闪现今天下午在胡同里的片段。枪声依稀回荡在耳边,心有余悸。 若是我下午不跟他闹别扭企图一决高下,他也不会气急命人将车子开到巷子口,那批刺客也不会有机会开枪。发现刺客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我护着,后背上的那一枪,就是当时被击中的。我捧着泡沫,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洗完澡出来时,月棠正在给沈毅擦汗,他唇上依旧是苍白干渴的,月棠倒了一杯水来,我用棉签蘸湿了给他润唇,这才好了许多。 打发走月棠后,我搬了一根凳子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面无血色更加显得清俊不凡,鼻子高挺,浓眉如剑,细细看来,的确是个相貌不凡的男人。此时少了几分凌厉和霸道,面孔温和起来。 我想起出嫁当日,娘曾经对我说嫁给沈毅,我一定不会后悔,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符合我心中所想.......现在向来,娘的话不无道理,嫁入将军府的这些日子,虽说小吵不断,沈毅对我却是极好的,样样给我最好的,无论我怎么跟他闹脾气,最后都是他妥协我。 可,可他心爱的是蒋家小姐,不是我呀!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沈毅还在睡,但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嘴唇也不干了,医生说今早就能醒来,我心想着,醒来时肯定饿了,现在才拂晓,丫头们还没起,等也等不得,便换了一身儿真丝缎面粉蓝底绣花旗袍,胸前绣着几朵木兰花,清寒雅致,错错落落的,格外好看。 换好衣服,我又试了试沈毅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安心下楼。穿越之前我一个人住,厨房里的活儿难不倒我,三两下找到米,抓了两把淘洗干净,放入砂锅中加水大火煮开,又转小火慢慢炖煮,怕一会儿沈毅光喝粥没什么胃口,寻了一根鲜嫩的山黄瓜去皮拍碎,用盐巴腌制一会儿,清水冲去多余的盐分,加两滴橄榄油和柠檬汁拌了拌,便是一道开胃小菜。 熬了一个多小时,我尝了一口,软绵绵的,入口即化。许久不做饭的我对此十分满意,加了点牛乳关火准备出锅,一个不小心碰到砂锅边缘,烫到手上,那一块立即冒出一个小水泡,周围都红了。 张妈起得早,打着哈欠进厨房时我正在拿冷水冲手,她急忙上前来看我,自责地说,“夫人,这些事儿您应该叫我们来的!” 我笑笑,“没事儿,你们都还没起,我便自己来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叫醒你们多不好。” 张妈取了菜油来给我涂手,又将粥倒入小碗里,用托盘放好,“夫人,我帮你送上去吧。” “行。” 上楼时,月棠刚好起来,接过张妈手里的托盘道了声谢,张妈转身要走,我赶紧叫住说,“一会儿早餐给纪小姐送到房间里去,可别忘了。” 张妈看了我一眼,答道,“是,夫人。” 沈毅还没醒,我坐在床沿看着他安睡的脸,心里满是不安,不知所措地看着月棠,“你说,要不要请医生再来瞧一瞧?沈毅怎么还不醒?” 月棠拧了帕子递给我,安慰地说,“小姐您别急,先看看,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 “要是再不醒,纪曼柔怕是要吞了我,你没瞧见昨天她撒泼的样子,恨不得一刀砍死我才解气。”我一边给沈毅擦脸,一边说,“你把窗帘拉开一些,透点气进来,总觉得压抑得慌。” 月棠刚拉开窗帘,沈毅的眼睛便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皱着问我,“我怎么了?” “将军您终于醒了!害我们加小姐担心了一晚上,要是您........”月棠欢喜地跳到床前来叽叽喳喳地说。 我将手中的帕子扔给月棠,打断她的话说,“赶紧去换一把来!满脸的汗水擦都擦不完!”我强压这心里的欢喜对沈毅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背后被人打了一枪,昏睡了一个晚上而已。” 沈毅轻笑,“可心疼了?” 我白他一眼,“心疼的可不是我,是你小姨子!” “淘气。” 月棠麻利地拧了帕子来递给我,我使唤她,“你给他擦,我手酸。”然后起身站到一边去,月棠无奈,只好去给沈毅擦脸。 “我好像闻到什么味道了,好香。” 月棠说,“是小........” 我抢白说,“是张妈送来的,一会儿让月棠喂你吃了吧!”下意识地藏好受伤的手。 月棠瞪着我,我反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准讲话,她只好委屈地闭嘴了。 沈毅胃口不佳,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满头大汗,又睡过去,睡梦中;脸色难看,估计是伤口麻药过后疼痛难忍。 我叹气,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月棠见状,劝我说,“小姐,将军会渐渐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 “谁担心他?”我冷着脸说,“去,告诉纪曼柔,说沈毅今早已经醒了。” 月棠讪讪地说,“是,小姐。”转身在我背后竟然小声说了句,“口是心非”。 让丫头守着沈毅后,我下楼吃早餐,刚坐下,张妈便告诉我,纪曼柔不肯吃东西,方才送去的全都打翻了。 我面无表情,拿起一块面包悠然自得地涂果酱,淡淡说,“再送去一次,告诉她,这次再打翻了三天没吃的。” 张妈讶异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才淡淡答了一句,“是,夫人。” 她转身去厨房准备好食物端出来,我瞅了一眼,“告诉纪小姐,将军已无大碍。” 不一会儿,月棠来告诉我,这次送进去的东西,纪曼柔没有摔,只坐在梳妆镜前暗自垂泪,一整晚没睡好,脸色极差,衣服也是昨夜的没换。 我淡淡应了一句,便拉着月棠去花园里剪了一大把月季,用白玉瓷瓶插好,坐在花园里拿剪刀修剪好,白是白,红是红,格外好看。剪好后,我招呼月棠来,“送上卧室去,屋子里全是药水味儿,用花香去去味道。” 尔后,有小丫头来通传,“夫人,常副官来了。” 我坐在秋千上晃荡着,淡淡说,“叫他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常远赶过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我心想,估计是审问没什么好结果。便问,“怎么的?” 常远低着头,惭愧地说,“属下无能,并没有问出什么来,严刑逼供也无用,两人咬舌自尽。” “如此便说明,对方有备而来,那些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问不出结果来,也不怪你。” “那现在该怎么做?” 我望着前方的一片花圃,月季开满了,一片鲜红,秋海棠垂败,花容失色。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等鱼自己上钩。” 034: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常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思忖着什么,我迎上他的视线,淡淡说,“有问题吗?” “属下不敢!”常远立即低头,只听见他低声说,“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你放消息出去,说将军一切无碍,再泄露出去昨天抓回来的那两个人受不住严刑逼供,垂死之时,说出了点东西来。那人现在一定很关心沈毅的生死,也担心留下的活口对他不利。坐不住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 常远说,“是,夫人高招!” “当下敌人在暗处,咱们必须小心谨慎,怕打草惊蛇,要想一绝后患就得找出幕后主使,否则往后这样的暗杀不知还有多少。将军手下的人,你都暗中盘查一遍,一个都别放过!”我说。 常远答,“是,夫人,有消息我立即来禀报您!” 江城这小地方,也要出幺蛾子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等待狐狸露出尾巴,我从花园回去后,一直待在露台上,月棠给我煮了一壶水果茶放在桌案上,我捧着本小说躺在藤椅上细看。 午饭后我在露台上小憩,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月棠匆匆上来叫醒我,说是沈毅醒了正寻我,叫我赶紧下去看看。睡着了被叫醒的滋味很不舒服,但我竟然没有发火,整理好衣服便去了卧室,见沈毅精神已好了许多,只是不能随意动弹,稍稍躺在背后的软垫上,春桃恭敬地问他想吃点什么,沈毅看了看我,淡淡说,“就要早上的粥吧,没什么胃口。” 我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嘴犟地说,“春桃,叫张妈送粥上来。” 沈毅轻笑,却不说话。 打发走了丫头,我坐到他床沿上,正儿八经地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昨天他们就是想杀你的!” 沈毅说,“我知道。” 我怒,“你知道个屁!你知道,那你说说,是谁要杀你?”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叫你平时脾气那么大,结下不少仇家吧?看准时候从背后捅你一刀,一刀致命!” 沈毅皱眉,问我,“你好像知道是谁?” “我哪儿知道!不过,我猜想,这个人,是你身边的人。” “何以见得?”沈毅认真地注视着我,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看起来没那么凶悍凌厉,但那双鹰隼般精明的眼睛,没放过一丝一毫疑惑。 我站起身来,整理好皱着的旗袍,缓缓说,“敌人来势汹汹,对你的行程了如指掌,派来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见情况不对,就算留有活口最后都咬舌自尽,他们是死士!这次刺杀蓄谋已久。江城军阀你一人独大,与周边的井水不犯河水各守一方,应该不是他们,再者说,日本人还未将魔爪伸向这里,江城的黑帮你也没得罪过,所以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是你身边有人想造反。” 沈毅赞赏地看着我,苍白地笑了笑,说,“我的确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脑子摔坏了还挺好使的。可碧微,若是你猜错了怎么办?” 我无所谓地耸肩,淡笑说,“错了就错了呗!反正我也只是叫常远暗中盘查一下你身边的人,又叫他放消息出去说你无大碍,昨夜里审问的两个活口吐出些有用的信息,若是有人按捺不住,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若是我想多了,也无伤大雅。” 沈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我,有些无奈地说,“我想做的事儿,你竟然都做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你这点儿功夫还不够,很容易被识破,你吩咐常远和月棠去一趟戏园子,再叫曼柔上来,我有话对她说。” “这些事我去做就好,你才好一些,多休息休息,抓住那刺客,算是我报答你救命之恩。”我替他掖好被角说,“你就安心休息吧,早点好起来,才不让人怀疑。” 沈毅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你照顾我就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他不小心抓住我烫伤的地方,我尖叫一声,他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赶紧放开!你弄疼我了!” 见我疼的龇牙咧嘴,沈毅才缓缓放开我的手,脸上阴沉着,蒙着一层淡淡的怒气。 我抽回手一看,早上烫伤冒起来的水泡已经破了,淡黄色的液体流出来,刚好月棠端着托盘进来,见我捂着手,赶紧放下手里的盘子拿帕子给我包着,嘴里还嘟哝着,“小姐,水泡破了!” “没事儿,我先出去了!你伺候他!”我心底怒气未消,瞪了沈毅一眼便跑出去了。只听见背后传来沈毅低沉而响亮的声音,“你家小姐手怎么回事?” 月棠答道,“还不是为了给您煮粥?一大早就起了,不小心被砂锅给烫的!” 我置气地站在楼梯上,身子靠着白玉栏杆,冰冰凉凉的感觉格外舒服,嘴里骂着沈毅混蛋,姑奶奶好脾气,竟然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太可惜了! “夫人,陈师长家的夫人来了,说是来找纪小姐。”我正发呆呢,前门的柳妈跑过来禀告。 “人在哪儿?” “车子刚到,在门外呢。” 这就到了?我赶紧吩咐柳妈,“把陈夫人带去客厅,说纪小姐一会儿下来,若是问起我和将军,就说我们出门看戏去了!” 说完,我叫春桃去换了月棠,又吩咐月棠去找常远一起去戏园子,常远人机灵,自然知道我要说什么,一切妥当后,我去了纪曼柔的屋子。 她住在三楼的主卧里,丫头推开门时,屋子里一阵熏香扑鼻而来,有些呛人,那原木桌案上放着一只铜鼎,专门用来点檀香的。纪曼柔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听见来人,淡淡说了句,“叫你们别来烦我!” 我冷笑一声,一边走进去,一边说,“是我。” 听见我的声音,纪曼柔冷笑,转过身来盯着我,“你来干什么?将军夫人。” 小丫头拉开一张凳子,我坐下后,看着纪曼柔的眼睛说,“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但这是我俩的事儿,与沈毅无关。昨天沈毅被人刺杀,本就不是我的缘故,就算没有我,那些人的计划也不会取消。所以,别这么怨毒的看着我。” 纪曼柔冷笑,“若不是你,姐夫能受伤?” “别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临危之际,他舍身保护我是理所当然,倘若昨天坐在汽车里的人是你,我相信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护着你,否则他就枉为男人,枉为独霸一方的将军。你生气的并不是他救了我,而是生气他爱上我。”我缓缓说道。 纪曼柔脸色一沉,想说话,却被我打断了,我说,“你我的斗争放在一边儿去,女人之间的戏别摊在台面上来。你若是心里有沈毅,便要替他着想,时时刻刻护着他。” “你什么意思?”纪曼柔问。 我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淡淡说,“陈夫人不请自来,怕是又许多话要跟你说,我和将军在戏园子看戏,你们俩慢慢聊。” 说完,我信步离开,在门口时我停下来,对纪曼柔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纪小姐你自己权衡权衡。” 不一会儿,纪曼柔便换了一身儿新衣裳,抹了胭脂水粉收拾得光鲜亮丽地去客厅同陈夫人说话,“今天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差点儿去午睡了叫你好等!” 陈夫人说,“出来买点东西,顺路过来看看你,闲着没事儿,来跟你聊聊天。” 我站在二楼角落里,听见陈夫人问纪曼柔,“怎么不见将军和夫人?秋生说将军昨天在胡同口遇刺,无大碍吧?” 纪曼柔神色如常,端着红茶讪笑,“昨天说起来惊险,但还好将军没伤到,万幸啊!要不是她,将军也不会将车子开到胡同里给人可乘之机!真是一点儿也不消停,一大早就缠着将军说要去听什么戏,这不,出去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派个丫头回来通知下不等吃饭!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饭桌,算什么事儿?” 陈夫人握着纪曼柔的手淡淡说,“你也别生气,新婚夫妻,难免爱缠在一起些。曼柔啊,你也要多为自己打算下,这将军府有了女主人,你自己的归宿呢?” 纪曼柔低头,拧着手里的丝帕,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瞧着陈夫人神色并无异样,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便回房去了。沈毅刚刚睡着,床头放着喝剩的半碗粥,我小声说,还挑呢!竟然敢剩下! “生什么气?不是说张妈煮的粥么,你心疼啥?”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说。 “我心疼粮食被混蛋糟蹋!” 沈毅轻笑,见我不生气了,才说,“楼下谁来了。” 我正色,认真说,“是陈夫人。往常都是打电话先约好的,今天却没招呼一声就来了。” 沈毅又冷着脸,闭上眼睛,缓缓说,“我对他不薄。” 035: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语气里,透着一丝丝失望。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便沉默了,坐在一边玩着手指。玩着玩着,竟然困了,趴在床沿上睡了一觉。 等我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钟,沈毅睡不着,手里捏着一本《孙子兵法》在看,我朦胧睁开眼,沈毅轻声问我,“睡舒服了?” 我点头,揉着眼睛跑到窗户便边去看,陈夫人的车子还停在洋楼前,“怎么还不走?” 沈毅淡淡说,“怕是没这么好打发。” “那怎么办?” “给戏园子去电话,叫月棠可以回来了。”沈毅说。 给戏园子打电话去不一会儿,月棠便坐着汽车回来,走到客厅向陈夫人和纪曼柔都行了礼,又说,“纪小姐,将军带夫人去西洋餐厅吃饭了,叫我回来告诉您,晚餐不必等了。” 陈夫人坐在一边没说话,纪曼柔没好气地说,“知道了!你下去把!” 纪曼柔不满地吩咐春桃说晚餐不必留我和沈毅的,又问陈夫人,“韵宜,你留下吃晚饭吗?” 陈夫人淡淡一笑,说,“不了,我本是出来买东西的,跟你一聊,竟这么晚了,若是不早点回去,家里那位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纪曼柔点头,说,“那我便不留你了,有空多来陪陪我,咱俩说点贴心话。” 陈夫人点头,笑吟吟地说,“那行,明天我没事儿,过来陪你,家里新来的那位我看着就心堵,还是你这儿好!上次说过的苏绣缎子,明天我带一些给你,好叫林师傅来给你裁几身儿新衣裳,我没记错的话,下月初便是你的生辰了。” 陈夫人一席话说得纪曼柔又欢喜又懊恼,有些尴尬地笑着,“行,我可喜欢你老家的苏绣缎子,先谢过了!” 我站在楼梯口冷笑,这陈夫人,还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罢了,罢了,花点儿功夫给你演戏罢。 “终于走了。” “今天是走了,可明天,还回来。”沈毅躺在床上,一边看着书,一边说,“怕是起了疑心,明天还会来。” “这你都知道!”他明明呆在房间里寸步不离,却心如明镜,不得不佩服,我问,“那怎么办?总不能明天又去看戏吃西餐吧?” 沈毅放下书,轻描淡写的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目光转向我,欣赏地看着说,“更何况,我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夫人。” “别埋汰我!说真的呢,她明天还要来,一次次的来试探,我可招架不住。” 沈毅笑,“可不行,我现在行动不便,一切还得倚仗夫人谋划。” 我哼哼,无奈道,“哎呀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个一两日还是没问题的。” 沈毅笑了笑,“夜晚我还想喝粥。” 我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回应说,“那我一会儿叫张妈给你煮一锅,你慢慢喝!” 沈毅立即反驳,“不行!还是夫人的手艺合口味!” 我瞪着他,他一脸笑意在暖色灯光下显得特别柔和,整张脸轮廓清晰,一层淡黄色的光萦绕在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痛往日那份锋利冷静的人全然不一样,不知不觉,引人注目。“那.......那行吧!” 明明是要拒绝的,可不知道怎么的,脱口竟然成了答应! 为了挽回面子,我扬起下巴高傲的说,“不过,本小姐做事情完全看心情!你别期望太高!一不高兴便往你粥里下砒霜,毒死你!” “如此便是谋杀亲夫,夫人聪慧有加,才不会干这种蠢事。”沈毅得意地看着我,又说,“况且,放眼整个江城,除了我沈毅,谁还容得下你的臭脾气?” “呵,沈大将军,您可别太自信,要想找男人困难么?往大街上一站,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说完,我转身出了房门,只听见屋内沈毅笑得格外欢畅。 下楼时,纪曼柔还在客厅里坐着喝茶,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我坐到她对面去,春桃上前来问我喝什么茶,我说,“和纪小姐一样吧。” 纪曼柔见我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悦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向离开,我立即叫住她,“纪小姐。” 纪曼柔转过身来,不友好地看着我。 我淡笑,迎上她的眼睛淡然地说,“今天谢谢你了。” 纪曼柔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双手叠在小腹前,“我可不是为了你。” “嗯,我知道,为了我丈夫嘛。”我故意这么说,见她表情变了,心情莫名大好,又说,“陈夫人明日还会来,所以,还得麻烦你抵挡一日。” 纪曼柔厉声问我,“凭什么!” 春桃刚好端来一杯英式红茶,我浅抿了一口,笑着说,“我可亲耳听到你邀请她多来。” “那是........”纪曼柔语塞,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纪小姐,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是好看!”我放下茶盏,双手抱在胸前,慢慢走到纪曼柔面前,帮她整理了肩头皱起来的一块,正儿八经地说,“这事儿可是为了你姐夫,陈师长心怀不轨,若是让他知道了沈毅现在重伤卧床,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他都敢派人刺杀沈毅,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孰轻孰重,纪小姐你自己思量。” 纪曼柔怔怔地,想了想才开口,“当真是陈秋生?” “不然呢?你以为陈夫人有事儿没事儿往家里跑就为了跟你聊天拉家常?” 纪曼柔这才明白过来,愣在原地。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沈毅还在睡,睡梦中还抓着我的手,好不容易抽出来,轻手轻脚下床,分明已经格外小心了,却还是将他吵醒。清晨淡白色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隐约可以看见床上人的轮廓,他朦朦胧胧地问我,“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吐气,“早点起来准备,谁知道那陈夫人什么时候过来,我一会儿回娘家去,你在家休养,我让常远陪我,假装你陪我回家去了。” 沈毅伸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挣扎着想起身,我赶紧跑过去拦住他,“你躺好!不准动!还没好呢,一会儿动把伤口扯开了疼不死你!” 036:你才脸皮厚!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沈毅坚持说,“你让我起来站一会儿,我感觉已经差不多好了。要是好了,你就不用回家去了。” 他说着就要掀被子,我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下去,威胁说,“再动我就揍你了!反正现在你也打不过我!” “........”沈毅呆呆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笑说,“你这是紧张我?心疼我了?”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别这么自恋行吗?我是怕一会儿伤口扯开了,还得麻烦人家医生跑一趟!德国医院的医生最忙,别仗着自己是将军就奴役人!” 沈毅笑,伸手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闪,“你干嘛!” “我试试脸皮有多厚,说谎这么顺溜。”沈毅说。 “呵,你才脸皮厚,你全家脸皮厚!”说完,我转身去柜子里拿衣裳,沈毅乖乖地躺回去,台灯的微光下,沈毅满脸的笑。 我换了件天鹅绒的旗袍,上头印着繁复盛开的花朵,折领蝴蝶盘扣,娇俏可爱中多了几分温柔妩媚,为了搭配这一身儿衣裳,又将头发盘在脑后,只别了一个水晶发卡,简单大方中不乏亮点。换好衣裳出来,沈毅看了一眼,不高兴地问我,“你穿这身出去?” “有问题?”我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对劲,赶紧站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感觉并无不妥呀! “有问题。一个人出去,穿的这么花枝招展,有什么好的?”沈毅撇嘴,瞬间霸道总裁附身命令我,“赶紧换一件!我瞧着上次你穿的月白色的锦缎旗袍就不错,等下,那件也不好,你还是换上你之前在家穿的衣裳吧,规规矩矩的多好。将军夫人不需要美艳,只需要端庄!” 我双手抱在胸前,轻咬着嘴唇,慢慢走到沈毅床前,“你怎么不直接叫我今天别出门儿了!” 沈毅盯着我,喉结动了动,将脑袋撇到另一边,“你要穿这身就不准出门!” 我急了,脱口而出,“改不掉霸道的臭毛病是吧?我今天偏要穿这身儿出门!看你能把我怎么着?堂堂将军夫人穿衣打扮素净得像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出门人议论的可是你沈毅!” 沈毅厉声问,“有什么好议论的?将军夫人勤俭节约是美德!” “议论你抠门!” “放肆!蒋碧微,还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沈毅仍下属,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撇嘴,和他对视,“你少管我!我今天回娘家,又不是出门找男人,你这么紧张干嘛!” 沈毅脸色稍霁,“小妮子讲话口无遮拦!什么找男人?你胆敢出去勾三搭四,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呆萌呆萌的,我忽然笑了,“沈将军,男子汉大丈夫,有点风度行不行?” 沈毅冷着脸,又捡起书来接着看,可我知道,他哪里还有心思看书,眼睛一只盯着我,瞅着我在衣柜里选哪一件外套。虽说在跟沈毅斗嘴,心里却是欢喜的,总觉得跟他讲话有意思。 差不多七点时,月棠敲门进来,见我已经换好衣服颇为惊讶,以为自己起晚了,自责地道歉,被我和沈毅笑了好一会儿。 “好啦,咱们走,常远车子备好了么?” 月棠说,“刚到一会儿,”月棠帮我拿包,看着桌上的口红问,“小姐今日穿的旗袍真好看!要不要用一些蜜丝佛陀?” 沈毅立即盯着我,我心里可乐了,故意逗他说,“好呀,你来给我上。” 月棠拿着小盒子过来,正准备给我上唇蜜呢,沈毅重重地咳了两声,月棠奇怪地看着他,问,“将军要喝水吗?” “不必了!”沈毅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哈哈,月棠,他是恨你了!”我关上盒子,放回梳妆台上,搂着月棠的肩膀说,“走啦,再不走,我们怕是不能出门了。” “夜晚早点回来,别玩太久了!”沈毅叮嘱说,“也不要一个人走,至少要常远跟着!” 我笑笑,“知道了,你睡吧!”说完,我关门下楼。 清晨佣人们刚刚起来,正在打扫卫生,张妈见我要出门,问候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上车后,我问月棠一切可安置妥当了,月棠说,“纪小姐那边安排好了,就说蒋夫人身体不好,将军和小姐回蒋府探亲了,怕是夜晚才能回来。” 我点了点头,吩咐常远开车。蒋府和将军府本就相隔不远,两条街的距离罢了,不一会儿便到了。 门口扫地的仆人见汽车开来,月棠扶着我下车,欣喜地喊着,“是大小姐回来了!” 那仆人月棠是认识的,笑着招呼说,“小钊,快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大小姐和将军回来了!” “将军在哪儿?”小钊不过十四五岁,十分机灵的模样,见车里没人便摸着脑袋问。 月棠呵斥说,“叫你去就去,怎么这么多话?回头叫管家罚你!” 小钊一听,撒腿儿就跑,迈进门槛时还摔了一跤,惹得我们一笑。 我们直接去了厅堂等候,不一会儿,小丫头扶着我娘出来,笑吟吟问,“怎么回来之前不打个电话?我好安排安排!” “回自己家需要安排什么?”我拉着她的手,“爹呢?” “一早就去了药材铺,今天又新货到,怕顾掌柜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娘淡淡说。 “那碧荷和徐姨娘呢?” “前些日子,徐姨娘老家来信说徐家老爷子不行了,她便带着碧荷去了一趟乡下,还没回来。”我心想,真是棒极了,路上我还寻思着怎么堵住徐姨娘和蒋碧荷的嘴呢,这下全省了!我娘看了看四周不见沈毅,便问,“不是说将军一起回来了么?怎么不见人?” 我拉住我娘的手,小声说,“咱们进屋里说,这儿不太方便!” 等到了我娘的屋子,我将事情的原本都说了一遍,我娘担忧地看着我,关切地问,“那将军无大碍吧?” “医生说没事儿,就是得修养一阵子。” “往后你们出门可要注意了!这人心不古,哪儿知道究竟谁怀了坏心思呢!” 我点头,又说,“娘,我出来得早,怕是有心人会来家里打探,家里下人这边儿,您可要安排下,得让人知道,我和沈毅一起回来了!” “这个是自然。” 在蒋家一直呆到下午,陪我娘吃饭,赏花。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晚点回去时陈夫人肯定已经走了,可三点一刻时,仆人来告诉月棠,将军府里差人过来请我和将军立即回去,说是有紧急军务需处理。 我见推拖不得,只好回家去,车子渐渐接近将军行辕,我心里一片混乱,常远已经把车子开到最慢了,可我仍旧没了办法。 037:老子一枪崩了你! 车子开进铁门刚下车,便看见陈师长带来的几个兵携枪端端正正地站在廊檐下,我心头一紧,转身对常远使了个眼神,便大声嚷嚷起来。 “你跟着我回来做什么?倒是去守着你家将军呗!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做什么!”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边进门边骂常远,常远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月棠和我同仇敌忾,对常远没脸色,瞪着他说,“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离夫人远些吧!” 常远跟在后头,委屈地叫着,“夫人,将军说........” “说说说,说什么说!好好的陪我回娘家,中途却跑去找那狐狸精,这不是打我的脸么?我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好给人腾出位置来,省得说我碍事儿!”我怒道,“你再跟着我一步试试!” 常远不放弃地迎上来,“夫人,将军说了,您不可以出门!” 我转身,抬起手来一巴掌扇过去,正好打到常远的侧脸,我怒道:“有些话我只讲一次!他自己出去莺歌燕舞,凭什么要我在家等着,你告诉沈毅,我要跟他离婚!听清楚了吗!” 说完,我气冲冲走进客厅,陈师长和另外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站在客厅里,负手而立,纪曼柔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见我冲进来,大家都怔怔地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收敛了神色,正准备上楼去。 陈师长叫住我,行礼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淡淡道,“没事儿,心情不好,就不招待你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陈秋生,沈毅从来不将公务待会家来处理,一般有事儿,都是在另外一处洋楼中处理,那边设有专门的办公室,会议室,我从未去过。往日里要是有事需处理,都是到那一处去的,所以,沈毅的部下,我很少见到。陈秋生约摸二十八九岁,不算高,但身上有一股军人特有的气息,肃杀和冷静。除此之外,我在陈秋生的眼中读到另外一种感觉:笑脸之下隐藏的阴狠。 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看似恭恭敬敬,却让人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 “夫人,请留步!”陈师长上前来,盯着我的眼睛说,“夫人,我们是来找将军的!南营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纪小姐说将军和夫人回了蒋府,怎么现在只见夫人回来,却不见将军!” 我冷笑,双手抱在胸前,迎上陈秋生的视线,“陈师长,这话你不该问我,常副官才是沈将军的跟班,我可不是!” 陈师长面无表情,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夫人,事情紧急,请勿胡闹!” 他分明是刻意盘问我,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是找不到证据证明沈毅此那天受了重伤,我心里紧张得不得了,脸上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我紧紧抓着手里的手拿包,缓缓走向陈秋生,逼得他一步步往后退。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你找沈毅干我什么事?陈秋生,你最好别惹我!”说完,我转向常远,“站在一边干什么,还不他解释下沈毅去哪里了!” 常远唯唯诺诺上前来,对陈秋生说,“陈师长,将军去了哪里........我......我也不知道!” 陈秋生狐疑地看着常远,又看着我,冷哼说,“二位是什么意思?将军究竟去了哪里?” 纪曼柔看气氛不对,赶紧上前来打圆场,“陈师长,将军的确是一早就跟夫人出去了,至于怎么没回来,我.......你也知道,将军平时就去那几处,要不你去南楼会议室等着,我立即派人去找?” “不必了!”陈秋生抬起手,“我就这里等着!”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此时上前来,恭敬地说,“夫人,陈师长刚才不是故意冒犯,只是事发突然,又有些紧急,将军前两日又被刺杀,属下们实在担心!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我不高兴地回应,“你又是谁?” 常远介绍说,“夫人,这位是林师长林海!” “常副官,将军究竟去哪里了?你为何不跟着?若是将军再发生意外,你可担得起责任?”林海质问常远说,“将军身边可带有警卫?” 常远摇头,支支吾吾说:“将军去了........” “你倒是说呀!”陈秋生怒气冲冲问,急得抠出了腰间的配枪指着常远,“要是今天说不出来将军去了哪里,老子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陈师长,你冷静些!”纪曼柔见情况不对,立即劝解说,“常远,你倒是讲话呀!” 常远低下头,小声说,“从蒋府出来,将军和夫人吵架,去了......” “他去找林蝶雨了!”我忽然高声说,“你们要找沈毅,就去林蝶雨那里找吧!呵,你们跟着沈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小姐的住处便不需要我告诉你们了吧!” 陈秋生怀疑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丝丝阴狠,明显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他的枪还指着常远的额头,我同他对视,毫不胆怯,见他没有放开常远的意思,我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上前抓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将枪指着我额头,“夫人,得罪了!” 我冷笑着威胁他说,“陈秋生,你胆子不小啊!沈毅不在,你敢拿枪指着我了,你若是有胆色,就一枪杀了我好了!” 陈秋生怒,“你!” 常远立即掏出腰间的配枪指着陈秋生,“陈师长,你不能对夫人无礼!” 陈秋生无奈而厌烦地看着我,我咬牙瞪他,月棠着急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林海和纪曼柔都上前来叫陈秋生别冲动,可陈秋生冷眼盯着我,狭长的眼睛里透着精明凌厉的光,他命令临海说,“去,立马派人去林蝶雨的住处看看将军在不在那边!我现在怀疑这个女人对将军不利!”林海立即带着人出去,我心里更加紧张了。 常远拿枪指着陈秋生,“陈师长,把枪放下!” 陈秋生斜眼看了常远一眼,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反手用握着枪的手砸到常远额头上,又立即拿枪指着常远,暴戾地说“常副官,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赶紧说将军去哪儿了,如果你今天说不出来,那就送你去见阎王!” 038:你究竟是谁! 他认真对付这常远,忽略了我,我抓住时机抬起腿来朝陈秋生一脚踹去,但我那一脚对他没什么杀伤力,他立即转身过来对付我,眼神阴狠而凌厉,阴谋心机瞬间展现出来。他上前来抓着我肩膀,我一个翻转,绕到他伸手,抬起他的手往上掰,他吃痛,立即用脚绊住我,我只得狠狠往他膝盖弯处顶了一下,陈秋生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挣扎出来,反手拉住我往前拽,我在他脖子上狠狠砍了一掌,他放开我的手,我便立即闪到一边去。 我从前在培训班学过柔道和跆拳道,练了三四年,出招揍人或是自我防卫完全没问题,但陈秋生是军人,也习武,几招过后我就明显觉得吃力,加上身穿旗袍,多少有些不方便,要是抬腿便可能走光,所要我基本上和陈秋生是手上功夫。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你究竟是谁!”陈秋生一拳砸过来,我侧身一躲,小皮鞋跟踩歪了险些摔倒,我赶紧拉住陈秋生的胳膊用力一拉,绕了半圈,最后将他狠狠往外一推,甩在地上,常远立即上前用枪指着他,门外的警卫员也闻声赶来,其中有几个陈秋生的人,相互用枪指着对方。 我拍了拍衣服,冷眼看着陈秋生说,“陈师长,还继续打吗?” 陈秋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阴狠道,“你到底是谁!” 我冷笑,迎上他的视线,“我还能是谁?陈师长,今天这一课是要告诉你,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欺负的,懂吗?” “你究竟是谁?蒋家小姐养在深闺,怎么可能.......”陈秋生垂下眸子,仿佛在思考什么,忽地,他抬起头来盯着我的眼睛,深锁住我的视线,厉声问,“你是谁安插在将军身边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师长,我是谁,你没必要也没资格知道,”我背着手,轻轻走了两步,淡淡道,“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我是沈毅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必须给我起码的尊重!方才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过区区一个师长,在我面前如此不敬,实在是有失身份!” 纪曼柔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陈秋生,许是在想现在的情况他应该站在哪一边,但事实证明,纪曼柔不算太蠢,看得清楚当下的形式陈秋生意图对沈毅不轨,便上前来打圆场说,“夫人,您消消气,陈师长也不是故意如此的,军务紧急,难免急躁了些,”说毕,她又转向陈秋生,“陈师长,要不您先去南楼坐坐?我让吓人给您沏茶,林师长已经派人去找将军了,想必不一会儿便能回来了!” 陈秋生傲气凌然地站在一边,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生怕放过一丁点儿可疑之处,他看也不看纪曼柔,抬起手来示意纪曼柔闭嘴,“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将军回来!” 我冷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纪曼柔道,“纪小姐,叫人沏茶,陈师长没规矩,我们可不能没了规矩!眼看着快到饭点了,吩咐下人,多准备一份晚餐,可别叫陈师长饿着肚子等!我先上楼换身衣服去,你们可要好生招待着!” 说完,我负气上楼,月棠匆匆赶上来。我装作生气的样子推开门,又使劲儿关上,大声在门口对月棠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拿枪指着我,就算沈毅在外头有十个八个的女人,我蒋碧微还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谁敢对我使眼色?不过是个师长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元帅了!” 月棠会意,安慰我说,“夫人,您可别生气了!一会儿将军便要回来了!” 沈毅早就知道陈秋生在楼下,见我和月棠进屋,他仍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书,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让人生气了,我扔下手里的包,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书,压低了声音怒道,“那你还有心思看书呢!也不瞧瞧楼下那人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能全身而退上楼来,证明事情并不是那么严重,对吧?”沈毅淡笑着看我,“碧微,你真是让人惊喜。” “惊喜?我看是惊吓吧!沈毅,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可是对我爹娘说要疼我爱我给我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结婚还没一个月呢,就经历一场刺杀,手下逼宫,这日子,我可不要过啦!” 沈毅皱眉,微微起身,想要坐起来,我赶紧瞪他一眼,说,“你好生躺着别动!” “没事儿尽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婚姻誓言,来日方长!” “哼,我懒得跟你说!”我白他一眼,问,“你那相好的电话多少?既然相好,那来救救场,应该没问题吧!方才情急之下,我胡编乱造你去找她了,眼下陈秋生已经叫林海带人过去了,赶紧给林小姐打个电话通通气,不然,楼下那位估计一晚上都不会走!”开车回来时路过电影院,外头挂着林蝶雨的海报,我脑海中留了印象,方才脱口而出,还好没下错注! 沈毅笑了笑,然后报出一串数字,月棠机灵,不必我多说,上前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那电话便接通了,林蝶雨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吴侬软语,别提多酥软了! 月棠问沈毅,“将军,电话接通了,我该怎么说?” 沈毅眉毛都没抬一下,淡淡说,“你告诉林小姐,若是一会儿有人去林公馆找我,便告诉下人周知来客,我同她出去吃酒了!” 月棠复述一遍,林蝶雨也不问为什么,便答应了,挂断了电话。 我哂笑,拉着被子问沈毅,“看来这林小姐当真是将军的红颜知己啊,做事情都不问缘由,如此心领神会的默契,当真叫人羡慕!” 沈毅皱眉,又轻笑,“别淘气。” “谁跟你淘气!”我转身唤月棠,“月棠,我要洗澡!” 洗完澡出来,我换上寝衣,悄声问月棠陈秋生走了么,月棠点头,我心头悬着的一颗石头才落下去,“只怕现在走了,明天还要继续来。” 039:以身试险 “他不会就就此罢休的,碧微,给我换衣裳,我去林公馆一趟。”沈毅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床,扶着鎏金栏杆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和月棠,我赶紧扔下手里的毛巾和月棠上前去扶着他。 “叫你安生睡觉你听不懂么?”我怒道,“一会儿伤口撕裂了疼的可是你自己!” 沈毅强颜欢笑,咬着牙说,“莫慌,这点疼痛我沈毅还是能忍受的!” “你当然可以忍受,”我白他一眼,冷哼说,“咬着牙也要逞强,也就是你了!” 月棠忍俊不禁,打趣我说,“将军,您看,夫人现在有几分太太的模样了!” 沈毅爽朗一笑,看着我说,“月棠说的没错,夫人现在越来越有贤内助的模样了!想来这一枪也挨得值,不然.......” 我狠狠瞪他,负气扔下他走到一边去,冷着脸问,“林公馆?你相好的家里?” 沈毅说,“你别一口一个相好的,我和林小姐只是朋友,关系亲密了些罢了,月棠,你可闻见了?好大一股醋味!” 月棠随声附和,“就是,把整个屋子都熏酸了!” 我咬唇,两人唱双簧埋汰我,我咬牙,无可奈何,我问沈毅,“你当真要出去?” 沈毅点头,说,“陈秋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我已叫蝶雨在家等我,我一会直接去同她碰面,陈秋生和林海今日见不到我,是不会罢休的,等不到明日便会杀回来。方才林海已派人来通知陈秋生,我和蝶雨去了剧院,陈秋生立马带人赶过去,若是在剧院没见到我,他们立即会赶去林公馆。碧微,时间紧迫,争分夺秒!” “可你身上的伤怎么办?”我急道,“你现在行动不便,若是一不小心.......” 沈毅抬手示意我不必多言,“为今之计,要打消陈秋生的疑问,只得如此了,”月棠扶着沈毅慢慢走向床边,他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怅然地说,“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若是今夜看不见我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他是不会作罢的。”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陈秋生蓄谋已久,今晚来这里已是司马昭之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只能如此了。 “月棠,我来给他换衣裳,你让纪小姐去安排车子,别让太多人知道。”我扶着沈毅,换月棠去通知纪曼柔安排。 月棠走后,我给沈毅换上一条西裤,白衬衫外套一间深灰色的针织背心,外头套一件深灰色的大衣。穿衣服之前先检查了他伤口,又在口袋里放上一瓶药粉,是专门止血消炎用的,以防万一他伤口撕裂后伤势恶化。“药粉我放在你口袋里,若是伤口裂开了,赶紧上药,记住!” 给换衣服时,我一只在心里默念着,蒋碧微,你啥都没看见,啥都没看见,然后红着一张脸给他换完衣服。沈毅没抓着机会打趣我,因为换好衣服时,他已经满头大汗,想必是伤口疼得紧。 “还好吗?”我拿怀里的丝帕给他擦去额角的汗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想,即便现在去了,他这脸色一看就不对劲,陈秋生那么狡猾,难道看不出来? “好香。”沈毅一脸沉醉地说,“夫人的帕子送给我可好?” “沈毅!你给我正经点儿!”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教训地口气说,“能不能严肃点儿?” 沈毅无力地笑了笑,拉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安慰地说,“我上阵杀敌十几年了,这点儿小风浪能难得住我?你安心在家等我便好!” “那行吧........”我淡淡道,“可你脸色太苍白了,怎么办?”我望着沈毅,脑经飞快的转动,拉了拉沈毅的衣裳,“有了!”我飞快跑去梳妆台,拿了盒胭脂过来,刚打开沈毅便立即扣上,拒绝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我瞪他,不由分说地打开盒子,沾了些胭脂在手上,“你过来!要是你不听我的,今天你别想出门了!” 沈毅悻悻然看着我,一脸的不情愿。 “你这样子走出去,不用试探,陈秋生便知道你受伤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不叫人怀疑?”我说。 沈毅想了想,才不甘不愿地点头。我将胭脂在他脸上涂开,抹匀了,看起来气色大好。最后又取了我平日里用的蜜丝佛陀给他润唇,总归是好了许多。 临走之前沈毅在腰间别了两把德国小手枪,膛里装满了子弹,脸上带着凛然的杀气,仿佛要上阵杀敌一般。 下楼时纪曼柔已经准备好车子,站在客厅里等候沈毅,我挽着沈毅下楼,纪曼柔赶紧上前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识趣道,“我去挑几个机灵的人,一会儿你带着出去。” 月棠跟着我到警卫处,挑了六名身手不错的警卫,叫他们换上便服,一会儿跟在沈毅后头保护沈毅。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那六人换好衣服出来,清一色的黑色西装西裤皮鞋,每人都配两把手枪,检查完毕后,我留下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警卫,让其余五人去外头待命。 “夫人,不知道您有何吩咐?”留下的那人谦恭地问我。 我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那人迟疑地看着我,我笑说,“看什么看?赶紧的!” “是,夫人!” 等他凑过来时,我假装在他耳边说什么,在他不注意时,竖起手掌,狠狠地往他脖子上砍了一下,那人立马晕过去,倒在我肩膀上,双眼等着看我,又慢慢闭上。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月棠见我将人打晕了,着急地看着我。 我蹲下身躯扒那人的衣服,对月棠说,“月棠,你赶紧来帮忙,时间不多了!要是一会儿醒过来可麻烦了,你赶紧的!” “小姐!你这是要跟着将军去?” “对呀!这群人我哪儿放心,沈毅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我催促道,“月棠你赶紧的!” “可小姐.......这.......这太危险了!您.......” 我顺利地将上衣和外套拔下来,一面换着,一面催促月棠,“别废话了!赶紧,快来不及了!要是你不帮我,你就........你就回蒋府去吧,我不要你了!” 月棠无奈,只好帮我扒人家的裤子,可他大姑娘一个,现在被我逼着去扒男人的裤子,别提多难为情了,月棠闭着眼睛去解人的皮带,生怕碰到什么一般,那可怜的样子瞧着就好笑,我忍不住笑出来,她瞪我一眼,“小姐!您还笑得出来!” 换好衣服过来,我检查了下手枪,虽然不会用,但还是带着把,以防万一,大不了我乱开枪!打中一个是一个! “月棠,你叫人把他带下去,别叫纪曼柔知道了!一会儿沈毅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先睡了!哎呀你就别担心了,等我回来给你买新衣裳!”我着急出门,月棠叫住我,把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扔给我,紧张地嘱咐说,“小姐,您注意安全!” 我点头,把头发挽起来,带上帽子,谁也看不出来是我。 我和其他五个警卫员站在大门口,常远和沈毅不一会儿便从洋楼里出来,沈毅走得慢,常远一只搀扶着,走到门口时沈毅看了看我们六个,问了句,“是碧微挑的?” 常远说是,沈毅点了点头,然后上了小汽车。我们六个,分坐两辆车子,上车后,我坐在后排,刚坐下便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顶着,刚反应过来是手枪,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别动!” 040:剧院刺杀 我正想转过头去,却被呵斥说,“不许动!举起手来!”手枪抵在我腰间,肩膀也被人抓住,我完全不敢动弹。 “你不是小四!”坐在我身边的人冷声问,“你到底是谁?跟着我们行动是什么目的!” 前排坐着的人也转过来看着我,因为夜色比较浓,背着光看不真切面孔。副驾驶坐着的人也拿枪指着我问我是谁。 “我是蒋碧微!”貌似那人并不知道蒋碧微是谁,我急了,赶紧说,“我是你们夫人!不信你们摘下我帽子!” 副驾驶的人狐疑地看我一眼,朝坐我身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那人慢慢摘下我的帽子,盘好藏在帽子里的头发散开,大家才放了心。 “真是夫人!” “对不起,夫人,冒犯了!”坐我身边的警卫恭敬地将帽子还给我。我摆摆手,“没事儿,你们这样也是应该的。” “可夫人,您怎么.......小四呢?” “他被我打晕了关房间里了,”我淡淡说,对方盯着我,一脸的不相信,我讪讪地笑着,“你放心,他只是晕了,我让月棠看着呢!” “不是,夫人您........” “你闭嘴!一个字都不许说,就把我当你们的小四,谁要是敢透了风,我就罚他------罚他三天不许吃饭!”我疾言厉色道。 “属下------属下不敢!” 暗夜里,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开出南槐路,开往霞飞路的电影院,车子里静默无声,开出一段路吼,街市上的光亮越来越热闹,这便是江城的新市区了。路过百乐门的时候,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格外明艳照人。门口站着两名身穿西装的门童,迎来送往的舞女花枝招展,惹人注目。我随口嘟哝了句,“下次一定要来玩玩”被身边的人听了去,他呆呆地回答我,“夫人,这种烟花之地,您还是不要来的好!” 我大笑,问,“为什么不能来?” 那警卫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说,“这里面的女人男人都-------都不正经!” “哈哈哈哈哈,沈毅也经常去吧?”没等人回答,我自言自语道,“反正他是个不正经的人!” 刚说完,车子便停在剧院门口,林蝶雨的海报独占了一面墙壁,上头两盏灯明晃晃地照着,哪怕是深夜,林蝶雨的笑颜如花也看得格外真切。她当真是美人,这个时期的拍摄技术和后期处理技术远远比不上21世纪,可海报上的林蝶雨,仍是举世无双。 沈毅的车子在前头,我们几个率先下车,站在一旁候着。常远本想扶着沈毅下来,沈毅却摇了摇头,坚毅的面孔上透着淡淡的苍白,气场却丝毫不减,威严霸气,肃杀凌厉。 常远朝领队的警卫抬了抬头,那警卫便上前来,吩咐我们一会儿两个人贴身守着沈毅,其余人分开行动,目的就是保护沈毅的安全,说完,他抬了抬手,我们便四处散开,后脚跟着沈毅进了剧院。 我被分在第二组,守在剧院门口的回廊处,常远带着一名警卫进了包房,一名留在门口。剩下的一组守在楼梯口,但人与人之间的间隔不过十来米,距离较近。 沈毅进了包房后,门立即关上了,我四处盯着,看有没有埋伏,还好四下无人。这时候我想起一件事儿,那就是,我不会用枪啊!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了,我不会用咋整?我想了想,咬牙往前,走到门口叫守门的警卫,便是车上拿枪指着我的人。 我小声问,“兄弟,这枪怎么使,你教教我?” 他诧异地看着我,那表情像是在告诉我,你不会用枪还敢跟着来? 我瞪他,小声说,“你赶紧的,看啥呢?” 他有点呆呆的,反应过来便拿着枪细细教我,“一会儿你子弹上膛,用力抠动中间的扳机就好了!只是后劲很大,你要小心手!夫人,您听懂了吗?” 我琢磨了下,觉得蛮简单的,便点头说,“学会了!没事儿,一会儿我乱开枪就是了!” “夫人,这可不行!你-------” “嘘!别说话!”我堵着他嘴巴,只听见屋子里传来林蝶雨的声音,有些着急和无奈。 “我叫丫头先拖住他,但估计没什么用,林海是不爱听我的话的,我看不出五分钟就要来了!你当真受伤了?哼,我还以为是谣传呢!你还真舍得为了她赌命,可人家领情么?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又不是不知道,蒋碧微是有心-------” “蝶雨,你就别唠叨我了!一会儿见机行事,若是有危险,先自保!懂么?”沈毅沉稳有力的嗓音响起,那声音里透着几丝疲惫和无奈。 “你少在这儿给我说些没用的!我告诉你,若是今天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蒋碧微卖到窑子里去接客!”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蝶雨说,“只怕到时候用不着我出手了,你那怨妇小姨子怕是比我下手还快!上次不就差点儿把她给------” 本想继续听下去,可警卫推了我一下,示意有人上来,果然,我听见楼下又嚷嚷声,立即退回到回廊那边躲起来。不一会儿,陈秋生和林海带着人匆匆上楼来,不管警卫的阻拦,猛地推开门走进去,手里还端着枪! 躲在楼道的警卫全都聚集到一起,抽出腰间藏着的手枪上膛,举着枪围着包间。 陈秋生冲进包间,见沈毅和林蝶雨正沉醉于电影,冷笑了一声,然后收起枪支,装模作样道,“属下失礼!”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收起枪支,退到房门外去。 沈毅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盯着前方,淡淡道,“秋生你最近略微急躁呀!” “属下是有急事禀报将军!多次登门而不见,属下这才着了急,务必要见到将军本人才放心!”说完,陈秋生恭敬地低头。 沈毅冷哼,“你是多心还是放心?有什么事不能去南楼等我?非得来打扰我和林小姐看电影?” “属下------” 林蝶雨立即站起身来圆场说,“不碍事儿的,陈师长也不是外人,怕是你家里哪位醋意大发,没告诉陈师长你来我这儿。林海,你也是,不拦着陈师长一些,怎么这么久了,你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佣人刚才还打电话来说你想抄了我家呢!” 林海悻悻然,“表姐,我也不是故意的,一时情急罢了------”原来林蝶雨是林海的表姐!天哪! 陈秋生看了林蝶雨一眼,悻悻地说,“夫人也是无意之举------” “你找我何事?”沈毅站起身来,走到陈秋生身边,深邃的眼眸深锁着陈秋生的眼睛,虽说是盯着陈秋生,被吓到的却是林海,连连解释说,“将军,我们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听说前两日您在巷子口遇刺,陈师长和我怕您出事儿了,有心人隐瞒实情-------” “你们是担心我出事儿还是巴不得我出事儿?”沈毅忽然吼了一句,微微转过身,接着,反手一巴掌扇到陈秋生脸上,没错,他用的是左手,就是他受伤的那只手。 果然,陈秋生愣了,他心里清楚,沈毅受了伤,决计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可我心里才清楚,沈毅这是逞强! 我咬牙,这糊涂蛋!关键时候,净知道逞强! 陈秋生眉毛皱到一块儿去,狐疑地看着沈毅,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散发这狡黠的光,包间里一时静默,无人说话,陈秋生和沈毅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让步。 林海站在旁边,见气氛不对,赶紧圆场说,“将军,的确是急事!前线传来消息说我军的物资被地方烧成灰!将士们接下来的日子得挨饿了!陈师长和您出生入死多年,怎么可能-------”林海话还没说完,陈秋生就开始冷笑,那笑声格外的阴险可怖,穿过长空钻入耳朵,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 我赶紧戒备,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可陈秋生竟然低下头,诚恳地致歉说,“是属下思虑不周,打扰将军了!属下十八岁就跟着将军,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将军给的,属下一片忠心,将军明察!” 林蝶雨双手抱在胸前,妩媚地笑了笑,拿起椅子上的披肩搭在肩膀上,对沈毅说,“您就别生气了,还好那天没伤到,不然您可不得怀疑到身边人身上去了?走啦,电影都完了,该回去了,若是回去迟了,你家里那位怕是明天得来撕了我!” “就是,就是,将军,属下送您回去!”林海随声附和说。 沈毅收回目光,脸色稍霁,淡淡说,“罢了,不早了,回去吧。”林蝶雨挽着沈毅的胳膊走在前头,沈毅微微回头对陈秋生说,“若是要事,便回南楼说!” 说完,沈毅预备离开。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看到陈秋生望着沈毅的背影阴笑,然后举起手枪,大叫沈毅的名字。 “沈毅!去死吧!” 你一定不能错过的章 节。 各位读者: 见信如晤。 我是林如斯,这是我在若初的第一本书,感谢各位的陪伴支持。 同时,这也是我的第七本书,第一次着手写民国戏,一开始担心不顺畅,但写到后面,越来越爱,对蒋碧微和沈毅的故事,越来越爱不释手。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 从今天开始,会牵引出蒋碧微和沈毅的爱情线。貌似爱情小说都这样,男女主角总是要经历一些刺激冒险的事情后,才能拨开云雾见晴天,两颗心才会靠近,作伴。这样的感情,经得起世俗的考验,也经得起岁月的洗礼,细水长流,情深如旧。 后期的关键人物又那些呢?我来给大家梳理下人物。 首先是真正的蒋家小姐的心上人,顾清源,也就是蒋碧荷从前提过的清源哥哥,蒋家掌柜顾庆仁的长子。他不久后便会出现,成为考验蒋碧微和沈毅感情的一个重要线索,同时,顾清源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与全文的发展不可分割。他是一个爱恨分明却极为自负的人,也许你会很喜欢他,也许,你恨极了他。 其次,是纪曼柔,在前面的一段戏里,大家已经对纪曼柔有所了解,她深爱着沈毅,却难以启齿,埋怨一切和沈毅又牵扯的女人。同时,她心狠手辣,却头脑不够,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尘封在时间里。后文的发展,会由蒋碧微来揭开纪曼柔隐瞒多年的秘密。 再次,便是蒋碧微的妹妹,蒋家二小姐,蒋碧荷。她不甘庶出的身份,一心想飞上枝头,给真正的蒋碧微灌下药后去骑马,导致蒋碧微坠马昏迷,原本以为自己的美梦成真了,却不料,蒋碧微又醒过来,代替蒋碧微嫁给沈毅的美梦破碎。当然,她不会就此罢休,她心狠手辣,心思细密,后期会有许多精彩的戏份,敬请期待。 最后,将军行辕的废楼里真的有鬼吗?那一段灯火是谁点燃的,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所有人对那栋楼都三缄其口? 041:沈毅,我不欠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毅警觉地往后一躲,子弹脱膛而出,我只好往后一闪,再回头着急看沈毅。还好枪子儿从他肩膀处擦过,只擦破了衣服,他没受伤!我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去! 他知道陈秋生没这么容易放他走! 常远刚抽出枪来,被林海一拳打掉了,两人扭打到一块儿去,门外埋伏的人听见枪响后全都奔过来,我们的人同陈秋生的人打起来。整个剧院枪声不断。 沈毅护着林蝶雨,一手抽出手枪,躲到屏风处和陈秋生打起来。我从门口闪进来,因为不太会用枪,只好胡乱打一通,熬到后面,沈毅的手枪竟然没子弹了,我赶紧把自己腰间的枪扔了一把过去,沈毅搂着林蝶雨,在枪林弹雨中躲到椅子后面去。陈秋生枪法极好,但是碰上沈毅这样的对手便逊色了许多,打了许多枪,最后都没击中要害。 到最后,两个人都没子弹了,陈秋生扔下枪,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上前来,眼看着就要找到沈毅的位置,我咬紧牙关冲了出去,闭着眼睛开枪,那一枪打在陈秋生的手臂上,没伤到要害,我懊恼地看了一眼手枪,又接连着开了几次。都被陈秋生躲了去! 只听见背后传来沈毅的声音,“这么烂的枪法绝对不是我教的!” 我恨恨道,“沈毅你个混蛋!早知道就不来救你了!还敢说我枪法烂!” “你是碧微!”沈毅惊讶地高喊,“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自然是来给你陪葬的!呵,蒋碧微,我就知道你不简单!”陈秋生愤恨地看着我,见我也没了子弹,拽着匕首上前来对着我砍,还好之前学过些三脚猫功夫可以抵挡一阵子,加上陈秋生受了伤,我一人对付尚可,我一边跟陈秋生对打,一边叫沈毅带着林蝶雨赶紧走。可沈毅愣是不走。“我堂堂将军,落荒而逃可不是我的本事!” 林蝶雨急忙抓住沈毅的肩膀,“将军!不可以!” 沈毅说,“碧微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住,蝶雨,你是林海的表姐,他不会对你不利的!一会儿若是情况不妙,你急的趁乱逃走!” “将军!”林蝶雨死死抓着沈毅的胳膊,两眼含泪盯着沈毅说,“你若是不在了,我又何必苟活!既然你选择了让我参与进来,那边同生共死罢!” 我在一边儿瞧着他们郎情妾意的,可酸了,心里空落落的,陈秋生又逼得紧,我便吼了沈毅一句,“得了,你俩都滚蛋,沈毅,我欠你一命,今天就算还你了!赶紧带着你相好的走吧!烦死了!”说完,我只觉得肩膀疼,抬眼一看,是陈秋生在我胳膊上划了一道!可疼死姑奶奶了!我瞪陈秋生,“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好汉!” 陈秋生哪儿有闲情跟我吵架,对准我将匕首刺过来,我左转时一弹腿,踢到他手腕上去,匕首落在地上,他怨怼地瞪我一眼,又捡起来,二话不说冲上来对我一阵乱砍。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承诺岳父岳母这一生爱她宠她,又怎会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我既然是她丈夫,便要拼全力护她周全!” 说毕,他安顿好林蝶雨,上前来帮我对付陈秋生。赤手空拳的,我只好掏出靴子里的匕首给他,可他不中用,被陈秋生一脚踢到地上。 “你个老男人,啥时候了时候还逞强?赶紧带着你相好的滚,别碍我的眼!身上还有伤呢!”我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别淘气!”沈毅瞪我。 陈秋生冷笑,“你果然受伤了!沈毅,你果然受伤了!哈哈哈哈哈------” 沈毅扯到伤口,明明很疼,却咬着牙忍着,怒瞪陈秋生说,“果然是你派人刺杀我!” “不是他难道是我啊!”我无语地说,“这时候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沈毅你简直了-------” 趁我疏忽时,陈秋生一刀戳过来,又戳到我手臂,顿时疼的我炸毛,我一个回旋踢上去,陈秋生倒在一边,砸倒了椅子不说,还砸坏了台灯。 我吼陈秋生,“敢不敢不要老砍我手臂啊?!”见沈毅倒在地上动不得,情形不容乐观,我咬牙,喊躲在屏风后面的林蝶雨,“林蝶雨,你赶紧带着沈毅走,赶紧走!” 林蝶雨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上前来拉着沈毅,刚好常远也跑进来,上前去扶着沈毅,关切道:“将军!您没事儿吧!” 我吼常远一声,“还愣着?赶紧带将军走!” “走?你们一个都别想走!”陈秋生忽然抽出手枪来,我没想到他还藏着一把在背后,他对准了沈毅开枪,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冲上去给他挡着。 一股有力的撞击穿越我的胸部,我只感到一阵无边的疼痛,耳边传来阵阵枪声,还有林蝶雨和沈毅的呼喊声,但那些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眼黑之前,我看到沈毅焦急万分的脸,我笑不出来,说一句话都觉得累极了。 “沈毅,我不欠你了。”我说。 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想的不是我醒来了,而是,天呐,我又死了一次?没有谁比我更命苦了吧,一次被撞死,一次被枪打死。 还好,两次都死去活来------可又有些失望,我曾想过,若是死了,我能穿越回现代么? 事实是,没能------ 我抿了抿嘴唇,觉得嘴巴干得快裂了,喉咙里就像是烧了把火似得,燥得很,能喷出火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月棠趴在床前,我动手臂的时候把他给吵醒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看我,见我睁开眼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虽说黑眼圈极重,却立马两眼放光,高呼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这让我想起了刚到蒋府那会儿,月棠也是像今天这样,高呼着蹦跳出房门。 一晃,也一个多月了。 被月棠这么一喊,不一会儿我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我以为是沈毅来了,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呢,可听声音,来的却是常远! “夫人醒了?”常远声音里又掩藏不住的喜悦,“我现在就去通知将军!” 月棠说,“你傻不傻?是你快还是电话快!春桃,给南楼去电话,说夫人刚才醒了!” “哎!我这就去!”春桃在楼下应答。 常远推门而入,站在床前恭敬地向我行了个军礼,正儿八经地说,“夫人,属下佩服!古语有云,巾帼不让须眉,属下那日便是见识了!没想到夫人区区弱女子,竟如此有胆识,属下佩服!从今往后,夫人叫我做什么,常远不再抗命!” 我和月棠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月棠拿棉棒蘸水给我润唇,打趣常远说,“那可不是,咱们家小姐聪明过人不说,还有勇有谋,岂是你敢小瞧的?今日倒是知道来拍马屁了,前些日子干啥去了?还不是帮着你家将军瞒着我家小姐去找林小姐了!” 月棠说得常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常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说,“怕是将军往后都舍不得让夫人伤心了------夫人此番受伤,已经快要了将军的命,哪儿还敢再让夫人难受呢!” 我只觉得脸红,赶紧让常远住嘴,“常副官,这才几天呀,就这么会说话了,月棠,你去瞅瞅,他嘴上是不是抹了蜜糖?” 月棠瞪他一眼,常远缩了回去,怔怔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我笑他,“你看,这会儿又不说话了,我们太凶了么月棠?” “常副官,你委屈啦?”月棠问。 常远立即摆手,“不不不,不委屈,不委屈-------只是,夫人,那天你怎么跟出去的,我竟全然不知-------” 床边放着一盆温水,月棠拧了帕子给我擦脸,才慢慢解释说,“自然是我家小姐聪明!一早就看出来陈师长图谋不轨!”月棠偷笑,许是想起那晚我的举动,“小姐将警卫打晕了,换了警卫的衣裳,乔装混去当警卫的。你一颗心全在你家将军身上,自然是顾不上我家小姐了,哼,当日你听闻小姐已经上楼睡觉时,怕是认为我家小姐贪生怕死,毫无人情吧!” 我淡笑,斥责月棠,“月棠,你这丫头,几时这么牙尖嘴利了?可不是我教的!” 常远讪讪地说,“原来如此-------是属下小人之心了。” 我微微一笑,“没事,本来就是刻意瞒着你们的,若是告诉你们了,我哪儿出得了门-------”来估亩圾。 月棠端着水盆,故意撞了一下常远,不满地说,“哼,难为我家小姐有这份心思,却不知道沈将军如何想的,我家小姐这般为他,他却和林小姐不清不楚,也不知道-------” “月棠,住嘴!” “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月棠看了我一眼,又说,“小姐,您别怪我多嘴,娶了您这样好的夫人,将军便不该在外头沾花惹草,更何况您------” “将军和林小姐是清白的!”常远解释说,“夫人有所不知,那晚将军出门前,已经安排好一切,若是他回不来,汇丰银行内存有三十万大洋留给-------” “碧微!”没等常远说完,房门被推开,一抹高大的身影钻进房中,沈毅满脸风尘,头发也被风吹乱,风衣边角还扬着,似乎还留着一袭秋风一般。 042:你当真只是为了还恩情? “将军!”常远行礼道,“您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南楼到这边少说也要十分钟------” 我悄悄瞅了一眼墙上的西洋挂钟,不过最多五分钟而已,想来他是一路飞奔回来的,不然怎么可能把头发搞成个鸟窝。 “你们都出去吧!”沈毅淡淡说。此话一出。月棠和常远自然是乖乖听命了,可他俩刚走到门口,又被沈毅叫住,“等一下!” “将军,您有何吩咐-----”常远弱弱问。 沈毅慢悠悠摘下受伤的皮手套,扔在常远脸上,“常副官最近话比较多。让张妈拿绣花针把你嘴巴缝起来,我瞧着张妈针线活不错,你也不委屈了!” 常远自知方才说漏了嘴,那些安排都是背着我的,沈毅是多么要面子的一人呀,被常远戳穿了,不发火才怪呢! “将军!您开玩笑吧!”常远脸色可难看了。 “你认为呢?”沈毅冷着脸,全然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军令如山!” 常远一下子哭丧着脸,被沈毅给吓到了。讲话都哆嗦起来,“将军,您------您高抬贵手!” 常远真是傻,我和月棠都看出来沈毅是开玩笑的,就他当真了,月棠忍俊不禁,笑他说,“你真是个呆子!” 常远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那模样可怜兮兮的,我忍不住折腾人家,便说,“常远你先下去吧,他怎么说你还怎么做呀?傻小子!” “谢谢夫人!”常远急忙道谢,脚底抹油开溜。 沈毅望着门口叹气。对月棠说,“给夫人端些吃食来,昏睡了三天,瘦成火柴棍儿了!” 月棠说,“这就去!厨房灶上一只热着粥呢,将军吩咐过,月棠不敢忘!”说完,端着水盆离开房间。 沈毅脱下风衣,随意地扔在床尾的沙发上,坐到我身边来,不由分说地抓着我的手抵在嘴唇便捂着,“怎么还这么冷?要不要加一床羊绒毯子?” “不用,我天生体寒。怎么捂都捂不热。你别操心了。”我有点不好意思,默默抽回手,可沈毅不肯,又抓了回去,还训斥我,“别闹,捂着有点热气总归是好的。” 近距离看,沈毅的发型更加丑,额前的几缕头发被风吹起来的额,竖在额头上方,同他一身整齐的军装太不相称,我不禁伸手去摸了摸,笑说,“跑得多急呀你,头发搞成这样,真丑!也不怕别人瞧见,损了你沈将军的威严!” 沈毅淡淡一笑,眼眸都温柔了,“接到电话就匆忙赶回来了,着急想见你------哪儿顾得上这些琐事,况且,我只在意你,别人看不看,与我有何干系?”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看着他没好气说,“我又没要你这么快回来-------” 沈毅说,“可我想快点,恨不得飞回来,碧微,你知道吗,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我都快疯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如何向岳父岳母交代?” 我皱眉,问,“我家人已经知道了?” 沈毅点头,“当晚你回来昏迷不醒,嘴里却叫着妈妈,我便派人去将岳母请过来了-------医生说你好了许多,岳母便回去了,明日再来,府里还有事要料理。” 原来如此,可能,我在梦中想起我妈了,她走得早,我每次做梦都会梦见她,但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认认真真地说,“你答应我,若是往后有危险,一定要自保,我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让你受半点伤。我沈某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统领一方?”来台介划。 我淡淡抽回手,说,“你放心,若是往后还有这样要命的危险,我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你以为我傻啊,啥都不会,还站在一边替你挡枪子儿!要不是之前你救过我,你以为我会这么拼命?沈毅,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恩情而已。” 听我这么说,沈毅有点儿失落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赶紧撇开视线,又说,“这回是我自愿救你的,你别放在心上,上回你不也舍身救我了么?我这是还恩情呢,你不必在意,还了你的恩情,我心里也好受多了,”我抬头,眼睛快速扫过沈毅的脸,见他还绷着一张脸,气氛略尴尬,我便开玩笑说,“不然每次跟你吵架我都底气不足,这下子好了,还完了,我也有底气了!” “当真只是为了还我恩情?”沈毅声音淡下来,语气里夹杂着几丝失望,他期盼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散发着星空般的幽光,紧紧地锁住我的双眼,我的面孔,我的每一个表情,像是怕我说谎一般,“碧微,你说,我要听你的真心话,你当真对我,一点点儿感情都没有?”沈毅抓着我胳膊,不由地用了些力,我感觉到臂膀上传来的力量,发散着期待的信号。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敢看沈毅的眼睛,只好垂下头来看被子,可沈毅摇着我肩膀,要我抬起头来,“碧微,你看着我!” “你弄疼我了!”我龇牙咧嘴地抬头,“我还是病号呢沈毅!” 沈毅恍然反应过来,紧张地问我,“我看看伤口!疼么?”说着他就要上前来拉我的衣服,我下意识往后一闪,又扯到,咬着嘴唇说,“你别过来,我伤在胸口,你看个屁啊!” “那-------你等着,我去叫医生来!”沈毅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我赶紧叫住,不耐烦地说,“算了,只是有点点疼,别麻烦了,你不要来招惹我就是了。” “蒋碧微,你就这么------这么讨厌我?”沈毅问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心想,我的天哪,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 可没等我说话,沈毅便自顾自说起来,“罢了,就算你讨厌我也无用,这辈子你既是我沈毅的女人,便只能爱我一个!哪怕你现在讨厌我,来日方长,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爱上我!”那语气,可谓是自信啊!天地间第一人啊! “我去------”我简直快吐血了,没忍住吐槽,“沈毅,你还真是不会讲话啊!有你这么探望病人的么?好歹我也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不安慰就算了,竟然一个劲儿的刺激我,你太没意思了!” 见我生气,沈毅竟然还笑,“是你太淘气!” “你!”我怒瞪他。 刚好这点儿上,有人敲门,沈毅沉吟一句,“进来!” 我愣是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纪曼柔,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头是一碗小米粥,一碟开胃的小菜,青花瓷的餐具装着,白是白,青是青,让人看了格外有食欲。 “姐夫,我给夫人送点吃的来。”纪曼柔淡淡看了沈毅一眼说。 沈毅说,“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好了,你干嘛亲自来。” 纪曼柔笑,“不碍事儿,本来,我也想上来看看夫人伤势如何,”她转向我,眼神想比之前友好了太多。她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嘘寒问暖了一番,我都一一回答了。我这人吧,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好,别然要是不待见我,我也不见得有好脾气,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见纪曼柔态度极好,我也不像平时那般跋扈,对她笑了笑,又说,“辛苦你了纪小姐。” “这些都是应该的,”纪曼柔看着我,半晌,说了句让人觉得尴尬的话,她说,“谢谢你救了我姐夫。” 我不知道怎么描绘当时的场景,反正挺滑稽的。你想想啊,我老公站在一边,我听另外一个女人谢谢我救了我自己老公,额,哪里不对劲,你们知道了吧!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毅笑了笑,沈毅尴尬地咳嗽两声,走上前来端起粥喂我,纪曼柔阻拦道,“姐夫,还是我来吧,您怎么可以-------” 沈毅沉着脸,淡淡说,“不碍事儿,碧微是我夫人,喂她喝粥有什么?夫妻间举案齐眉,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想来,他堂堂大将军,一定没这么伺候过人------- “可姐夫,您-------”纪曼柔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毅制止了,“曼柔,你先出去吧,让月棠把药准备好,一会儿端上来。楼下还有许多事,你先去忙。” 纪曼柔无话可说,只好退出卧室。临走时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为复杂,有许多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 沈毅当真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十分贴心。 “这粥味道怎么有点奇怪?”我吃了两口,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点微苦呢?” 沈毅看着我,一勺子送到嘴边来,说,“这里头加了核桃粉,补身体的,怎么会是苦的?怕是你嘴巴苦吧!先前喂过你几次药,可能是残留在口中的药粉。” 我心想也是,这么久没喝水了,难免嘴巴微苦,多尝几口后又觉得粥里泛着清香,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饿了几天,真正吃东西的时候却不太能吃,喝了大半碗粥后就吃不下了,沈毅摇头叹气,将碗放在一边,“一会儿饿了再叫人送来,我让厨房一直温着呢,只要你想吃,随时都可以。” “嗯,”睡久了,背疼,我挣扎着想起身来,却被沈毅一把摁住,“不许动,你现在一动,就怕扯着伤口。” 沈亦刚说完,常远便敲门进来,一脸凝重地在沈毅耳边说了什么,沈毅生气地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043:就算是做妾,我也愿意! 常远低着头,回答说,“就是方才!刚接到电话,说是有人接应,打伤了咱们的人。然后跑了------” 沈毅眯着眼睛,愤怒道,“立即下达追捕令,我就不信了,他能逃到哪里去!他身上有伤,必定走不远,你立即带着人封锁全城。在各个出口设关卡,务必要把他给我抓回来!此外,能顺利从暗牢中逃走的,一定很熟悉咱们的布局,好好的给我查究竟是谁做了内应,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地下搞鬼,不想活命了!” “是!将军!”常远立正行军礼,然后匆匆下楼去,不一会儿便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沈毅站在床前看着外头,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双手背在腰后,如一棵挺拔的苍松立在床前,格外触目。不用说,他是怒气正盛。 我也懂得察言观色,哪怕是沈毅对我不同,此时也不敢跟他讲话,只好等他稍稍冷静后,我才开口说道,“你何必生气,既然已经逃了,那便想办法搜捕,生气有什么用?徒劳给自己增添烦劳。” 沈毅眉头舒展开,但脸上坚毅的神色并未减退。他负手而立,怅然望着我,“他那晚是想要了我的命,也想要了你的命!杀了我无所谓,我沈毅男子汉大丈夫,岂是怕了他的?可他竟然想动你,我忍无可忍!还好你伤势已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他全家陪葬!”来台讽号。 他语气坚硬,话语间脱洒而出的是决绝,他是断不会放过陈秋生的。 “好啦,你也别太生气,气大伤身。常远已经去搜捕了。如你所说,他身上有伤,逃不了多远。”我说。 沈毅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我自有分寸,你别操心,好好修养。”沈毅走过来我身边,替我压好被子,胸有成竹地说,“他跑不了的!除非他能狠心放下妻儿不要,独善其身,否则,只要他敢出现,我保证他死无全尸!” “你关押了陈秋生的妻儿?”我皱眉问,陈夫人我见过两三次,她同纪曼柔关系要好,常来将军府找纪曼柔,那女子温温婉婉的模样,楚楚动人,此时陈秋生逃走,她和孩子被扣下,不知道境况如何了。 沈毅点头,“我说过,若是你有半分闪失,我让他陈家上下给你陪葬!” “你把他们关在哪里了?” 沈毅说,“在军部暗牢中。” 其实我是心有不忍的,但此时沈毅正在气头上,我不能多说什么,他这么生气,除了陈秋生的背叛,还有大部分是因为我中的这一枪,若是此时我出来替外人说话,沈毅会难看的。 我淡淡说,“嗯。我睡一会儿,你去忙吧,不必守着我了。” “好,我夜里早点回来,有事就差人打电话去南楼,我在那边。”沈毅说。 我睡下后,他仍旧不放心,站在床前看了我好久都不肯走,我只好装作睡着的样子。闭眼时,我感觉到他站在床畔的叹息,以及,他落在我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他走后,我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心里面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这一场危险后,我的心,某块地放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心里头有个声音问我,蒋碧微,你为什么那么奋不顾身上前替他挡枪?死过一次的人,你还想死第二次?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我确定,在看到危险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没想太多,直接冲上去了。 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月棠叫醒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一刻,她端着清水和药丸上来给我,那西药是沈毅命德国医院的医生开的,当时的环境,想要用上西药并不是容易的事,可沈毅却给我用最好的药。 月棠说这些的时候,她都带着感动的语气,偏偏我淡淡的一句“知道了”。 “月棠,我昏睡的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吃过药,我靠在床上问月棠。 月棠说,“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将军抱着您回来,又叫了医生来连夜做手术,那一枪打中了胸口,得去除子弹,将军守着寸步不离,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听常远说,林师长被当场打死,陈师长留着活口,关在了地下暗牢里,当夜将军又派人去抄了陈师长的家,把他们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抓起来了,陈师长是没有父母的,除去仆人外,便是妻儿了。本来将军一怒之下是要杀光他全家的,是纪小姐求情,陈师长额妻儿才留了条命。” “纪曼柔?” “是纪小姐,都说纪小姐和陈夫人交好,不忍心------将军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后来纪小姐不知道说了什么,将军便答应了。” 原来是纪曼柔求情,沈毅如此决绝的一个人,恨不得将陈秋生碎尸万段,纪曼柔究竟说了什么,才让沈毅松口的呢? 这时,有人敲门,月棠应了一声,柳妈推门进来,恭敬地说,“夫人,蒋府老夫人来了。” “咦,夫人竟然来得如此快,我刚打电话过去不久呢!”月棠欢喜道,“柳妈,请老夫人上来吧,再去煮一壶蜜茶上来!” 不一会儿,我娘便上楼来,跟随来的还有蒋碧荷和徐姨娘,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蒋碧荷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那抹冷笑中夹杂着几丝阴险,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模样。 “孩子,你终于醒了!”我娘握着我的手,眼中盈盈含着泪水,激动地说,“听说你受伤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方才月棠打电话来,我们便匆忙赶来了,你爹前脚被药房叫走,也差人去通知他了。” 我撒娇地说,“娘,让您忧心了,伤势无大碍,已经在愈合,您就不要再担心啦!” 见徐姨娘站在一边,我微笑招呼道,“月棠,快给姨娘搬张椅子来,别光站着!” “见大小姐气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夫人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心里挂念着大小姐,现在总算是能放心了。”徐姨娘捏着帕子说。 我与这位姨娘的接触并不多,只觉得她是旧社会大宅院中普通模样的姨太太,谦卑得有点过头了,总有种卑躬屈膝的感觉,穿衣打扮一看知道就是个姨太太,不够端庄大气,多了几分妩媚妖艳,就这几次的接触中,她给我的感觉还算好,不像蒋碧荷,总有种阴森森的味道。 “谢谢姨娘关心,我不在家,还请姨娘和妹妹多多照顾我娘。”我笑吟吟地说,因为病着,讲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有种弱弱的感觉,蒋碧荷站在徐姨娘身后,放眼一看,亭亭玉立的美人,粉雕玉琢的容貌,只是弱质纤纤里多了几丝阴气。 她一只盯着我,眉眼中含着笑意,却不是善意的笑容,我迎上她的眼睛,同她对视着,淡淡道,“瞧着碧荷也长大了,找婆家了吗?” 姨娘笑呵呵道,“还没呢,前些日子倒是有人上门提亲,是杏林堂林家的少爷,可碧荷不愿意,说是不喜欢林少爷,这不,便辞谢了媒人。” “其实依我看,林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在洋学堂念了几年书,是有学问的人,又是林家的独子,林家家大业大,碧荷若是嫁过去做了少奶奶,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这总归是碧荷的终生大事,你爹也不是刻板的人,又觉得在你的婚事上让你委屈了,便让碧荷自己做决定。”我娘叹气说,“你姨娘也是这个意思。” “那林家少爷有什么好的?白面书生一个,瘦的像根火柴棍儿,风一吹就倒了!我可不要这样的!”蒋碧荷甩了下手里的丝帕,对我意味深长一笑,“若是要嫁人,我要像姐姐一样,嫁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像姐夫那样,哪怕是给他做妾,我也愿意!” 蒋碧荷之心,便是如此了。 我娘愣了愣,淡淡看碧荷一眼,“碧荷这是想嫁来将军府?” 蒋碧荷傲慢地看着我娘,轻笑着没讲话,倒是徐姨娘急了,赶紧解释说,“夫人,您误会了,碧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碧荷的意思是说她------她-------”只可惜徐姨娘脑子转得慢,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我娘平日在蒋府是有威严的,因为徐姨娘先前是我娘的陪嫁丫头,后来和我爹同房,怀了蒋碧荷,我娘只好同意纳她做了姨太太。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徐姨娘对我娘总有些怕怕的。又或者说,是愧疚。 “大娘,我就是-------” “娘,碧荷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您别在意!”我打断蒋碧荷的话,拉着我娘的手淡淡说,“碧荷还小呢,再等两年谈婚论嫁也不迟,多漂亮的人儿啊,还愁没有婆家么?” 徐姨娘惊魂未定,悻悻地笑着,“就是,不着急的,不着急。” 蒋碧荷瞪我一眼,冷笑道,“谢谢姐姐了。” 044:可怜你忘了最爱的人 “姐妹之间,客气什么,本来妹妹就生的漂亮,我不过是说的事实罢了。”我淡淡说。 蒋碧荷最大的毛病不是她目的性太明显,而是。她沉不住气,总是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这种白莲花绿茶婊,在现代,我见得太多了。 闲聊了一会儿,徐姨娘想要上厕所,便拉着蒋碧荷一起去,蒋碧荷原本是不愿意的。但被我娘看了一眼,她便乖乖走了。月棠本就看不惯她,但碍着她是蒋府的二小姐,不得不恭敬些,带着她和徐姨娘去方便。 她娘儿俩走后,我娘沉着的脸稍霁,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碧微,你和沈毅夫妻关系可好?” 我有点错愕,没想到我娘忽然这么问。我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点头说,“还好呀。怎么了?” 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碧荷这孩子越发大了,心思也捉摸不透,她从小就争强好胜,我怕她对沈毅别有居心。” “娘,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沈毅哪儿有时间跟她在一起?”我心想,沈毅外头的莺莺燕燕多了去了,若是全告诉您,可不把您给气死? “这就是你大意了!先前碧荷一直吵嚷着要来将军府看你,你爹觉得你们新婚,不该来打搅。便多次拒绝了,可谁知,有一会儿她偷溜出去,说是在大街上碰到沈毅,还带她去百货公司买了衣服,回家我们才知道。这事儿,沈毅跟你说过么?”我娘狐疑地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老实回答说,“沈毅没说过------” “你说你这孩子!”我娘着急说,“本来今日我就是不想带她来的,可她在你爹面前哭哭啼啼一阵,我也没办法。闺女,你听娘一句,可得把沈毅抓牢了。他从前的事儿我们也是清楚的。好在现在将军府只有你一个正房夫人,没有姨太太,你可得看紧了,别叫他娶了别的女人进门!”我娘像是想起了往事,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就像当年,我回娘家一趟,回来便听说你爹和你姨娘-------罢了,不提了。男人三妻四妾,就算没有你姨娘,也会有其他女人。” 我抓着我娘的手,安慰说,“娘------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对了,婚礼时宾客送了好些东西,我让月棠收拾一些,您回去时带上。有许多绸缎,都是苏州过来的,上好的东西,我瞧那花色适合您,你拿回去找裁缝做几身儿旗袍,我瞧着外头那些太太们都穿旗袍,您也别老穿罗裙!” “好好------”我娘抹着眼泪,又提醒我说,“你赶紧养好身子,生个一男半女的,沈毅都三十多了,也该有孩子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脸红了,娇羞道,“娘,这事儿急不得!” 我娘笑我,“都嫁人了,还羞呢!” 这时,月棠敲门进来,说是纪曼柔在楼下煮了茶水,叫我娘下去喝,我正好觉得累了,便睡下去,月棠带着我娘下楼。 因为不能乱动,我只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楼下不时传来欢笑声,渐渐的,我睡意朦胧。 恍惚间,我感觉有人走进了卧室,开了窗户,一股冷风吹进来,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我猛地睁开眼,只见蒋碧荷阴笑的脸庞近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儿?”我皱眉问。 蒋碧荷轻哼一声,不回答我的问题,“姐姐醒了?” “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自然是上来看姐姐呀,”蒋碧荷打量着四周,口中念念有词,“这卧室真大,真好看,可惜被一股子血腥味儿给毁了!姐姐,你的命可真大呢,先前马上摔下来没被摔死,昏迷了半个多月醒来,像变了一个人儿似的,这回胸口上一枪,竟然也被你躲过了,真是佩服!” “看来,妹妹一点都不希望我好,是想我死呢。”我冷眼盯着蒋碧荷的眼睛说,“让妹妹失望了。” 蒋碧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俩的目光像是两道冰冷的剑,碰到一起,寒意四起。 “姐姐说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蒋碧荷忽然笑起来,说,“我怎么会希望姐姐去死呢?只不过,我觉得,我比姐姐更适合嫁个沈将军而已。” 她既然已经亮出底牌了,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面带笑意接招,“哦?何以见得?” “凭什么?你除了会装柔弱和你那张酷似他亡妻的脸,你还有什么?”蒋碧荷说,“论美貌论才学,我哪一点输给你?凭什么你能嫁我就不可以?” 我笑了笑,淡淡说,“你是不差,可怎么办?你再美,再好,沈毅也没多看你一眼呀?他眼里的人,是我,不是你。” 蒋碧荷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讲真,若是眼神能杀死人,我估计已经被蒋碧荷碎尸万段了。“姐姐,这你就错了,你怎么知道将军眼里没我?”她往前走了两步,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蕾丝连衣裙,在我面前转了两圈,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挑衅地说,“姐姐你看,这是将军给我买的,我穿上,是不是比你穿上更好看?” 我认得那衣服,我也又同样一件,朱红色的蕾丝连衣裙,在百货商店买的,新婚回门时我就穿的这一件,那一日还因为风大差月棠去拿外套被她拦在回廊里。 不得不说,蒋碧荷的身材的确比我好,额,准确的说,是比我胸大。胸大腰细,肤白貌美,我这妹妹,是一等一的美人,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原本以为我穿上这件衣服已经够好看,可现在看看蒋碧荷,胸脯上多了几两肉,更显风韵。 “一件衣裳而已,蒋碧荷,真是让你费心了。”我讽刺道,“只是,穿龙袍的,不一定是皇帝,很可能是戏子。同人不同命的例子太多了,就不给你一一列举了。” 蒋碧荷脸色一白,不服气地咬着嘴唇看我,又嘲讽道,“都说姐姐坠马摔坏了脑袋,失去记忆,我倒是觉得,姐姐摔了脑袋变得聪伶俐了,不像从前,只会装柔弱做可怜,让人以为你大度我刁钻!可现在看看,我怎么更讨厌现在的你呢?” “都说妹妹一向交横跋扈嘴不饶人,不知道是不是庶出的女儿总觉得受气,想翻身呢?”我不客气地说,“讲话注意分寸,可别失了你二小姐的身份,若是不懂规矩,那我只好让我娘吩咐姨娘好好调教你了!” “你敢!”蒋碧荷被我激怒,脸上的怒气分外明显,她走上前来,坐在床沿上,我微微起身来瞪着她,“你想干嘛!”话音刚落,蒋碧荷阴狠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猛地用手推我胸口一把,她手掌刚好落到我胸口伤口处,我感到伤口处扯得痛,用手捂着,疼得我快叫出来。 蒋碧荷立即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姐姐,既然病了,就好好躺着,动来动去扯到伤口可不好!若是清源哥哥看到你这样子,可该心疼了,从前清源哥哥只要看到你皱眉就着急。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顾叔叔前天说,清源哥哥就要回来了。” “清源哥哥?谁是清源哥哥?”我脑子里快速搜寻,却没找到关于这个人的半点信息。 “哈哈哈哈,蒋碧微,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蒋碧荷摇头看我,“我可怜你!忘记了最爱的人,嫁给了不爱的人,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我最爱的人?清源哥哥?那是谁?为什么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嫁给了不爱的人?她说的是沈毅吗?越想脑袋就越懵,最后一片混乱,物这些胸口的地方隐隐觉得有些湿湿的,我抬起手一看,掌心全是血!来尽反才。 蒋碧荷见状也是慌了,赶紧穿上衣服跑到门口叫人。 “来人呀,不好了!姐姐伤口出血了!” 喊完后,蒋碧荷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是幸灾乐祸。渐渐的,我觉得视线模糊不清,然后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然后,我做梦了,梦里面又一道身影,看样子是个男人,他穿着长衫,平头,站在一团云雾里对我笑,像上次的梦一样,叫着我的名字,碧微,碧微------我使劲儿想拨开眼前的那一团雾气看清楚他的面孔,却都失败,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那抹声音却格外清晰。 “碧微,你等我,等我回来就娶你!”伴着这抹声音的,还有火车鸣笛的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沈毅。他穿着一身哔叽长袍坐在床沿,眉峰紧蹙,双眉间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疲惫和担忧,掌心传来他的温度,一只蔓延到心里去。 “碧微!”沈毅紧张地喊着我的名字,“还疼么?” 我无力地吸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来试试呢。”这话,原本不是这语气啊,奈何我现在没力气------- 沈毅如释重负般笑了笑,接着,又责问我,“还淘气!好好的,怎么扯到伤口又出血了?” 045:顾清源是谁? “不小心动了下,就扯到了------疼死我了!”我看了看胸口,已经换上了新的纱布,就连手上,也扎了针打吊瓶。那时候的吊瓶可不像现代的先进。十分简单的一个瓶子,里头装着药水,就连那针眼,也是比现代的粗了好几倍! “你安生躺着,不许动!”沈毅仔细着我的手,怕枕头戳太深,“医生来瞧过了。说是伤口裂开,怕发炎,就让吊了消炎药水。” “噢------” “你好好躺着,怎么会撕裂了伤口?碧荷说你想起床来?”沈毅问我。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我想起蒋碧荷说,沈毅带她去百货商店买衣服,还是买跟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若不是沈毅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那便是蒋碧荷存了歪心思了,想来,后者貌似多一些。“碧荷说。你带她去百货商店了?” 沈毅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前些日子在街上碰到碧荷,那天下雨,她浑身淋湿了,我便让常远带她买衣服去了,怎么了?” “当真如此?”我疑问。 “当真。”沈毅点头,笑吟吟地看着我,“怎么,莫不是夫人知道我带小姨子买衣服,吃醋了?” “呵!我才没有!”我反驳说,“我不过是要提醒你,外头沾花惹草就够了,可别去招惹她。你不好摆脱的,别把自己逼进坑里了!我这是为你着想。” 沈毅伸手捏了捏我脸蛋,打趣说,“女人是不是都口是心非?尤其你,蒋碧微。” “沈毅,我问你一件事儿,”我抓住沈毅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答应我,一定要认真告诉我,好吗?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说,若是我知道的。我必定全数告诉你。”沈毅握着我的手。他那大大的手掌,传给我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沈毅,顾清源是谁?你认识吗?”我想起蒋碧荷说,她可怜我忘记了最爱的人,嫁给了不爱的人,又一嘴一个清源哥哥,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顾清源是谁?或许,这个问题,沈毅能给我答案,他在娶我之前,一定事先调查过关于我的一切。 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但我还是捕捉到了沈毅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惊讶,他迅速掩藏了他心里的疑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我,“你从哪里知道的顾清源?” 我不由得心一紧,看样子,沈毅是知道的,就看他想不想说了。我追问,“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顾清源是谁?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告诉我这个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沈毅顾左右而言他。 “不,沈毅,我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可我-------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对么?沈毅,他是不是我曾经的爱人?” “不是!”沈毅猛地站起身来,扔下我的手,背对着我,“去蒋府定亲之前,我早就调查过,你没有恋人,也未曾许配人家。你在蒋府养在深闺,也从未去过洋学堂,并没有机会认识男人。” “那为什么碧荷说我和他-------” 沈毅转过身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病,别的都不要想了,这顾清源我的确不认识,不过,可能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关系亲密些罢了,你想想看,若是你有恋人,两情相悦,岳父会答应把你许配给我么?” 我心想也是,蒋府规矩虽严,但我爹却不是一个刻板的人,也不会嫌贫爱富,断送儿女幸福。蒋碧荷今天下午说那些话的目的本就是刺激我来的,其中难免有些胡编乱造的,我不必全当真。 可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沈毅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眸,深不可测。 “还有,蒋碧微,你现在是我沈毅的女人,全江城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当着我的面,你追问另一个男人的消息,你这是存心挑衅我!”沈毅使劲儿敲了我脑门儿一下,警告地说,“我告诉你,若是还有下次,我非修理你不可!” 我不由得想笑,沈毅分明是严肃刻板又威严的一个人,可偏偏对着我才有不一样的时候。 “遵命,沈将军。” 沈毅陪了我一会儿,南楼来电话说有要事请他立刻回去,他叮嘱了好一番才离开。他前脚走,月棠后脚进来,紧张兮兮地跑到我床前握着我的手,眼泪就要掉下来。 “哎呀,怎么啦?我这么疼都没哭,你个小丫头片子哭什么?是不是纪曼柔欺负你了?她要是趁我病了欺负你,等我好了,收拾她去!” “小姐!您都成这样了,还好意思开玩笑!”月棠抹了眼泪,“我是心疼您!小姐,现在没人,您悄悄告诉我,是不是二小姐欺负您了?怎么好端端的,伤口忽然裂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跟月棠向来是没有秘密的,便将下午蒋碧荷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部都讲给月棠听了,月棠气急,咬牙切齿地说,“二小姐下手没个轻重!哼,活该他被将军推一把!这么狠毒,应该叫将军一枪打死她!” “推她一把?什么时候?” “就是您昏过去的时候,当时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二小姐高呼那您晕过去了,刚好将军从南楼回来,立即赶上来,只看到二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将军着了急,抓着二小姐胳膊就问怎么回事,二小姐说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己要下床的,将军急了,就推了二小姐一把。” “干得漂亮!” “小姐,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一直守着你就好了------二小姐人前只会装委屈,老夫人问她的时候,她还装作无辜的样子,简直太可气了!”月棠愤愤不平道。 我淡淡笑了笑,说,“好了,这一笔我给她记着,将来一定要如数奉还的,月棠,我有事儿问你。” “小姐,您说,什么事儿!”月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光滑的脸蛋上泪痕犹在。 “月棠,你知道顾清源是谁吗?” 我刚问出口,月棠脸色就白了,慌慌张张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我赶紧抓住她,追问,“你告诉我,顾清源是谁?” “小------小姐,厨房里还炖着汤,我得去看看,将军说了,那是专门给您炖的,要我务必守着,谁都不能靠近!”月棠试图挣脱我的手,可被我紧紧抓着,她面有难色地看着我,求饶地说,“小姐,求求你,放我下去看看。”来尽他血。 “月棠,我待你亲如姐妹,毫无保留,可你有事儿瞒着我,真没意思-------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顾清源是谁,偏偏我不知道,你明白这种感受吗?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小姐,您别这么说,只是------在蒋府时,顾先生就是我们不能提的对象,更别说在将军府了,夫人说过,就当他不存在,不能再让小姐想起来伤了心。” “伤心?这么说来,我和这位顾先生是有故事的了,月棠,你若是不讲明白了,我今天是不会放你走的。” “小姐,您别为难我呀!”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我就-------”我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月棠,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来手上的针头,便伸手去按着针头,威胁月棠说,“你若是不说,我就拔了针头!” 月棠大惊失色地看着我,惊呼道,“别啊,小姐!我说,我说!您千万别冲动,我说就是了!” 我满意地点头,脸上的表情仍旧绷着,故意下月棠的。其实,她若是死也不说,我也没办法,我更不会拔了针头,因为我不想死啊! “顾清源是蒋家药铺掌柜顾老先生的长子,小姐和他青梅竹马,关系极好-------” “沈夫人,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忽然,一个倩丽的身影推门而入打断了月棠的话,来的不是别人,如此美艳动人的,唯有林蝶雨林小姐了。 月棠如获大赦,赶紧抽回手,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朝林蝶雨福了福身子打招呼,“林小姐。” 林蝶雨点了点头,笑着说,“麻烦姑娘给我一杯玫瑰花茶,多放几颗冰糖,我喜欢甜。” “是,林小姐稍等,我这就去。”月棠神色匆匆下楼去。 林蝶雨脱了貂毛大衣放在床位的沙发上,里头是一件天鹅绒的黑底印花旗袍,折领上憋着一枚钻石胸针,格外妖艳。美丽的旗袍包裹着曼妙的身姿,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行走时风韵翩翩,腰肢柔弱无骨,就算是女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夫人,冒昧前来,打扰了。” 046:他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林小姐客气了,”我淡淡一笑,其实对于林蝶雨,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只好云淡风轻。与人交好,总是没错的。 林蝶雨见房间有些暗,走到窗前将丝绒窗帘用金钩束好,这会儿正好是傍晚时分,江城的深秋傍晚只要有几分阳光,便格外美丽,那淡淡的光辉笼罩着这座安静的水乡之城。也笼罩在林蝶雨婀娜多姿的倩影上,别有韵味。 “前几天就想来看你了,可惜将军不让,那会儿你正在昏迷中,他守着你寸步不离,除了你母亲和你贴身的丫头,怕是没谁能接近你了------”林蝶雨轻笑,美人的笑容总是迷人的,像一朵盛开的娇花,惹人注目。使人怜惜,“我在楼下客厅坐了两个小时,他也不见我一面,最后竟然打发常远送我回去,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竟然这样,也太不知礼数了,林小姐,沈毅就是这个脾气,你可千万别介意。”我尴尬地看着林蝶雨,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组成这么一句话,却被林蝶雨笑。来布台号。 她说,“这些自然不必你说,我与将军相识多年,早就了解他的脾性。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的,不用夫人你教我。” “呵呵,也是,林小姐既然与沈毅相好,这些细枝末节,又怎会记在心里?”我挣扎着要起身,林蝶雨见我不方便,赶紧上前来帮我,垫了个枕头在背后,靠在床上,我虚弱无力地说,“想必,林小姐那天不是来看我的吧。沈毅有伤美好。那一晚的行动中他必然是旧伤加重,林小姐担心的是他,而不是我------如此,我就不谢你来探望了。” 林蝶雨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那双魅惑人的眼睛,睫毛纤长卷翘,眼线狭长,勾勒出一双电眼,小巧的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唇膏,高挺的鼻梁在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增了几分,明艳动人的她同此时病怏怏的我相比而言,简直是云泥之别。 “蒋碧微,你知道么?我挺讨厌你的。”林蝶雨忽然笑了笑,做到一边的缎面椅子上,那椅子上印着浅淡的花纹,是朵朵盛开的牡丹。“从前我讨厌你一张脸长得像纪书眉,哼,我想不必我说,你已经知道纪书眉是谁了吧?你长得如此像她姐姐,又引得沈毅注目想方设法将你娶进门来,纪曼柔一定恨极了你,她在将军府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做了正儿八经的夫人,你来了,他更没机会了-------呵呵,何尝是她没机会了,你一来,便是我,也没了机会。” 林蝶雨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伸手快速抹去眼眶中滑落的泪水,那葱白般的手指一闪而过,只留下一片红色,那是指甲上的蔻丹。 “等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和将军需要的只是时间,可你的出现我方才知道,我没输给时间,是输给了他-----我输给了他的痴情。”林蝶雨说。 “林小姐,你跟我说这番话有什么意思呢?全天下的人都清楚,沈毅娶我是因为我长的像纪书眉,他的亡妻,”我冷笑,“全天下的人都明白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清楚么?沈毅他不爱我,既是不爱我的男人,我自然也不会爱他,我同他早有协议,给他一些时日,若是我们没有感情,便一拍两散。” “我也以为他爱的只是你这张脸,可蒋碧微,你知道么,他------”林蝶雨忽然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我,看了我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我便清楚,蒋碧微,他爱你,爱你一切,不仅仅是你的脸。” “林小姐,你是来给沈毅当说客的么?你自己不也深爱着沈毅?倘若有朝一日我和他离婚,你不就有机会了?”我说。 “机会?呵呵,蒋碧微,我甘愿默默无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在乎将军夫人的头衔么?若是他愿意要我,哪怕是让我做妾,哪怕是养我在外宅,我都愿意。可惜,可惜他心里从来没有我------”林蝶雨失魂落魄地笑着,那张美艳的脸蛋上绽开的是苍白无力的笑容,不由地让人怜惜,心疼。 怎么回事?林蝶雨不是沈毅的相好?回门那天我分明听见林蝶雨和沈毅打情骂俏,还有后来,他背着我悄悄去找林蝶雨,让我被纪曼柔一阵嘲笑,他多次去林蝶雨的公馆,这些怎么解释? 我狐疑地看着林蝶雨,“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错过他在的时间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林蝶雨冷哼一声,在屋子里转悠着说,“我刚才说,从前我讨厌你的长相,现在,我不仅讨厌你的长相,我还讨厌你的聪明。”林蝶雨站在屋子中央,不屑地看着我说,“你太聪明了,原本我以为你和纪书眉是一种女人,可你们俩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事都天差地别。之前我不服气,我不服气他爱上你,可那晚在剧院,你冲上去给他挡枪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爱你。蒋碧微,我恨你,可我又佩服你,我爱沈毅,我想和他天长地久,可我不如你,我做不到为了他去死------” “林小姐,我救他,只是为了报答他之前就我的恩情,我不喜欢欠谁人情,尤其是沈毅。”我说,“当时那种情况,别说是沈毅,就算是常远,就算是月棠,又或者说是你,我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去,并不是因为他是沈毅我才替他挡枪,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也怕死,你以为我脑子有病吗?” 林蝶雨大声笑,反驳我说,“蒋碧微,你的聪明只看穿了别人,却没看穿你自己的心。哼,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只是提醒你,将军绝对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男人,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蒋碧微,别等你失去他的时候,才后悔------从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你又何必去往事重提?这世间因果轮回,注定了你要和沈毅相遇,有句话送给你------随遇而安。” “谢谢你的忠告,林小姐,”我盯着林蝶雨,心想,她好像知道我从前的事情一样?以前的蒋碧微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我感觉全天下的人都清楚,唯独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告辞了,沈夫人。”林蝶雨拿起大衣,往门口走去。 “林小姐,你认识顾清源吗?”我赶紧叫住她问。 林蝶雨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纹丝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神里找到破绽,可失败的是,我什么也没找到,林蝶雨轻蔑地笑了一声,“沈夫人,我劝你一句,年少时的包袱该放就放了,别人早就放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将军有一个习惯------他的东西,绝对不允许人碰。你好自为之。” 这是,月棠端着玫瑰花茶进门来,远远地我便闻到一壶玫瑰花香,十分浓郁。 “林小姐,您的茶好了------”月棠说。 林蝶雨端起来闻了闻,赞叹说:“姑娘手艺真不错,只是我今天还有事,没口福了,麻烦姑娘了。对了,提醒姑娘一句,别给你家夫人增添烦恼,给将军增添烦恼。”说完,她潇洒离去。 月棠端着一杯茶愣愣地站在门口,像是在想事情一般,杵在那儿。 “你要站着当门神?”我说。 月棠反应过来,笑吟吟的上前来,“小姐,林小姐跟你说什么了?” “你这么关心她跟我说什么了?”我问。 月棠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的好小姐,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别顾左右而言他,月棠,你老实说,我和顾清源到底是什么关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讨厌这种感觉!” 月棠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不过当初顾少爷一心想去留洋,推辞了老爷的提议,不愿意和小姐成亲,一个人去了日本读书,那段时间小姐伤心不已,老爷和夫人便命令我们不准在小姐面前提顾少爷------后来小姐失足坠马摔了脑袋,醒来时失去了记忆,老爷和夫人就更不允许我们提了。而且,您又嫁给了将军,顾少爷更是不能提的呀!” 我抓着月棠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问,“当真如此?你可有骗我?” 月棠点头如鸡啄米般,“千真万确!小姐您知道的,我哪儿说过谎呀!” 原来是这样,哼,不就是蒋碧微的一段过去么?大家伙儿藏得严严实实的,偶尔露出点马脚来,我怎么可能不怀疑?明明白白告诉我不就得了么?非得神神秘秘的,我又不傻,肯定得追问呀! “好啦,没事儿了,我以后不问了。月棠我饿了,你给我拿吃的去!” 那时候,我单纯的相信了月棠的话,因为她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信任的人。我以为顾清源只是蒋碧微的一段过去,在顾清源推辞婚约独自去日本留学时,这段感情就已经结束,可没想到,不久后,我便遇见了顾清源,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顾清源。 047:骂一次,吻一次!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府里养伤,哪儿也去不成。许是快入冬了我缘故,我的伤口好得极慢,沈毅更是霸道。只要他在的时候,不准许我下床来,说是医生刻意提醒了,我体质不好,怕不小心让伤口再次撕裂。只有他去南楼处理军事的时候,我对月棠好一阵撒娇卖萌,她招架不住。才扶着我下床走一圈。 这不,沈毅刚走,我就下床来,走到窗前,狠狠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那感觉可好了!月棠下楼去拿药汤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束鲜花,说是沈毅出门前专门吩咐的,给我剪几只鲜花来插瓶,去去房间里的药水味。 将军府里最多的就是月季的。我是的窗户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一簇,红红火火的,鼻尖又有几丝芬芳缠绕,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可能是在房间里关太久了吧,我那可躁动的心不停地怂恿我出去逛逛。我咬牙,在衣柜中取了件外套出来披在肩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下楼时,客厅里没人,我以为自己得逞了,正开心呢,可我开心过头了,连沈毅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我都没发现。 “准备去哪儿呢?”正当我准备从客厅偏门去花园。沈毅低沉而响亮的声音钻入耳中,吓得我往后一缩,胸口微疼。 “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我不满地瞪了一眼沈毅,说,“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沈毅沉着脸大步向我走来,军用靴子踏在地板上哒哒的响,乍一看他的表情还挺吓人的,原本就是严肃刻板的一张脸,此时带着几分怒气,更是令人生畏。他对着楼上大吼一声,“月棠!” 月棠不知道在那个房间里高声回答一句,“马上就来!” “你你你你你干嘛!”我抱着楼梯栏杆,身子贴在上头。“是我自己要下楼来的。月棠被我支开了,她不知道!” “你怕什么怕?我有那么可怕吗?”沈毅走到我跟前来,脸上的怒气更盛,眉头紧皱着,像是要揍我一般。 我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说,“你一张嘴就像是要吃人,我当然害怕了!” “那是你不听话!”沈毅伸手对准我额头一记暴栗,“叫你在床上好好躺着你不听,这么多天了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你动来动去,若是再------” “你就知道让我睡觉,躺着,你也不看看,我都肥了一圈了,背上还起了红色的热疹子,再躺下去,我人都要废了!”我理直气壮地说,“你在床上连躺一个星期试试!” 沈毅眉头舒展开来,嘴唇依旧紧抿着,他伸手试了试我额头,“你要出来,总地有个人陪着吧?自己一个人,若是绊着摔着,谁知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走路还要人陪啊!”我白他一眼,见他凝望着我,我就不敢看他眼睛。 沈毅的眼睛很美,真的,多看一眼就怕栽进去出不来。 “你想去哪儿?”沈毅一面说着,一面脱下军大衣扔在沙发上,“我带你去。” 我本以为他会让我滚回房间好好睡觉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方,肯同意我出去玩,我欢喜地说,“真的吗?我想去花园走走!” “也罢,带你去吧,省得你脑袋里不知道又谋划什么。”说完,沈毅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来,许是怕我伤口痛,他的动作比较轻,抱起来后还问我,“疼不疼?” 我茫然地看着他,心想,沈毅还是很男人的,可嘴上却是说,“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我只是胸口中了一枪,我不是残废------” “可我不愿意让你自己走。”沈毅冷冷一句,“若是不想我抱着去,那就回房间休息,我不介意给你讲故事听。” “沈毅,你个王八蛋!”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仗着我现在是病号,我告诉你,等我活蹦乱跳之时,就是你遭殃之日!” 沈毅轻笑,扬眉说,“我倒是不介意那天快点来,小丫头片子一个,我害怕了你不成?放马过来!”来布讨扛。 “那就走着瞧,你别后悔!我告诉你,我发飙起来,我自己都害怕!”我怒道。 这时候,常远匆匆从外头进来,见沈毅怀里抱着我,惊讶地问,“夫人怎么在这里?将军,那------”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沈毅淡淡说。常远迟疑了下,但还是恭敬地说,“是!将军!” “沈毅,那个------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活,不用管我,我叫月棠陪我就可以了,我可不想耽误了你的事儿。” 沈毅笑了笑,说,“夫人真是贤惠懂事,可当下,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说毕,沈毅抱着我往花园去,月棠匆匆从楼上下来,“常远,你叫我?” 常远指了指我和沈毅,“怕是将军叫你吧。” “天呐!小姐,您什么时候下来的?您不是说只在窗口看看么?”月棠无奈地看着我,我尴尬一笑,然后将脑袋埋在沈毅怀里。 沈毅抱着我一路走着,虽说到花园也没多远,可一路上遇到的佣人可不少,尤其纪曼柔带着春桃正在剪草坪里最后几株红艳艳的曼珠沙华。那花开得红红艳艳的,没有一片叶子,出了青色的花茎,最惹眼的就是朱红色的花丝,格外漂亮。 “一会儿你拿白瓷瓶插,玻璃的也可以,千万不要插深色的------” “曼姨,您看,那是将军么?” 纪曼柔正低头说话呢,被春桃一叫,她抬眼便看到沈毅抱着我往亭子走去,她穿着一件罗云紧袖旗袍,外面是一件灰格子大衣,远远看去,毓秀端庄,浑身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春桃一袭素衣站在她身边,手腕上挽着一直竹篮子,里头装了几枝文竹。 路过时,纪曼柔怔怔地望着沈毅,“姐夫------” 沈毅点头,淡淡说,“外头风大,早些回去。这些个花草叫下人剪就好了,何必你亲自动手?” 纪曼柔苦笑,“这些是文竹是送去姐夫书房的,我厉来都是亲自动手,习惯了------” 沈毅神色如常道,“早些回去吧。”说毕,抱着我往凉亭去。我在他怀里,视线刚好可以看到纪曼柔,她悲伤地看着我和沈亦,眼眸中有化不开的委屈。 一个林蝶雨,一个纪曼柔,还有一个蒋碧荷,沈毅当真是万人迷么? “看什么看?回头来。”沈毅忽然说,我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深邃如潭,面如刀削,凌厉冷峻。 凉亭里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可沈毅没抱我进去,而是去了凉亭旁边的长椅上,那椅子刷了白漆,像是秋千一样可以荡来荡去,面前便是一大簇月季,开得可美了。 “坐在这里,看个够,回房间过后,就不许四处乱跑了。”沈毅命令地说,“若是我再发现,就禁足,半月不许出门!” 我撅嘴反驳说,“凭什么!好你个沈毅,不仅喜欢强抢民女,还喜欢强人所难!” 沈毅一脸“我这是为你着想”的表情看着我,“我从来,说一不二。” “王八蛋!”我骂道。 沈毅皱眉,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你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哪里学来的骂人的话?” “你管我!你怎么什么都管,你是管家婆吗?不要我骂你,那你找柳妈来把我嘴巴缝上吧!” 沈毅脸上挂着一丝奸笑,缓缓说,“那是对付常远的法子,对付你,哪儿用得上那个?”沈毅将我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飞快地在我追唇上亲了一下,得意地说,“我比较喜欢这个方法。” “你个王八蛋!干嘛亲我!”我反应过来自己被占了便宜,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赶紧用袖子擦嘴巴,可抓住我的手紧紧握着,又吻下来,这次可不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他吻着就不放开了!霸道地舔舐着我的最嘴唇,舌头还不断的往里送,我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耳边只听得见沈毅急促的呼吸声。 我伸手去推他,可他抓着我的手,嘴唇终于离开我的嘴巴,将我按脑袋按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你是我夫人,吻你有错?蒋碧微,你记住了,以后骂一句,吻一次------” “沈毅,你个王-------”我悻悻然闭了嘴,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哈,要收拾你,我有的是办法,就看我舍得不,碧微,我容你让你,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沈毅轻轻摸着我的头发说。 我嫌弃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捋了捋头发说,“我一个星期没洗头了,你摸着就不觉得脏么?” “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嫌弃的?”沈毅说。 “-------”然而,我竟无言以对。 一阵寒风吹来,沈毅赶紧将外套给我拢好,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也不知道是怕冷,还是什么,我竟然没有拒绝,任由沈毅那么抱着我。 他的怀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好像他是我来到这个时代,唯一能够依靠和想要依靠的人。 “碧微,你快点好起来,天渐渐冷了,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泡温泉,我在城郊买了一处温泉山庄,那儿的温泉是整个江城最好的,你肯定会喜欢。” 048:好像动心了 温泉?”我一下来了兴致,“等天气再冷点儿,泡温泉,吃火锅,我喜欢!” 沈毅脸上不再冷冰冰的。终于有些点笑意,虽然淡淡的,但让人心暖了许多。他说,“你好好养伤,我尽快抓住陈秋生,让他为你的伤付出代价。” “有消息了么?”我忽然想起陈秋生当日的阴狠,若是沈毅此次没有抓住他。可能是放虎归山,来日祸患无穷。 沈毅摇头,眸子里散发着坚毅的光芒,“暂时没有,派了三支兵力盘查,都没有消息,明日我便放出消息,将他妻儿处死,若是行刑之日他不出现,那他就是铁了心不出来。如此,他就成了一颗炸弹,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出来。” “你当真要------杀了他妻儿?”我问。虽说我于心不忍,可终究是陈秋生背叛在先,送他上军事法庭,也是处死全家,也怪不得沈毅狠毒。我也不是什么白莲花,这时候还要让沈毅放过她母子。 沈毅无力地笑了笑,捋了捋我北风吹乱的刘海,“这些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泡温泉。” 我叹了口气,笑着说。“好。” “风大了,回去吧,明日再带你出来透气,呆太久了怕你着凉。”他话没说完,就想抱我,被我拒绝,他瞪着我,“怎么?本将军抱你,你还不乐意?” “我还真不乐意,哼,这么多人看着,我可是脸皮薄,哪儿像你。脸皮子比城墙拐角还厚。”我说。 沈毅眯着眼睛瞅我。一副要“蒋碧微你不知好歹”的样子,他指着我一点一点的,我知道拗不过他,便说,“你还是背我吧!” “不行!我说什么是什么,哪儿有你讲条件的资格?”说毕,沈毅微微蹲下身去,抱着我往洋楼走,一路风吹过带着花的芬芳,馥郁浓厚,沁人心脾。 他这么招摇,佣人们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站在一旁看着,尤其是月棠,竟然还打趣我说,“将军可别把小姐宠坏了,到时候又偷偷溜出房间,遭罪的可是我呢!” “就你话多!今晚别吃饭了,面壁思过,竟然敢顶撞我!”我佯装生气道,“春桃,你给我监督着,若是谁敢给月棠饭吃,就扣一个月的银钱!不对,这样不够,还要三天不准吃饭,洗完所有人的衣裳!” 春桃和我一通气,立马应答说,“是,夫人,我看紧了!” 月棠气得跺脚,向沈毅告状说,“将军,您瞧瞧,小姐这般欺负人,太没道理了!” 沈毅大笑,摆摆手对月棠说,“这我就没办法了,你也知道你家小姐的脾气我是无可奈何的,只好委屈你了!”说着,沈毅将我抱到餐厅,餐桌已经摆好,他将我放下来,又贴心的把外套给我披好,落座了还拿我的手去握着,一边呵气帮我暖手一边说,“冷得像块儿千年寒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纪曼柔刚好端着砂锅乌鸡汤出来,见我和沈毅亲昵的样子,脸色有点难看,但她是忍得住的人,淡淡地将砂锅放在垫子上,揭开了锅盖,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扑鼻而来,除了乌鸡的香味,还有山参,菌菇炖出来的味道,十分浓郁,光是闻着就饿了------ 纪曼柔问声细语地说,“姐夫,这是专门给你炖的乌鸡汤,你也别只顾着夫人身上的伤,你自己也没好利索------” 沈毅谢道,“辛苦你了,坐下来吃饭吧。” 纪曼柔当我不存在,轻扫了一眼,“好。” 席间,沈毅自然是十分照顾我的,可我这人吧,也是有骨气的,人家都说了,那汤是专门给他熬的,再好喝我都不喝,喝了两小碗核桃粥,吃几块鱼便饱了,沈毅见我搁下筷子,便殷勤地给我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温柔地说,“把汤喝了,你也要补补身子。” 纪曼柔假装夹菜,但时不时地用余光扫我,我觉得好笑,便故意撒娇似地说,“我不要了,吃提多了胀肚子,怕是病好了人就胖一圈。你多吃点,我先上去了。” 沈毅见我要走,立即摁住我,丢下碗筷站起身来,“你别动,还是我抱你上去吧。” 我看见纪曼柔送进嘴巴里的筷子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恢复如常。 “你吃你的,难道我不会走路么?伤在胸口,又不是------”没等我说完呢,沈毅就霸道地打断我,“又淘气了?” 沈毅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及他小姨子的感受啊------ 更那啥的是,纪曼柔精心熬了一下午的汤,沈毅就喝了两三口。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我心想,纪曼柔一定恨死我了! 可沈毅呢,他将我送上来后死活不走,真的是撵都撵不走,月棠给我端杏仁奶茶进来时,他竟然叫月棠去书房把文件都取过来,他要在卧室里办公。 拗不过,我只好接受了。 我手里握着杏仁奶茶,觉得格外暖和啊,虽然刚吃了两碗粥,可我喜欢极了杏仁奶茶,抱着就开喝,暖暖的液体进入身体,好像温暖了所有细胞,甜丝丝的,格外酣畅。 沈毅坐在我身边,眉眼俱笑,“有这么好喝么?你给我试试,我没喝过呢。”说着就要抢我的奶茶,我不干,往怀里藏,“要喝找月棠给你煮,可别来抢我的。或是下去喝你的乌鸡汤去!” “这么小气?方才我抱你上来,可废了不少力气。”沈毅不满地说。 “那是,我就这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你确定是为数不多?我怎么听月棠说,你昨天列了一整张单子的吃食?”沈毅说。 “那是我许久不吃了,应该的!”我理所当然地说,“都快一个礼拜了,天天喝粥,我都要吐了,好了当然要一次性补回来!难不成你堂堂大将军,还养不起我吃么!” “哈哈哈哈哈,养!当然养!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你摘下来!”沈毅说。 我愣了,看着沈毅清俊的脸有些发呆了,日光灯下的沈毅轮廓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带着笑意的时候,他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安心。这一刻,我不免在想,若是------若是这辈子都在这个时代了,和沈毅在一起也是不错的,我娘说的没错,沈毅是个好男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嫁了他,这辈子,我不会后悔。 我问自己,你是动心了么?蒋薇,你动心了么?因为一个怀抱,一个吻?来布投划。 可他爱的,是蒋碧微啊,真正的蒋碧微,又或者说,他爱的是他亡妻纪书眉,不是你啊!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沈毅捏了捏我脸蛋,我恍然反应过来,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端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喝完还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饱嗝,糗得我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当真这么好喝?你要是喜欢,让月棠天天给你煮。”沈毅大笑。 “那是,你知道么?这可是月棠的绝活,将杏仁磨成粉,加玫瑰干放在牛奶里小火慢煮,把玫瑰和杏仁的味道都煮出来,再加蜜糖一起,可好喝了!要是每天给我三大碗,不吃饭我也愿意!” 沈毅忍俊不禁,“我家夫人原来是个吃货------那我也要喝!” 我得瑟地举起杯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可惜了,没有了,若是月棠明天还煮,我叫她留一碗给你。” “有,还有的。”沈毅扬眉说。 “哪儿?” “在这里!”沈毅猛地抓着我双肩,双唇印上我的,我感觉到他舌头舔舐着我的嘴唇,现在唇上,接着舌头探进嘴里,在口中游来游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愣住了,我睁大眼睛看着沈毅,他的毛孔,他的睫毛,他近在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可能是心动了,可能是傻了。但我没有回应他,任由他亲吻,我不知所措,内心还在拷问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他吻得正高兴的时候,月棠推开门进来,见我和沈毅正在那啥,立即高呼起来,沈毅赶紧放开我,一本正经地整理着衣裳,站起身来轻轻咳了两下,在房间里瞎转悠,掩饰尴尬。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月棠幸灾乐祸的样子说,“我不知道将军和小姐在------你们也真是的,门都不关!” 我只感觉脸在烧,咬唇瞪了月棠一眼,又埋下头来。 “将军,文件在这儿了,我这就出去了,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月棠笑说。 沈毅也是尴尬极了,他平常在佣人面前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威严不可轻犯,被月棠撞到------他自然是万般不自在,我瞧着他也蛮可怜的,便笑了出来。沈毅无奈地盯了我一眼,叫住月棠说,“你等下!你留下陪你家小姐,我还是去书房吧!” 说毕,他不理会我们,大步迈出卧室,高喊了一声,“常远!” 他走的急,连文件都没拿走,月棠追上前去,“将军,您的文件!” “让常远送过来!” 月棠笑道,“将军怎么脸皮这么薄?” 049:伤口化脓,愈演愈烈 深秋的江城早晨总是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清晨推开窗户,寒气逼人,夜里下过雨,吹进来的冷风里夹杂着泥土和花草的香味。清冽自然,别有风味。 沈毅一早悄然起床,我愣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可见他的动作之轻,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瞅一眼墙上的西洋挂钟,却才八点,春桃端着清水进来替我擦身子。说一会儿医生要来家里替我复诊伤口。 换衣服时,春桃吓了一跳,花容失色,惊讶地说,“夫人,您身上这是起的什么疹子?一颗颗红点遍布了全身。” 我本来是慵懒的样子,眼睛都没睁开完,听春桃这么一说,我赶紧跑到镜子前看,天呐,身上起了好些红疹子,像是点上去的一样,胸前,腰上。胳膊上,全都是!我赶紧撩起睡衣裙摆去看,还好大腿上并不多,那些疹子都集中在上半身了。 “还好夫人脸上没有,不然这入冬了。天气凉下去恢复慢,若是再脸上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春桃舒了口气,脸上却是紧张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呀夫人!” 我叹气,都已经出了,还能怎么办?治呗!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眼泪又不可能将这些疹子压下去。我拍了拍春桃的肩膀说,“没事儿,你去厨房,拿些盐上来,不要惊动其他人。更不要给将军打电话,知道么?” 春桃点头,赶紧下楼拿盐去。 她走后,我将衣服脱下来,站在镜子前一看,身上细细密密的好多红点,乍一看真的有点吓人。胸口受伤的那块贴着纱布,上头有血渍,不过已经成了暗红色,想来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怎么会长疹子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春桃不一会儿便上楼来了,用一直瓷碗装了些细白如雪的盐,我抓了一些放进温水中,搅拌融化了后放进毛巾跑一会儿。原本我想自己擦,怕春桃被我身上的疹子给吓着,但她坚持说没关系,拧了帕子细细地给我擦着。那些红疹子没有破皮,盐水擦上去不会觉得刺痛,权当消毒了。 “都说夏天才容易出疹子,这都入冬了,夫人怎么还出疹子呢。”春桃疑惑地说。 “我皮肤敏感,兴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吧。不碍事儿,涂抹些药膏就可以了。”我淡淡说。 擦完后,我换了件月白色宽松的斜襟盘扣棉麻寝衣,长睡裤,棉麻的料子透气,对身上的疹子好。只是月白色的衣服衬得我皮肤苍白,没几丝血色,加上衣裳胸前绣着一枝寒梅,更显得清瘦柔弱。 “夫人这些日子瘦了一圈,你瞧,这衣服都撑不起来了!”春桃打量着我,心疼说,“夫人可得多吃点儿,人还是要红红润润的好,胖一些没关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罢了,就当是减肥了,等我好利索了,看我怎么吃回来!”我笑说。 “您披件大衣在外头,坐一坐,早上将军临走时给医院去了电话,约好了一声九点一刻来,我下楼给您准备早餐,一会儿送上来!”春桃说。 “好。哎,怎么不见月棠?”一大早那丫头就没在我面前露面过。 春桃摇摇头,说,“是将军让我上来伺候您的,月棠回家去了,说是家里有事儿。” “行,我知道了。” 春桃下楼许久不上来,我又饿得慌,便慢慢走下楼想自己去找点儿吃的。刚走到楼梯中央,便听见楼下客厅打扫的丫鬟小声议论,我一听到废楼两个字,一下子精神抖擞,站在楼梯上悄悄听。 “怎么会呢?那楼废了几年了,怎么可能有人!” “我还希望是人!若不是------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别胡说,这府里最忌讳说鬼不鬼的,若是被纪小姐听到了,可就------” “可平白无故的,里头怎么会有火光?这将军府整个都是通电的,怎会有人烧蜡烛呢?不行,我明天得向纪小姐请假,去城隍庙求张平安符,我心脏不好,经不起吓!” “你真去?那你给我也求一张吧!” “嘿,你不是不相信的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反正你都要去,顺路呗!” “行行行,答应你了,下次有好吃的,你可别忘了我!赶紧干活吧!” 小丫头们说完,便认真打扫起来,我站在楼梯上怔怔地,拿废楼里当真有人?为什么说那里是将军府的禁忌?整个府里,没几个人敢提及,那栋破旧的房子里,到底有什么?而且,既然是破旧的房子,沈毅留着它干什么?有碍观瞻不说,还占地方。 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沈毅舍不得的东西。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春桃端着早餐出来,见我站在楼梯上,连忙道歉说,“您是饿了吧?都怪我,弄脏了衣裳,会房间换了一件,让夫人久等了。” 那两个打扫的丫头惊恐地看着我,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悻悻然低头。 “没事儿,我正好想走动走动,就在楼下吃吧,你放在茶几上。” “好!”春桃麻利地放好东西,又上来扶我,叫我小心台阶。 那两个丫头也机灵,一溜烟儿跑了,春桃气急,跺脚说,“嘿,这两丫头,就知道偷懒!” “算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九点一刻,医生准时到,先是剪开纱布,检查了下伤口,伤口虽然结了痂,但是还没完全愈合,那一声摇了摇头,凝重地看了我一眼,招呼护士拿酒精消毒,再换上一层药,拿纱布重新裹上,那酒精接触到伤口的时候,疼得我眼泪花颤抖,但除了咬牙忍住,别无他法。 那医生收拾好了过后,开了一些药交给春桃,护士嘱咐她怎么服用,春桃都一一记下了。那医生是德国人,有一双深邃幽蓝的眸子,个子不算太高,留着胡子,看起来也是蛮绅士的。他会讲一些中国话,但不是很精通,之前和我说话的时候听着挺别扭的,不由地想笑。 我担心身上的疹子,连忙叫住他,用英文问了下,虽说胸口上的伤是他处理的,但没脱衣服,只露出半边肩膀,他看不到什么。但要检查我身上其他地方的伤,我只好撩起衣服下摆,让他检查了腰上的红疹子。 “沈夫人,你这是体热导致的,最近是不是吃什么不宜吃的东西了?”医生问,“你体质不好,伤口十天了还没愈合,不该吃的一定要拒绝。” 我将最近吃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他没发现任何异样,说可能是我敏感性体质的缘故,给了我一支药膏涂抹在患处,说是几天就能见好。 然而事实上,几天后,我身上的红疹一点没消退不说,还愈来愈多,伤口也没有愈合,甚至还有发脓的趋势。之前我一点儿都不着急的,这天早上起床换衣服,见纱布上有些泛黄,我心里咯噔一下,真的急了------ 月棠去了两天便回来了,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是家中母亲生了病,她回去照看。沈毅这几日也忙着,总是早出晚归,每每回来时我已经睡着了,清晨走的时候我还在梦中。 “月棠,我这身上的伤好似不对,你赶紧去请个郎中来,不要那德国医院的医生,上次给的药膏一点作用都没有,你瞧,胸口的枪伤也不对劲。”我着急地说。 月棠上前来看,吓了一跳,“好,小姐,我这就去!叫咱们蒋府的郎中来!” 分明只是叫她去找郎中,月棠却惊动了我爹,还有沈毅。沈毅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军营中回来,这几天忙着操练新兵,他原本是不该回家的,但担心我,所以哪怕再累,都是日日回来。 我爹带着上次给我看病的郎中白先生坐汽车来,那郎中依旧是一身长衫,山羊胡子,带一定毡帽,有模有样的。豆呆台划。 “碧微,这事儿多久了?”我爹紧张地问。 “十来天了------吃了西药,但是不见好。”我说。 “月棠你怎么伺候小姐的?”我爹斥责月棠说,“这些事你不应该一早就察觉吗?” 月棠抱歉地站在一边,低着头,“老爷,我------是我疏忽了!” 白先生放下药箱,屏退了其他人,因为我是女眷,他不好独自留在房内,便留下了月棠。白先生十分礼貌地说,“沈夫人,得罪了,请解开衣裳。让老朽看看您的伤口。” 月棠上前来帮我解开盘扣,露出枪伤,还有起了红疹子的地方。白先生剪开纱布瞅了瞅,眉头紧皱着,帮我挤出了一点脓水,又打开要箱子,在纱布上洒了许多药粉,然后摘掉之前的纱布,换上新的。换上之前,他提醒我,“这药粉会有些刺痛,请夫人忍忍。” 果然,那种痛像是被蚂蚁咬一般!痛痒难忍! 换好药后,月棠去请我爹进来,我爹着急问白先生,“小女儿伤势如何?” 050:将军会心疼的! 白先生淡淡说,“伤口未愈合,还有化脓,是体热导致,也未曾消炎。所以伤口迟迟未愈合。”白先生看着月棠问,“不知这些日子,夫人都吃了些什么?” 月棠一一道来,白先生也觉得并无不妥,连我爹都说,“这些食材都是进补的,有助于愈合伤口,可怎么-------”蒋家世代经商药材。对医理也是精通的。 “还请姑娘去把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找来,看看是否其中出了问题。” 月棠愣了愣,被我爹一吼,她赶紧去拿东西。 “白先生,你是怀疑食材有问题?”我问。 “蒋家经营药材,应该懂得有些药材看似一样,功效却大为不同。断肠草和金银花,不可相提并论,只怕忙中出错了。”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蒋碧微身体较弱,一直不好,抵抗力比较弱,加上这个时代的医术比不上现代那么先进,做个手术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这个时代,不管是药物还是设备,都是远远不及现代的。 然而我没想到,医术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有人不想我好起来。 月棠把东西都拿出来。摆在桌案上,白先生我爹都是精通药材的人。看一圈,便知道有没有问题。 “月棠,这杏仁粉是你磨的?”看完食材后,我爹怒了,瞪着月棠问。 月棠点头,“是我磨的------” “你不知道小姐天生对桃仁过敏?这杏仁粉里头怎么掺了桃仁?”豆呆扔圾。 “老爷,我------我没有!我没有往里头掺桃仁粉,小姐不能吃桃仁的习惯我是知道的,我打小就跟着小姐。怎么会记错呢!”我爹生气起来,跟沈毅发飙有的一拼,怪吓人的,月棠六神无主,着急地看着我,“小姐,您一定要相信我!” “爹,您别急!我相信月棠是不可能害我的,她自小跟着我,在这将军府,她和我是一条心的。”我看着罐子里的粉末,淡淡说,“怕是有人看不惯我。爹,您再瞧瞧,那核桃粉中与没有问题。” 我话音刚落,纪曼柔便走出来,冷哼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核桃粉是我吩咐人磨的,你是在怀疑我吗?” 纪曼柔一身深紫色天鹅绒旗袍,胸口满绣着一朵牡丹,外头披着淡紫色的针织披肩,头发挽在脑后,额前留了几丝卷发做刘海。 “纪小姐,你怕是多心了,所有食材都在接受检查,查一查核桃粉也是应该的。倘若不查一下,别人怕是以为你要害我呢。毕竟,这将军府里,就你和我水火不容了。”我说。 “查就查吧,不是我做的,你赖不到我头上。”她冷哼一声,看了看月棠说,“只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最亲密的人害你呢。” 她指桑骂槐,说的是月棠。 “你!”月棠无奈,白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到桌案前拿起核桃粉递给我爹,我爹捻起来闻了闻,眉头紧锁着,“这里头也有。” “蒋老爷,您说话可要负责任!”纪曼柔气急,上前夺过我爹手里的罐子来看,可她看不出来什么诀窍。 “纪小姐,我蒋家世代经营药材,这点还是不会判断错的,况且,这里还有白先生在。”我爹正色说,她无理,我爹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不可能!”纪曼柔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我观察她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样子,可我觉得,怎么像是装的呢?整个将军府,除了纪曼柔,谁还这么不顺眼我? 我冷笑,“纪小姐,你急什么急?这里有人说是你掺进去的么?不过是查清楚起因罢了,你别着急往自己脑袋上扣。爹,这事儿就算了吧,劳烦白先生帮我重新配药,料理我的伤。您就别生气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只是一盒粉末,经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查起来格外困难,还好我没什么大碍,这身上的疹子过几日便好了。” 我爹叹气,慈爱地看着我,思考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听我的,“既然如此,那往后便要多加小心,”我爹转身看月棠,“你是碧微的陪嫁丫头,平日里可要多用心!” “是,老爷-----”月棠说。 “碧微!”这时候,沈毅风尘仆仆的从军营中赶回来,见我们一干人站在花厅,他着急上前来抓着我肩膀上下打量,“你哪里不好?” 我摇头,“没有,你怎么回来了?” 沈毅说,“月棠打电话给我。” 我狠狠瞪了月棠一眼,她委屈地低下头,不说话。我爹站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 沈毅见我爹在,赶紧恭敬地喊了一句,“岳父。” 我爹高傲地看着沈毅,“沈将军日理万机,还抽空回来看碧微,真是难得。碧微嫁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就频频出事,若是能反悔,我情愿蒋家破产也要拒绝你!” 沈毅羞愧地低下头,“是我没照顾好她,没做到当初对您的承诺。” “沈将军记得就好!我蒋家的女儿从来不愁嫁,若不是你苦苦追求,又以生意相逼,我是断不会把女儿嫁你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承诺好好照顾碧微,就要做到!”我爹将沈毅好好数落了一番,沈毅都恭敬地听着,丝毫没有顶撞,被我爹骂数落得狗血淋头,沈毅也是蛮惨的,我和月棠站在一边都听不下去了,纪曼柔更是咬牙切齿,她本想阻拦我爹的,被沈毅呵斥一句,委屈的回房间去了。 临走时,白先生提醒沈毅说,“夫人的食物中最然掺了桃仁,导致她过敏起疹子,引发体热,使伤口恢复慢,但不至于如此慢,方才那些西药,我一点不懂,但可以断定,里头少了消炎抗菌的东西才会导致伤口化脓,将军不妨请医生来看看是不是医生疏忽了,以防万一。” 沈毅听完,冷着脸站在桌前,他思量了一下,朝常远点了点头,常远心领神会,立即打电话去医院,不到半小时,医生便来了。 医生来之前,沈毅下了命令,那桌上的东西谁都不准碰,谁都不能靠近,还叫月棠和常远守着,他拉着我坐到客厅沙发上,那半小时里,一直抓着我的手没放开。 医生来检查了过后,用英文告诉沈毅,配药里面的青霉素,也就是盘尼西林被换掉了,换成了普通的治感冒药片,那药片和盘尼西林长得差不多,一般人看不出来。 月棠和常远都听不懂英文,只有我和沈毅听懂了。月棠好奇地问常远,“你听得懂么?” 常远摇头,“不懂,不知道说些什么。” 医生说完,让护士拿了新药,然后沈毅吩咐常远送他们回去。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心想,果然,女人为了抢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毅怒气冲天,拎起案台上摆着的玻璃花瓶往地上狠狠一砸,碎片顿时满地都是,瓶子里原本是插着记住曼珠沙华的,红艳艳的花朵残败地落在地上,十分可怜。 月棠站在我身边,吓得发抖,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她不用怕。 纪曼柔从屋子里冲出来,看着满地的随便,脸色苍白,支支吾吾问,“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沈毅岿然不动地站着,根本不理会纪曼柔。 我冷笑这看了纪曼柔一眼,拿起外套,领着月棠上楼回房。月棠伺候我躺下,不放心地看着我,酝酿了好半天才问,“小姐,你怀疑我么?” “你以为我傻啊?纪曼柔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怀疑纪小姐吗?” “整个府里,应该只有她见不得我好了。”我无力地笑了笑,“不过,这事儿,我不打算追究,反正我也没死呢。” 月棠可不愿意,“小姐您这么便宜了纪小姐,那下次她指不定怎么害您呢!” “这事儿,咱们不必多说什么,随她去吧,我懒得跟她纠缠。”我叹气。 “小姐,您是不想让将军为难吧?纪小姐是先夫人的妹妹,将军的小姨子,要是追究起来,将军肯定为难。可小姐,这样子,您不是白白受委屈了么?” “小丫头还挺聪明的。我若是威逼沈毅,他肯定难做人。反正我还没死呢,疹子会消下去,伤口会好,也不必太刻薄。”我淡淡说。“我不想让他为难。” “哼,小姐你心肠好,可纪小姐呢------”月棠不满地说,“心肠这么歹毒,若是这次身上留了疤,可是要跟您一辈子的。” “怕什么,我穿着衣服又没有人能看到。” “谁说没有?将军不就是人么?”月棠笑说,“将军可是心疼小姐的!” 我又羞又气,抓着她胳膊狠狠拧了一下,“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呢?!敢笑话我了是不?” “哎呀,疼,疼啊!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就在我跟月棠打闹的时候,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隙,又缓缓关上了,我赶紧停下来,“月棠,门口好像有人,你去瞧瞧是谁在外头!” 月棠匆匆跑过去看,却说没有人,“可能是风吧,最近风大了些,怪冷的。” 可我分明看到有人的。 051:不是你的东西,注定得不到 我躺在床上,看着富丽堂皇的卧室,回忆起从我嫁入将军府的第一天到现在,似乎总有人针对我,那人无疑是纪曼柔。从我踏进这将军府起。她就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新婚夜叫我跪在遗像前给纪书眉问安,拉琳姨来埋汰讽刺我没去过沈家老宅子,嘲笑我被沈毅和林蝶雨的奸情蒙在鼓里,加上现在调包西药,在饮食中掺杂桃仁粉------纪曼柔的每一步,都是目的明确的,她不要我好过。 可她是如何得知我对桃仁过敏的?不。应该说是蒋碧微对桃仁过敏。 我百思不得其解。 可转念一想,纪曼柔若是存心害我,她要得知我的情况,不是轻而易举的么?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罢了,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午饭时没见到沈毅,自他在客厅中摔碎了花瓶后,我就没看到他,纪曼柔和我同桌吃饭,气氛怪怪的,她不理我,我自然也当她不存在,但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坐一桌吃饭。我们俩心里都堵得慌吧。我草草喝了些汤,叫月棠煮了水果茶端到露台上,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看小说。 夜晚沈毅没有回来,我等了许久,墙上的西洋挂钟摇来晃去。到十二点也不见人影,我睡意来袭。歪着脑袋就睡过去了。 接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回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我像是有了习惯了一样,每天夜里等他等到十二点,然后和衣而睡。 我表面上装作毫不关心得样子,他派常远来看我,我对常远也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的,月棠随了我。也不大理会常远,搞得常远郁闷,挠着脑袋追在月棠身后问,“夫人这是怎么了?你又是怎么了?夫人生气情有可原,你却是生的哪门子气?我可得罪你了?” 月棠穿着绣花布鞋,一脚踩在常远靴子上头,狠狠地踩着,撅嘴瞪着常远说,“得罪我家小姐就是得罪我,哼,我和小姐一条心,你管我生哪门子气?我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边儿凉快去!” “你不可理喻!”那一脚踩得常远痛极了,奈何月棠是女子,他哪儿能动手,只敢指着月棠说,“这么剽悍,看以后谁敢娶你!嫁不出去当老姑娘算了!” “我嫁不嫁人你操什么心?去伺候你家将军吧!别来我家小姐面前碍眼!”月棠不满地看着常远,埋怨说,“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意思,前些日子巴巴儿的守着小姐,哼,现在好了,小姐被人欺负他却不回家了,亏得小姐等他到半夜!” “月棠!话怎么这么多?要不要让柳妈给你找些活做?”我“啪”地合上手中的小说,瞪着月棠说,“越来越没规矩了!” “夫人当真等着将军到半夜?”常远不相信地问。 月棠将他往门外推,不客气地说,“走走走,你赶紧走,看着你就讨厌!” 常远这才走开,走之前还朝我行了个礼。他走后,我埋怨月棠,“你最近怎么这么多话?你哪只眼睛见我等沈毅了?” “小姐这几日房间的灯都亮到清晨,我自然是知道了------”月棠嘟哝说,“还有,您眼窝下的黑眼圈,一眼就看得清楚!” “嘿,越说你,你还越有劲了是吧?”我拿书扔她,她躲得快,书掉到递上去。 当夜,沈毅还是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才得知,昨夜里沈毅处死了陈秋生的家人,一个不剩,十一点行的枪决,在城郊沙场上。 意料之中,陈秋生并未出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几分不值,为死去的他的妻儿。我想起陈夫人清淡端庄的脸庞,以及她在纪曼柔面前掉下的眼泪。 这一消息,一大早就登了报,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肯定是沈毅下的命令,他的目的是让这消息传入陈秋生耳中。 那场蓄谋已久的刺杀里,陈秋生虽然保了命,却付出了全家人的生命,林海当场毙命,因着林蝶雨的关系,家中父母才没受牵连,林海未曾娶妻,在外头养了一个姨太太,听闻林海笔名,连夜收拾细软逃走了,怕沈毅迁怒与她。 我收拾好下楼时,纪曼柔坐在沙发上发呆,面前摆着一张今晨的报纸,摊开的版面便是:陈秋生全家遭枪决。 纪曼柔和陈夫人是昔日好友,如今见此情景,必然是伤心的,哪怕陈夫人曾经欺骗过她,但对纪曼柔来说,陈夫人是唯一尊重她,并且理解她的朋友。 见我下楼,纪曼柔立即收起感伤的神色,端坐着,叫来春桃吩咐今天的采买。 月棠给我准备了清粥小菜,我吃得正开心呢,小丫头春兰进来告诉我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我边吃边问。 春兰说,“是付参谋家的太太和小姐。” “知道了,我就来,你上楼把我的披肩拿下来。” “是,夫人。” 我不太懂这些是什么官,但总归都是官家太太小姐,我怎么说也要出去迎一迎,别叫人说我失了规矩,给沈毅丢脸。 付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十分好,看着就像是三十出头的,一身织锦暗纹旗袍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胸前挂着一串莹润的东海珍珠项链,耳环也是配套的,看起来十分有气质。她家小姐付芳菲十六七岁,亭亭玉立的,穿着一身浅粉色洋装,娇俏可爱。豆呆史血。 母女俩都是美人坯子。 纪曼柔和她们是熟识的,我去的时候,她们正在聊天,见我出来,付夫人和付小姐都站起身来向我问好,我微笑回应,“夫人好。” “沈夫人,真是打搅了,没招呼一声就登门来,真是冒昧。”付夫人指引女儿说,“芳菲,这位便是沈夫人了,快向夫人问好。” 付芳菲甜甜一笑,“沈夫人好。夫人生得可真美,怪不得沈叔叔把你藏在家里,都不许我们来看呢!” 这一句说得我不知道怎么接,尴尬地笑了笑,“芳菲你也是美人。” 付夫人嗔怪女儿说,“没大没小的!”说完,又笑呵呵地转过来看我,“前些日子本就要来探望夫人的,但外子说将军下了命令,夫人在家静养,任何官员亲眷都不可来打扰,这不,便拖到了今日。” “多谢夫人关怀。”我坐下,吩咐春兰春桃去准备点心果盘,还有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碧螺春。 几个女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我和付夫人都夫人来夫人去的叫,付夫人说,“外子和将军共事对年,又是好友,咱们俩就别见外了,我比你年长些,你就叫我嫂子吧!夫人来夫人去的,倒是生疏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便点头说,“当然好。” 茶水点心吃到一半,纪曼柔觉得无聊,便寻了借口要走,付夫人赶紧抓住她的手,拉下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妹妹可别走,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 我端着茶盏一愣,只听见纪曼柔问,“噢?姐姐来是为了------” 付夫人笑开了花,拉着纪曼柔的手道,“自然是好事!前日将军特意去家里做客,席间谈到妹妹,说是妹妹年纪也早该到了婚配的时候,这些年将军府无女主人,辛苦妹妹里外操持着,如今将军娶了夫人,也该成全妹妹的幸福了,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给妹妹留意下好人家的公子少爷,这不,我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刚好要来探望碧微,便来跟妹妹谈谈------” 纪曼柔听了付夫人的话,脸色一下子变了,死白死白的,她怔怔地看着付夫人,嘴角不由得紧抿着,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纪曼柔,她忽地站起身来,有些失礼地说,“姐姐,我的婚事不必劳烦您操心,将军多事了,我纪曼柔不怕嫁不出去,只是不想嫁!若是姐夫嫌弃我在这府里占地方,我搬走便是!” 付夫人站起身来,拍了拍纪曼柔的肩膀说,“哎,妹妹这么说就是误解将军的好意了,将军怎么可能嫌弃妹妹?你是书眉的亲妹妹啊!曼柔,你听我一句,这女人不管怎样,终究是要有个归宿,你说是吧碧微!” 这话我没法接------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纪曼柔不悦地看着我,像是跟我有深仇大恨一般,眼神里满满的怨怼,她撇来付夫人的手,“姐姐,不必多说了,你坐着和夫人聊天吧,我去厨房准备午餐,就不陪你说话了。” 付夫人看着纪曼柔的身影,有些尴尬,她的殷勤好意被纪曼柔冰冷的拒绝,连付芳菲都看出来,拉了拉自己母亲,小声说,“妈妈,我瞧着曼姨还不想嫁人。” 付夫人叹气,“不嫁人能做什么?难不成在这将军府住一辈子,当一辈子管家吗?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便注定得不到,何必呢。” 我喝着茶,听着付夫人的话,心想,这纪曼柔真是痴情啊,痴情的同时搞得人尽皆知了------ “大嫂,辛苦你了,坐下喝茶吧!”我说。 付夫人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怕我听明白了方才的话,赶紧圆场说,“妹妹,回头你可要劝一劝曼柔,年纪也不小了------我这边倒是有好的人选,不会亏了曼柔。” 052:我后悔当初没一枪崩了他! 从付夫人给她说媒的那一刻起,纪曼柔就没有过好脸色,付夫人和付小姐走的时候,她也没出来送,在房间里一直呆到夜晚。沈毅回来的时候。 他回来那会儿,我吃完晚餐,坐在客厅里跟柳妈学插花,之前每次在花园中剪花枝回来都是随意插瓶,下午看到柳妈手艺不错,闲来无事便请她教我。但这个季节,除了玫瑰月季,便是水仙和山茶了。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水仙,粉嫩粉嫩的花朵开在深秋的尾巴上,沾染了入冬的寒气,清丽高傲,格外惹人怜惜。 常远跟在他后头,拿着他的军大衣,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进屋就停了。沈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刚好也在看他,两道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多少情愫在里头。 他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上前来,柳妈问安道,“将军回来了。”接过常远手里的外套,拿着去书房。 沈毅站在桌案前。看我剪着花枝,调整花枝在白瓷瓶中的位置,站了好一会儿,我俩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尴尬的是常远。 “将军,我先下去了。有事儿您叫我。”月棠本是去给我端糖水的,见到常远和沈毅在,将糖水放在一边就下去了,常远站不住,立即跟了上去。 “怎么有闲心学插花了?”沈毅伸手捡了一枝水仙递给我,“你伤才刚好,多休息休息,别累着了。” 我看也不看沈毅,更不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花枝。拿起桌案上剩下的剪短插瓶,欣赏地看了看,高呼春桃的名字,春桃立即出来。 可春桃还没走过来呢,便被沈毅一个手势给吓走了,我气急,咬唇瞪着沈毅,他也瞪着我,还洋洋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又淘气了?” “你才淘气,你全家淘气!”我捧了一把桌上的枝枝叶叶往沈毅身上扔去,抱怨地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沈毅紧蹙着眉头,上前来抓住我肩膀,“谁惹你生气了?我听常远说,中午便脸色不好了。” “哼,我生气与否干你什么事?你一边儿凉快去!”我怒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我上次说什么你忘了?”沈毅威胁我说,“你若是不害臊,我便在这里------”豆贞欢才。 “你闭嘴!”我气急,知道他后头要说什么,赶紧抢白说,“这是你家,你想回来就回来,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端着花瓶想上楼,他却堵在路中央,不肯让我走,我往左,他就往左,我往右,他又往右,气得我跺脚,“好狗不挡道没听过么!” 我气呼呼地瞪着他,或许是知道他不会收拾我,我才敢这么放肆,撅嘴道,“你不让是吧,不让是吧,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 沈毅忍俊不禁,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花瓶放回桌案上,然后将我死死搂在怀里,任随我怎么挣扎,如何拳打脚踢他都不还手,等我冷静下来后,他轻抚着我的发丝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给你打电话,这不是回来请罪了么?夫人海涵!” “屁!谁是你夫人,你滚远点!” “又淘气了,我说过,你是大家闺秀,不许讲脏话的!”沈毅呻吟道,“忘记我说的惩罚了?” “你------” “好啦,是我不对,我一会儿给夫人赔罪。此时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上楼去,我去书房,一会儿就上来。”沈毅放开我,捋了捋我额前的头发说,“今天没洗头?那付参谋家夫人来的时候,你就是这模样去见的?” 我冷哼,“就是这样,怎地!” “很好,很好,我沈毅的女人,不需要多余的打扮!” “-------” 这话,我没法接。 沈毅去了书房,我一个人看着花瓶发了好久的呆,不知不觉中,我和沈毅的感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到底是哪一刻开始的?我摸着胸口问自己,蒋薇啊蒋薇,是从这一枪开始的么? 我这人,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一件东西,可一旦喜欢上了,就是没缘由的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可以说是恋旧,更是长情。然而,我心里不是没有担忧,仍旧是那个问题,沈毅喜欢我,可他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我? 我不知道。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已经把自己绕进坑里了,后悔也迟了------ “月棠!”我深吸一口气,端起花瓶去找月棠。可我去的也不是时候啊,正瞧见常远和月棠在花厅外的角落里,常远拉着月棠的手,月棠奋力挣脱,常远又去拉,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的,暧昧不清。 我抿抿嘴,抱着花瓶自己上楼去,嘴里嘟哝着,“这两人不知道啥时候勾搭上的,哼,丫头大了留不住啦!” 有了这几日的休养,内服西药,外敷白先生的药膏,伤口好得很快,身上的红疹子也渐渐消下去了,保养得当,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算下来半个月已有,伤口也结痂,可以碰水了,只是不能泡在水中,我只好打水洗澡,想起沈毅说我头发脏兮兮,便一并洗了头。 洗好过后,我换了真丝睡衣,外头披一件厚厚的袍子,拿着毛巾站在窗前擦头发。夜里的将军行辕,围墙上都是装了小灯泡的,整个将军府灯火通明。 洗完澡心情大好,整个人都舒坦了,仿佛一盆水洗去了半个月的霉气,身体格外轻盈。我嘴里哼着歌,望着窗外的星空。 脑海中忽然滑过小丫头们之前的话,眼神就不自觉地往废楼那边去了,令人惊讶的是,我再次看到了废楼中的那一段忽闪忽闪的火光!像是蜡烛被封吹动的时候,火苗一跳一跳的。 我赶紧扔下毛巾,匆匆下楼去,这一次,我一定不能错过机会,一定要一探究竟,那废楼里到底有什么,我不相信是鬼,一定是人!可到底是谁在捣鬼,吓得佣人们谈之色变。 我去花厅的橱柜中去了一只手电,那手电很沉,光线也不是特别亮,但照明还是没问题的。我拿着手电,刚想从花厅侧门穿出去时,月棠忽然找到我,一把抓着我的手,着急地说,“小姐,纪小姐和将军吵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信他俩还能打起来?”我说。 月棠说,“将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小姐,您还是去看看吧。将军是为了您大动肝火的!” 我思前想后,放弃去废楼,转而去了沈毅的书房,我心想,废楼里的东西,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没了。 他们吵得蛮厉害的,我站在几米开外,就听见沈毅吼道,“你敢说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纪曼柔声音也不小,回顶沈毅说,“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你这么恨我讨厌我!” 我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听墙角,月棠打发了所有偷听的佣人,陪我站着。 “曼柔,有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没说而已。”沈毅声音小了下去,但语气里的怒气一分未减,“上回碧微和月棠偷溜出去,月棠明明给门卫打了招呼叫他们跟出去,可你为什么让门卫别去?你明明知道蝶雨和我的关系单纯,却在碧微面前添油加醋,还有,盘尼西林被换成感冒药,是你做的吧?” “我没做过!”纪曼柔否定说。 “要我找人来跟你当面对质吗?”沈毅问。 然后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我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纪曼柔冷笑着说,“姐夫,你是爱上她了吗?就像当初爱上姐姐一样!” “是,我是爱上她了。曼柔,你姐姐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往事重提------” “可姐姐是你杀的!你是后悔了么?后悔一枪杀了姐姐,所以你一眼看中了蒋碧微,你爱的只是她和姐姐相似的脸!”纪曼柔几乎是嘶吼着说完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耳朵不由自主地往门上贴近,我期待着又担心着沈毅的答案。 “是,我是爱她的脸。曼柔,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爱的只是她的脸,可我发现,她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她们是两个人!我爱的是她的人,哪怕没有那张像极了书眉的脸,我仍然爱她。”沈毅说,“你也许不相信,可那又怎样,蒋碧微是值得我爱的女人!” “你疯了!你疯了!姐夫,你就是个疯子!为了他,你杀了陈秋生全家,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哪怕你凶狠冷漠,你也不会这么赶尽杀绝,即使你恨他背叛,你也会念着他跟你出生入死多年,放他一家老小------只是因为蒋碧微中了一枪,你就杀了陈秋生妻儿老小,你这个疯子!全江城的人都以为你恨陈秋生背叛,可我知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蒋碧微差点死在他的枪下!”纪曼柔吼道,接着,屋子里传来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像是玻璃或者陶瓷。 “没错!我现在无比后悔当时没有一枪毙了他!” 053:将军府的秘密 “为了一个蒋碧微,你值得吗?我在你身边这些年,你就从来没把我看在眼里过------姐夫,你当真是看不到我的心吗?”纪曼柔抽泣着说,“我以为姐姐没了。你至少能看我一眼,可姐姐走了这么多年,你在外头的女人换来换去,却始终看不到我------就连林蝶雨那贱人都能入了你的眼,和你出双入对,我呢?我呢!我就是你的一个佣人!和将军府其他佣人一样!” “曼柔,你这些年在将军府的付出,我没有看不见。只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不可勉强,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我让付夫人给你说媒,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为了我一辈子留在将军府吧?从前我心里只有你姐姐,现在心里只有碧微”,沈毅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里是怅然和坚定,“我的心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没有多的位置给其他人。”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为了我好,姐夫。你不过是怕蒋碧微吃醋,你是顾忌她的感受罢了!”纪曼柔嘲讽地说,“姐夫,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知道么?倘若有天她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她的。你觉得她会对你真心吗?听说顾清源就要回来了,她青梅竹马的恋人要回来了!姐夫。你说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 “不可能!不会有这么一天!”沈毅怒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我沈毅的女人!” “姐夫,别这么自信,倘若有朝一日,蒋碧微恢复记忆,想起来她和顾清源的过往,知道了你------” “你闭嘴!”沈毅气急,声音里含着威胁。“曼柔,这种话,以后都不要再说!相亲的事,你自己决定,但我沈毅,再也耽搁不起你的青春!” 沈毅刚说完,我便听见哒哒哒的走路声越来越临近门口,我赶紧往后跳了几步,装作刚来的样子,沈毅刚好拉开门把,他大惊失色地看着我,表情凝重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处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久不上楼。”我假装往屋子里瞅两眼,沈毅怕我看到纪曼柔,拉好门关上,“没什么,走吧,我陪你上去。洗了头发怎么不擦干,伤刚好你就想感冒吗?”数落完我,他又数落月棠,“你也是,夫人迷糊,你也跟着迷糊吗?” 上楼后,沈毅拿来毛巾给我擦头发,擦着擦着,他便试探地问我,“刚才在书房你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啊,但好像,你是再跟纪小姐吵架吗?我听见你说不能再耽搁她的青春。”我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转过身去,迎上沈毅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今天付夫人来给她说媒的时候,她很不高兴,当场就个付夫人甩了脸子,沈毅,你说,该怎么办?” 沈毅狐地看着我,我之前说过,他有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睛,能看穿人心底的谜底,和他对视,我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装作若无其事,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接着给我擦头发说,“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再呆在将军府了。” “沈毅,我都看出来纪小姐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么?还是你看出来了,装瞎子?”我笑嘻嘻地说,“要不,你纳了她做姨太太,反正这将军府需要人手操持家务,她做了这么多年,也省得你重新找人。” 沈毅表情突然凝住了,问我,“你当真?”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他不会真想这么干吧?我就是说说而已------ “你要是愿意,我有啥办法?强抢民女的事儿你都做了,纳一房姨太太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垂眸,淡淡说,“出嫁前我娘叫我,女人要三从四德。”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沈毅说,“夫人,我可是了解你脾气的,你敢说,我未必敢做!” 我剜他一眼,说,“算你聪明!” 沈毅言笑晏晏的,我看着他清俊不凡的脸庞,心里回味着纪曼柔说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了。 纪书眉是沈毅一枪打死的。 我和顾清源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感情。 沈毅娶我进门,背后有什么秘密,而这些秘密,纪曼柔知道。 到底是什么?沈毅究竟瞒着我什么秘密了? 答案只有时间能给我。 夜里睡觉的时候,沈毅从背后搂着我,真丝睡衣很薄,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很容易擦枪走火。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留恋不舍地吻着我的嘴唇还有脖子,始终克制着心底燃烧的那一团火。 他拉着我手,嘴巴靠在我耳边,说话时的气息弄得我脖子有些痒痒的。 夜很静,挂钟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听得十分清晰。 “碧微,有件事儿你能答应我吗?”沈毅问。 “什么事?” “上次药被调包的事儿,能不能算了?”沈毅说,“这件事,真相摆上台面,不太好看。”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可他不好开口,所以等到这个时候吧,我冷笑了笑,回答说,“你决定就好,我无所谓了。” 沈毅说,“委屈你了。” 我转过身去,在黑夜里和沈毅清亮的眸子对上,我用手戳着他胸前结实的胸肌调皮地说,“呵,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么?等我好利索了,看我怎么收拾她!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记仇!” “淘气!”沈毅搂着我,长长地叹气,“你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会对你好的,用一辈子。” 夜很静,沈毅的心跳很清晰,他的话,也很清晰。 我的心,也在这个深夜里,融化了。 沈毅和纪曼柔吵架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纪曼柔竟然答应了付夫人的说媒,和男方约定了时间见面相亲。她不太管府里的事情,大部分交给了我,而我嫌麻烦,丢给了月棠。 琳姨听说她要相亲,专门派人送来了时兴的衣料,找来林师傅给纪曼柔做了几身旗袍,又送了她许多首饰。她们俩说什么,我没意思参与,便去露台看小说,可没想到,琳姨竟然上露台来找我。 “往后曼柔嫁人了,这家里,你可要撑起来了,你是将军夫人,得有当家主母的样子!”琳姨严肃地说,“什么事情都要学起来,持家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我恭敬道,“是,媳妇知道了。” 琳姨见我态度还端正,十分满意,拉着我的手说,“先前也不是针对你,只是生气将军娶亲不带回宅子里,老爷身体不好,将军从未回去探望,你这做儿媳的也没回去过,自然是不合理的。往后你要多劝解一些,父子哪儿有隔夜仇?书眉也死了这么多年了,早该消气了。” 又是纪书眉? 沈毅因为纪书眉和老爷子闹翻啦? “您放心,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我瞧着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蒋家的小姐知书达理,不然老爷当初也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琳姨从手包里取出一只翡翠镯子给我戴在手腕上,慈爱地说,“这算是见面礼吧,虽说迟了些,这是当年老爷送给我的,我今天送给你。你皮肤白,衬得起这翡翠。” “谢谢琳姨。”我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乐开了花。 “下个月老爷六十大寿,你们可要回来!”琳姨叮嘱说,“可别叫我空等!” “我记住了。”我说,“您放心,就算是绑,我也把他绑回去!” 另有一件事便是,常远查了一阵,最后抓住一个刘妈出来顶包,说是她私下调包了我药丸里的盘尼西林,理由她儿子欠赌债,被人追杀,砍断了一只手,家里买不起西药救命,只好投了我的药。沈毅顾念旧情,打发走了刘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虽知道沈毅会给纪曼柔顶包,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这件事闹大了也不好,纪曼柔这一辈子,也许就毁了。 夜晚快十二点了,沈毅还没回来,我白天睡太饱了,夜里睡不着,一个人又无聊,开了床头柜的台灯,那光很微弱,暖暖的,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里惦念着废楼里的人,便跑到窗边去瞅,心想能不能碰运气看到废楼里的动静,我好奇心虽然重,但夜里一个人我还是不敢独闯的。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看到了!那盏灯火忽闪忽闪的,我心里按捺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忽然灯火亮了一些,我隐约看到有人影!心想,天呐,里头真的有人! 我一直盯着那盏灯火,它亮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火光变小了,接着,我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有人走出来! 将军府的围墙都装着电灯的!那废楼边上就是围墙,有人出来自然是看得见影子的! 那身影纤长,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纪曼柔! 是纪曼柔! 这女人怎么会去那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废楼里的人就是她?她知道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废楼,故意在那边点火吓唬我?豆贞厅扛。 或者说那废楼里还有其他人,她是去看那人的! 这将军府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054:探秘废楼(1) 清冷的风吹动我耳边的发丝,拂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我抓着丝绒窗帘,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那楼里一定有什么人在,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世间有鬼,除非亲眼见到,否则打死我也不信。 我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等明天纪曼柔出门相亲,我就一个人偷溜进去,就算是有鬼,也不可能白天出现,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心里头有了疑问得不到解答,是件非常难受的事!况且,我想知道,那楼里的人,和纪曼柔有什么关系,她为何半夜了还跑过去?将军府上下都谣传闹鬼,纪曼柔就不怕鬼吗? 莫非那人是她------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你站在窗户边上干什么?”房间门忽然被推开,吓得我心都颤了,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你下次走路声音能不能大点!”我无语地说,“你吓死我了!” 沈毅打开房间的灯,眉峰紧蹙,斥责地说,“夜里风大,你还站在风口上。身体才刚好,就这么不懂事!”说着,沈毅上前来,将窗户关上,又拉着我坐到沙发上去。“手跟冰块儿似地!一个人站在窗口想什么呢?我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发现?” “我睡不着,想看看夜景。”我扯谎说。“可惜今晚没有星星,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站着?不知道先睡觉?” “我这就要睡了,谁知道你突然出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埋怨说。 沈毅脸色稍霁,捂着我的手说,“今夜临时出了点事,我急忙去处理,所以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呵。我可没等你!” “嘴硬!” “你少自恋,我是晚餐吃多了睡不着,等你,我等你回来斗嘴么?” “蒋碧微,你是不是欠收拾?”沈毅眯着眼睛打量我,一身挺拔的军装,身上还带着几丝枪硝味儿,他双手抱在胸前,威胁说,“给你两个选择,一,立马睡觉,二,不睡觉,等我洗完澡陪你好好玩,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分明是在勾引我!那邪魅的语气,那销魂的眼神,天呐,怎么会有这么闷骚的人,对得起他身上的衣裳么? 我咬牙切齿,“沈毅,你牛,你给我等着!”说完,我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儿跑到床上去,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恐吓的确有功效,我沾到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至于他什么时候上床休息的,我全然不知。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露的时候我就醒了,可能是心里惦记着事儿吧,我破天荒地醒那么早,沈毅特别浅眠,我一动,他跟着就醒了,下意识地抓住我的手,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我淡淡说,“没事儿,你接着睡,我醒了,起床溜达溜达去。” 沈毅很是疲惫的样子,倒头接着睡,却不忘嘱咐我,“你穿好外套,清晨风大。”声音慵慵懒懒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沈毅,永远精神抖擞的样子。想必,是军中太多事,忙坏了。 为了方便,我换了衣裤,白衬衫配灰色针织背心,外头套一件风衣,下身是黑色灯芯绒长裤,小裤脚可以塞进靴子里,看起来格外精神,利落。 我先去楼下拿了点吃的,这会子起床的人不多,我借着晨起运动的由头从花园溜达到废楼那边,观察了下地形。说是废楼,其实不算太废,换做平常人家来讲,打扫下,还是一栋很不错的房子,毕竟现在这个时代,不是谁家都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的。 但换在将军府就不一样了。 这栋楼应该是清末建立的,最古老的那种复合式楼房,因为太久不住人的缘故,楼前零落的东西特别多,杂草丛生,廊檐下对着许多不用的旧木家具,上头沾染了灰尘还有蜘蛛网,细细密密的,四处都有。窗户紧闭着,有几处玻璃被打坏了,一副久经风霜的样子,羸弱不堪。 我站在大约七八米外观察这座废弃的大楼,忽然听见里头有东西打碎的声音,我心头一紧,心想,里头当真有人!好奇心顿时被激活,双腿也在怂恿我往前走,去揭开谜底,一探究竟! “去就去,怕什么,大白天的,我真不信有鬼能把我吃了!”我鼓励自己,咬咬牙,预备往前去。 然而,就在我刚踏出第一步时,忽然有一只手抓着我! 我吓得叫出来,整颗心都在颤抖,回过神来一看,竟然是张妈。张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长满老茧的手紧紧抓着我,“夫人,你要去哪儿!” “张妈,你怎么在这里?”我顺着胸口的气问,“你可吓死我了!” “夫人,你想去哪儿?”张妈又问。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有害怕,有担忧。 “前面的房子里好像有声音,我想去看看,里头是不是有人啊?”我说。 张妈便是上次我问过的老妈子,她是纪书眉的奶娘,在这将军府呆了许多年。她曾经告诉我,纪书眉是在那栋房子里没了的,因此沈毅伤心不已,下令封了那栋楼,谁也不许靠近。 “夫人,可能是有毛跑进去打翻了什么东西,风大,您还是先回去吧。”张妈拉着我的手不曾放开,反而更用力了。 “可是------” “张妈,你在那里干什么?”纪曼柔的声音忽然传来,张妈慌张地看过去,对纪曼柔尴尬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地撒谎说,“纪小姐,夫人说她的镯子丢了,我正在帮忙找呢!” 我疑惑地看着张妈,又看了看纪曼柔,她不相信张妈的话,快速朝我们走来,张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放开我的手。我一下明白过来,张妈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今早发现丢了镯子,昨天只在花园玩过。那镯子是我娘给我的,必须得找到,这不,刚好碰见张妈。怎么了?让张妈帮我找个镯子也不可以吗?”我傲然地盯着纪曼柔说,“我知道,张妈是你姐姐的奶娘,我不该使唤,可现在佣人都没起来,我找谁去?” 纪曼柔冷哼一声,轻轻瞄了我一眼,“整个将军府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找,就怎么找。张妈,找完了赶紧回来,别带着她乱跑,前头的地方不可以去,你忘记了么?” 张妈唯唯诺诺道:“是,我找完就回去。” 纪曼柔满意离去。 见纪曼柔转身离去,我赶紧问张妈,“你为什么撒谎?”我抓着张妈的手,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我往花园去,“夫人,我们不能在这里说,纪小姐盯着我们呢!” 我抬头一眼,果然,纪曼柔回到侧门,一直盯着我们看。我只好听张妈的话,跟着她去了花园的另外一角,装作正在找东西的样子。 “张妈,你得告诉我实话!那房子里究竟有什么!” 张妈叹气,脸上尽是担忧的神情,确认了四周没人她才说,“夫人,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这张妈,一定是知道什么!我心里的某种怀疑,越来越浓,我对那房子里藏着的人,更是好奇和期待! 张妈语重心长说,“等今天纪小姐和将军出门后,您再进去!而且,您只能一个人进去,一会儿寻个理由,将月棠姑娘打发走,我带您去!”豆贞在技。 “当真?”我疑惑地看着张妈,“可为什么是你带我进去?” “夫人,您相信我,我不会害您!”张妈说,“到时候,夫人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清清楚楚!” 我看着张妈,心里面还是有几分疑惑的,可当下,好像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行,我暂且相信你,张妈,我是没有恶意的,但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我必须清楚府里的一切动静。” 张妈点头,凝重地说,“事实上,我也是需要夫人您的帮助。” “什么事情?”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我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在土里蹭了蹭,给张妈拿着,回到洋楼。纪曼柔正在跟春桃说什么,见我和张妈来了,眼神落到张妈手上,我装模作样地说,“张妈,洗好了放到我房里去。” “是,夫人。” 如此,纪曼柔的警惕才消减了。 吃过早餐后,我拿着小说到露台上看,等候时机。 九点一刻,沈毅和常远坐汽车离开洋楼,去了南楼办公。 十点,纪曼柔打扮妥当后,付夫人家的车子来接她出去相亲会面。 十点一刻,我叫月棠上来,撒娇卖萌说要吃城北徐家的玫瑰酥糖和城南的桂花糖藕。 十点半,我叫来春桃去林师傅的裁缝铺子给我取新做的旗袍,林师傅的店铺在城西,来回至少一个钟头。 其余的人,在厨房忙活准备午餐。张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花厅侧门等我,我假装在房间睡觉,不许人打扰,实际上和张妈偷偷溜到废楼的后方。那里有一扇小门,张妈四处张望没人跟来,这才掏出怀里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小门,那门上全是灰尘,一推门,便掉下来一层灰。 055:探秘废楼(2) 张妈抱歉地说,“委屈夫人了。你安排好月棠姑娘了吗?她会不会半路回来?” 我说,“已经打发她去给我买东西了,两头跑,来回最少也要一个钟头。” 进门后。张妈立即将门关上,领着我往房子里面走。我猜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复合式的小楼,屋子里的陈设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家具上全都是灰尘,两面楼梯正对着的地方,有一扇玻璃,屋子里的光线。便是通过那道玻璃透进来的。 房子挺大的,但是年久不用,不维护,就像个苟延残喘的老者,垂死挣扎着。 “张妈,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你住这里吗?”我见张妈对地方很熟悉,领着我往里头走,一点岔子都没有,便猜想着这里曾经是沈毅和纪书眉的住所。 张妈手里掌着一只马灯转过身来对我说,“是,这里曾经是先夫人的住所,夫人喜欢这里的陈设,将军便一只留着,哪怕这房子十分破旧了。”她转过身来跟我说话。那盏马灯堂堂亮着,照着张妈的脸有些可怖,“这屋子很久没收拾过,夫人,您仔细些脚下。” 房子四处都是封闭的。楼梯上方那一片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稀稀疏疏地洒在屋子里,却是略显灰暗。加上这座楼处在洋楼后方,房屋背后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把太阳光都遮挡了,使整座房子略显阴暗。 说实话,我不是胆小的人,可进了这屋子,就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那种阴森的感觉存在于每一丝空气中,浸入毛孔。我不由地紧了紧胳膊,寒毛直竖。 “张妈,我有个事儿,一只不明白,这疑问在我心里也很久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守口如瓶,我想,也许你能给我答案。”我跟在张妈后头走着,小心地环视着四周,真怕哪儿冲出来一个吓死人的东西。 “夫人,你是想知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吧?不着急,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全数告诉你。”张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双眼浑浊,写满了故事。 “好。”既然如此,我只好不问了。 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爬到我脸上,我惊呼,整颗心都颤抖了!张妈迅速转过神来抓着我胳膊,将马灯往我脸上一照,然后伸手从我额头上抓下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放在我眼前给我看。 “夫人,别怕,这屋子很久没打扫了,四处都是蜘蛛网,你跟着我走,不会有事的。”张妈淡淡地说。 我惊魂甫定,心脏用力地跳动着,我埋怨自己太大惊小怪,这青天白日的,就算又鬼也不会钻出来,我怕个屁啊!自己吓自己!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跟着张妈往前走。 张妈提着马灯,带我踏上楼梯,房子是双楼梯的,主楼梯向上,然后分成左右两边,我站在中央看大厅里的陈设,破旧的沙发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梨花木的家具上了红漆,因为年久的关系,上头的漆掉了许多,看起来十分颓败。家具上一点摆设都没有,蜘蛛网遍布,处处都在告诉我,这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地方。 “夫人,走吧,我带你上楼,你想知道的秘密,就在二楼。”张妈见我停滞不前,催促着说,“怕耽搁久了,府里寻人,往后这样的机会便不好找了。” 我怔怔地点头,跟着张妈的步子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很大,左右两条走道尽头都有窗户,但那窗户紧闭着,只透着微微的光线照亮过道,两边各有三间房,门都紧闭着,过道显得幽长而阴森。 张妈带着我往右边走,然后推开了第二间房,却不是我曾经看到有火光的地方。我起了疑心,留心张妈的举动。 “张妈,我看到的火光是这间房的?”我故意问。 张妈转过来看着我,眼神中有几丝警惕,她点了点头,答说,“是,夫人。”然后,她推开了门。我注意看了下,那门把上全是灰,刚推开门,上头便簌簌地掉灰尘下来,马灯照亮的地方可以看见灰尘飞扬在空气中,接连不断。 张妈撒谎了。 我断定这房子里一定有人,那这房子不应该又这么多的。,如果有人进出,门楣和门把上即使又灰尘,也不可能这么多,我断断续续看到过好几次火光,那只能说明,屋子里常有人在,哪怕不是住在这间房里,灰尘累积的速度绝对没有这么惊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妈撒谎了。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 今晨在花园中她突然出现,发现我想进废楼,帮我掩护躲过纪曼柔的疑心,然后又自告奋勇地带我进来,还说要告诉我将军府的秘密,都这么帮我了,她为什么还要撒谎? 我狐疑地看着张妈佝偻的背影,粗布衣衫的肩头有一块小小的补丁,花白的头发绾在脑后,用一只素银簪子插上,我比她高一些,又穿了靴子,可以看到她头顶掉了许多头发,用额前的长发往后梳遮挡着。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可事到如今,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 “夫人,进来吧。”张妈推开门后先走进去,她把马灯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那门一推开,我就问道一股发霉的味道,那股发霉的味道特别浓,特别呛鼻,站在门口都感觉呼吸不顺畅。我捂着鼻子,边走边用手散着面前的空气,当然,这是徒劳的。 踏进房间,入眼的是一张大床,和整栋房子不太相符的一张西式弹簧床,这让我想起了洋楼里我和沈毅卧室中的那张弹簧床,简直一模一样,栏杆是鎏金的,中央还有薄纱蚊帐,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琉璃台灯,床前的地毯原本是白色,此时却成了灰色,脚踏上去,立即沾染了一鞋的灰尘。 床的另外一边是一处梳妆台,那梳妆台也是梨花木的,上头雕刻着鸳鸯藤缠缠绵绵。台面上摆了许多小盒子,和我在蒋府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些胭脂水粉的盒子,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连镜子都模糊不清。旁边还有一方书架,上头摆满了线装的旧书,全都发黄发霉了。我想到窗户,便假装嫌弃屋子里光线不好去开窗。 窗户是两扇的,连窗帘都和我卧室中的一模一样,我走过去,将窗帘往边上一拉,用金钩束起来,屋子里光线一下子好了许多,顿时可见灰尘满天飞。 我清楚的急的,那火光是透过窗户穿出去的,可我站在窗前往洋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我房间!只能看到洋楼的侧面! 因此我断定,张妈骗了我! 但即使知道了她撒谎,我也不动声色地看屋里其他地方。 屋子的另外一头是梨花木做的衣柜,我走过去打开看,里头全是女子的衣裳,用衣架子撑着一件件挂得好好的,那些衣裳都是旧式的衣衫罗裙,少有一两件旗袍,看款式便知道是几年前的样子。 “这里头全是我家小姐的衣服。”张妈忽然走上前来,将衣柜关好。然后掏出怀里的手帕擦干净一张凳子叫我坐,我坐下后,张妈也寻了一张凳子坐下,在我正前方。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的气氛不好还是怎地,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 我着急想知道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便问,“张妈,这里为什么和我在洋楼中的卧室一模一样,除了有些家具不太一样,陈设和东西摆放的位置简直毫无差别!” 张妈笑了笑,说,“因为,这里曾经是我家小姐和将军的卧室,小姐死后,将军去了洋楼生活,但将军念旧,便把屋子布置得和这里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那如此说来,沈毅是对先夫人旧情难忘了。”我笑了笑,说,“但是,我怎么听说先夫人是死在沈毅枪下的?按理说,沈毅如此深爱先夫人,怎么可能下手杀了她?这里边究竟有什么缘由,你知道吗?” 张妈怅然地看着窗户,浑浊的双眼中泛起一阵怅然的意味,“我家小姐和将军是青梅竹马,将军十九岁离家从军,我家小姐一直等着,多年没有将军的消息,我家老爷怕将军已经战死沙场,劝小姐另嫁他人,可小姐就是不肯,为了这事儿和老爷争吵不休,老爷一怒之下将她关进柴房,答应了媒人提亲,不日就要嫁人。小姐知道后百般不肯,逃出府,老爷盛怒之下说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小姐便流落在外,给人洗衣赚钱养活自己,直到几年后,将军衣锦回乡,和小姐团聚,娶了小姐做将军夫人。”豆团木亡。 “后来呢?两情相悦,终于盼来了白头偕老,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好奇地说。 056:差点死在张妈的刀下 “沈家老爷子一直很中意我家小姐,将军娶了小姐,沈家欢喜的很。婚后将军带着小姐回家请罪,老爷原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是亲生骨肉。一直于心不忍小姐在外吃苦,两人喜结连理时,多年的气也消了,于是派我跟在小姐身边侍奉着,一家人又和和美美的。小姐和将军日子也甜甜蜜蜜,只可惜,好景不长......”张妈说到这里连连叹气,眼神也凌厉起来。愤愤不平地说,“将军成了一方霸主,心渐渐也大了,野了,外头养了几房姨太太不说,还想着要娶回来......可惜我家小姐冰心一片被辜负,却只能委屈含泪,有一次,一个姨太太上门来耀武扬威,百般刁难,我家小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跌下楼梯去摔掉了腹中胎儿,将军一怒一下就......就枪杀了小姐!” 我皱眉,还有这样的事? 尼玛,就算我和沈毅认识不久。也没看出来他又这么渣男的本事啊......在我的感觉里,沈毅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难不成是他掩藏得太好了我没发现他原本就是个渣? 可他若是这么花心,这些年娶回来的姨太太也应该不少呀?为何将军府的女主人空缺了几年?如果说沈毅后来不爱纪书眉了,他衣锦还乡时为什么要娶她?而且甜蜜的日子没过几天外头的小三小四小五就成堆? 假如沈毅真的是个渣。那纪书眉死了就死了,他干嘛把自己卧室布置得和这里一样?又为什么在见到蒋碧微的第一眼起就决定要娶她做将军夫人? 这不科学啊! 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心里疑问很多。但我一点没说,默默听着张妈娓娓道来,我企图在张妈的话里找到更多的破绽。 “可怜我家小姐,根本就不知道那狐狸精怀孕了!将军膝下无子,以为夫人善妒,狠毒杀了他的孩子,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小姐!”张妈怒道,“小姐死后,他下令封锁着这栋楼。并且这件事谁也不许提起来,打发了些年纪小的丫头,留下的都是老骨头,要混一口饭吃,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说。那件事后,他搬到姨太太的公寓住,直到洋楼建成了,他才搬了进去!所以,整个将军府上下守口如瓶,没有谁敢对你说。” 说到这里,我就奇怪了,她的话破绽百出,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问张妈,“既然如此,那沈毅便是一个负心汉,无情的陈世美,对不起先夫人,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心。可张妈,为什么沈毅这些年都不娶太太呢?家里连姨太太也没有一房,先夫人都死了,沈毅怎么可能不让那些姨太太住进将军府?” 张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哼,你以为他不想吗?是因为沈老爷子不肯!沈老爷子知道了将军的胡作非为,气的吐血,连夜过来家法伺候,并且因为这件事两父子闹翻了,威胁将军说若是敢将外头的野女人娶进家门,他这辈子都不要回沈家!沈将军虽然胡来,却也不敢忤逆沈老爷子!” 我想起之前琳姨来找我的时候讲过一句话,她说书眉都去了这么多年了,父子哪儿有隔夜仇?这话是说沈毅杀了纪书眉,沈老爷子生气么? 我看不对。 我怔怔地盯着张妈,想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找到她为什么说谎,但是很可惜,张妈面无表情,除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我看不到其他东西。 “张妈,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可怎么解释沈毅第一次见我就要娶我呢?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我长得像纪书眉。如果像你说的沈毅这么无情无义,那他为什么会对我动了心思?既然他如此恨纪书眉,为何还要娶一个长相相似的我?”况且,讲真,沈毅对我不错,虽说霸道了些,却事事为我着想,以我为先。 张妈有些慌张,但她很快掩饰掉,干笑着说,“可能是......可能是他觉得对不起我家小姐吧!他......他觉得良心不安!对,他一定是良心不安!小姐惨死在他手下,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想弥补!” 我站起身来,走到张妈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你都说了沈毅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他还会良心不安么?张妈,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的这番话虽然情真意切,真情拳拳,可你不觉得破洞百出吗?你的故事编的很好,很感人,但是你忘记打草稿,将事情梳理完整。”我笑了笑,拍着她肩膀说,“然而,你最大的漏洞不是这个故事,而是带我来了这个房间。” “夫人,你什么意思?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这就是将军府的秘密!”张妈急着说,“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我轻笑,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第一,这间屋子根本不是我看到火光的地方,刚才我打开窗子的时候,刻意站在窗前看了看,这里的视线根本到不了我的卧室的窗口,自然从我卧室里也看不到此处。第二,假若我视线有偏差,看错了,但你刚刚开门的时候,门把和门楣上全是灰,如果有人进来过这房间,门楣上和门把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灰尘?况且,我昨夜里才看到火光,也就是说,昨夜有人进来过这房间,既然有人进来过,门把上就不可能有灰尘!手拧过的地方灰尘一定是被抹去了的!我不相信,只一夜的时间,灰尘就堆积得如此厚重!” 张妈神色慌张,但还算是镇定,没有立马承认,她迎上我的视线,嘴唇紧抿着,一副不愿意承认我说的事实的模样。 我冷笑,走向窗帘,伸手轻轻触摸丝绒窗帘说,“第三就是这窗帘还有窗户了。昨夜里我看到的人影若是在此处,那么,必然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的,因为只有打开窗帘,透过玻璃我才看得到人影子,只有打开窗户,风吹进来,燃烧的蜡烛才会被风吹动火苗跳动。可方才拉开窗帘的时候,这窗帘上的灰尘,一点都不像是掸过的,张妈,丝绒的布料很容易积灰尘,也容易去灰尘,掸一掸便可去掉大部分,方才的尘土飞扬,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张妈张着嘴,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我怎么知道,夫人,是你要来的,我只是带你来,告诉你这府里的秘密。” 我冷哼,伸手推开窗户,瞬间一股冷风灌进来,我接着说,“张妈,你还要撒谎吗?你再来看看这窗户,上头的灰尘纹丝不动,这条痕迹还是我刚弄上去的,这么厚的灰,推开窗户难道不会留下一条痕迹么?你当我是蠢货吗?”豆团帅圾。 事情发展到这里,张妈无话可说,她冷冷地看着我,如果说方才她脸上还有一丝慌张,那么,这一刻,张妈就像是被揭穿了身份的卧底,剩下的只有等待审判的冷淡。 她的目光像一丝青烟,笼罩着淡淡的忧愁,忽然,她对我冷笑一下,脸上的神色突变,那冷笑里多了几丝厉害。 “夫人,您太聪明。对,您说的没错,这间房子并不是您看到的那间,但的确是将军和我家小姐的卧房。”张妈望着房间泠然地说。 “你为什么说谎?还有,这废楼里有人,那人是谁?” 其实,这一刻,我有点怀疑楼中的火光是张妈搞的鬼,下人里谣传闹鬼的始作俑者是张妈。而先前,我曾怀疑,是另外一个人活在这楼里。但张妈都说她死了。 可我想不明白,张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因为沈毅杀了纪书眉,她要报仇! 我忽然提起精神来,上前抓着张妈的肩膀说,“我看到的火光是你搞的鬼?你想做什么?想报复沈毅还是想害我?” 张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幽幽地交了我一声,“夫人,您别怪我。” 没等我问为什么,只感觉一把尖刀抵在我胸口,我低下头一看,可不就是一把刀吗!那刀刃又二十厘米长,明晃晃的,刀尖抵在我胸口,正对着我心脏。 “你想杀我?”我咬唇,沉着眸子看张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张妈,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帮谁杀我!” “夫人,我没有选择,我只能杀了您。如果我不杀您,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张妈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眼神还是冰冷的,但是非常执着,“您放心,等我处理玩事情,我就下去陪您,到时候再向您请罪......” “张妈,你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张妈说着就要朝我胸口刺下去,我来不及躲,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刀刃,可刀割破了手心特别疼,我只好放开了,鲜血一滴滴滴到地板上,张妈也是一惊,趁她失神,我赶紧躲开。 057:杀了你,没人会知道 张妈是铁了心要杀我,拎着刀追上来,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既然她这么执着,我也没必要客气了。眼看她要追上来,我抬起腿一脚踢到她肩膀上,她往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险些摔倒。方才我是不忍心伤她才没动手,可现在她执意要杀我,我也不必留情面了! 张妈可执着了,一次没伤到我。再来一次,拽着刀冲过来砍我好像我上辈子撅了她祖坟一样,疯了似的! 我一把抓住她拿刀的手腕,反手将她一转,从身后一脚踢她膝盖窝,她立马跪到地上去,我一掌砍下去,她手里的刀落到地板上,上头还沾着鲜血。 “张妈,可能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又耐心,别一次次挑战我。”我放开张妈的手,她不死心啊,又立即去捡起刀子握在手里,可她错了。我早有准备的。 在她捡起刀子的同时,我掏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对准了她脑后。 张妈瞬间怔住了,她没想到我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我拿枪对着她,慢慢走到她面前。对准她额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张妈颓然地坐在地上,所有防备瞬间崩塌,我从她涣散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来,她内心某处坚持已经崩塌了。 “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随意吧!”张妈决绝地闭上眼睛,等着我开枪。 我有些苦恼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张妈要费心机把我骗到这里来想要杀害我?我自问没有得罪她呀!她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了?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 “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么?反正,这里是座废楼,我要是在这里解决了你,没有人会发现。可张妈,你死了,你家人怎么办?你没有家人儿女吗?你不怕我报复他们么?”我威胁地说。其实我隐约觉得,张妈知道很多事情,她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我必须逼着她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而且,从她害怕和恐惧的脸色来看,我相信,她不想死。 “夫人!我求求您!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求求您!是我对不起您!”我的威胁果然奏效,张妈立即跪着走到我面前来,抱着我大腿说,“夫人,我也是不得已!如果我不杀了你,那------那------”但很可惜,张妈说到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 我索性加了一剂猛药,将子弹上膛,故意吓她说,“算了,张妈,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先一枪杀了你,再去找你家人!”我说着就要准备开枪,张妈神色一闪,哭号着叫我。 “夫人!” “慢着!” 和张妈同时开口的,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虚弱的但是声音里透着力量的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我和张妈都是一惊,双双往门外看去。 我们进来时,门是虚掩着的,这时候,门被人从外边缓缓推开。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身上穿着杏色的旧式对襟盘扣绣花上衣,下身是月白色的流云纹罗裙,蓝色的绣花鞋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她非常瘦,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弱不胜衣,已经是小号的衣裳了,可穿在她身上仍旧十分宽大,倘若现在有一阵风,我估计她的衣裳能够飘起来。她披散着及腰的长发,中分,露出额头,但带着一方白色的面纱,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可那一双无力的大眼睛却像会说话一般,在告诉我,她是谁。 我举着枪的手转向她,张妈急了,连忙跑上前去挡在她面前,哭喊着求我说,“夫人!别伤害我家小姐!别伤害我家小姐!” 当真是她! 纪书眉! 人人以为死去的纪书眉! “你是纪书眉?”我举着枪,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是纪书眉?” 她好像很累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是我。”说完,她缓缓伸手去摸张妈的肩膀,那动作很慢,很吃力,声音虽然很小,但语气里透着心疼和嗔怪,“奶娘,你怎么不听我的!你当真以为杀了她,她就会放过我们吗?” 张妈心疼地看着纪书眉,抽泣着说,“小姐,我不是不听您的话------可若是不杀了她,您就没命了呀!” “奶娘,不管你杀不杀她,她都不会放过我们------她不过是想借刀杀人,除去障碍罢了。”纪书眉缓缓说,气若游丝。 “你们俩说的她是谁?是纪曼柔?还是其他人?”我狐疑地看着主仆二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先前我就怀疑过这废楼里的人是纪书眉,但那是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想,方才张妈狠心想杀我,我也以为是纪书眉指使的,也许当初沈毅那一枪没打死她,她悄悄活在这废楼里,伺机报复。 可这么多年了,她怎么没下手杀了沈毅?反而是想杀我?难不成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沈毅又娶了我做夫人? 张妈看了一眼纪书眉,然后噗通跪在我面前,脑袋不停地砸向地板给我磕头,哭着求我说,“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快死了,夫人,求求您救救她!”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端着枪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俩,“什么意思?” 纪书眉倒是云淡风轻,弯腰去扶张妈,可张妈死活不肯起身,纪书眉索性跪下,对张妈说,“奶娘,人各有命,你不要为我再伤心了。起来吧,这地方不能久留。” 张妈听了她的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站起来了。纪书眉这才走到我跟前,虽然隔着面纱,但我感觉得到她再对我笑。豆团投圾。 “纪------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在这里?”我本想叫纪小姐的,可感觉不合适,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好不叫了,我看着她空洞的大眼睛,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和盘托出,“我看到的烛火是你点燃的吧!” 纪书眉细细地打量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说,“是我点的。我想让你看到,但不能太张扬,碰碰运气罢了。” “所以,传言说闹鬼,也是你故意让张妈散布出去的?”我问,“就是为了引起我的好奇心,然后把我引到这里来?” 纪书眉说,“是。我想让你来这楼里找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因为我想帮你。” “帮我?”我不由地皱眉,“帮我什么?” “救你的命。”纪书眉淡淡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奶娘方才对你不礼,也是迫于无奈,还请你不要计较,奶娘她------全是为了我。” 她气若游丝,讲一句话似乎很费力气,张妈见状,赶紧搬了一张凳子给她坐,我感觉她俩不会再拿刀砍我,我便收起了手枪,站在一旁。 我有种感觉,有种即将解开秘密的感觉。 “我妹妹要杀你,你知道吗?”她坐下后,顺了顺气才说。 “纪曼柔?” “对,是她。从你嫁入将军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要杀你,只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却没能得逞,她恼羞成怒。换掉盘尼西林的并不是感冒药,而是一种特制的药片,那药看起来像感冒药,实际上却是和核桃粥一起服用能令人气短窒息而亡的药粉。只可惜,她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核桃粉被人换成了桃仁粉,那药便失去了害人的功效,否则,她将在无形中置你于死地。” 什么意思?这么说来,纪曼柔煮粥用的核桃粉被换成桃仁粉不是她干的? 她原本就是想用核桃粉加西药整死我,不可能换掉核桃粉! 那核桃粉是谁换掉的?! 尼玛,更可怕的是,那被换掉的药片竟然不是感冒药! 想想都寒毛直竖------ “你在这废楼里没出去过,你怎么知道这些?”我狐疑地看着纪书眉,又看了看张妈,这俩人知道的东西这么多,不科学呀! 纪书眉说,“因为她时常会半夜过来找我说话,她做过什么,都会一一告诉我。” 我回想起夜里看到纪曼柔从废楼里出去,大半夜的,一个人。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还有,她是你妹妹,明明知道你没死,她为什么不告诉沈毅?还让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让我好,她习惯了折磨我,告诉我沈毅的一切,她想刺激我,让我发狂。” 我去!我感觉我脑子被里全是面粉,然后纪书眉倒了一杯水进去,张妈搅两下,变成了一脑子浆糊! 见我不解的样子,张妈气愤地说,“我家小姐今天这副模样,全部拜她所赐!当年若不是她设计陷害,我家小姐怎么会被------” 058:因为他爱你 “奶娘!”纪书眉忽然叫张妈一句,张妈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恭敬地站在纪书眉身边,低低地说,“是。小姐。” 这纪书眉仿佛不愿意提及往事一般,张妈好几次张口要讲话,都被她制止住了,这让我更加好奇和怀疑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都以为沈毅一枪杀死了纪书眉,封锁了废楼,常年荒废的旧楼无人问津,可今日一见,纪书眉还活着。并且一直生活在这废楼里,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将军府上下守卫森严,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里头住了一个人么?我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都没有人发现你?”我看着瘦的跟鬼一样的纪书眉说,“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去找沈毅?” 纪书眉淡淡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种无力,而这种无力是从她体内散发出来的。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像是扑着一层面粉,白得可怖。 这时候,太阳从云中露脸出来,一束阳光穿过窗户斑驳地打在地上,纪书眉立即捂着眼睛,难受地说,“奶娘。去把窗帘放下来!” 张妈闻言立即上前去将窗帘放下来,遮住阳光,那窗帘上的灰尘轻舞飞扬,吸入口腔里,纪书眉一阵猛咳。 她在阴暗的地上生活了好几年。害怕强烈的光线,张妈把窗帘放下来过后。她才渐渐缓过来。 “小姐,你少说话,我来说告诉她吧!你再咳嗽,这病怕是要加中了------”张妈心疼地拍着纪书眉的背说。 纪书眉空洞的大眼睛里咳出泪水来,她扶着张妈的手腕,对我说,“这里不宜久留,你赶紧走吧!往后注意曼柔就是了!” “不行!”我立即拒绝,“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 张妈也不愿意,劝纪曼柔说,“小姐,您何必------何苦把所有委屈都自己扛着!” 纪书眉常常叹了一口气,清冷地笑了一声,“那回我卧室去说吧,这里不宜久留。” 我想了想,虽然心里害怕一会儿她们主仆二人起了杀心,可我对纪书眉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我强压这心里的害怕,装作大胆地说,“好,去你的卧室。希望你们俩不要耍什么花样。” 纪书眉无奈一笑,笑容里传递着淡淡的苦涩,“我是将死之人,何必害你。” 然后,张妈扶着纪书眉,我拎着马灯,跟在她们身后往纪书眉的卧室走去。 我以为纪书眉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方才我就知道,火光是从隔壁传来的。可张妈扶着纪书眉根本不是往隔壁走,而是下楼!我心里更加疑惑了,难道她一直住在一楼? 但令人震惊的是他们领着我往地下室走!纪书眉一直住在地下室! 这座废楼的地下室在储物间隔壁,有一扇小门,要下一段楼梯,而且,整个地下室是黑暗的,一点灯光都没有,昏黄的马灯此时照亮着一小块地方,我心脏放肆地跳动着,讲真,这一段路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欧美恐怖电影,叫《德州电锯杀人狂》,里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家里也有类似这样的地下室------ 我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哪里忽然掉出来什么东西,或者张妈忽然回头捅我一刀,又或者是纪书眉忽然变成厉鬼一口吃掉我。 然而,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除了越来越浓的一股霉味,以及无边的黑暗幽闭之外,只剩下可怕的寂静。 寂静到三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纪书眉身体没力气,张妈扶着她走得很慢很慢,走了大约五分钟,才走完楼梯,踩上平地。 我将马灯拎高,照看四处的东西,但因为火光不够强,只能看得到零星,有废弃的家具,陶瓷制品,还有土陶缸,剩下的都是些七零八落的东西,也是布满了灰尘,有的甚至散发着腐败的味道。 张妈扶着纪书眉一直往前走,她们十分熟悉路况,走到哪里有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 走到一处木门前,张妈伸手去推开门,然后扶着纪书眉往里走,还不忘提醒我一句,“这门楣低,您小心些。” 我一看,果然很低,如果她不提醒我,我横冲直撞过去,必定要碰到脑袋。 走进那扇门便是一个小房间,应该是从前存放酒的地儿,四处还有些酒坛子。 张妈扶着纪书眉在一张破烂的木凳子上坐下后,点燃了一边桌案上的烛台,瞬间整个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一张水杉木做的小床,床底下垫着一层稻草,一张破席子,一床薄薄的粗布被子,一个绣花枕头。其余的物件只有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子,蛀虫的木桌子和两张凳子、一套破旧的茶具。角落里还放着一只水盆,上头晾着一张毛巾。 这就是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一切。 “坐吧,很简陋,你凑合凑合。”纪书眉有气无力地说。 张妈搬来凳子给我做,坐下后我打量着四周。 空气中的霉味充斥这我的鼻子,这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简直不敢相信,纪书眉竟然生活在这里------还生活了好几年。 “你------你一直在这里住着?”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我的惊讶。豆女乐弟。 “住了四五年了。”纪书眉平淡地说,“从前觉得每天都度日如年,现在觉得,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一晃都四五年了。”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被你们给搞晕了!”我有些着急地说。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知道,你需要记住,小心曼柔------她要害你。”纪书眉说。 “她害我是因为恨我嫁给了沈毅,可你帮我是为了什么?我跟你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爱你。”纪书眉望着我,怔怔地看我的脸,我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眉头紧皱,纪书眉接着说,“他不爱曼柔,所以曼柔这辈子都没机会,不管她费尽心机做什么事------可他爱你,我是将死之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站在她面前,所以我想你好好的,陪他下半辈子。” “你怎么知道沈毅爱我?你不爱他吗?你别摇头说不爱,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深爱沈毅。”我盯着纪书眉说,“为什么你要呆这里,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不去找沈毅?” 面对我的疑问,纪书眉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因为我不能。” “你住在这里五年,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你吗?”我不解地问,“既然我看得到你点燃的火光,别人也能看得到,你就不怕有人发现你在这里?纪曼柔既然存心藏着你,就不会让你被人发现。” “知道了就知道,大不了她多折磨我一些,我撒谎说上楼去拿点东西,她也无可奈何。”纪书眉淡淡说。 “纪书眉,也许我该叫你一声纪姐姐,你身上又太多的秘密我不懂。”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将心里的疑问全数说出来。 “第一,张妈刚才讲的你和沈毅的故事,肯定是假的,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沈毅明明深爱你,可为什么会一枪杀了你?第二,你明明死了,为什么还活着,这五年里从不露面,住在地下室里,为什么?第三,纪曼柔虽然把你藏在这里,却没有把你关起来,你为什么不逃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第四,张妈为什么要杀我?而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面对我诸多疑问,纪书眉只回答了一个,她说,“奶娘要杀你,她也是逼不得已。从你嫁进将军府的第一天起,曼柔就计划要杀你,她告诉我,他娶了一个长得跟我十分相似的高门千金,她说,她不会让你日子好过,要你悄无声息的死去。她经常深夜里过来找我说话,告诉我她的计划,我知道她在筹谋着害你,便在夜里用灯火和丝帕招来了奶娘,奶娘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我还活着------但很不巧,曼柔撞见奶娘给我送药来,便威胁奶娘,要她杀了你,否则,她不会给我治病------蒋小姐,奶娘她都是为了我,你不要计较------呵,其实我心里清楚,曼柔她不会救我,她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她折磨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救我呢?”纪书眉苦笑说,“其实不救我也好,我早就想去死了,她一直不让。若是我死了,她就不能折磨我了。” 张妈听了纪书眉的话,悲伤难耐,上前搂着纪书眉,哽咽地说,“小姐,您别犯傻,活着还有盼头,若是死了,就当真什么都没了------” “那你能告诉我,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想知道,”我诚挚地看着纪书眉的脸,发自内心地劝她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告诉你,没有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你连死都不害怕,还怕什么面对事实?虽然我和你才见面,我也并不了解你的过去,可我觉得------你肯定有什么冤屈。我无法想象纪曼柔是如何的心理扭曲才会这么对待你,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059:被时光掩藏的秘密 张妈附和我说,“是呀!小姐,当年之事,将军一直以为是您对不住他,哪里知道是三小姐搞鬼!若不是她。你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张妈说着就垂泪,掏出腰间的手帕频频擦拭着。 纪书眉原本对这一段往事守口如瓶,她心里藏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在我和张妈的鼓励下,她才开口说出了一些。 然而,事实简直超乎人的想象,我不能理解,纪曼柔究竟爱沈毅爱到何种地步才下得如此狠心谋害自己的亲姐姐。 让我们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真是沈毅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沈毅和纪书眉两情缱绻羡煞旁人的时候。 沈毅的确在外宅有一位姨太太,那是在战时救了他孤女贺清秋。若是没有她,便不会有日后的沈毅。家中传来书信说纪书眉嫁了他人,沈毅伤心无奈,却无法挽回。和贺清秋的朝夕相处中,两人渐生情愫,她跟随沈毅左右,做了随军夫人,出生入死,如此女子,沈毅自然是不可辜负的。 等沈毅衣锦还乡时却发现,纪书眉根本没有嫁人,而是离家出走。在外吃苦生存,苦等着沈毅回来。就像武家坡里的王宝钏,苦守寒窑一心等着郎君。然而,贺清秋不是代战公主,她知道沈毅和纪书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说什么也不愿意住进将军府。不愿意沈毅为难。而纪书眉也通情达理,虽然心里有疙瘩,却感激贺清秋陪伴沈毅左右,默许了沈毅将她养在外宅,她仍旧和沈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原本相安无事,沈毅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然而,却在一个女人踏进将军府大门那天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个女人就是纪曼柔。她是纪家三小姐,虽然是姨娘所生,但从小和纪书眉关系极好,姐姐做了将军夫人,沈毅常在外处理公务,纪书眉一个人无聊,便叫妹妹来将军府小住。于是,便引狼入室。 在同一个屋檐下,时长相见,纪曼柔不知不觉爱上了自己的姐夫,并在心里滋生了阴谋的种子。纪书眉全然不觉。 时逢贺清秋有孕,纪书眉即使心里失落,却还是十分大度的带着礼品去公馆探望。贺清秋喝下纪书眉亲手炖的一碗花鲛燕窝后,当晚就小产了,医生说是吃了堕胎的藏红花,胚胎幼小,保不住。沈毅盛怒之下一查,在剩下的燕窝里发现了藏红花,派人回去查,在纪书眉的妆奁内层发现可藏红花粉,沈毅以为纪书眉善妒,故意杀了他的孩子。 二十七岁的沈毅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他满怀着期望,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贺清秋伤心过度,大病一场,沈毅守着她,一个多月没有踏进将军府。 纪书眉多次解释,可盛怒之下的沈毅哪里来耐心?等沈毅怒气消了些回头想来,纪书眉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他眼中的纪书眉温柔善良,即使铁证如山,他心头还是不敢确定------ 可当沈毅下决心回去找纪书眉好好谈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儿。那是一个雷雨夜,沈毅在南楼处理公事,他知道纪书眉最害怕打雷,当即便开车回到府里,然而,当他推开卧室的门,等待他的不是因惧怕雷雨而睡不着的纪书眉,而是两具抵死缠绵的肉体。 纪书眉和当时沈毅的副官孟浩源偷情。 沈毅盛怒之下一枪打死了孟浩源,纪书眉也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身上散发着春药的余热,然而没有人会认为她被下了药,那身上的分红是情欲而起。沈毅怒极,命人将她关在房间里,负气而去。 孟浩源死了,死无对证。豆巨找弟。 事后春药也没了痕迹,哪怕纪书眉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其中的干系,只能哑巴吃黄连。 沈毅无法面对背叛自己的妻子,很久没有回将军府,纪书眉也一直盼着,但木已成舟,百口莫辩。 两个月后,纪书眉开始呕吐,找来郎中一看,竟然是有了身孕。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她趁沈毅还未察觉时,找来张妈,去中医铺子里抓了堕胎药熬好,可就当她预备喝下那一碗堕胎药时,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两下,纪书眉当场就哭了,嚎啕大哭,她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肚子里,正在孕育着。那孩子好像知道纪书眉不要自己似的,拼命的踢她肚子,可分明还是两个多月啊! 最后,纪书眉不忍心,母亲的天性让她决定冒险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和沈毅离婚。可沈毅哪里肯?他爱极了纪书眉,他对贺清秋虽然无微不至,但心却完完整整给了纪书眉。沈毅知道纪书眉怀了野种,还要跟自己离婚,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丢给纪书眉两条路,一是打掉孩子,继续做将军夫人;二是和孩子一起死。 纪书眉不忍心打掉孩子,和沈毅僵持着,最后,被沈毅关在房间里,不准出去,不给吃的,沈毅想饿死她的孩子。 但有一天夜里,就在纪书眉以为自己快饿死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开了,纪曼柔来了,她求助地看着纪曼柔,想妹妹放她和孩子一条生路。纪曼柔带来了一个包袱,里头是现洋和银票,还有吃的,她告诉纪书眉一定要今夜逃走,不然就没机会了,沈毅在南楼不会回来,守卫已经被她调走了,一会儿可以从后门出去。 纪曼柔拉着她的手,垂泪说,“可是,姐姐,你逃得出将军府,逃不出江城,姐夫若是发现你逃走了,明日一早全城戒严,你怕是走不了------除非------除非你有姐夫盖章的通行证。” 纪书眉心想也是如此,便说,“我知道他的章放在哪里了,在书房!妹妹,我们去书房!” 于是二人就去了书房,纪曼柔在楼梯楼把风,纪书眉进去偷盖沈毅的章,可刚写好通行证,握着的章没敲下去,沈毅便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看到桌案上的通行证。 沈毅问纪书眉,“你宁愿要一个野种也不要我是吗?!” 纪书眉流着泪,跪在地上求沈毅说,“我不求你原谅,但孩子是无辜的------它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我,我走了,你还有清秋,和清秋好好过。” 沈毅深爱纪书眉,却没想到纪书眉为了一个野种竟然要逃走,他把自己整颗心都给了纪书眉,纪书眉却一脚踩碎了-------沈毅暴怒,抽出腰间的配枪指着纪书眉怒吼,“这个野种是无辜的!那清秋的孩子就不无辜吗!纪书眉,你生下它是么?我告诉你,不可能!”沈毅一脚踹上纪书眉的肚子,然后子弹上膛,准备开枪。 纪书眉知道沈毅想一枪打死自己的孩子,她忽地站起身来往边上一躲,沈毅的枪打在了她胸口。 就是这样,沈毅一枪杀了纪书眉,封锁了那栋楼,自己也搬去了贺清秋的公馆。 因为事情不光彩,沈毅对外宣称纪书眉病故,而沈家人却知道了是沈毅一枪杀了纪书眉,不知道谁传来的理由,竟然是沈毅为了给贺清秋的孩子报仇,杀了原配夫人。沈老爷子震怒,派人去贺清秋的公馆下了死命令,这辈子,贺清秋都别想进沈家的门,也同沈毅断绝了父子关系,还为孽子去纪家负荆请罪。 纪书眉也以为自己死了,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很黑暗的地方,便是废楼的地下室,烛台上的白蜡烛燃烧着,纪曼柔阴笑着看她。 她没死。她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肚子,只听见纪曼柔讽刺地说,“就是个孽种,你这么在乎干什么?姐夫都快气死了,你何不一碗堕胎药打掉,药都到嘴边了却不舍得喝,姐姐,是真傻。真不知道姐夫怎么喜欢你这样的,除了几分楚楚可怜,温柔动人意外,还有什么值得他爱的?” 纪书眉想开口说话,却没力气,苍白地看着纪曼柔,她第一次觉得,她不认识纪曼柔,这种熟悉的脸下面藏着一颗蛇蝎心肠,她恍然觉悟,这一切,都是自己妹妹设计的。 “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啦,你好好在这里住着,你要是赶跑,我就杀了你的孩子,哦,对了,大娘身体不好,如果哪天不小心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或是忽然得急症死了,我想大家也不会怀疑什么吧。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会替你照顾好姐夫,让你看看,我到底比你合适站在他身边。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爱姐夫,可那又如何呢?他现在恨死你啦。” 纪书眉气若游丝地问,“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一切吗?” 纪曼柔笑,摸着纪书眉的肚子说,“你觉得他现在会相信你吗?再说了,姐夫想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现在出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孩子吗?对了,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死了,已经下葬了,再没有纪书眉这个人了。” 060:抉择 “后来,我就一直住在这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她经常会过来看我,跟我说沈毅的事儿。一开始我会伤心落泪。可到后来,我就知道她在说谎,因为如果像她说的那样,沈毅喜欢上她,那她早就成了将军夫人------”纪书眉怅然若失地说,“她表面上温柔可人,知书达理,心里却极为扭曲。发狂了就折磨我,日子久了,我也习惯了,她折磨我也少了,开始对我说心里话,我才知道,她从小就恨我,恨爹爹宠我,恨我娘见不惯姨娘,更恨我嫁了如意郎君。” 听完纪书眉的话,我特么的惊呆了!真的,我见过变态的,可没见过纪曼柔这么变态的,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姐姐啊。下这么狠的手,我真是给这姑奶奶跪了!我背后寒毛直竖,忽然觉得,她害我的手段比起害纪书眉的手段,简直轻了太多------ “你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不逃走?哪怕逃离江城,不再见沈毅。也比现在的日子好呀!”我着急地说。虽说我和纪书眉长得挺像的,但我们俩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若是有人这么对付我,我绝对掀了他祖坟!豆巨杂扛。 “我不能走------孩子在她手里。” “你生下了孩子?”我惊讶地问,“天呐------” “生下来的当夜,她就抱走送人了,她说要是我敢逃走,她就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不能走。”纪书眉一下子说了好多好多话。中间不断地咳嗽着,根本停不下来。张妈倒了被水给她,她微微掀开面纱喝水,我音乐看到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还没看清楚,她又放下面纱挡住了。 “奶娘,赶紧带她走吧,若是迟了,怕节外生枝。往后,你们都不要来了------”纪书眉看着我,双眼泛着泪水,“我的日子不多了,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蒋小姐,奶娘今天没杀了你,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请求你,寻个理由将奶娘打发走吧------远离将军府,就远离了是非之地。”话没说完,纪书眉又咳嗽起来。 张妈上前扶着她,哽咽地说,“小姐,您休息会儿,这些事儿不要操心了,我夜里出去抓点药,熬好了悄悄给你送来!” “你们快走,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了,快出去,省得别人起了疑心。”纪书眉催促说。 我心想也是,若是春桃和月棠回来见不着人,肯定得四处找,“张妈,走吧,我们出去说。纪------纪姐姐,你好好休息。”说完,我拉着张妈走,张妈不情愿,却怕事情暴露,不得不走。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来,望着灰暗的烛光中纪书眉瘦弱的身影,心里泛滥起一阵悲伤,她和我对视这,彼此深深的看着对方,用眼神在倾诉。 张妈拎着马灯,照亮楼梯,我每走一步,心都更沉重一分。 我们原路返回,从后门出去,张妈贴心地帮我拍掉身上的灰尘,感激地看着我,“夫人,对不起------” “张妈,这些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一定帮你救出你家小姐,我会让纪曼柔付出代价。”我拍了拍张妈的肩膀,“咱们赶紧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谢谢夫人!”张妈感动得老泪横流。 “对了,你家小姐是什么病,你知道么?” “是肺病,废楼里灰尘重,小姐生病了一直没有医治,才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好,我知道了。” 我们从后花园回去,张妈见四处无人,赶紧回了下人居住的房间,我则是在凉亭里坐着吹风,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纪书眉救出来。一阵凉风吹在我脸上,里头夹杂着淡淡的花草香,我脑海中忽闪过一个年头,我如果把纪书眉救出来,那她和沈毅不就花好月圆了么?我该何去何从? 沈毅因为我的脸长得像纪书眉才娶我的,说明他对纪书眉一点都没有忘情啊!眼巴巴我娶我回来纪念亡妻,我还当真以为人爱上我卡? 人家两情相悦的受尽磨难的爱人,我要从中插一脚么? 不行! 我猛地站起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嘟着嘴巴郁闷了半天,我发现,我有点舍不得沈毅------可蒋薇,你不能自私! “哎呀烦死了,不想了不想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我苦恼地跺脚说。不想了,先回房间去,吃点东西好好谋划大计! 我刚转身,猛地见月棠站在我背后,吓得我一哆嗦,讲话舌头打颤,“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姐,我还想问您这么在这儿呢?一个人还自言自语的。”月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当然没事啦!你这丫头怎么和沈毅一样走路没声音?吓死我了!”我推开月棠,气呼呼地往洋楼走。 月棠紧追上来,嗔怪地说,“丫头不是说您在卧室睡觉么?我上去看没人,四处找您呢!” “我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不好捏?” “好好好。小姐说什么都好,您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快去看看把,可好吃了!”月棠嬉笑着说,“我还买了些核桃酥,将军爱吃的,夜晚将军回来了,小姐您给送去!” 核桃酥? 核桃? 我忽然怔住了,想起纪书眉说,核桃粉被换成桃仁粉,并不是纪曼柔所为,那是谁?将军府里还有谁想害我?又有谁这么了解我对桃仁过敏? 月棠么? 不可能,她是我的贴身丫头,对我忠心耿耿,为什么要害我? 可除了月棠,还有谁对我的禁忌了如指掌?我脑袋快速转着,搜寻着每一丝可疑的线索。 “小姐?你发呆啦?”月棠在我眼前挥手,我回过神来,“没事儿,走,进去吧,口水都要掉地上去了。” 午饭过后,我一个人在露台玩,月棠去洗衣裳了,我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疹子的?好像是月棠去乡下的时候就开始起的。起疹子的原因是食用了桃仁,那我从是时候开始吃的?应该是纪曼柔的核桃粥,然后------是月棠的杏仁奶茶! 既然核桃粥里的东西不是纪曼柔换的,那杏仁奶茶里的桃仁自然也不是她弄的,那会是谁? 月棠? 那几天我吃不下其他东西,月棠就自告奋勇地说我以前喜欢喝她煮的杏仁奶茶,我喝了觉得的确味道不错,加的鲜牛乳喝了夜里好睡觉,就连着天天喝------ 我忽然觉得很恐怖! 可当真是月棠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她跟纪曼柔一样变态,爱上了沈毅,想设计杀了我? 不会不会,月棠分明喜欢常远,我看到他俩调情了的。 那会是为了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纪曼柔下午五点左右回来的,一脸的傲慢,买了不少东西,打发丫头拿去房里,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画报。 我刚好从楼上下来,楼梯上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真特么的侮辱了这几个字,一副好皮囊底下藏着一颗蛇蝎般的心,简直可怖!她在沈毅面前装可怜装柔弱装贤惠,在纪书眉面前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她发现我在看她,扬起脸来和我对视,慢悠悠地说,“夫人盯着我做什么?” 我冷笑说,“看纪小姐心情不错,想来付夫人的媒说得极好。纪小姐是沈毅的小姨子,自然也是我的小姨子,我关心关心,应该的,你为将军府操劳这么多年,出嫁时我一定让沈毅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也算是对你姐姐有个交代了。” 纪曼柔听到姐姐两个字,眼神忽然犀利起来,接着她淡笑说,“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不客气。”我冷哼,转身对春桃说,“告诉厨房,晚餐不必准备我的了,春桃你跟我出去一趟。” 春桃一惊,“嗯?出去么夫人?” “对,出去,你上楼把我的外套和手包拿上,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这屋子里怪闷的。” 这时候月棠刚好从花厅出来,听见我要出去,愣愣地说,“小姐,您要出去么?” 春桃尴尬地站在旁边,我瞪她一眼说,“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又对月棠说,“嗯,我去透透气,你去帮我准备车子。叫张妈把我卧室打扫一下,换新被子,夜晚将军要回来。” 月棠心里肯定疑惑我为什么不带她,站在我跟前不敢说话,我见她不动,催促说,“赶紧的,去晚了便没意思了。” “是,这就去。”月棠悻悻地低下头,赶紧跑出去。 春桃拿着我的外套和手包出来,见我已经上了车,看了月棠一眼,拉开车门来坐在我身边,把衣裳递给我,我吩咐司机,“去洢水街。” 061:托人偷买西药 车子一路开到洢水街的西餐厅停下,几个警卫穿着便装跟在后头,进了餐厅后散布在角落里,我叫春桃给他们也点了些吃的,故意分散注意力。可谁知他们吃东西都不忘注视这周围的一切动向,真是敬业得很。 我坐在窗边细细吃一块牛排,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能把春桃打发走,又或者说,怎么一个人溜出去,到隔壁的药店买西药给纪书眉。 “蒋小姐!”忽然有个人叫我名字,声音有几分熟悉。我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和服的男人端着红酒朝我走来。 看样子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了。那人走到我面前,笑呵呵地说,“怎么,不认得我了?是我呀,上次和你一同游江城的何伟业!” 警卫看到有人朝我走来,立即站起身来,我朝他们打了个手势,他们又坐回去。 “哎,当真是你!”我细细一看,当真是何伟业,可这身装扮------我有些呆呆地问,“何先生你是日本人么?” 何伟业淡笑着看我。扬了扬眉毛说,“蒋小姐是讨厌日本人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拢了下耳际的发丝,“也不是,只是我一直以为何先生你是中国人。”其实我可讨厌日本人了。但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这么直接。我来自现代,学过中国历史。 何伟业灿然一笑。坐到我对面去,才缓缓说,“我是中国人。只不过今天刚参加完一个日本商人举行的茶会,对方要求身着和服,我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便被拉出来吃饭,这不,正巧遇上蒋小姐了。” “原来如此,如果你是日本人,我倒是不敢跟你说话了。”知道他不是日本人。我便放轻松了开玩笑说,“不过,你这身装扮倒是像极了日本人------足够以假乱真。” “哈哈哈哈哈,蒋小姐快人快语!”何伟业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丫头,“这位小姐不是上次跟你来的吧?” “何先生好眼力。”我吩咐春桃,“你去街角那家蛋糕店买些点心打包好,明天我回蒋府带回去。”、 “是,夫人。” 春桃头脑简单,我说什么便立即去做了。 “何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我双手靠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对何伟业说,“这事儿,只能你帮我了。” “蒋小姐请说,若是我能办到,自然没问题。”何伟业说。、 “到药店帮我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 我拿出手包里早就写好的纸条,趁警卫不注意,悄悄塞进何伟业的手里,感激地看着他说,“何先生,事关重大,请你务必帮我,而且,不要被人发现。” 何伟业点头,“你放心,在这里等我。”说完,何伟业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一口喝完后,大声说,“蒋小姐,再会” “再会。” 春桃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打包了许多点心,都用精致的盒子装好,上头还系着丝带,格外好看。 我静静地等着何伟业的消息,吃完了正餐,再上甜点,一点也不着急,春桃看时间有些晚了,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咱们怕是该回去了,今夜将军会回来。” 餐厅里挂着西洋钟,我一看,快七点钟了,是该回去了。可何伟业还没来,我该不该多等一会儿?如果错过了今天,往后就没这么容易了。现在的时局,就算你有钱,也不好买到西药,更何况还是些贵重的药物,何伟业怕是要费些时间了。 那我能做的,只有拖时间了。 桌上的红酒散发着阵阵酒香,我急中生智,猛地站起身来,故意将酒杯碰倒,杯中的红酒倾倒,沾了我一审,春桃急忙拿帕子给我擦,我烦闷地说,“算了,别擦了,我去洗手间处理下,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说毕,我拎着手包往洗手间去。我故意在洗手间里拖时间,在里头呆了差不多十分钟,春桃以为我出什么事儿了,进来瞧,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见拖延不下去,便说,“没事儿,咱们出去吧。” 刚回到大厅,只见何伟业拎着一只小盒子推门进来,他找到我,十分绅士礼貌地说,“蒋小姐,这是南洋来的凤梨酥,我特意去买了送给你,请蒋小姐笑纳。” “何先生,真是客气了,今日没时间了,改日我约你吃饭答谢。”我感激地说。 “何某静候佳音。”何伟业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看了看,头衔竟然是江城商会的副会长。我听闻江城商会可不是一般有钱人能随意进入的,何伟业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副会长,实在不容小觑。 我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潇洒多金,现在才觉得,这人并不简单。但当时我已经顾忌不到那么多了,拎着东西匆匆回家。 回到家时,沈毅已经坐在客厅等我,原本我和沈毅的感情好了许多,可今天得知了纪书眉的委屈,我心里怨沈毅,进了门见他端坐着,我不待见他,吩咐春桃把打包回来的点心放好,自己拎着何伟业送的凤梨酥上楼去。 在楼梯上我听见沈毅不解地问月棠,“夫人今天怎么了?” 月棠悻悻地说,“我也不知道------” 上楼后,我把房门关起来,赶紧打来点心盒子,那里头出了一包凤梨酥外,还有一个盒子,里头装的正是些药片,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上头写好了服用方法,我趁没人,赶紧收起来,可这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安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在床底下。 刚放好,沈毅就在外头敲门。 “碧微,开门,你将门锁着干什么?”沈毅锤着门说。 “我换衣服呢,你等着,这就来!”我赶紧打开衣橱,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衣裳,拉开门,没等我说话呢沈毅立即抓着我肩膀,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豆共大圾。 “我哪儿有不舒服,刚出去逛了一圈,累得慌,想躺会儿。”我推开沈毅说,“你这么早回来?” “我回来半个多小时了,见你不在,便在楼下等着。”沈毅淡淡说。 “对了,明天我回娘家一趟,回去看看我爹娘。” “要我陪你么?”沈毅说,“我上午处理完公事早点回来,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下午就回来,你何必为了我耽搁公事。况且,家里离离这边也不远,开车子回去几分钟就到了。”我往沙发出走去,沈毅跟过来,拉着我坐到沙发上。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太对劲?”沈毅细细地盯着我的眼睛,怀疑地说,“对我冷冷淡淡的------” “你发什么神经?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忙你的去吧,别招惹我。”我不耐烦地说。 沈毅不依不饶,搂过我在怀里说,“谁惹得我家夫人不开心了?说说,我去教训他!” “沈毅你烦不烦?都跟你说了自己一边儿凉快去,你招惹我干什么?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看不出来么?”看着沈毅哄我的模样,我心里忽然很不舒服,一把火腾起来,熊熊燃烧着,我不耐烦地看着沈毅,心想,你若是知道纪书眉还活着,你会怎样? “我------”沈毅愣愣地看着我,无奈道,“我哄你还错了?蒋碧微,你吃炸药了么?” “对,我就是吃炸药了,你滚!赶紧滚出去!”我将沈毅从沙发上拉起来,拽着他往门口走去,嘴里还不断重复着,“我看着你就讨厌,赶紧滚出去!” “我哪里讨厌了?你倒是说说?我忙完公事赶着回来就为了多陪陪你,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沈毅委屈地说。 “我让你回来陪我了?谁知道你是陪我还是找心理安慰!”我气急,口不择言。 沈毅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他皱着眉头,大声说,“今早还好好的,你究竟怎么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汹涌而来,根本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我害怕沈毅知道纪书眉还活着,我救出纪书眉后他回头去找纪书眉就不要我了,可我又觉得愧疚,纪书眉还活着,我却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我舍不得沈毅------ “我讨厌你!讨厌看到你!你快滚!” 可沈毅脸皮子厚,哪里会走?紧紧地抱着我不放手不说,还将我抵到墙上去,双手捧着我的脸吻下来,任随我拼死反抗,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他都雷打不动,灵巧的舌头探入口腔中像一条游龙般游来游去,在我口中攻城略地,十分霸道! 他忽然停下来,喘着粗气说,“个小丫头骗子,想撒泼我总能治得了你!” 我咬牙切齿,可心里又觉得甜,“你个臭流氓!除了这样,你还会什么?有种你放开,我们单挑!” 062:铁汉柔情 “单挑?”沈毅哂笑道,“若是要收拾你,你以为你那些三脚猫功夫我怕了么?想我沈毅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你个小丫头片子,我竟然没了法子。你发脾气也好。胡闹也好,我竟然都觉得可爱,没见到的时候想见,见到了又和你斗嘴,可哪怕你跟我闹脾气,我都巴不得时时刻刻见到你。我大半辈子过去了,还没一个女人像你这样让我魂牵梦绕,手足无措。哼。我沈某人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一席话,他说得情深缱绻。 铁汉柔情,大抵如此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我听了沈毅的话,内心所有的防备忽然都松动了------纪曼柔曾经质问他,如果没有这张和纪书眉酷似的脸他还会爱我吗?沈毅说会,就算没有我这张脸,他仍旧爱我,因为我值得他爱。可着一切都是建立在纪书眉死了的基础上,现在我发现了纪书眉还活着,并且决定救她出来,日后我也一定会告诉沈毅她还活着。 倘若沈毅知道了纪书眉还活着,他------他还会爱我吗? 我不知道。 我怔怔地看着沈毅深邃如浩瀚星空的眸子,在那一束温柔无限的眼神中去寻找一丝慰藉,一丝勇敢。他同样深深地看着我。温柔的,怜惜的,期待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沈毅,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心里分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可嘴上却逞强拒绝着。 “自从遇见你之后。”沈毅扬眉说,“便栽在你手里了。” 我咬了咬唇。给了自己些许勇气,双手攀上沈毅的肩膀勾住他脖子,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更加接近他。沈毅微微一怔,惊喜地看着我,我神秘地笑了笑说,“既然栽进来了,那不许走了!”说完,我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从前他吻我,我都没什么反应。一开始是厌恶拒绝,后来是无奈,再后来是冷淡的迎接,怕自己心被牵走,现在我主动了,我知道我的心不知道在哪一刻已经被沈毅带走不属于我了。 两个相爱的人亲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彼此深深的拥抱着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去,一刻也不想分开。因为的的主动,让沈毅更加兴奋,霸道地在我唇上亲吻着,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激烈地索取着。 我问自己,为什么不勇敢尝试一下呢?也许幸福很短暂,但曾经拥有过,也不枉我来到这个时代,遇见沈毅。 激情退怯之后,他搂着我,我背靠在雪白的墙壁上,静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个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我搂着沈毅,像怕明天失去他一样紧紧地搂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感到一阵慌乱。 “你爱我吗?”我问。豆估华圾。 “爱。”沈毅坚定地说,“爱到要发狂了。” “不是因为我的脸吗?和你亡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当然不是。”沈毅放开我,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认真地看着我说,“那次我在堂会上见到你,你和书眉长得极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和她一样喜欢《武家坡》,喜欢王宝钏。我心里一直后悔当年枪杀了书眉,所以遇见你,去你家下聘,我是想弥补自己内心的悔意和当年的冲动------但事实上,碧微,你和书眉完完全全是两个人,你是你,书眉是书眉,我分得很清楚------所以,你不必怀疑,我爱的,就是你,完完全全的你。” “倘若------倘若------”我心想问他,倘若纪书眉还活着,你还会爱我么? 可我问不出口。 眼泪簌簌落下,豆大的泪水止也止不住,我听到自己内心悲泣的声音,沈毅------我遇到你,如此晚。 沈毅帮我擦去泪水,笑说,“怎么还好的还哭起来了?方才还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这会儿怎么掉眼泪了?” “你管我!窗户没关,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疼!”我哪儿肯承认自己感动哭了?自然是要嘴硬顶回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夫人说是怎样,就是怎样!”沈毅放声大笑,大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起来。 我又气又羞,趁他去关窗,赶紧扑到床上去,拿被子捂着脑袋。他慢慢走向我,掀开被子说,“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了。” “谁等你?自作多情!” “淘气!”沈毅说,“别捂着了,我这就走了。” 我仍旧没动,只听见沈毅叹气说,“脸皮怎么这么薄?看来往后不敢说你了。” 好不容易挨到沈毅走了,我赶紧钻出被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快憋死姑奶奶了。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外敲门,是张妈的声音,她说,“夫人,将军要我给您送热牛乳来。” 我走下床开门,张妈端着一杯热腾腾地牛乳进来搁在桌案上,我赶紧关了门,把张妈拉到一边,着急地问,“纪小姐下午回来有什么异样么?” 张妈摇头说,“倒是没有,她问我今天怎么没把你带去废楼,我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张妈面有难色,“可她给了我一包老鼠药------要我掺进您的饮食里,威胁我说若是不做,她就要了我家小姐的命------夫人,我该怎么做?” 我去,这纪三小姐可够狠毒的,借刀杀人的功夫简直一等一的好。暗杀不成,就下毒,这女人心肠歹毒可想而知啊! “你怎么回答她的?”我问。 张妈紧张地说,“我说我会看着时机下手,自从上次桃仁粉事件后,将军特别吩咐了人检查夫人的饮食,我说下手的机会不大,得耐心等着------夫人!您放心,哪怕是我答应了她,我也是迫不得已,您放心,我不会对您下手的!她盯着我将药粉放进牛乳里的,我根本没办法说不------” 我双手搭在张妈的肩膀上,安慰地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张妈,你现在就拖着她,找理由搪塞过去,别让她看出破绽来,先应付着,我这边尽快想办法!” “我知道了,夫人,您放心,为了我家小姐,我一定会拼全力的。”张妈两眼含着泪水说。 “对了,你等我一下。”我走到床边,拿出藏在床底下的药,塞到张妈手里说,“这是我托朋友买的药,先给你家小姐吃着,这药是治疗肺病的西药,里头有一张条子写好了怎么服用,你夜里抽个时间给你家小姐送去,可千万注意,别被纪小姐发现了!不然,咱们日后的行动就不便了!” 张妈手里捧着药,眼泪掉下来,她感激地看着我,紧接着双膝跪地,“夫人,我替小姐谢谢您的大恩!” “张妈,你快起来,你要是这样,我可就过意不去了。赶紧起来,您是长辈,我受不起的。”我将张妈扶起来,又好生叮嘱了几句,千万不要让纪曼柔发现。 若是她发现了我们送药去,一定会有所戒备,那我营救纪书眉的计划就难以实现。 “你快把药藏好,别被人看见了!”我说。张妈将西药藏在围裙下面,用托盘挡着便看不出来。 我看着桌案上冒着白烟的牛乳,想了想,端起杯子倒了一些在手上,那一块皮肤烫红了,我又猛地将杯子扔在地上,打开门大声喊,“你是存心要烫死我吗?张妈,你最近怎么回事?在将军府多少年了,做事情还这么毛躁!” 我给张妈使了个眼神,张妈立即反应过来,配合着我演戏,连连道歉说,“夫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夫人,您手没事儿吧?” 闻言赶来的第一个人是月棠,她见满地的碎片还有我烫红了的手,着急地说,“小姐,您没事儿吧?”月棠拉起我的手看,斥责张妈说,“张妈你怎么回事儿?瞧把小姐的手烫成什么样了!” 张妈唯唯诺诺地缩在一边,小声说,“我------对不起,夫人。” 纪曼柔也闻声赶来,鄙夷地看着张妈说,“不中用!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我冷哼,纪曼柔怕是以为张妈对我下药了,可偏偏打碎了杯子没得逞,我打发张妈说,“行了!都下去吧,我伤得也不厉害,多说也是无用,都下去吧!” 张妈路过纪曼柔身边时,怯生生地看了纪曼柔一眼,然后又迅速低头。 纪曼柔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被我叫住,她不耐烦地转过来问我,“什么事?” 我笑说,“关心一下,纪小姐的终生大事,沈毅方才还跟我说,该给纪小姐准备什么样的嫁妆,既要丰厚,又不能俗气,我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东西合适。” “哼,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姐夫就这么着急,也不想想,若是我嫁不了呢?”纪曼柔站在门前,一身织锦缎低领旗袍,显得身材格外出挑。 “就算嫁不了,你也不能留在将军府了。”我冷笑着说。 063:计划开始 “因为这将军府只能有一个女主人,”我撒开月棠的手,走到纪曼柔跟前,迎上她傲慢的视线说,“从前有你姐姐。现在有我,从始至终,你在这将军府一丁点儿位置也没有,懂么?” 纪曼柔怨怼地看着我,刚想说什么,但我没给她机会,狠狠将她推出门外,然后拉过门。“砰”地合上。 我拍着手转过身,只见月棠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惊呼,“小姐,你太厉害了------整个将军府,怕是没人敢这么对纪小姐,哪怕是将军,都让着纪小姐几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凭什么我要受她的气,既然付夫人给她介绍婆家了,那就赶紧嫁出去,这在府里妻不妻。妾不妾的,算什么事儿?走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是沈夫人呢。”我冷笑说,“她那点儿小心思人人都瞧得真切,可惜了,沈毅视若无睹。” 我知道纪曼柔就在门外没走。这些话不是说给月棠听,而是给她听。我和她从来都是水火不容。我也没心思和她笑脸相迎,能当面捅刀我已经是给她面子,不然谁有闲工夫理会她? 接着,我听到高跟鞋踩着楼梯的声音,是纪曼柔走了。 月棠悻悻地看着我,“小姐,我怎么觉得,您变了呢------”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月棠,“是么?其实。或许是你不够了解我。月棠,我远比你认识的小姐聪明。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儿瞒着我,我对你还是挺好的,对吧?” 月棠眼神有些闪躲,尴尬地笑了笑,“小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事儿瞒着您------我打小跟着小姐,不敢说当小姐是亲姐姐,但可以说对小姐忠心不二!” “亲姐妹------哈哈哈哈哈哈,月棠,我告诉你,有些人狠毒起来,亲姐姐一样下手。”我脑海中划过纪书眉手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禁感叹。 “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月棠问。 我淡然一笑,“我能误会什么事儿?你给我准备水洗澡,我今夜早点睡,明天回娘家去。” 月棠心有怀疑,却没多说什么,转身进去给我准备洗澡水,我看着她秀气的背影,心里默念着,月棠,希望那件事跟你没关系。 这一夜,过去得很快。 沈毅不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半夜里上床我全然不知道,他衣裳都没脱,和衣躺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眉头紧皱着。许是这段时间军务较多,他心力交瘁,连睡觉都皱着眉。 窗外天光微露,透进来的暗淡的光线照亮沈毅的脸。刀削过一般清俊冷淡的脸庞,鼻子高挺,剑眉星目。 我看他紧皱眉头不免心疼,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把他的眉头抚平了,轻轻挽着他的胳膊躺下,看着窗外的天光,心里很满足。若是时光长存,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很愿意。 沈毅睡得很沉,我轻手轻脚下床换衣裳,出门时不小心撞到椅子上,那声响蛮大却没将他吵醒,可见他睡得多沉。我悄悄合上门,下楼去厨房给他做早餐。 佣人们这时候三三两两的起了,厨房里除了柳妈和春桃,还有个新来的小丫头,柳妈说是自己乡下亲戚的丫头,家里母亲病了没钱,只好卖丫头出来做工,那丫头机灵可爱,见柳妈唤我夫人,她跟着行礼,稚嫩地声音叫着,“夫人,您好。” 细细一瞧,那丫头鹅蛋脸,大眼睛,樱桃小嘴,格外可爱,只是大大的眼睛里泛着些清冷孤傲,总让人觉得,她非池中之物。我喜欢小美人儿,摸着她小脸蛋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十二了,叫招弟。”小丫头说。 “招弟?”我疑惑地问,心想,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柳妈回答说,“她奶奶想要个弟弟,可头胎生下来是个闺女,就给她起名字招弟,想招来个弟弟!” 我懂了,农村里这种想法太多太多了,重男轻女可是中国传统。我问她,“这名字不好听,我给你重新起一个可好?”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看我,“谢谢夫人,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那叫什么好呢?”我在厨房里转悠着,手撑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叫映寒!我总觉得你这丫头清清淡淡的,这名字合适!” “映寒,我姓方,那就是方映寒了------谢谢夫人!” “对,方映寒!我瞧着你可爱,往后就跟着我可好?” “好!” 我亲手给沈毅煮了虾仁粥,又做了几道开胃小菜,端上桌时沈毅刚好起来,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搂着我的腰肢,淡淡说,“我就说一大早不见你,原来夫人给我准备早餐了。” 映寒还是小丫头,端着一盘水果出来见沈毅搂着我,不像其他下人一样会缩回去,或者低下头,映寒眨巴着大眼睛看我和沈毅,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夫人,将军,早餐齐了。” 说完,又拿着盘子进厨房去了。 我问沈毅,“瞧,这是新来的丫头,可是个美人儿呢,我要留在身边。” 沈毅无所谓地说,“你喜欢就好,这些事,不用告诉我,你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话音刚落,纪曼柔便出现在餐厅门口,她自然是听见沈毅说什么了,脸色挺难看的,但她并没说什么,云淡风轻地坐下来,和沈毅聊着其他的。期间,沈毅问了些关于相亲的事儿,纪曼柔都耐心答了,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怎么说呢,就像是回答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纪曼柔没有一点新嫁娘的期待和喜悦。 吃过饭后,沈毅去军营料理事务,我带着月棠和映寒回蒋府。走之前我故意吩咐春桃,一会儿叫张妈把屋子给我收拾了,还叮嘱叫张妈别像昨夜一样毛手毛脚。 出门时汽车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以为事月棠安排的,可司机却说是沈毅吩咐的,还带了几个便衣警卫保证我的安全。沈毅处处细致,我自然是欢喜的。 车子开到蒋府并不要多久,几分钟就到了,月棠事先通过电话,管家在门口等着我。 “大小姐,您回来了。夫人一早就盼着呢!早就准备好了小姐您喜欢的候着!”管家说,“知道您要回来,老爷今日也没去店铺。” “碧荷和姨娘也都在家吗?”我问。 管家点头,“在的,在的。” 爹娘和姨娘都在客厅等着我,见我回来了,聊了许多,我爹自上次去将军府后并未见过,此时回来,他盯着我看,疼惜道,“清瘦了不少,身子可调理好了?” 我答,“都好了,女儿不孝,让爹娘挂心了。” 家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蒋碧荷,我问碧荷去哪儿了,姨娘满脸笑意,说是和同学出去逛街了,一个人在家闲的无聊,大约下午才回来。 和家人闲聊一通后到饭点,吃过饭后,我装作累了的样子去原先的闺房睡觉,月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趁我睡觉,便去找从前要好的姐妹聊天去了。确认月棠不在,我赶紧将映寒叫进屋子里来,吩咐她在房间里好生呆着,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去哪里了,否则以后不要她跟着我。 小孩子总是经得住哄,经不住吓,映寒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说一定寸步不离等着我回来。豆估亩血。 我赶紧打开衣橱找了件方便的衣裳换下身上的旗袍,戴着一顶黑帽子,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出门后踏上一辆黄包车,到洢水街的西餐厅打电话给何伟业,他在留给我的纸条上说过,若是日后还有需求,在西餐厅来打电话给他便可。 果真,电话去了不到十分钟,何伟业便出现在我面前。我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何伟业便答应说,“我会尽快,蒋小姐放心,明天下午你差人来这里取包裹,我会将东西放在里头。” “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也是走投无路,在江城只有你一个干脆爽快的朋友,何先生,不,何伟业,你叫我名字吧,小姐来小姐去,怪生疏的,你的恩情,我来日再报。” 何伟业淡淡一笑,爽朗地说,“既然是朋友了,又何必报恩?你往后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打电话给我,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大恩不言谢!”我想将人藏在蒋家必然不安全,蒋碧荷对我有成见,若是被她发现了,一定跑去找纪曼柔,决计不能放在家里,那只好出来租一处房子了。然而,租房子我又不能亲自出面,想来想去,只认识何伟业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于是------ “那何伟业,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这个忙就不是租房子这么简单了------” 064:她当真背叛我了 和何伟业分开后,我跳上一辆黄包车,回到蒋家后门,悄悄探身进去。穿过两处回廊便是我的闺房了,映寒一直在门外头守着。许是下午有些疲乏,她靠着门框打盹儿,我走近前,在她耳边吼了一声,她吓得立即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地看着我,“夫人,您回来了!” “嗯。有人来找过我么?”我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问。 映寒点头说,“月棠姐姐来过,我说夫人您在睡觉,她叫我好生看着就走了。” “再没有人了?” “再没有了。” 我拉着映寒进屋子,快速换回之前的衣裳,梳好头发,映寒将我穿过的衣裳晾起来,挂到衣柜中。 “映寒,我今天出去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俩的秘密,知道么?”我看着映寒认真说,“成天在府里憋着,我可累了。自己出去溜达一趟,算是舒活舒活筋骨了。” 映寒眨巴着大眼睛点头,“我知道的夫人!” “走,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这里虽然比不上将军府。可也十分美丽。”我说。 从卧室出来,往天井处走。穿过爬满紫藤萝的回廊,便是一处开阔的天地,周围的空地上种满了绿竹和腊梅,中间是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供人闲聊喝下午茶的。 我和映寒坐下,便听见竹林后方有声音传来,我赶紧叫映寒别讲话,凑着耳朵细细听,是两个人在后头。声音还很熟悉。 “二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只答应您做一次,只做一次------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月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机会在你自己手上,要不要抓紧了,你自己看着办!”蒋碧荷带着威胁地口气说,“你弟弟的病,可着急要钱医治呢!” “二小姐!您答应了给我弟弟买药的!” “我是答应过,可你并没有完成我给你的任务,是不?既然没有完成,我凭什么在你弟弟身上花钱?那西药也不是说买就买的,花钱得花得值当是不是?” “二小姐,您------” “东西我交给你了,就看你做不做,你弟弟的命,可是握在你手上了------” 然静默了一会儿,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也吹得人心都凉了。 我曾说,希望那件事和月棠无关,可果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风里夹着蒋碧荷的讥笑声,“瞧你这样子,我只不过是让你放点东西,若是叫你杀人,你可不吓死了?你放心吧,这药粉只是能让她浑身长疙瘩疹子,正逢换季,没人能察觉是你干的------你可以把东西放进去,让别人送去,到时候你撇得一干二净,谁能怀疑上你?月棠,你是聪明人,自然做聪明事------” 我忘记了最后我是怎么拉着映寒离开那里的,映寒也懂事,跟在我后头一个字没说。回到房间后,我怔怔地坐在凳子上,映寒倒了杯水给我喝,我一口全部喝掉,狠狠地将杯子砸在地上,瞬间碎片满地。映寒吓得往后退了退。 此时,月棠刚好推门进来,见我脸色不好,映寒又低头站在一边,以为是映寒做错了事,上前来关切地问,“小姐,怎么了?” 我抬眼,深深地看着月棠水汪汪的大眼睛,心想她怎么下得去手呢?我这么信任她,从来没把她当做下人对待过,她竟然帮着蒋碧荷对付我------ 月棠被我这么看着,眼神有些躲闪,我已经不需要确认什么,可心里却想着一切都是误会该多好? “没什么,就是这凉开水喝了让人心凉。”我面无表情地说。 月棠稍稍舒了一口气,立即上前拿起水壶,“我这就去给小姐换开水来!” “慢着,”我按住月棠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想要找出她背叛我的原因,可我失败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淡淡说,“不必了,你去告诉夫人,我们一会儿回将军府了。” 月棠放开手,悻悻低下头道,“是,小姐。”说毕,关上门出去了,那一抹倩影从窗边飞快闪过。 “映寒,今天听到的事儿,可一个字都别向谁透露,知道么?” “夫人,我知道了。” “映寒,我多希望,那个人不是她------”我怅然地望着门上繁复的雕花,心里像北风刮过一样,特别凄凉,“罢了,走,陪我去找我爹。” 我爹的书房在大厅后头,上次去还是我出嫁之前,我第一次见到沈毅那天,我在长案前告诉我爹,我不想嫁给沈毅,我永远记得他身后的书架上,第三排第八本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因为那天我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我爹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吞云吐雾时双眼散发着慈爱的目光,他穿着一身藏蓝色锦缎福字唐装,胸前挂着一块怀表,深邃的双眼显示着年长者的睿智和冷静,“你一踏进家门,我就知道,你有心事,早早在这里等你来了。” “爹------我回来找您,的确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你在将军府过的什么日子,爹心里清楚。”我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碧微啊,嫁了人,娘家就顾不到你多少,一切都要自己打算。爹能帮你的不多,但只要你回家来,爹一定尽力帮你。” “我知道,但是这次,女儿也只能请爹帮忙了------”我顿了顿,看着我爹的眼睛说,“我需要一笔钱。” “钱?你拿钱做什么?”我爹惊讶地看着我,“我以为你和沈毅夫妻不和,回来找爹娘说理的。” “不是的,夫妻关系在于经营,如果我和沈毅夫妻关系不好,那也是我的错。爹娘不必担心,我和沈毅------很好。”说到这里,其实我是心虚的,目前看来是好,可往后呢?我不确定。 “那就好。”我爹点头说,“那你拿钱是为了什么?”豆台斤号。 “爹,这个事儿我往后在给您解释,当务之急是,我需要一笔款子,我没有私房钱,又不好跟沈毅开口,只好找您了。” “这个好办,一会儿我让账房准备好,你带走便是。碧微,你向来做事情稳妥,爹是放心的,可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是,女儿知道了。”我望着我爹的眼睛,请求地说,“那这事儿,爹您任何人都不要告诉,不管是娘还是姨娘,谁都不要说。” 我爹心中虽有疑惑,却什么都没问,叮嘱我几句后便打发下人去叫账房先生,先生不一会儿便来了,我爹叫他给了我一千大洋的银票,说不够再回来拿,我收好银票,带着月棠和映寒乘汽车回了将军府。 回去时,门房告诉月棠,沈家宅子来人了,刚进去不久。 那是沈家的张管家,我一次没见过,他倒是认得我,上前来行礼说,“大少奶奶,我是老宅的张管家,是三太太派我来找您的。” 那三太太便是琳姨了,沈老爷子的三姨太。 “您请坐,月棠,给张管家倒茶。” “谢大少奶奶,三太太叫我来给您说,这个月老爷的六十大寿,请少奶奶和少爷回老宅去。”张管家说,“三太太怕少爷太忙,便差我提前来知会您,三太太这几日受了点风寒,身体抱恙,不便亲自来。” “麻烦您跑一趟,不知琳姨的身体可好些了?要紧么?” “不要紧不要紧,只是偶感风寒,不宜出门。”张管家站起身来,恭敬道,“话传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您留步,帮我带些东西回去给琳姨。”我叫柳妈拿了些燕窝,托管家带回去,“您就说是将军让带回去的,将军公务忙,等过些日子再回去看琳姨。” 管家欣慰地看着我,道谢说,“有劳大少奶奶费心了。” 那管家走后,纪曼柔从房间出来,讥笑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当真会拍马屁。” 我朝月棠和映寒摆摆手,她俩识趣地躲开了,留下我和纪曼柔准备撕逼。 “我这是尽媳妇该有的孝心,纪小姐一向和琳姨走得近,想必说起拍马屁,纪小姐比我更有发言权吧?呵,可惜了你白费心机,到头来一样进不了沈家大门。”我看着纪曼柔。 纪曼柔怒瞪我,“如果没有你这张脸,你还能入了姐夫的眼?”她忽然笑了笑,讽刺地说,“你可别太高兴,姐夫爱的是你这张脸,可不是你的人。若是我姐姐还活着,你以为,你有机会靠近姐夫么?” “你姐姐还活着?”我刚问出口,纪曼柔立即反驳说,“我是说如果!” “倘若你姐姐还活着,你以为,你有机会么?” 纪曼柔不服气地看着我,没说话。 “纪曼柔,你记住,我不知道假如没了我,谁可能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可我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听说付夫人给你介绍的对象不错,好好把握,嫁过去,也算是飞上枝头了,何苦在将军府做个没名没分的下人?” 065:一石二鸟之计 “你这么期望我嫁出去,是害怕姐夫爱上我么?蒋碧微,你心急什么?我这还没说要嫁呢,你倒是殷勤。假如我嫁不了呢?假如我取代你的位置成了将军夫人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你千万别太得意。” 我冷笑。走到纪曼柔跟前,伸手捡起她肩膀上的一根断发,放在她眼前细细看着,“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你得不到是因为你不求,你求也得不到是因为你妄求。这话送给你,挺合适你的。”我吹了一口气,那根断发便飞起来,飘着飘着。最后落到地上。 “月棠,给我泡杯蜜茶来露台上。”我高呼一声,月棠从花厅跑出来,急忙答道,“是,小姐。” “这回你可要看清楚了,别在吃食里头放错了东西------”这话我原本是说来提醒月棠的,可当着纪曼柔的面,就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月棠心里有鬼,听我这么说自然是紧张的,可纪曼柔站在一边,我又别有兴味地看着纪曼柔,月棠心里也就放松了。而纪曼柔却怨怼地看着我,没个好脸色。 她心里清楚。她换药的事儿,我一清二楚。 “是,小姐,我会仔细着------”月棠讪讪道,转身离开了。 我爬上楼梯。手搭在白玉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中的纪曼柔。俏皮地笑了笑,“纪小姐,那话是耶稣说的,你可别怨我。” 上楼后,我给沈毅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给沈毅打电话,他受宠若惊地说,“你想我了?” “要脸一点好么?我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肚子饿了,不愿意等你吃饭。” “嘴硬。”沈毅轻笑,语气温柔,“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哦,那行,等你回来吃吧,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你那小姨子和我有仇,看着她我吃不下饭。”我故意说。 “哪儿能?曼柔不是不讲理的人,好好相处,她也快嫁人了,纪家已经没人了,将军府就是她娘家。”沈毅说。 “她都要谋杀我了,你还叫我好好对她------沈毅,若是你知道了她------”我嘴快,差点说出了秘密,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只听见沈毅问我,“知道什么?” “没,没事------”我转移话题说,“算了,你处理完事情,赶紧回来,我去洗个澡。” “好,先挂了。”沈毅说。 我拿着电话发神,迟迟没有挂断,而沈毅不知道是没挂还是电话没放好,还能听见里头的人说话,沈毅忽然的怒吼吓得我一哆嗦。 “进攻的时候不事先准备好战略计划?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一群饭桶!”中间还又狠狠拍桌子的声音。 “将军,我们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行动之前为什么不报告!这么愚蠢的圈套你们竟然也相信了!兄弟们的命贱如草芥?”沈毅怒道,“我不会放过他!想跟我平分秋色,他岳子阳还没这个资格!” 沈毅这么讲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前一刻还对我温声细语的,挂了电话就暴戾霸道,吓得我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小姐,是我。”外头响起敲门声,是月棠来了,我放下电话淡淡道,“门没关,进来吧。” 月棠端着托盘进来,我坐到梳妆台前理了理头发,淡淡说,“这么快就好了?” “牛乳热了加红茶和蜂蜜,比杏仁茶要稍微快一些------自上次的事儿过后,将军便不许您喝杏仁茶了,因为杏仁和桃仁难辨,怕小姐误食了。” 我从镜子里看着月棠,她不太敢看我,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端着奶茶也不知道放在桌案上,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后。 “要当真是误食了,我也认了,”我放下梳子,转过身打量着月棠微笑道,“可要是被人故意换了,那就不一样了。更可怕的是,那人要是我身边亲近信任的,就更不容易察觉了。” 月棠果然紧张了,托盘都抖动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小------小姐,怎么会呢,上次的事儿不是说是纪小姐做的么?小姐是有新的怀疑对象了么?” 我盯着月棠发抖的手,冷哼,转过身去继续照镜子说,“没事儿,我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端下去吧,我忽然不想喝了,闻着蜂蜜的味道有些烦。” “小姐------您------这茶是刚煮的,正暖和,加了牛乳有助于睡眠------”月棠哆哆嗦嗦地说着,就是要去劝我把这一杯茶喝下。 “我最近睡眠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端下去吧。我记得你爱喝红茶泡的奶茶,你喝了吧。”我淡淡地一句,原是为了试探月棠,试探她会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二来也是提醒她,我已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了。 “这是给小姐您喝的,我哪儿能------” 我从镜子里看着月棠,细腻忽然很不舒服,她就这么想让我死么?我猛地拍了一下梳妆台,吼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了?我说了不想喝就是不想喝,叫你端下去就这么困难?月棠,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月棠大惊失色地看着我,赶紧道歉说,“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我是为了您好,您若是不想喝,我这就端下去,您想喝什么,我重新去做。” “不必了,你下去吧。”我不悦地说,“叫张妈上来,这屋子里今天没打扫么?” 月棠匆匆下楼去,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卧室里,觉得特别孤单。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在这个时代,我唯一能够说贴心话的朋友,没了。 张妈不一会儿便上来了,恭敬地站在门口,我拉她进屋子,关好门,急切问,“张妈,那药你送过去了么?” “回夫人,还没呢------”张妈摇头,怅然道,“你今天出去后,纪小姐找我问了话------威胁我赶紧动手,我一直没机会给小姐送去。” 原来如此,纪曼柔一直在家,张妈就一直没有机会给纪书眉送药,若是半夜里去,又怕纪曼柔撞见,她不是经常半夜去找纪书眉谈心么? “那我们得想办法了,把纪曼柔支开!”我抱着手在胸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张妈,这事儿不能拖,我瞧着你家小姐病重,得立即医治,我明天约付夫人吃饭,将纪曼柔也拖住,你见机行事,一定要把要给你家小姐送去!” 张妈凝重地看着我,点头说,“你放心吧,夫人,这个我能做到。” “另外,张妈,有个事我要麻烦你去做。”我招呼张妈到我跟前来,凑到她耳边,告诉她我接下来的安排。 张妈听完,含泪连连感谢道,“夫人,我代替我家小姐谢谢您的大恩!”豆台土血。 “快别说了,赶紧下去吧------别让纪曼柔起了疑心,事情计划好了,现在就等着一步步实现。”我说,“我会安排你离开将军府,你只要顺着我的安排去做就好,这样才有机会救出你家小姐。” 张妈走后,我站在窗户边,往废楼那边看。黑漆漆的夜里,将军行辕的四面围墙上都亮着灯,可仍旧照不亮那座孤零零的废楼。它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孤独的站在黑夜里,望着灯火通明的将军府。 我听见自己叹气的声音。 从我踏进废楼揭开秘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全身而退了。我没有办法对纪书眉的遭遇视若无睹,无法自私地将沈毅据为己有,更无法容忍纪曼柔的肆无忌惮心狠手辣。我更害怕,倘若有一天陪在沈毅身边的人不是我,是纪曼柔------ 我要揭开纪曼柔的面具,让沈毅看看,他这些年被这个表面上纯真善良的小姨子骗得有多惨。 可蒋薇啊蒋薇,若是你救出了纪书眉,沈毅不要你了怎么办? “一个人站在窗边想什么呢?”沈毅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从后头搂着我的腰肢,脑袋放在我肩膀上淡淡说,“不是说要洗澡么?” 我回过神来,收起方才感伤的神色,嫌弃地说,“身上一大股烟味儿,闪开,别来薰我。” “今天事情多,是抽多了些,”沈毅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爽朗道,“既然夫人不喜欢,那我去脱掉!” 说毕,他果真放开我,解了外头的衣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脱下笔挺的军装,沈毅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瞬间淡了,他身材健硕,白色的衬衫显得人格外精神,洒脱,有股说不出来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尤其是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肉。 我怕他冷,去衣柜中取了件常服外套给他披上,嗔怪地说,“你倒是会献殷勤,赶紧穿上,回头着凉了,可是全赖在我身上。” 沈毅喜滋滋接过衣裳,清俊的脸上绽开一丝甜蜜的笑容,“你不喜欢,以后我少抽就是。” “你爱抽就抽,我可不管,”我白他一眼,又说,“只是,上次伤后一直咳嗽不好,再多抽些烟,咳嗽更厉害些,吃苦的是你,吵着我夜里睡不着我就搬去客房住。” 066:故人归,不相识 沈毅搂着我,捏我脸蛋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会注意的。只是今天烦闷,就多抽了两根。” “谁关心你?少自作多情!”我拍开沈毅的手。正色道,“我听到你在电话里头生气,究竟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火大?” 沈毅方才开舒展的笑颜立即收了,眉峰蹙着,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岳子阳想跟我划青衣江而治。我怎可能答应?他打起仗来不要命,攻下城池也不过是当霸主,搜刮民脂民膏来供他吃喝玩累,把自己当皇帝一样供着!这种败类,我必定要杀他片甲不留!” 岳子阳平城的军阀头子,早年家里是卖猪肉的,军阀混战的时候,岳子阳生意做不下去,跟着逃亡的队伍一路向南,在半路上被抓了壮丁充兵,说来这人也是运气好,没到一年,就立了功,做了个师长。后来又将上级谋杀了,自己做了平城的主人。 沈毅最不屑这类人,誓死不与之为伍,两军多次火拼,不分胜负。可两方都对江城旁边的丰县感兴趣。两方军阀争东西,自然是打仗了!沈毅手下的人着急立功。却中了岳子阳的圈套,死了不少人,所以才生气。 “那你预备怎么做?”我问。 “暂时先僵持这,反正,我是不会将丰县拱手相让的!他想得美!他若是去了丰县,那丰县的百姓可遭殃了,跟土匪进村有什么区别?”沈毅毅然决然道,“他不过是个屠夫,有勇无谋。空有一生蛮力,却没脑子,成天想着吃喝玩乐,这次的圈套绝不是他个二百五能想出来的,身边肯定有人在出谋划策。” “这人会是谁?难道是------”我脑袋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若是这个人------那就不好对付了。我和沈毅目光对视,两人心中的答案应该是一致的。 “不会这么巧吧!” 沈毅摇头,走到窗边,摸着丝绒窗帘,缓缓说,“或许吧,倘若真是他,那我正好一锅端了!斩草除根!”沈毅说着就咳嗽起来,我赶紧拉他回来坐下,又吩咐映寒去拿温水来给他喝。 “若当真是陈秋生,你们就要从长计议了,陈秋生原先是你的部下,对军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清楚你们的作战习惯,甚至一些军中的机要秘密,这些都是你们的命门,得迅速调整!”我说。 “不碍事,我已经约了付参谋明天见面,刚好付参谋女儿生日,我们去他家参加宴会,到时再谈。”沈毅垂眸,脸上闪过几丝疲乏,可他快速掩藏了倦意,高兴地问我,“明日晚宴,你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去添置一些回来?我瞧着上一回买的衣裳,最近都穿不了了,冷了。” 我心想,刚好明日下午我要去西餐厅找何伟业取东西,我便欢喜答应了,“好呀,那明天我叫月棠和映寒陪我去!” “瞧你高兴的样儿------”沈毅笑说,“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必为我省钱。” “那纪小姐明天去么?”我正筹划着怎么设计将纪曼柔拐出将军府,这不,不用浪费脑细胞机会便来了。 “这是肯定的,付夫人下午送帖子来,你不在,便给曼柔了。付夫人介绍的结婚对象也会去,到时候,算是我们正式见面。”沈毅说,“你到时候也把把关,纪家就剩曼柔一个人,我总要看着她嫁人才安心。” 我拽着沈毅的隔壁,枕在他手臂上,淡淡道,“我知道了。” 沈毅对纪曼柔,当真是没话说,许是因为纪书眉的缘故,沈毅总是迁就纪曼柔,生怕她受了委屈,一谈起纪曼柔的婚事,沈毅就搞得像嫁女儿一样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没做好。、 我想,一半是愧疚,一半是责任吧。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沈毅已经没了人影儿,映寒端着水盆推门进来说沈毅天没亮就走了,我睡得正好,便没叫醒我。 收拾妥当后,我下楼吃早餐,叫月棠和映寒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出门陪我逛街。月棠原以为我不带她去,颓然地站在一边,愣着不动,我又叫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欢喜地上楼去给我收拾东西。 张妈端着牛奶出来,我见四下无人,便告诉她,夜里我们都不会回来,她一定要寻了机会去给纪书眉送药,身子养好一些,到时候救她出来才不那么麻烦,有力气支撑着出去。 饭后,司机开车送我们去了百货商场,买了礼服洋装,又去林师傅的裁缝店里量身做旗袍。那店铺就在洢水街附近的小巷子里,但酒香不怕巷子深,远近闻名。 车子停在门口,警卫门立在门前守着,不让人进来。 林师傅见我亲自登门,迎上来说,“沈夫人怎么自己来了?派人来讲一声,我亲自上府里去,何劳夫人跑一趟。” “林师傅客气了,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来做两身衣裳。月棠和映寒,你俩也来瞅瞅,合适给你们俩也做一身儿。” 月棠和映寒都十分高兴,我量完尺寸后,学徒帮她俩量,正好我肚子饿了,我便说,“中午好像没吃饱,这会子有点饿了,我去西餐厅点些下午茶垫肚子,你们量好了过来找我。” 月棠和映寒都沉浸在新衣服的欢喜里,哪里有空想其他的,我带着警卫去了西餐厅,找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块提拉米苏,一杯摩卡咖啡。又小声问服务生,“有没有一位姓何的先生留东西给我?” 服务生礼貌地问,“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蒋。” “蒋小姐,您稍等。” 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三点钟,不见何伟业人影,那服务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端上来茶点,还有一个盒子,和那天何伟业给我的凤梨酥一个样子,我将盒子打开,那凤梨酥里头放着一个小手帕,抱着一把钥匙和一张小纸条。怕人多眼杂,我假装去洗手间,躲在洗手间里拆开一看,纸条上写的是地址:霞飞路135号。 何伟业办事果然稳妥,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赶紧收好钥匙,将纸条撕碎了扔在厕所里,整理好头发出去。月棠和映寒刚好回来,映寒喜滋滋地说,“林师傅说,衣服一个礼拜后送去府上,叫咱们不必派人来取了。” “瞧你高兴的样子,不就是一身新衣裳么?”我笑说。 “夫人,穷人家的孩子,新衣裳得过年才有,而且,还不一定有呢!我家有了弟弟后,娘就不给我做新衣裳了,说是要存钱给弟弟,以后娶媳妇用!”映寒一本正经道。 我心疼地捏了捏映寒的脸蛋说,“那我以后时长给你做新衣裳可好?” “谢谢夫人!” “月棠,叫服务生将蛋糕打包带回家,沈毅怕是要回来了,咱们早些回去,夜里要去付参谋家参加宴会。” “是,小姐。” 车子停在西餐厅门口,我和映寒先上了车,月棠拎着蛋糕后出来,刚踏上车子,便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月棠转过去看了一眼,原本红润的脸蛋瞬间惨白,她将蛋糕递给映寒,快速踏上车子,对司机说,“赶紧走吧,将军怕是快回来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后方,只见一个身穿西装,风度翩翩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只公文包,正向我们走来。在我们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神情恍惚,呆住了。 “月棠,有人在叫你,你不去看看吗?”我转过脑袋,狐疑地看着月棠问,“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月棠支支吾吾,打了半天腹稿才说,“小姐,不用看,我不认识他------” 映寒心无城府,“可我似乎听见他叫你名字了月棠姐姐。” 月棠立即反驳说,“映寒你听错了!” “好了,既然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先回家去。”既然月棠不想提及,那便不要说了。可我话音刚落,司机就说,“夫人,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谁?”我立即推开窗户看,可不就是方才那个男人?他风衣里头穿着整齐的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根格子围巾,穿过人群正追着我们的车子。 “小姐,我们快走!”月棠着急了,催促司机开快点,我感觉到这里头有些不对劲,逼问月棠说,“他到底谁?咱们为什么要躲开?”豆台余圾。 “他是------他是我娘给我找的结婚对象!我不愿意嫁,悔婚了!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小姐,我不想跟他结婚!”月棠急得话对说不顺溜。 她前些日子是回过家一趟,回来时心情就不大好,莫非就是因此?我知道月棠喜欢常远,有了心上人,自然不愿意嫁给别人。 “你这丫头------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的?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下去说清楚吧,我让小四陪着你,我和映寒先回府里去,留几个警卫给你,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若是对你用强,让小四送他去巡捕房。”我说。 067:无意点火,有意不灭 “是------小姐。您先回去,我跟他说清楚了就回来!” 车子停在路边,月棠快速下车,我命令后头的车不必跟着我们,留下来照顾月棠。让司机开车先回了将军府。 回去时,沈毅还没到,纪曼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叫映寒去找张妈来,悄悄将房子的钥匙交给她,叮嘱说,“这是我在外头找的房子,钥匙你拿好。今夜给你家小姐送药去了过后,你哪儿也不要去,我会安排你出府,到时候你就拿着这把钥匙去霞飞路135号,将那里头打扫干净,等着你家小姐就是了!” 张妈握着钥匙,含泪道,“我记下了------多谢夫人。” “这江城的郎中我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可以推荐给你,那便是白先生,就是先前来府里替我看病的白先生,若是找不到白先生,你就去蒋府的药材铺,找我爹。告诉我爹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他会帮忙。”我掏出之前问我爹拿的那笔钱塞到张妈手里,“这是一千大洋的银票,你拿好,到时候去汇丰银行兑换现洋就可以了。若是这些钱治病不够。你再来找我,总之。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家小姐的病。” 张妈原不好意思收我的钱,可事到如今,纪书眉的病最重要,她便不推辞了,收好银票和钥匙,对我道谢,“夫人,您的恩情,日后做牛做马报答!” “赶紧下去吧。别叫人看见了------”说毕,我转身上楼,装模作样地叫来了春桃帮我放洗澡水,春桃刚从花园回来,身上沾了泥土,捧着一把鲜花对我笑,“夫人,这晚香玉开得极好,我想着您喜欢,便剪了一些回来,放在您房中------” 我接过花闻了闻,“果真很香,在瓷瓶里头放些盐巴,开得久一些更好。” 正说着呢,纪曼柔从花厅侧门进来的,看见我和春桃在,立即将手里的东西往后藏着,怕我们看到。 春桃疑惑地看着她问,“曼姨您去哪儿了?” 纪曼柔躲闪着说,“去花园转了转,看看还有没有开剩下的金桂。” “咦,我也在,怎么没看到您?下次这种事情让我去就好了,花园里露水重!”春桃说。 纪曼柔觉得她多事,给了个冷淡的眼神转身走了。我细细看着纪曼柔的鞋子,一点泥巴都没有,像是去花园的人?呵,倒是她肩头的灰尘和藏在背后的手电告诉我,她去了废楼。 看来,她是等不及了。 以前半夜去,现在白天去。 “夫人?夫人!”春桃唤我,“您怎么站着也发呆呀?” “没事儿,你赶紧拿上楼去,找瓶子插上,帮我放洗澡水!”我说。 沈毅回来时,我刚洗完澡,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映寒将他的大衣挂起来,然后悄悄出去。 “等我很久了么?”他站在我身侧,身上的烟硝味儿扑鼻而来,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修长的手指放在梳妆台面上轻轻敲打着,骨节分明。 “没有,我也是刚收拾,”我对着镜子涂蜜丝佛陀润唇,抿了抿嘴巴对他说,“你回来得刚刚好。” 这原本很正常的一个动作,落在沈毅眼里就是刻意的挑逗了,他咽了口水,喉结跟着往下动,眼神迅速燃烧起来。等他一把将我从凳子上抱起来,大步走向床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自己一不小心点火了------他将我放在床上,迅速脱掉了外套压在我身上,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蛋,暧昧道,“今晚的宴会要不别去了------你身上好香------” “为什么不去? 沈毅笑了笑,玩味地看着我说,“我忽然不想去了。” “胡闹,堂堂将军,也要放人鸽子么?你别太任性了,”我笑着,用手指戳沈毅的胸口道,“沈将军,别胡闹。” “谁叫你引诱我?”沈毅扬眉道,“美人在怀,怎能辜负?”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我嗔怒道,“你要是不想去了,那就赶紧滚开,我自己去!你好生待在家里休息,如何?”豆尽鸟弟。 沈毅捏了捏我鼻子,笑道,“不急,回来再收拾你,可现在总要给你点教训。”说毕,他压下身来吻住我的唇,轻轻舔舐,再深入唇舌,在口中攻城略地宣誓主权。我渐渐闭上眼睛,去迎合他,接受他,他口中有一丝淡淡的烟丝味儿,不算浓烈,却引人探寻。 深吻时,他的手悄然抚上胸前,洗完澡后我穿的是睡衣,真丝裙子是系带子的,他的大手透过缝隙轻易就滑进去,攀上胸前的柔软一阵揉捏,我被他吻着,感受着身上突如其来的异样,忍不住轻声呻吟,那轻柔的声音从唇齿间发出来,夹杂着亲吻时急促的呼吸,格外诱惑------我不适地扭动了下身体,但被他紧紧压着,行动十分简单,忽地,我感觉小腹处有什么东西来抵着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我来自现代,对男女之事很清楚,哪怕没有实战经验,我也清楚地意识到抵着我小腹的那坚硬的东西是什么------我瞬间慌乱了,我承认,心里头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些惭愧------ 我喜欢他,所以我期待;我没有经验,所以我害怕;纪书眉还活着,而我不是真正的蒋碧微,所以我愧疚。 见我没拒绝,沈毅的手更加肆无忌惮了,大胆地在我身上游走着,他手指划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样被烈日灼伤了一般,热烈地燃烧着。我在心里头纠结挣扎着,直到沈毅的手滑到我腿心想要往里探,我立即惊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沈毅推开,迅速钻进被子里,用厚厚的锦被包裹着灼热的身体,不敢看沈毅。 沈毅被我推开后,倒在床上喘着粗气,他撇过头来看着我,轻轻叫我的名字,“碧微------”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他眼底欲望的火苗清晰可见,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点火了,而且这把火差点燃起来。沈毅脸上刚毅的线条在灯光照耀下明亮了不少,白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我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胸口起伏的肌肉。顺着领口上去,是沈毅的喉结,一上一下的动着,再上去,是他的嘴唇,性感迷人,脑海中划过方才亲吻的画面,我脸上一阵热,急忙去看他的眼睛,深邃如潭,散发着勾人魂魄的光芒。 然后,我做了一件特别丢人的事儿。 美色当前,我吞口水了------ 这个小动作自然是被沈毅尽收眼底,他噗嗤地笑了出来,用手肘撑着身子看我,“若是夫人垂涎为夫,不必忍耐,为夫很愿意为夫人效劳------” 我羞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立马钻下去,可貌似现在挖地洞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扔下被子,伸出脚,一脚踹到沈毅胸口,怒道,“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踹死你!” 沈毅爬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拉过去又扑倒,禁锢着我的双手,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浑身上下,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慢悠悠道,“碧微,若是有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了,你记住了。” 我悻悻地看着沈毅,眨着大眼睛十分无辜,“要怪只能怪沈叔叔您太闷骚,经不住诱惑,轻易就上钩!” 听见我叫他沈叔叔,沈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了,不过只一会会儿,他沉吟道,“蒋碧微,来日方长,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你!”说完,沈毅气呼呼地下床去,大声招呼来月棠放洗澡水,我在床上看着沈毅笔挺的身影怒气冲冲,忍不住大笑。 月棠匆匆上楼来,见沈毅气呼呼一言不发,委屈地看着我问,“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努了努嘴指沈毅,笑道,“去给将军放洗澡水,记住把水放凉一些,将军今日火气大,得消消火。” 月棠不明就里,呆呆看着我,“是,小姐------” 沈毅站在衣柜前取衣裳,听我这么说,回头狠狠剜了我一眼,见他这模样,我笑得扑倒在床上喜不自胜。 他洗完澡出来,我已经换好了礼服,是一件雪白的及膝纱裙,今天在百货商店买的,店家说是法兰西进口,款式是当下最时兴的样式,腰肢处收紧了腰线显得纤腰盈手可握,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禁感叹,这蒋碧微的身材当真好------胸口是一片薄薄的蕾丝,隐约可见胸前的雪白,脖子上佩戴一枚小小的钻石锁骨链子,让洁白如玉的脖子显得格外袖长,脚下是一双黑色小羊皮高跟鞋,裸踝纤细白净,肤色洁白如雪。 沈毅从浴室出来,月棠正在给我打理头发,嘴里嘟哝着到底是挽个发髻盘在脑后呢,还是披着好,我俩争执不休。我坚持说,“披着吧,头发挡着,显得我脸小一些。” 沈毅上前来用一种命令的口气道,“已婚女子还是把头发挽起来好!披着头发出去让别人看了,成什么体统!”不由我反驳,沈毅对月棠道,“把头发给夫人挽起来!” 068:沈将军,你太霸道了 月棠悻悻然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是,将军。” 我就不服气了,这人管天管地竟然管道我头发上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呢?我头发自己不能做主么?”我怒目铮铮瞪着沈毅,“现在是新时代,不是旧社会!我的头发我做主!” “别淘气,”沈毅见我生气了,也不好硬碰硬,便软下来,温声道,“听我的。我喜欢你头发挽起来的样子。” 他这么没道理就算了,重点是!!!我竟然妥协了!!!!我妥协了!!!! 真的是见鬼了------ 我发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月棠照着沈毅的意思把我头发盘在脑后,什么发饰都没用,配着这身衣裳倒是十分素净清雅,仙气十足,沈毅站在我身后,望着镜子里的我露出满意的笑容。此时他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西装,里头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衬衫领子上是一枚黑色的领结。他身材好,撑得起衣裳,整体看上去格外绅士,风度偏偏。 他躬身伸手牵我,我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搭上手去扣住他的,被他牵着下楼。月棠拿着披肩跟在我们身后,嬉笑说,“小姐和将军甚是相配!” “就你话多!”我嗔怪地看着月棠,又说。“叫张妈上收拾下屋子,换下来的衣裳都拿去浆洗了。夜里不必等我回来了。”豆布肝圾。 月棠笑道,“是,小姐。” “对了,今天在街上追你的男人,可解释好了?若是他再纠缠不休,你告诉我,我让小四带人收拾他去。我瞧他衣冠楚楚的模样,想不道这么不绅士!” “不------不用了,小姐。”月棠脸色忽变。看了一眼沈毅,支支吾吾说,“我已经将他打发走了。” “那行吧,你自己的事儿,你看着办。”我说。 纪曼柔早就换好了衣裳在大厅里等着,她一身修身锦缎旗袍,姜黄色流云暗纹格外好看,衬得她肤如凝脂,身量款款,肩头是一张深蓝的的流苏羊绒披肩,同系列的珍珠耳环项链,端庄大气。她的手紧紧抓着披肩,双眼中喊着薄薄的雾气,仰头看着沈毅牵着我下楼。 那一瞬间,我在纪曼柔的眼里看到了羡慕和无奈。我相信此刻她的无奈是真实的,没有一丝阴谋的。 “姐夫------”纪曼柔淡淡道。 沈毅瞅了她一眼,微笑说,“曼柔这身衣裳挺好看。不过,外头冷,你多带一件衣裳,欢欢喜喜健健康康的做新娘子,别冻坏了。” 原本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关心话,落道纪曼柔心里,就成了酸涩的,苦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她低低道,“谢谢姐夫------” 沈毅点了点头,牵着我往门口去。刚好张妈端在一篮子荷叶进门,见我和沈毅出门,连忙让道,站在一边去,我刻意看了张妈一眼,她迎上我的视线,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心领神会。 上车时月棠将披肩递给我,我原本搭在手上,被沈毅拿去,抖了两下贴心为我披上,温柔道,“穿上,别着凉了。” 我心里一暖,本想说谢谢,可纪曼柔跟在后头,我只好作罢。落在她眼里成了秀恩爱,引起她的妒恨,想了法子整我,那便是自讨苦吃了。 沈毅替我开门,用手挡在门上,小声道,“小心,别撞到脑袋,已经摔坏过一次了,可别------” “你!”我怒道。 沈毅开怀大笑,转身对常远说,“你陪纪小姐坐另一辆,跟在我们后头便是。” 常远立即站直了,行军礼道,“是,将军!” 纪曼柔脸色有些难看,不悦地跟着常远上了车。此时我心中不免感慨,若换做是我,我也会难受吧------没有纪书眉,没有我,坐在沈毅身边陪他一同出席宴会的人,应该是她------她现在肯定恨极了我。 可那又怎样呢,有些东西,注定不是她的。 这么一想,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可沈毅呢,是纪书眉的么?原本也不属于我------ 我紧紧抱着沈毅的胳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股莫名的忧伤浮上心头。我不知道等我救出纪书眉,和沈毅这样相处的时候还有多久,也不知道,这份短暂的姻缘还能持续多久------既然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那便不问将来,珍惜当下好了。 可蒋薇啊蒋薇,你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了。 车子一路开道付公馆。付公馆在江城南路,是一座新建的洋楼,虽说比不上将军府那么大,却也是十分气派。进门便又一座小小的拱桥,桥下水流泠泠作响,颇有几分小桥流水的味道。沈毅看我欣赏的样子,揽着我胳膊说,“你要是喜欢,我叫人挖一条河道出来,引水流过门前来。” 我心里欢喜着,却摇头说,“还是别了,劳民伤财不说,还没了意思,和付参谋家的一模一样,就没意义了!” 沈毅皱眉,“我家夫人,真是难搞定。” 我轻笑,“你该谢谢我为你省钱省事!” 车子停在洋楼前,门口站着家丁用人,正在迎接宾客,付参谋和付夫人盛装站在门前,见沈毅的车子到了,连忙派人上前打开车门,沈毅先下车,然后一手挡着门,一手牵着我下车。 付参谋和付夫人上前道,“将军,夫人!” 沈毅淡淡点头,又是一副冰块脸的模样面对众人,他对付参谋却是恭敬的,“付先生,打扰了。”沈毅的部下,不管是谁,年纪多大,都是以沈毅为尊的,沈毅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字或者官职,唯独对付参谋是唤一句“付先生”,可见他对付参谋的尊重和钦佩。私下里,沈毅还要叫付参谋一句大哥。 付参谋笑道,“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沈毅刚想说话,却被我抢了白,我对付参谋道,“付先生家若是寒舍,怕是没人敢说自己家是寒舍啦。沈毅私下都要叫付先生一句大哥,今天是家宴,就不要客客气气将军来将军去了,对吧,大嫂?” “哈哈哈哈哈,沈夫人真是直快!”付参谋笑道。 沈毅皱了皱眉,对付参谋说,“碧微无礼了------” “没有没有,既是自家人,就不必客气!在外头在军中拘礼就够累了,现在在家里,都轻松点!”付夫人上前来亲昵地挽着我的手道,“走,我带你进去转转,让他们男人说事儿去。” 我看了一眼沈毅,他点头道,“去吧,我和大哥说完事来找你。” 纪曼柔正好走上前来,言笑晏晏对付夫人道,“姐姐,可是把我忘了?” 付夫人脸上挂着的笑容就没断过,拉着纪曼柔的手亲昵道,“我怎么能把你忘了?林家人已经来了,问过几次了,都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纪曼柔一听,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她掩藏住了,淡淡道,“我把礼物交给芳菲就去。”纪曼柔扬了扬手中的礼物盒子,我这才想起来,我都没给人准备礼物,空手就来啦! “大嫂,你带曼柔去吧,她一个人怪不好意思的,我自己随便转转就好,你不必担心我。”我说。 纪曼柔不屑地看我一眼,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 付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是如此,便招呼来一个佣人带我转转,拉着纪曼柔去找林家人去了。 那林家少爷便是纪曼柔此次相亲的对象,林家是付夫人的亲戚,家里做丝绸生意的额,家大业大,那林少爷三十岁上下,年初刚留洋回来,读过书的人,知礼节,有气度,就是有一点不好,花花肠子太多。 家里人管教严,外头的女人不是谁都能进林家的门,这些年说了你少亲事,都被林少爷给拒绝了。林家夫人实在无奈,只好找付夫人帮忙,刚好沈毅也找她,付夫人一合计,这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便介绍过去。林家做生意的,巴不得攀上沈毅这门亲事,有沈毅照看着,林家在江城便是如虎添翼。 那佣人将我带到后花园的草坪上,今夜的宴会就在这里举行。低矮的腊梅树上挂满了五彩灯,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格外好看。草坪中间放着几张长桌,上头铺了一层白色桌布,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水茶点和水果,以及各种各样的西式餐点,色拉等等。 身穿礼服或者旗袍的女子们哥哥打扮出挑,都是些贵妇人小姐们,十分气派隆重的宴会。我打发了跟在身后的佣人,自己在宴会场随便转转,因为下午只吃了点蛋糕,这会子有点饿了,便拿了盘子挑写好吃的吃起来。 这一夜星空很好,抬头可见满天空的银星,忽闪忽闪的,一轮明月挂在高空中,散发着皎洁而清寒的光辉。而那一抹月光,在付公馆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暗淡。 “碧微?真的是你!” 069:我只说一次,放开她! 这会儿我吃东西正吃的高兴呢,忽然被人一叫,我急忙转过身去,差点没把我给噎死。何伟业和一个男的一身西装走上前来,见我咳嗽得不行。何伟业赶紧去旁边拿了一杯饮料给我,大笑说,“来,喝点水,别这么着急,我只是叫一声你的名字,怎么呛成这样了。” 我赶紧喝了两口果汁,这才将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但两眼已经满是泪水,我责怪地看着何伟业,“这地方我没一个认识的人,你忽然叫我,我当然吓啦!” 何伟业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了,你东西拿到了吧?” 我吸了口气说,“拿到了,劳你费心了。”讲话的时候,何伟业身边的人一直盯着我看,那眼神有些奇怪,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好像我上辈子欠了他两毛钱没还似的。 何伟业见我俩有些尴尬。便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同学顾------” “碧微,好久不见。”没等何伟业说完,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开口打断他,语气里含着怒气。我奇怪地迎上他的视线,心想。这人不会是传说中的顾清源吧? 何伟业惊讶地看着我俩,迟疑道,“你们俩认识?” “你是------”我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身材高大,大约又180厘米,剃了个平头,露出光亮的额头,也是浓眉大眼的。身上满是阳光的气息,用玉树临风几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我不太确定地说,“你是顾清源么?” 顾清源和何伟业都是一惊,呆呆地看着我,尤其是顾清源,他呆住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笑说,“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从马上摔下来过,头部受伤了,从前的人和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可能我------记不起来你是谁了。” 顾清源神色一紧,上前来抓着我的手腕紧张地说,“那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了?都是骗我的!”他着慌地看着我,不知道想从我眼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先生,你别这样,你弄疼我了!”我挣扎着想抽出手来,可顾清源抓得很紧,牢牢地扣着我的手腕儿,我是真心疼!“有什么话你能不能放开我再说!” 何伟业狐疑地看着我俩,感觉情况不妙,便上前来劝说,“清源,先放开蒋小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顾清源像是疯了一样,魔怔地看着我,何伟业将他的手掰开,我这才脱了他的控制。他颓败地站在一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碧微,你没事儿吧?”何伟业看我的手被揉红了一片,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本来是找我喝酒的,但我临时要参加付先生的宴会,就带着他一起来了。不过,碧微,你们认识?” 我摇头,“我想不起来了,但是,好像真的认识,你说他叫什么?顾清源?若是真的叫顾清源,就认识了。” 我话音刚落,顾清源忽然醒过来一般,上前拉着我的手往别的地方拽,我穿的高跟鞋和裙子,又是人人都认识的将军夫人,这样子跟陌生男子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于是我一把拉住何伟业的手,死活不肯走,对顾清源道,“你要是有话想说,咱们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大家都看着呢!” 何伟业也道,“清源,碧微说得没错,她是别人家的妻子,你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好------” “她是我的未婚妻!”顾清源怒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被顾清源这么一吼,好些人都转过身来看,虽然这会儿人还不是很多,可都是官家太太小姐,人多嘴杂,这样子纠缠下去最后丢的是沈毅的脸。且我已经听到好个人议论说“那不是沈将军的夫人么?”我无计可施,只好瞪着顾清源道,“你不放开,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顾清源伤心地看着我,“你跟我走,碧微,你跟我走!” 我见他不肯放手,便在人群中四处搜索着沈毅的身影,沈毅没见着,倒是看到常远赶过来。常远跑到顾清源跟前,掏出腰间的手枪悄悄抵在顾清源背后,威胁道,“先生,放开夫人的手!”豆布呆划。 顾清源原本不放手,在何伟业的劝说下,他才悻悻放开,我看着被他拉红的一块皮肤,心想,还是要把事情说明白了去,便道,“你跟我走。” 他为了前程丢下蒋碧微一个人去日本,现在蒋碧微不在了,我成了蒋碧微,又已经嫁给沈毅,一切都无可挽回,只能将事情说明白了,让他别再纠缠。我瞧着他也是大好男儿一个,何愁找不到妻子呢?若是今晚的纠缠让沈毅知道了,顾清源可就麻烦了。 我和顾清源找了隐蔽处的一处凉亭坐下,四周无人,我淡淡道,“清源哥哥,你坐吧。”从前听蒋碧荷这么喊,我心想,以前蒋碧微也是这么叫的吧------ 顾清源愣了愣,但还是坐下了。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了,所以刚刚没能认出来,你不要介意。”我淡淡道,“我昨天才回娘家去,怎么没瞧见你?要是昨天见着了,也不至于刚才认不出你来。” “我今天回来的,刚到家想去看你,可他们说------说你已经嫁人了!我不信,想去找你,但下午在街上分明看到你了,月棠却说我看错人了,碧微,怎么回事?下午在洢水街看到的人是不是你?”顾清源猛地抓着我的手,眉头紧蹙,“你是不是真的嫁给沈将军了?” 月棠撒谎! 下午在洢水街碰到的人分明就是顾清源!可月棠却撒谎说那是她母亲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可月棠为什么骗我?我和顾清源的事情,不是早就告诉我了么? “碧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嫁给沈将军了!”顾清源加大声音问,“你告诉我是不是!” 我看着顾清源,他眼底有怒气,点头说,“对,我嫁给沈将军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顾清源猛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抓着我的手道,“我说过叫你等我回来娶你的,碧微,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清源哥哥,你不要这样------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现在我已经嫁给了沈将军,一切都没办法回头了------而且,我也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也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用力地抽出手,站起身来往后退,“你一表人才,留学归来,何患无妻------况且,你想过么?我摔了脑子,失去记忆,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没办法告诉顾清源我是个来自几十年后的人,真正的蒋碧微可能在那一场坠马中已经死掉,我只是灵魂落入了蒋碧微的身子里,成了现在的蒋碧微。我想,要是我这么说,顾清源一定以为我是疯婆子,或者,我只是胡编乱造一个理由来拒绝他。 “可你是我的未婚妻!在偷偷溜出家门来火车站送我的时候,你说过,你会等我回来娶你的!”顾清源抓着我的肩膀道,“我现在回来了,可你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怪不得我曾经做梦,梦里有货车鸣笛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说“碧微,你等我回来娶你------” 那个男人,原来是顾清源。这么一看真人,倒是和梦境里的人差不多模样。 “清源哥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咱们都回不去了,为什么不向前看呢?你忘了我吧!” 其实我挺无奈的,我不了解蒋碧微和顾清源有什么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一段阴差阳错的姻缘,只好劝他忘记蒋碧微,毕竟我现在成了蒋碧微,我爱的人是沈毅,不是他,不可能为了他抛弃沈毅呀! 顾清源眼底泛起一阵寒光,失望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悲伤,他慢慢走上前来,冷笑道,“我在日本,天天都盼着早日学成回来娶你过门,可你呢?你没等我,还嫁人了------碧微,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沈毅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会对你好么?他那么凶悍,你就不害怕吗?你是不是害怕他的势力?怕他威胁你爹对么?碧微,你跟我走吧!我们俩逃出江城,去上海,去北平!!我可以去大学里教书,我们私奔!去一个沈毅够不着的地方!”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放开她!”沈毅忽然间冒出来,手里端着枪,一步步走向顾清源,直到顾清源跟前。 “沈毅!”见着沈毅脸上的怒气,我腿都软了,赶紧叫住他说,“你别冲动,他没对我做什么!” 顾清源以为我怕沈毅,将我护在他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直冲冲地对沈毅道,“沈将军,久仰大名!” “我只说一次,放开她。”沈毅鹰隼般的眸子盯着顾清源冷冷道,那语气冰冷到了极致,使人忍不住发抖。 070:那你为什么不吻我 “她是我的未婚妻!沈将军,横刀夺爱非君子所为!”顾清源挺直了腰板儿说,“应该是你放过她!” 沈毅瞳孔收缩了下,沉着眸子,黑色的西装的衬托下更显得威严。光是看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他嘴角扬起一丝轻蔑地笑,将子弹上膛,对着顾清源的额头准备扣动扳机,“跟我讲条件?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么命!” “沈毅!这是付先生家,别开枪!”我连忙叫住沈毅,他布满寒光的眼睛直视着顾清源,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真的开枪打死顾清源,“今天是付小姐的生日,千万别开枪!” 我相信,他发飙了做得出来这事儿。 “碧微,你让开。他今天那只手动的你,我就卸了他哪只手!”沈毅阴沉道,“顾少爷,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挑战我!” 我意图甩开顾清源的手,可他抓得牢牢的,说什么也不放开,我只好对顾清源冷冷道,“清源哥哥,你放开我!从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如此纠缠呢?我现在是沈毅的夫人,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牵扯了!” “碧微,你忘了?你忘了你说要等我?我们的从前你都不要了?!”顾清源气急,抓着我的手追问,“是不是你已经爱上了沈毅!你移情别恋了!” “是!”我迎上顾清源的视线道。“我就是爱上沈毅了!所以你能放开我的手了么?如果还能做朋友的话,就放开我的手。好歹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清源哥哥,不要为难自己------”才相处一会儿,我就觉得顾清源是个听骨头,臭脾气,要是不摊开了讲,他今天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开我,沈毅也不会放过他。 沈毅闻言,皱着的眉头松开来。但手里的枪仍旧对着顾清源的脑袋。顾清源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含着失望,像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一般,失望而难过地看着我,“碧微,你说真的?” 我点了点头,叹气道,“是真的,也许从前我是爱你的,也想嫁给你,可你走了,我失去了记忆,现在脑子里留下的人只有沈毅,我不知道当初你说过什么或是我答应了你什么,但过去的,我想请你不要紧紧抓着了,放开手,对彼此都好。我还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呵呵,朋友,碧微,我不想做你的朋友!”顾清源吼道,“你知道吗?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清源哥哥,难道你想跟我做陌生人么?”我盯着顾清源英俊的脸,心里其实很不安,我不知道我这样对顾清源,究竟是对是错------真正的蒋碧微一定是爱他的,一定。 可我不爱。 他仍旧抓着我的手,但力道渐渐放松了,我趁机抽出手来,站在沈毅跟前去,帮他把抢收起来,淡淡道,“没事了------” “手疼么?”沈毅抬起我的手腕一看,那一块全部红了,他脸上立即腾起怒气,对顾清源阴冷道,“今天是看在碧微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若是以后再纠缠他,顾少爷,我可不敢保证你完好无缺。你记清楚了,蒋碧微已经是我沈毅的女人,谁敢对她动手动脚,我不介意送他去见阎王爷!” 顾清源颓然地坐在石凳上,他微微抬起脸看我和沈毅,眼中失望的神色愈加浓厚了------他像是一直斗败的公鸡,羽毛散了一地,非常可怜。 “行了,走吧!”我拉着沈毅肩膀,歉疚地地看了顾清源一眼,又对站在凉亭外的何伟业说,“何先生,你帮我照看一下他,早点送他回去吧,麻烦你。” 何伟业凝重地点了点头,上前道,“我知道了。” 沈毅搂着我的肩膀离开凉亭,我不放心地回头看顾清源两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满目忧伤地看着我和沈毅离去。 沈毅不悦地将我的脑袋扳过来,冷冷说,“你是我的女人,只能关心我!” 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埋怨地说,“方才那么冲动,子弹不长眼,若是你开枪惊动别人怎么办?沈毅,你太胡闹了。” “谁叫他碰你的手?你是我的人,他凭什么拉着你的手?”沈毅冷冷说,“大庭广众之下,敢对我的女人拉拉扯扯,他是不想要命了!” “你------你怎么这么霸道呀!他和我是旧相识,有些误会罢了!说清楚不就好了,你非得拿出枪来指着!”我嗔怪地说,“没风度!” 沈毅忽然站住脚,沉吟道,“对,因为是你,所以我没风度!为了你,我倒是成了没风度又霸道的疯子!”说完,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留给我一个生气的背影。 “噗------这呆子!”我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忍不住大笑,赶紧追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道,“是是是,我错了,都怨我,前尘往事没斩断,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 沈毅虽然愣着一张脸,但嘴角有藏不住的笑,他高傲地撇了我一眼淡淡道,“回去再收拾你!”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是付夫人,她春风满面地上前道,“你看长桌那边站的身穿西装的那位,就是林家少爷了,和曼柔甚是相配!” 我和沈毅都望过去,只见纪曼柔和林少爷正聊天,纪曼柔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林少爷倒是十分殷勤的样子,想来纪曼柔十分合他的胃口。 “大嫂的眼光真不错!一表人才,和纪小姐十分登对,你说对么?”我摇了摇沈毅的胳膊,沈毅收回视线,对付夫人道,“全靠大嫂张罗了,曼柔的婚事就像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付夫人道,“你客气了,”她望着纪曼柔叹气说,“你也算是给纪家一个交代了------当初她为了你毅然离开纪家,多年没回去过,一直代替书眉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操劳不少,耽搁了自己,哎------” 我默默听着,倒是为纪曼柔当年的勇气和多年的筹谋感到悲哀和无奈。到底是多爱一个人才能做到她这样? 苦心经营多年,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一会儿有音乐响起来,露天草坪上的人们翩翩起舞,林少爷也邀请了纪曼柔跳舞,两人搂着,十分有礼数的样子。 “夫人,可否邀请你跳一支舞呢?”沈毅伸出手邀请道,“好像,还没跟你一起跳舞过。” 我莞尔一笑,“我可只会皮毛,踩到你的脚可不能怪我噢。”我搭上沈毅的手,由他牵着往草坪中央去。 上大学时参加社团学过些交谊舞,以备不时之需,那时候觉得无趣,只为了打发时间而学的,现在却万分庆幸学了几分,有备无患。 沈毅的手搭上我的腰,搂着我迈开了舞步,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我的视线看他的脸刚刚好,尤其是高挺的鼻子,分外迷人。 “你这样还算是皮毛?夫人,你在逗我玩么?”一个侧步,沈毅将我拉回怀里,搂着我的腰肢轻轻将我放倒,他欣赏地看着我道,“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音乐一收,我站起身来,攀上他的肩膀道,“技多不压身嘛!” “哼,哪里学的舞?我以为蒋家闭塞,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摩登。” “我家是我家,这些都是我私底下学来的,我爹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剥了我的皮。”我转移话题道,“你呢?倒是跳的不错,留洋时和不少女孩子勾肩搭背过吧。” 沈毅淡淡道,“这是必修课,不过,跟我跳舞的女孩子,都没有你美丽。” “嘴贫!”说道跳舞,我忽然想起来林蝶雨,好久不见她,便问沈毅,“林小姐最近怎么没消息?” “她拍戏去了。最近不在江城。”沈毅狐疑地看着我,问,“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许久不见你相好的,我随口关心下!” “淘气!”沈毅笑道。 “话说,你给付小姐准备礼物了么?我看大家都送了,你送了什么?” “这事情不该是你做的?”豆叉介圾。 “你不会没准备吧?真丢人,堂堂大将军来参加人家生日宴,竟然不带礼物,丢人!” “堂堂将军夫人,竟不知道要准备这些,丢人!” “你------这能怪我么?”我委屈地说,“你匆忙告诉我,我哪里顾得上!”其实是我一直想着营救纪书眉的事儿,忘了这茬。“你不提醒我,就是你的错!” “哈哈哈哈哈,是是是,我的错,”沈毅大笑,见我不悦,才告诉我早就让常远准备好了送过来,是西洋进口的八音盒,盒子打开就有音乐,小女孩子一定喜欢。 付公馆的晚宴一直持续道深夜十二点,沈毅和付参谋在晚宴结束后还聊了好一会儿,我喝了点酒,靠在沙发上等沈毅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他抱着我上车,一直搂着我,直到回到家里,将我放在床上。 那会儿酒劲已经过去了许多,瞌睡也清醒了不少,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又有点眼皮沉,沈毅趴在我身上看着我,我伸手去摸他英俊的脸,自言自语道,“你真好看。” “你也很美。” 我迷离地看着沈毅,娇嗔道,“那你为什么不吻我?” 071:温情缱绻 夜很静,可以清晰听见两颗心彼此靠近的声音。 床头柜上琉璃台灯散发出来昏黄而温暖的光芒给沈毅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一层光晕将他坚毅而冷峻的面孔温暖了,柔和了,卸下了平日里清俊而冷漠的外衣。此刻的沈毅变得温情脉脉,情深缱绻。 他的手慢慢游走在我的脸颊上,手指划过的地方变得灼热而激动,每一颗毛孔都在不安的躁动着,好像在期待着他的手指经过------唇舌干燥,心头有一丝欲望在跳动着,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用一种非常邪魅且勾人的语气问我。“碧微,你知道你在干嘛么?” 我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那一抹笑里夹杂着少女未经人事的羞涩和新婚妻子的羞赧期待,我缓缓将手伸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拉愈加地靠近我,直到近得连他的每一颗毛孔都清晰为止。 “你不是说夜晚回来收拾我么?唔------我现在,在求饶------”说毕,我粲然一笑,猛地迎上他的嘴唇热情而笨拙地亲吻他。 沈毅好似被我突如其来的热烈而惊讶到,一开始亲吻,他并没有回应我,灼热的眸子深深锁住我。脸上腾起一阵燥热,必定是脸红了,我羞得不行,赶紧撒手捂着脸不看他。 “碧微,你醉了。”沈毅轻轻拿开我的手。掌心传来他的温热,我娇羞地低下头不说话。 虽然是乘着酒意而来的勇气。我却十分清楚我正在做什么------要怪就怪今夜的酒太醉人吧,我胡来了。 “不,我没醉,我没醉!”我别过脸娇嗔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在做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沈毅轻轻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克制着那团燃烧的欲望在问我是否清楚自己的心意。毕竟,我的举动不仅仅是在交付自己的身体,还有我的真心。 我心里苦闷,营救纪书眉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那个令沈毅魂牵梦绕多年仍旧念念不忘的女子,不久之后就会和他重逢,那么,我将被摆在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但他们破镜重圆,我不可能留在沈毅身边使他为难,我一定会成全他们,哪怕是委屈自己。既然如此,在他们还没重逢之前这段时光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我该好好珍惜------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蒋薇啊蒋薇,你就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吧,也许,这一生,就这一次了------ 我要用我所有的风情万种,让他在以后见不到我的每一刻,想起我来都欲罢不能。 我咬了咬唇,坚定地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没等我说完,沈毅便捧着我的脸,重重地吻下来,那吻里含着男子刚毅的气息和红酒的余香,萦绕在舌尖,耐人寻味,经久不散。 略有醉意的我羞赧地看着我上方的男人,他俊逸的脸庞,他高挺的鼻梁,他性感的嘴唇和他鲜明的棱角。 我笑自己,终究是栽进了他的圈套里,不能自拔。 室内的温度迅速攀升,终于迎来了两个人坦诚相见的时候,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来自彼此的体温,灼热的,激烈的,像是要把彼此都嵌入对方的身体里一样。 “哈哈哈哈,碧微,你真会磨人------”沈毅小声地笑着,宠溺地说,“这辈子,再也没有谁像你一样,让我魂牵梦绕了。” “嗯------”我娇羞地点头,眼里含着脉脉的情愫,好像在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但又觉得害怕。 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落在耳畔,沈毅疼惜地替我抹去了,趴在我身上深深地望着我,“你别哭,你一哭,我整个心都软了------碧微,我多爱你呀,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也爱你呀------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破涕为笑回应道,“你是我的,完完全全都是我的!” 这一夜旖旎的春光无限。 两个大汗淋漓的人搂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声响在耳边,还有一丝丝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发丝上,脖子上,都是幸福和甜蜜的味道。 “你终于是我的了,碧微,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多久了么?”沈毅抚摸着我的脸颊深情款款,“你终于敞开心扉接纳我了,不再是从前那朵带刺的玫瑰,扎我一身的伤。” “我要你记住我,记住今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捧着沈毅的脸,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道,“答应我。” 沈毅点头,“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情欲退却,我却感到内心无比的荒凉,尤其是他从我身体中抽走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了。他的誓言还在耳畔,余温未散。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拿来毛巾替我擦拭身体,又亲自为我换上睡衣,最后抱着我,静默地听着西洋挂钟摆动的声音。 这一夜,这样的温情。 “碧微,除了我,以后不要披散着头发对别人,我不要别人看到你的妩媚,你的美。”沈毅轻轻拨动着我耳边的头发,命令地说,“只有对着我的时候,你才能散着头发,知道么?” “你怎么这么霸道,连我的头发也要管了么?”我用手戳他胸口娇俏地说,“哪儿有你这样的人?” 沈毅抓着我手,紧紧地握住,“我就是这样,你只能听我的,若是被我看到,就好生收拾你!” “哈哈哈哈哈,沈叔叔你这么没有自信么?” “你------你个小丫头,不许胡闹!”沈毅严厉地说,“不许叫我叔叔!” “可你分明是!我十八岁,你三十二岁,是该叫你叔叔!” 沈毅双眸一沉,威胁道,“蒋碧微,你确定你要挑战我?今夜不想睡觉了么?” 见他如此,我也不敢再胡闹,全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我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沈叔叔咱们睡觉吧!” 沈毅这才满意地搂着我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沈毅的身影,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上午十点半,我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揉着宿醉的脑袋起床来,我和沈毅昨夜换下来的衣裳都还在地上,若是一会儿佣人上来收拾屋子看到了该笑话我了,于是我快速上前收拾好放在沙发上,打着哈欠走到门外,倚着栏杆叫了一声月棠的名字,不一会儿她便端着水盆上来。 “沈毅呢?”我一边洗脸一边问,身上还觉得酸疼。 月棠道,“将军一早就走了,叫我们别吵醒你,说是小姐你昨夜累了。” 我脸一红,拿着毛巾的手瞬间凝住了。 “小姐,怎么了?”月棠见我发呆,不解地说,“难道哪里不对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儿------” 月棠是个眼尖的家伙,一抬眼便看到我脖子上沈毅昨夜留下来的痕迹,她还是少女,自然未经人事,不解地看着我,“小姐你脖子上什么东西?红红的!”说着就要凑上来细看,我连忙拉起领子遮住,支支吾吾说,“没什么,你赶紧下去忙吧!我自己换衣服!” “小姐你怎么了------”豆叉见圾。 “我真的没什么,你赶紧去给我做早餐,我饿了!”我推搡着月棠往门外去,好不容易才打发走她,我赶紧回到镜子前看,这脖子上的痕迹怕是要一个星期才会消退,我怨恨死沈毅了,若不是天气冷可以多穿些衣裳,我怎么出去见人! 而后,我换了一件淡紫色长袖印花旗袍,那领只竖起来刚好可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我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确认别人看不到才放心下楼。 吃过早餐,我没看到纪曼柔的身影,一问春桃才知道,一早付夫人来了电话,说是林家太太叫着一起去打牌了,我心想好机会呀,不在家方便死了,便叫张妈给我煮清茶端到露台,借机和她说话。 “昨夜药给你家小姐送去了么?按照上头说的方法叫她服用了么?” “已经送去了,也叫小姐按着上头的说法服用。”张妈脸上有担忧的神色,半晌才淡淡道,“但我家小姐不愿意吃------她说自己生无可恋,现在将军有你在身边陪着,她也安心了。” “胡说!”我站起身来,走到张妈跟前,叹气道,“你可劝说过了?什么叫生无可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希望!” “我也这么说,可小姐她------哎,怕是,她不想再看见将军吧。”张妈怅然说。 我忽然明白了,纪书眉不是不想见到沈毅,是害怕见到沈毅。 哪个女人不希望陪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纪书眉这样的心思,我太明白了------ “张妈,”我抓着张妈的手,“你一会儿悄悄去看看她,一定要让她好好吃药,你告诉她,或者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她不是还有个孩子不知道下落吗?你问她想不想见到孩子,想见到孩子,就一定要活着!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当妈的就不怕孩子吃苦受罪么?” 我赌纪书眉一定爱自己的孩子,不然五年前,不会为了生下孩子和沈毅闹翻。她是一个母亲,有母亲的天性。 “我知道了,夫人,你放心,我一定劝说小姐。” “嗯,让她等着吧,等日子到了,我带人救她出来。”透过露台的透明玻璃,窗外的天空格外湛蓝。。 072:而我心里只有你 这一天我都没什么精神,腰酸背痛,吃过午饭后在露台的藤椅上躺着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睡睡到下午四五点钟。等我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入冬过后的江城,天黑得特别早,一刀傍晚就感觉灰蒙蒙的。 睁开眼便看见身上搭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沈毅坐在一旁正在翻看我看过的小说,且看得津津有味的。我揉着惺忪的双眼对沈毅道,“你回来啦,怎么都不叫我一声。” 沈毅放下书,走到我身边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环着我肩膀暧昧道,“昨夜累了你,看你睡得这么香,就没叫你了。” 一想起昨夜的事,我脸上忽然热了起来,娇羞地锤着沈毅的肩头,倔强地说,“胡说!我不过是没睡好罢了!看一上午的书看累了!” 沈毅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夫人口是心非的功夫见长,可脸皮怎么越来越薄了?我们已经是夫妻,怕什么?又没有外人在。” “沈毅!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气急,推开他怒道,“你要是再说一个字,今晚就不要回房间睡了。睡你的书房去!” “哈哈哈哈哈,碧微,你知道么,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可爱------”沈毅厚着脸皮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心疼地说。“下次再在露台睡觉,一定要叫月棠拿床毯子。入冬了天气冷,要是着凉了可不好,你身体本来就差。” 他自觉地转移了话题,我也就不计较了,任随他拉着手坐下,喝茶闲聊。忽地我想起来前几日琳姨派管家来提醒我,再过些日子便是老爷子的寿辰,务必要我和沈毅回沈家老宅子去的。 我替他斟了一杯清茶,手撑在桌子上看他。试探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沈家老宅子去?我还没去过呢。” 沈毅斜眼看我,轻轻地吹了一口茶盏,浅抿一下又缓缓放下茶盏认真注视我说,“你不是早有计划了吗?前些日子琳姨派张管家来通知过了吧?” 我尴尬道,“原来你知道啊------切,知道了不早说,害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哼,门房自然是要告诉我的。”沈毅叹气,缓缓道,“老爷子六十大寿,即使他再不高兴,我们也要回去的。” “我以为你不想回去呢。”我试探地说,“琳姨说你几年没踏进家门了,为什么?我隐约听琳姨提到纪书眉,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沈老爷子一直不原谅沈毅当初冲动一枪杀了纪书眉,沈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家,纪书眉苦苦等沈毅多年,最后换来这样一个下场,可不是悲催么?可我还是问了他,我想知道沈毅会怎么回答我。 他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上,负手而立,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量高大,如同一颗茁壮的青松。 “我爹是恨我绝情,不念旧情,一枪杀了书眉,害的沈纪两家翻脸。书眉死后,曼柔离开纪家跟在我身边,我爹想让我娶曼柔谢罪,我不肯,他派人送走了我养在外宅的女子------父子之间的仇怨就这样结下了。”沈毅淡淡说。 养在外宅的女子?他指的是贺清秋么?我一直想知道贺清秋去哪里了,原来是被沈老爷子解决了------原本我以为跟纪曼柔有关呢! “你为什么杀了纪书眉?你后悔么?”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追问沈毅。 然而答案果真如我所料,沈毅只字不提他为什么杀了纪书眉,只苦笑着说,“倘若再回到过去,我不会杀她,我会放她走,过她想要的生活。”豆休引扛。 那一抹苦笑里满是后悔和无奈,还有对不起。 可以说他要面子不愿意提及当年纪书眉背叛自己的事实,也可以说他是仁义,不愿意揭开那一段不堪的过去给纪书眉印上不贞的标签。 “也许你还有机会弥补呢?沈毅,如果你还有机会弥补,你想怎么办?”我心底涌起一阵酸涩,萦绕在心尖,催促着我去寻找答案。 沈毅被我的话问住了,他怅然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双手撑在栏杆上,带着苦涩的表情认真思考着,好半天没说话。我注视着他,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生怕错过了他每一个快速闪过的表情。 “若是有机会,我会好好待她------给她她想要的生活。”沈毅说。 我心一沉,忽然有点冷,有点失落。我庆幸我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又埋怨造化弄人,我和他始终隔着一条阻碍缘分的鸿沟。 情深缘浅,大抵就是如此了。 “碧微,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沈毅见我沉默,便问,“哪里不舒服?” 我赶紧收起失落的神色,笑道,“没事儿,哎,你预备给你爹准备什么寿礼?堂堂大将军,可不好空手去吧!” 沈毅会心一笑,捏了捏我脸蛋道,“这事儿该是夫人你操心的,我等着你的安排就是。” 我瞪他一眼,佯装生气道,“你倒是会偷懒!不如给你爹送钱好了,他喜欢什么便去买什么,多好!”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这新媳妇受罚,夫人看着办。”沈毅耸肩道,“反正,你受罚我是不会帮你的。” “混蛋!”我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咬牙说,“那你自己回去就好,千万别带着我!” 沈毅扬眉道,“那可不行,我爹想看的是你,不是我。你要是不回去,他三两下再将我扫地出门,我面子上哪里挂得住,怕是次日一早报纸头条要被我霸占了。” 我噗嗤笑出来,沈老爷子定能做出这事儿来。 纪曼柔到夜里才回来,是林家少爷将她送到将军府门前,我和沈毅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林少爷想要上前亲吻纪曼柔,被纪曼柔灵敏地躲开了,林少爷懊恼地挠着脑袋十分不好意思,纪曼柔却云淡风轻和人作别,那车子绝尘而去,纪曼柔站在一边一点留恋也无,转身进了门。 我偷偷看了沈毅一眼,小声问,“她心里只有你,别人怎么看得入眼。” 沈毅侧过脸来看我,平淡而深情地说,“可我心里只有你,别人进不来。碧微,感情这回事太微妙,有些人一天,胜过十年。” 我几乎热泪盈眶。 沈毅说得没错,有些人一天,胜过十年。 夜里入睡的时候,沈毅搂着我,抚摸着我胸前的伤口,许诺地说,“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伤------再也不要。” 我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怎么也不肯认输。 这个曾经我宁死不从的男人,此刻我甘愿被他揉碎在怀里,哪怕万劫不复。 我从没想过,女汉子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 接到何伟业电话的时候,我是有些迟疑的,到底去不去会面。我清楚何伟业约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推辞的话讲不出口,毕竟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于是我说,“何先生,老地方见。” 月棠替我取来衣服,笑呵呵地问,“小姐,您要去哪里?我去准备车子。” 我换上白衬衫配菱格纹针织背心,深灰色毛呢及膝裙子,黑色圆跟牛皮鞋,再套一件大衣,将头发高高束起,完完全全的学生气,和这张脸上青春洋溢的气息相得益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洋学堂里的学生妹呢。 “月棠,你跟我出去吧,我们去看顾清源。”我拿起手包对月棠道,“你应该不陌生,毕竟前两天才在大街上碰面过不是吗?” 月棠闻言立即慌了,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只挤出来几个字,“小姐,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是不想你和将军徒增误会------” “月棠啊,你没必要骗我的,纸包不住火。”我冷笑道。 “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月棠着了急,手足无措,最后竟然噗通地跪倒在地上,请求地说,“小姐您和顾少爷已经是往事,现下您和将军伉俪情深,顾少爷实在是不宜再联系呀小姐!” “你起来,动不动就下跪,你的膝盖就这么廉价吗?”我怒道,“你若是没有事情瞒着我,何必撒谎呢?更何况,月棠,你当真是有这一件事情瞒着我么?” 上次回蒋府,我听见她和蒋碧荷的对话,貌似是要将上面东西惨进我的食物里,而且,杏仁茶和核桃粉,都是被她换成了桃仁粉的。 我深深地看着月棠的眼睛,我多希望她现在能将心底的秘密都告诉我------ 然而,她没有。 “小姐,您要相信我!我只有这一件事瞒着你------只有这一件!”月棠东拼西凑的解释着,大概意思是从前顾清源伤了我的心,毁了婚约一个人去了日本留学,在我和前程比起来,顾清源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程,说明顾清源不够爱我。且在蒋府,顾清源就是不能提及的人物,月棠是为了我打算。沈毅是个霸道又专横的人,若是知道我和顾清源有来往,指不定会对顾清源做什么事情。 073:他的卑劣手段 我承认,月棠说的不无道理,可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月棠闪躲的眼神告诉我,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而那些事情。除了月棠,恐怕只有真正的蒋碧微清楚。 “好了,你起来吧,跟我一起去。”我想了想说,“我只是去和他说清楚,在一个城市,总要有遇见的时候,不可能躲一辈子的。” 月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此时我已经不想去计较她究竟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因为我相信,终究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我不着急。 我也希望在水落石出之前,月棠主动告诉我真想。 出门时警卫处派了几个人跟着我,因为先前陈秋生的事儿,沈毅不干涉我出门,但是要求我出门必须带着人。他不只是提防陈秋生,而是提防每一分隐藏在我是身边的危险。小四是那几个领头的,一来二去早就跟我熟悉了。 “去洢水街的西餐厅。”上车后,我对司机道。 不一会儿便开到了洢水街,下车后我让小四和月棠跟着我,其余的人留在厅堂内,何伟业早就早大厅等着我。见我进门,迎上前来,“碧微,你来了。”豆休布号。 “他人呢。”我直截了当地问。 “在楼上包间,我带你去。”何伟业看了看我身后的人。和月棠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又看着小四,心有疑虑。 我微笑说,“他们俩都是我的人,不碍事,你带我上去吧。” 何伟业点头,领着我们上楼去。 楼上别有洞天,和大堂不太一样,每一个包间都有一个特别别致的名字,何伟业领着我们穿过一条长廊。走到最尽头的房间,名叫“幽谷”。他替我打开门,里头的人闻声站起身来,我大步走进,何伟业拦着小四和月棠,“我们就在外面吧,让他们单独谈谈。” 小四沉着眸子冷冷道,“不行,将军说了,我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 “我们就在门口,不会出事,你放心。”何伟业也是冷冷地盯着小四道。 小四怎么也不肯,两个人水火不容一般,再瞪下去一会儿准打起来。 “小四,你就在门口,有事我叫你。”我说。 小四想了想,低头道,“是,夫人。”说毕,小四退出房门,和月棠站在一起,我反手将门关上,面对着一身长衫的顾清源。 “碧微。”顾清源轻声叫我,我仿佛回到了那一场梦境中,就是这个声音在叫碧微,碧微------ 我向他走去,一声“清源哥哥”还没叫出口,顾清源便一把将我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生怕下一秒我就要消失一般。他嘴里呢喃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还是念着我的,对吗?” “我当然会来,清源哥哥,即使我门做不夫妻,可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永远在。”我任随他拥抱着,靠在他肩头淡淡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不,不对,碧微,你还爱我,你一定还爱我!”顾清源十分激动地放开我,双手放在我肩膀上紧紧抓着,我们双目交汇,他殷切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家人才嫁给沈毅的!我都知道了!” 我以为他说的是沈毅当初威胁我,若是不嫁,血洗蒋家。 “以前的确是这样,若是我不嫁给他,蒋府上下十几条人命都得死在沈毅枪下,所以我嫁了。”我看着顾清源,娓娓说,“可现在不是的,沈毅是个好男人,清源哥哥,他对我很好,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爱上他了。” “不!碧微你撒谎!你爱的人是我!”顾清源不敢置信地卡着我,吼道,“昨晚在付公馆,你怕他杀了我你才那么说的!” 我撒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说,“我的确是为了保护你,可我说的也是真话,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都是往事,既然是往事,那就不要再提了,对彼此都好。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们还能做朋友,如果做不了朋友,那这辈子只能是陌生人了。”我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所以,清源哥哥,你好好考虑下。” 顾清源伤怀地看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极力地忍住了,在眼泪快掉下来的那一刻,他立即转过背去,用袖子擦干了再转过来,看着我,无语凝噎。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们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很多呢。清源哥哥,以前的事情我记不住了,也忘记了爱着你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相信,从前的我们一定是纯真的爱着彼此的,只可惜造化弄人,情浅缘深。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其实是个陌生人,而在你出现之前,我心里,已经有沈毅了。” “碧微,你明明知道他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才得到你的,你却还爱他------” “手段?什么手段?”即使是拿家人的生命来威胁我,沈毅也只是吓唬人的,算不上卑劣吧? 顾清源眉头一皱,惊讶地问我,“你不知道?” 车子缓缓开在道路上,道路两边的人都自觉地让开了,我掀开车窗上的白色帘子,呆呆地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人和事,陷入了深思。 从西餐厅出来,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月棠和小四也不敢主动跟我讲话,大家都沉默着,车上的氛围非常奇怪。最终是月棠忍不住,将帘子掀下来挡住玻璃,抓着我的胳膊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失神一笑,“没事,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月棠迟疑地看着我,担忧地说,“小姐,您要是心里有事,就告诉我。” “没事,我就是累了,回去吧,刚好睡午觉。” 车子开过剧院的时候,墙上挂着的海报换成了最新的电影画册,仍旧是林蝶雨占了主导位置,明艳照人。今天刚好是她新电影宣传的日子,在剧院门口接受记者的采访、拍照,林蝶雨笑靥如花,美艳不可方物。 那车子经过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连忙看了看车子里的人,秀美的脸蛋上划过一丝丝失落。 她以为是沈毅来了。 回到将军府后,我埋头睡觉,一觉醒了过后,决定将今天和顾清源的谈话深埋心里,不去提及,更不会去问沈毅。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醒了过后活蹦乱跳的,月棠十分惊诧,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月棠隐瞒我的事儿,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心想既然是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要紧的是现在。 我和沈毅的关系在那一夜后变得越来越好,新婚蜜月里的甜蜜喜悦姗姗来迟,却也是羡煞旁人。他回来得早,会陪我在露台看书,也会带我去骑马,教我用枪,甚至教我一些拳脚功夫。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天,原本是要出门买沈毅他爹的寿礼,可一早接到蒋府的电话,说我两摔了腿,要我回去看看,沈毅知道后立即开车带我回去。 赶到我娘房间内,看到顾清源跪在地上,正在给我娘的伤患处上药。 沈毅握着我的手力道紧了紧,我下意识地看了沈毅一眼,安慰他。 蒋碧荷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着我,眼里满是看好戏的味道。她款款上前来,温声细语地说,“早上路滑,大娘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清源哥哥在日本学医,便来给大娘包扎。姐姐你记得吗?你以前说清源哥哥妙手回春!” “碧荷!就你话多!”我爹呵斥道,“回你房间去!” 蒋碧荷撇撇嘴,拗不过我爹,只好牛头回房去。我清楚她的小心思,不过是想刻意提起我和顾清源的从前,让沈毅吃醋。 “岳父,我看还是让岳母去医院吧,开车到德国医院细细瞧一瞧,腿伤留下后遗症是麻烦事。”沈毅对我爹说。 我爹看着顾清源娴熟地处理伤口,想了想说,“清源在日本学医,想来也是有把握的,就不必折腾了。” 我爹这么说,沈毅就不再多言了,陪着我站在一边。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顾清源处理好伤口,站起身来,在人堆里找到我,深深地看了一眼。 “清源哥哥,我娘的腿怎么样了?严重么?” “骨头没断,只是扭伤了,多休息下就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不会有大碍。”顾清源说。 我爹揪着的心终于放宽了,这才问我和沈毅,“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不是爹您叫我们回来的么?” “我什么时候叫过你们回来了?”我爹皱眉说,“我一直守在你娘跟前,你娘时候不要惊动你们------” 我和沈毅面面相觑,那是谁打的电话?春桃接到电话只听见有人说我娘受伤了,叫我们赶紧回去------ 这个蒋碧荷!一定是她! 顾清源在这里,她是故意让我回来看到顾清源,而且还是在沈毅眼皮子底下! 074:手撕白莲花 “岳父,不碍事儿,岳母身体有恙我们应当回来探望的,可能是那个下人念着碧微心系岳母才通知的吧,您不必生气。我也许久没来探望岳母和您,恰好了------”我爹不愿意我见到顾清源,所以才不打算通知我,可忽略了蒋碧荷喜欢做好人。我爹在气头上,沈毅简单几句话就将他安抚好。 我爹看着我,想了想,点头说,“也好。清源刚回来,正好一起聚聚。碧微,你可还记得清源?” “爹,我和清源哥哥已经见过,从前的事儿我虽然不记得了,但已经知晓了。”我上前挽着我爹的胳膊道。 我爹果然一惊,皱眉道,“见过了?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在付公馆的宴会上见的,沈毅也在的。”我说。 “噢------那好,那好。”我爹有些失神地看着我,又对沈毅道,“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我爹带走了沈毅,两人到书房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和顾清源留在卧房内照顾我娘。顾清源当着我娘的面还算正常,跟我讲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我娘吃过药,身上的疼痛稍缓一些,将我和顾清源叫到床前爱你,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通。 “清源。我知道你心里埋怨碧微没等你------可这事儿不能怪碧微,她也是不得已。当初我们将碧微许配给沈毅。也是万分不舍,但蒋家一门十几条人命握在沈毅手里,不得不答应啊。当年你远离家乡独自留学,留下碧微一人,你们这段情也就这么断了------要说也只能怪造化弄人。”我娘拉着顾清源的手道。 顾清源低着头,安静听我娘说完话,点头答应了。 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说,“娘。你不必担心了------我和清源哥哥已经讲明白了,您若是再提,他就尴尬了。娘,您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给您炖点汤好好补补。” 我前脚踏出房门,不一会儿顾清源便跟着出来了。我在回廊处等着他,朝他招了招手,他向我走来,我俩站在回廊底下聊天。 他现在见了我,心情不如之前的复杂,已经能平心静气了,“碧微,我考虑过你说的话了------你说得对,你现在幸福着,我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况且,当年是我要离开的,毁了婚约留下你一个人,我又凭什么让你一直等着我?看见沈毅对你百般好,我也放心了------你终于找到了你的良人。” 我着实没想到顾清源会将这番话,感觉特别安慰,但看着顾清源眼里的不舍,我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生就是如此,我淡淡道,“清源哥哥,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忘了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良人。” “碧微,你告诉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顾清源问。他颀长的身影站在回廊朱红色的柱子边,落寞和神情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些迷离。 我点头道,“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清源哥哥,不要怀疑我以前对你的感情,即使我忘了,我相信,我从前一定是爱你的。只不过天意弄人,我失去了记忆,遇上了沈毅。” “或许,这就是命吧。”顾清源忧伤地说,“如果当年我没去日本,现在和你琴瑟和鸣的必当是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清源哥哥,相信我,朝前看,你一定能遇到合适你的人,到时候你会忘了我,彻底将我们的过去埋在心底,当做一段美好的回忆。人生都是如此。” 顾清源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碧微,我可以再抱一抱你么?” 一个拥抱而已,我根本不介意,我给真正的蒋碧微的感情画上了句号,本该给她一个交代。真正的蒋碧微一定是爱着顾清源的,一个拥抱,太微不足道了------ 我上前主动抱着顾清源,他也搂着我,我们俩就那样静静地在回廊上搂着,风一丝一丝地吹过,留下一片清爽。 顾清源在我耳边说,“我们还能做朋友吧,碧微。” “那是自然。” 抱了一会儿,顾清源放开我,对我释然一笑,然后说,“那碧微,我先回去了。若是夫人有事,再差人来叫我就是。” “谢谢你。”我点头说。 顾清源高大的身影穿过回廊,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了。我站在原地陷入一阵自责中,我问自己,这样做对么?我不是蒋碧微,却斩断了蒋碧微的爱情。 我感到一阵愧疚。 “人都走这么远了,姐姐还依依不舍地看着,也不怕姐夫看见了么?”忽然,蒋碧荷从回廊的另外一头出现,我转过身去,看到她满是嘲讽的笑脸,“妹妹是鬼么?走路都没声音。” 蒋碧荷冷哼,“怎么样,见到清源哥哥你心里激动吧!从前爱的死去活来,一心要等着他学成归来,可却嫁给了沈将军,在清源哥哥面前招摇过市,看清源哥哥难受,姐姐心里什么滋味儿?” “说起旧爱重逢,我倒是要感谢碧荷你今天的精心安排,没有你的那一通电话,爹怎么知道我和清源见过面了。”我慢慢走到蒋碧荷面前,冷笑说,“妹妹对我的事情这么费心,我该怎么感谢呢?” “蒋碧微,这都是你应得的。当初你抢了清源哥哥,现在你抢了沈毅,你清汤挂面的外表下倒是隐藏了一颗狐狸精的心,让这两个男人都为你神魂颠倒,现在我就是要看看,新欢旧爱你要怎么应付!”蒋碧荷也不跟我笑里藏刀,直接亮出真面目来,咬牙切齿道,“你等着,你的东西,我要一件件抢过来,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看不惯你。从前看不惯,现在更是!” 看着蒋碧荷激动的模样,我忍俊不禁,“我的好妹妹,我会怕了你吗?你也就会些下三滥的功夫来对付我,比如先给我下药再带我去骑马,让我在马上摔下来险些丧命,再比如------” “你没失忆?!”没等我说完,蒋碧荷便打断我的话说,“你没失忆!你为什么要骗所有人你失忆了?”蒋碧荷狐疑地看着我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记忆我是真的丢了,可我不是傻子,你做了什么,我用膝盖想想都能想出来!你这么着急要我死,不过是想代替我嫁给沈毅,对吧?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踏进将军府的大门。蒋碧荷,收起你的小动作,我到现在还忍着你,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俩身上流着共同的血,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忍你到现在?你这点三脚猫功夫都没资格跟我玩,懂么?”我冷冷地看着蒋碧荷,一步步将她往后逼,直到她靠在了柱子上无路可退为止。 她咬牙,怨毒地看着我,有些悻悻然,却不服气地说,“那就走着瞧好了!” “我怕你么?我给你提个醒儿,千万别作死犯贱,到时候连个姨太太的位置都没有,懂么?像你这种白莲花绿茶婊,来一个我撕一个。”说完,我冷笑一声,拂袖而去,留下蒋碧荷一人在回廊。 紧接着,她的尖叫声响起,回荡在小小的院子里。 对这个妹妹,我真的不想再忍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主。 不过,她应该听不懂白莲花绿茶婊是什么东西吧?哎,没关系,懂我在骂她就行了。 离开回廊后,我去厨房吩咐下人给我娘熬点鸡汤补身子,再往爹的书房去,他和沈毅去了许久还没出来,不知道两人在谈什么,我隐约感觉,是我和顾清源的事情。但我去得迟了,两人刚好说完事情,推开门便看见我走过来。豆冬私圾。 沈毅对我灿然一笑,招手让我过去,然后拉着我的手问,“冷么?出来得急,都没穿厚实点。” 我摇头道,“不冷。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岳父问我们什么时候添个孩子,他和岳母都盼着呢。”沈毅笑吟吟地说。 我爹也附和着说,“是啊,沈毅年纪不小了,是该有孩子了。” “爹,您怎么操心起这个来了?赶紧去看看娘吧!我和沈毅先回去了!”我羞赧道。 沈毅在一旁嘲笑我脸皮子薄,出了蒋府的门,我便拧着他胳膊上的肉泄气说,“你倒是笑呀!方才笑得那么欢喜!” “碧微,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岳父说的是事实,我都三十二了,该有个孩子了。”他反手搂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给我生个孩子可好?” 常远就站在前头,明显听见我们讲话了,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我更是不好意思了,努嘴道,“你想得美!去给你爹挑寿礼去,再磨蹭就空手回去,看你怎么办!” 说毕,我一个人大步向前,常远为我开了车门,我钻进车子里,一颗心激动地跳着,久久不能平静。 哪个女人不想给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呢?我也想呀。 075:计划开始 从蒋府离开后,我和沈毅去了一家古玩店,那店是江城出了名的好地方,想要买货真价实的古董,去那里准没错。我和沈毅在里头挑选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东西。是一柄唐朝时期的玉如意,据说是太宗时期西域进贡的珍品,唐太宗赏给了得宠的杨妃,也就是隋炀帝之女,杨妃死后,那玉如意就陪葬了。后来怎么从墓穴里出来的,不得而知。 那玉体通透,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虽然我不懂,但一看就是好东西,店家也知道沈毅是什么身份,自然是不敢以次充好的。沈毅也十分满意,欢喜地付钱。 见天色还早,沈毅便带我去燕回楼吃饭,燕回楼是江城出了名的宝地,江城手艺最好的厨子在这燕回楼里,每天都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虽说沈毅没有带多余的警卫出门,但江城的百信大多是认识沈毅的,见我们踏进店门,身穿长衫的掌柜立即上前来躬身迎接,食客们也纷纷看过来。顿时议论纷纷。沈毅怕人多眼杂,搂着我的肩膀对掌柜道,“给我们要一间包房。” “是,将军和夫人楼上请!”掌柜欢喜道。 楼上的包间可谓是绝佳,打开窗户便可以看见环绕江城的一条河。河边栽满了树木花草,虽是入冬了。但风景也格外好。 沈毅对这边的菜肴貌似十分熟悉,不看菜单便随口点了好几个菜,且好些都是我爱吃的。最后加了一盏温热的梅子酒,用土陶瓷罐子装着,小二一端上来,便闻到一股清甜醉人的味道。 我和沈毅吃着美食,正在兴头上,忽然包间的门被人推开,林蝶雨一身黑底红花锦缎旗袍站在门口。带着妩媚明艳的微笑双手抱在胸前立在门口,打趣道,“将军好雅兴!” “你回来了?不是在外拍戏吗?”沈毅扬了扬眉毛,一口饮尽杯中的梅子酒说,“还是一副鲁莽的样子,记者面前优雅的林蝶雨哪儿去了?” 林蝶雨踏进包间,常远立即将门关上,我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替林蝶雨斟满了酒递到她面前,她莞尔一笑言谢道,“谢谢你,我可是想喝燕回楼的酒多次了,将军都没时间带我来,沈夫人,若不是你,怕是我一直没这机会呢。” “蝶雨你嘴不饶人。”沈毅举着杯子敬林蝶雨,“本就打算明天去看你的,倒是被你先逮着了。” “明天?沈大将军日理万机,我可不敢耽误!明天我倒是有空,不过,想邀请沈夫人跟我一同逛街,不知道沈夫人可有时间?” “我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你肯跟我一起玩,是我的荣幸。”我举杯笑道,“谢谢。” 林蝶雨媚眼一眨,风情万种,她朱唇轻启道,“等他小姨子嫁人了,我可以常去将军府跟你喝茶,以前不爱去,去了就是遭人白眼。不过,沈夫人,当真还是你厉害,这纪小姐在将军府多年,没一个女人能把她赶走,你做到了,我真是佩服!” 她一席话意思可多了,听得我分不清林蝶雨跟我是敌是友,我淡淡一笑说,“这可不是我的功夫,她的婚事是沈毅操办的。” 林蝶雨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毅,又看我说,“那也是你才有本事能让将军下决心。” 沈毅沉吟道,“你牙尖嘴利的功夫见长!’ 林蝶雨不依不饶,但后头和我们还算相谈甚欢。我算是看出来了,林蝶雨就是嘴上厉害,没什么坏心。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聪明,她心里头装着沈毅,却只字不提,安心的做着沈毅的红颜知己不越雷池一步,沈毅有了心上人,她虽然伤怀,却也潇洒大度,愿意送上诚心的祝福。她很豁达。而这种豁达,我承认,我这辈子都做不到。 酒足饭饱后林蝶雨和我们分道扬镳,沈毅带我沿着小河逛了许久,两岸花草从生,北风萧瑟。我自知这样的日子不可多得,所以格外珍惜。豆夹吐扛。 “等爹的寿辰过了,我带你去郊区的院子泡温泉,那院子早前就买下来了,预备送给你的,可公务缠身,竟然这么久了都还没带你去一次。”沈毅抱歉地说,“这些日子忙着军事演习,倒是忽略了你。” “没关系,等你忙过了再说吧。”我笑道,“不着急,等你空闲了,多陪我就是。” 沈毅笑道,“夫人这么懂事,我更加愧疚。” 我含羞一笑,抓着了沈毅的胳膊,沿着小河道一直往前走,一直逛到下午时分才回家。 夜晚张妈给我送来洗好的衣裳,趁机我问她纪书眉的情况是否有好转,她凝重道,纪书眉的病情稍微控制了,至少咳嗽的时候不会再有血了,再继续服用,到时候一定能有力气行动。 “张妈,你抽空告诉你家小姐,我会在老爷子寿辰的那天营救她出去,让她做好准备。”我握着张妈的手说,“院子那边,你都大点好了么?一应的生活用品可都置办好了?” 张妈点头道,“已经都做好了,只等着小姐去住下。” “若是钱不够,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 “谢谢夫人,只是我担心我们并不好出去,将军府守卫森严,要想从里头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张妈担忧地看着我说,“前前后后都有门卫把守,怕是难啊------” “这个不怕,我到时候来想办法,你只需要静静等着就是了------”最近纪曼柔都云淡风轻的,我看起来不太对劲,便问张妈,“她威胁你在我的吃食里下药,你迟迟没动手,她没怀疑你?” 张妈说,“她催过我几次,应该是和林家少爷的婚期将近,她着急了,催我赶紧下手------我搪塞说您的饮食都是月棠姑娘在看着,将军格外重视,我没机会下手。” 我点头说,“张妈,我看你不宜再留在将军府了,明天我就打发你走,你去院子那边等着迎接你家小姐,这样子纪曼柔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我哪儿这么容易走出将军府,二小姐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我来想想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林蝶雨果真来电话约我出去逛街,我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打扮,月棠帮我梳头发,她疑惑道,“小姐您什么时候和林小姐这么熟了?她不是跟将军暧昧不清么?” 我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知道的不少。我看林小姐不是这样的人,我朋友少,多一个朋友也不错。” “小姐心眼儿还真是大!”月棠努嘴道,“那小姐今天得穿漂亮些,把林小姐给比下去!” “哈哈哈哈哈,她本来就美,要是穿一件衣裳就比下去了还了得?哎,月棠,我的戒指呢?上次在百货商店买的粉钻戒指你看到了么?”我翻来覆去找了几遍都没找到,着急地问,“你快来看看,是不是没有了!” 月棠赶紧放下衣裳,帮我翻开盒子,把里头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来看,果真没有! “我上次不是叫你放在里头了么?怎么没有了?!”我着急地说,“那戒指可贵了!” 月棠是着了慌,一脸惊慌地看着我,都快哭出来了,“对呀,我记得我就是放在这里头的------可现在不见了!小姐,我真的没有拿过,我好好放着了的!” 我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戒指也不可能不翼而飞了。月棠,你现在去叫人问问,这几天谁进过我的房间,那戒指不可能自己长翅膀飞了!”月棠闻言,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等等!先别惊动其他人,你让常远去百货公司要一下戒指的型号资料,再去各大当铺商行看看,是否有人偷去当掉了换钱!先不动声色,让人以为我们还不知道戒指丢了。” 月棠担忧地点头,“是,小姐,我知道了。” 说完,月棠出门,我看着门口冷笑,计划现在开始了。 林蝶雨和我约在露天咖啡厅,我到的时候,正有人认出她来,正在等候着要签名。她大大方方拿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芳名,笑靥如花。 “林小姐,让你久等了。” 林蝶雨看了一眼我身后站着的守卫,撇嘴说,“沈毅现在是草木皆兵,生怕你出什么事儿。” “林小姐见笑了------其实我也不喜欢带着,可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为难,沈毅霸道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林蝶雨耸肩道,“我既然约你出来,就是想和你做朋友了,你也不必林小姐林小姐的叫我,我也讨厌叫你沈夫人,不如各自叫名字吧,怎么样?” “好呀,我也烦!”我笑道。 这一日的相处下来,我和林蝶雨冰释前嫌,两个人很快成朋友,发展的速度惊人,连沈毅都不敢相信我俩能无话不谈。我一开始是抱着目的去和林蝶雨做朋友的,我在试探她,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帮我的忙。我在江城没有几个朋友,总不能事事都去找何伟业,更不能去找顾清源。 夜晚回到家,我坐在客厅喝茶,常远匆匆赶来,对我说,“夫人,您让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076:箭在弦上 “你说,”我端着茶盏,挺直了腰板说,“我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拿我的东西!” 月棠站在我身边。也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常远,急切道,“快说呀!” 常远叹气道,“是咱们府里的人------” “你快说是谁?别卖关子了!我心都要嗓子眼儿了!”月棠上前抓着常远胳膊道,“我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偷小姐的东西去换钱!” 常远娓娓说,“夫人猜的没错,她拿着戒指去了当铺卖。但是当铺不敢收,一看就是偷来的,而江城能买得起这样戒指的人家屈指可数,当铺掌柜是个老世故,怕牵扯上身便骗她说帮她在黑市找买家,让她留下了地址联系。我跟着那地址查过去,发现竟然是------竟然是张妈!”常远将戒指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留在茶几上,我拿起那粉钻戒指一看,正是我丢的那一枚。 “是张妈?”月棠皱眉,缓缓放下抓着常远手臂的手,不解地说,“张妈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我摇头,放下茶盏道,“常远。你可查出为什么了?” 常远正立在跟前说,“回夫人,并没有------” “罢了,你先下去吧。月棠,你去叫张妈过来。我有话问她。”我说。 不一会儿,月棠便叫来了张妈。张妈一身粗布衣衫,惊慌地看着我,讲话都不利索了,支支吾吾道,“夫人,您------您找我有事吗?” 月棠冷着脸站在边上,对张妈没好气地说,“夫人叫你来自然是有事儿问你!” “张妈,你看看茶几上的这纸条。可是你家的地址?”我朝张妈点了点头,指着茶几上的纸条说,“你可看清楚了。” 张妈低着头,不敢看我,哆嗦着手去拿茶几上的纸条,看了一看,身体都在发抖,她拿着纸条哆嗦道,“回夫人,这------这是我家的地址。” “我想知道,你家地址怎么会出现在当铺?张妈去当铺当什么首饰了么?”我不动声色地问。 张妈慌张道,“没,没有!” “那你可认得这枚戒指?”我伸出手在张妈面前晃了一晃,那枚戒指戴在我手指上,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华丽的光芒。 张妈摇头道,“不------不认得!”豆夹扔才。 “张妈,我劝你别说谎,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讲真话,”我收回手,将戒指摘下来淡淡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拿着我的戒指去当铺?这一切难道是个误会么?你要知道,我没有证据,不可能让你在这里受审问。” 张妈站在茶几前,年老佝偻的身子正在发抖,她一言不发,我给月棠使了个眼色,月棠立即吓唬张妈道,“张妈,夫人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说,一会儿夫人没了耐性,便让巡捕房来审问你!” 月棠声音大,引来了其他的丫头下人围观,自然有人急忙去找了纪曼柔,当纪曼柔匆匆赶来时,只看见张妈慌张地跪倒在地上请求我原谅。 “夫人,我错了!我只是一时贪财,想多存点钱回乡下养老,我去打扫房间,见您首饰那么多就随手拿了一件,心想着您肯定察觉不到------所以------所以------夫人,求求您,不要让我去巡捕房!我年纪大了,经不住刑罚的!”张妈声泪俱下地说,承认了自己偷了我的戒指去卖。 纪曼柔急忙上前来,怒气冲冲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白了她一眼,不悦地说,“怎么回事你看不明白?要我复述一遍?哦,我忘了,张妈可是你们纪家的人,你们纪家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戒指去卖,被我抓住了。” 纪曼柔瞪着我说,“不可能!张妈,真是你做的?” 张妈害怕地看着纪曼柔,迟疑地点头,老泪纵横,“二小姐,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求二小姐在夫人面前帮我求求情!看在我多年服侍的份上,绕过我吧!” “张妈,你要钱问我要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偷东西?你这样子让我脸上难看不难看?!”纪曼柔怒道,“亏你一把年纪了,还晚节不保!”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皱掉的衣裙,冷哼说,“这将军府容不下贼人,张妈,收拾东西走吧,我不想再府里看到你。”月棠跟着我走到楼梯中央,所有下人都在,我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说,“想在将军府里留着吃一碗饭,就得手脚干干净净的,让我发现了,就跟张妈一样,卷铺盖滚蛋。都听明白了么?” “是,夫人。”大家齐刷刷地回答。 月棠对众人道,“都散了吧,去做自己的事情去。” 我叫住映寒,她应声而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账房领十块大洋来给张妈,明天一早,我不想再看到她。”说完,我故意不屑地看了纪曼柔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回到昨天晚上。 我和张妈在房间里谈话的时候。我俩商量着怎么样才能让纪曼柔毫不怀疑的情况下打发走张妈。 “这样,你拿着我的东西,明天一早就去当铺,”我抽出盒子,从里头拿出一枚粉钻戒指递给张妈,“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管,你只要记住,是你偷了我的戒指,你要拿着戒指去换钱,以后养老有一笔富足的款子,懂么?” 张妈握着戒指点头道,“夫人,我记住了,你放心。” “张妈,对不起,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我叹气说,“这样子委屈你了,明天全府上下都会认为你是小偷,偷了我的东西被扫地出门------如果不用这个方法,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纪曼柔不起疑。” 张妈含泪看着我说,“没事儿夫人,为了我家小姐,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戏。我推开房门,心情格外舒畅。 月棠跟在后头,见我开心的样子,不解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方才还生气呢!” 我把玩着手里的戒指,躺在床上,淡淡道,“失而复得,我自然要开心了------你没看到刚才纪曼柔的脸色,真难看,哈哈哈哈哈,好解气!” 月棠道,“哎,张妈也真是的------她是先夫人的奶娘,在这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老人了,怎么还敢偷东西?平素里她也不是这样子的人呀------”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委屈了张妈------可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纪曼柔生性多疑,若不来点厉害的,恐怕没那么容易叫她相信。 沈毅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小说,我看得入迷,他轻手轻脚进来我全然没发现,等他走到床前,把我吓一大跳! “看什么这么入迷?”沈毅抽走我手中的书去看,“《孙子兵法》?你什么时候爱看这类书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书都被我看光了,只好拿它打发时间了!”我帮他脱掉外套挂好,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严肃地说,“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碧微你突然这么严肃,让我有点不习惯了。”沈毅打趣道,“我还是喜欢那个口直心快的你,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虑。” “我打发走了张妈。” 沈毅眉头微蹙,问我,“为什么?” 我叹气,装作无奈的样子说,“张妈拿了我的戒指去当铺卖,常远今天下午亲自去查了,是张妈无疑,你没回来之前,在楼下我已经问过了,她------亲口承认了。我有些生气,便打发她回老家养老了。” 沈毅沉默着没说话,双手放在双腿上轻轻拍打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知道张妈是先夫人的奶娘,这些年你待她很好,可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不得不做一个态度给府里的人看。若是此事姑息了,那往后还得了?张妈年纪也大了,该回去养老了,总不能让她在将军府伺候一辈子吧?她乡下也有儿孙,该回去颐享天年了。”我亲昵地拽着沈毅的胳膊说,“你说呢?” 沈毅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多给她些钱,这些年,她也辛苦了。” “你放心吧。”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第二天一早,张妈收拾了细软等我起床拜别,账房将大洋送过来,我亲自交给张妈,又说,“多余的钱,是将军让我给你的,你收好了,早些走吧。” 张妈连连道谢,含泪离去。这人前脚刚走,纪曼柔就从花厅出来,给我一个华丽丽的白眼,真是吓死宝宝了。 夜里吃过饭,我便接到了一通电话,那电话打来接通了,并没有人说话,几秒之后又挂断了,我便知道,张妈已经在租的房子那边等候了。 077:深夜遇刺(两更合并一更) 这一夜,沈毅并没有回来,我半夜睡不着,起床站在窗口看着废楼,自从我去看过纪书眉后。那里再也没有亮起过灯火。 然而,就在我以为那里不再会亮起灯火的时候,那楼中忽然又有了点点星火!我心一紧,抓着窗帘一下子绷紧了神经,纪书眉每次点燃灯火,都是在提醒我纪曼柔要害我,那么这一次,也是? 刚想到这里。只听见卧室的门把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嘎吱地轻响着。我原以为是沈毅回来了,刚想说话,但感觉不对劲,那人的动作鬼鬼祟祟的,于是我赶紧躲到窗帘后头,丝绒窗帘十分厚实,藏一个人并非难事,再加之我的身板儿小,躲在后头还算安全,我悄悄掀开一点缝隙往外瞅,只见一个漆黑的身影缓缓走进卧室,手里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一步步靠近床去,斑驳的影子投影在雪白的墙壁上,格外可怖。 夜色正浓,而我也并没有打开台灯,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口透进来点点清寒皎洁的月光,能清晰地看见屋子里的一切。那个人走路非常轻。加之卧室里铺着一层两寸深的地毯,人走上去是完全没有声音的,他的行动更加的悄无声息------ 由此我更加确定了这人不是沈毅!而像是来行凶的杀手!他手里握着的尖刀投影在墙上锋利得很,我不禁身体紧绷,平素里我与人无冤无仇,怎地惹上了杀身之祸------碰巧又看到纪书眉的提醒,莫非是纪曼柔?! 我屏气站在窗帘后头,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自己呼吸声音太大了引来了杀手的注意。他一步步走到床前。举起刀子便往下狠狠一刺!然而,那一刀下去却扑了空,刺到枕头上,因为我压根儿没在床上,代替我躺下的是我的枕头!我睡觉有个习惯,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着!之前沈毅在,我抱着沈毅,若是沈毅没回来,我便抱着枕头,今夜就是这样!下床的时候枕头老老实实呆在被子里,看起来就像一个人躺着------而那杀手没看清便下刀,就是以为我在被子里头! 一刀下去感觉不对,杀手自然是起了疑心,猛地将被子掀开来一看,立即慌了,又将整条被子都掀开,不见我人影,他迟疑地站在床前思考了大约两秒钟,立即身手矫健地推开浴室的门伸脑袋进去探了探,不见我人影又立即退出了。 我静静地拽着窗帘,双腿有点软了,尼玛,深更半夜有杀手来要我的命,纵然我是个放纵不羁的女汉子,这时候也害怕呀!我终于意识到沈毅的重要性,心里头埋怨着他今夜怎么不会来! 那杀手在浴室里没看到我人,便起了疑心,握着长长的尖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任何一处可疑的角落都没放过,连衣橱都打开看了!渐渐的,他走向窗边,我揪着的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窗户方才没来得及关上,夜里有寒风一点点吹进来,丝绒窗帘微微摆动,一起一伏,引来了杀手的注意。 我屏住呼吸,以为他发现我了,脑海中正在挣扎着究竟怎么办时,那杀手却往窗外探去,以为我从窗户处溜走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机灵,绕起丝绒窗帘缠上那杀手的身子,将他裹在了窗帘中,趁杀手在窗帘中纠缠时,我立即跑向床头柜,打开了灯后,拿出第二层抽屉里的一把手枪,用沈毅曾经教过我的方法,快速将子弹上膛,开保险,对准了窗边的人随时准备开枪。 他终于从窗帘里挣脱出来,高举着手里的到朝我走来,可能是外表瘦弱楚楚可怜的缘故,即使我手里拿着枪,他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是将手里的刀插在要见的匕首套里,从背后抽出一把西式小手枪径直朝我走来。 杀手额头上带着刀疤,满脸横肉,完完全全一副凶悍暴戾的嘴脸,他沉着眸子,阴狠地看着我,那狭长的双眼中散发出一阵阵寒光,杀气毕现。一袭黑衣,标准地杀手装扮,毫不拖泥带水。 “你什么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端着枪问。 那男人面无表情道,“有人花钱要我取了你的命,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为了确认是不是纪曼柔,我才迟迟没有开枪,追问道,“是谁派你来的!你不知道我是将军夫人吗!你敢对我动手,不怕沈将军报复?” 杀手轻蔑地笑了笑,冷冷道,“我只收钱办事,至于你是谁,与我无关!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 “你再往前半步,我绝对开枪,将军府守卫森严,三队警卫巡夜,就算杀了我,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我威胁地说,“一声枪响,楼下的警卫全部戒备,布下天罗地网,怕是我没老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自然能毫发无损的出去,你不必威胁我------老子若是怕死,便不会做这一行!”面对我的威胁,他毫不害怕,反而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行啊,我们就看谁先打中谁,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的!”我扣动扳机,迎上杀手的视线,我在拿自己的性命打赌,看谁的子弹飞得更快些。 说着,那杀手打开了保险,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我急中生智,假装惊喜又害怕的样子往往窗口大声一喊道,“常副官,救我!” 果然那杀手蠢得不要不要的,立即转过头去看窗外,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对准了他的肚子开了一枪,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上前去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手枪,那手枪滑落到床底下去,紧接着我狠狠一脚踢到他背上,他吃痛重心不稳,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小腹,一手快速抽出腰间的尖刀,往我这边狠狠划了一下子,我躲闪得不及时,那刀子便划在了我手臂上,鲜血立即染红了睡衣。 他仍旧不放弃,捂着小腹预备起身,然而在他要对我挥刀之前,我一个回旋踢将他推倒在地,又开了一枪打掉他握着尖刀的手,蹲下神将冰冷的手枪抵着他的脑门儿。 “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你没机会了------”我冷笑道。窗口吹来的风,一丝丝扬起我的头发,心脏还剧烈跳动着,惊魂未定。 没到一分钟,整个将军府便灯火通明,小四带着警卫们冲进卧室,拿枪对准了杀手。 “你要是敢动一下,我保证你立马成马蜂窝!”我拿抢狠狠低着杀手脑袋道,“知道什么是死无全尸么?” 小四上前来扶起我,见我手上满是鲜血,急切道,“夫人!我们来晚了!您没事儿吧!” 我淡淡道,“没事,先抓起来,带下去好好审问,一定要给我找出是谁指使的!看紧了,别让他有机会自尽!” “是,夫人!”小四大手一挥,两个警卫上前将杀手架着,抬出了房门,我又叮嘱道,“一定要留活口。” 小四立正点头道,“是!夫人!” “另外派人搜查下,看看杀手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将军府的守卫那么多,竟然能将人放进来!” “是,夫人,属下这就去查!”说毕,小四转身离开。 月棠和映寒这时候匆匆赶来,警卫将杀手拖出房门,留下了一地的血迹,触目惊心。尤其是月寒,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看见杀手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呆了------ 月棠和映寒都吓坏了,我手腕上的那一刀伤得不算深,只是多流了些血,染红了裙子,上头全是血渍。 “小姐,我马上去叫医生!”月棠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急急忙忙地打电话叫医生去了,我怕她半夜给沈毅打电话去打扰他公务,又催促映寒去提醒月棠切莫这时候打电话给沈毅。 映寒前脚刚走,纪曼柔和春桃便匆匆赶上来,春桃见状惊呆了,赶紧叫了几个佣人帮我收拾房间,但地毯上和地板上的血渍不是三两下就能弄掉的,我只好摇头作罢说,“我今夜去客房睡,春桃,很晚了,明天再收拾吧,先叫大家休息去。” 春桃闻言,带着人下去,又叫柳妈给我收拾了客房。不一会儿医生来,替我上药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消炎的药。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叮嘱月棠道,“可把药收好了,别到时候被换成了老鼠药,杀手没将我杀死,倒是被老鼠药搞得一命呜呼!” 月棠悻悻然道,“是,小姐------” “我看还是给姐夫打个电话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得知道。”纪曼柔殷勤地说。 我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道,“小事一桩,不用惊动他。我已经让小四去审问刺客了,方才那一枪我是故意打在他肚子上的,要不了命,可不知道面对和暗牢不分伯仲的严刑逼供,这杀手会吐出点什么来。我倒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想我死,哼。” 纪曼柔神色如常,冷笑道,“那就坐等小四的好消息了。”说毕,纪曼柔打了个哈欠,“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去睡了。” 我冷冷地看着纪曼柔离开的背影,真想扒开这女人的心,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狼心狗肺。 她走后,我叫月棠去叫来小四,吩咐道,“一定给我看紧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去看他,直到他说出是谁派他来的为止。” 然而,匆匆赶来的小四,谦恭地站在我跟前,脸上的表情却是难看------ “夫人------”小四躬身站立着,支支吾吾道,“那杀手已经------” 我着慌的站起身来,“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小四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刚抬出去时候他没反应,我以为事伤口疼晕了,可方才两盆冷水下去竟然毫无反应,仔细一看,已经死了------” “死了?!”我怒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留活口的么?怎么会死了!”那一枪打中的是腹部,我看准了下枪,并不会错,那一处并没有上级要害,怎么会死了呢?我狐疑地看着小四道,“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息怒!已经叫医生查看过,说是舌下藏了毒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服毒自尽了------”小四低头说。 千算万算,我算漏了这一层,想来这人是职业的杀手,一旦失手被捕,他们都会选择以服毒自杀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以防止严刑之下泄露出买家的信息,这个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吃这碗职业饭,知道自己活着走不出将军府的大门,便习性了断了,还免受皮肉之苦。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小四问。豆木尤扛。 我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把他的照片拍下来,派人暗中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是,夫人! “加强将军府的戒备,明日将军回来了,你们自己来解释吧,我累了,先睡了,你下去吧。” 一折腾就是大半夜,客厅的西洋钟摆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呆坐在沙发上寻思着怎么继续追查下去,这一条线非常重要,可以帮我在揭发纪曼柔真面目时增添一分胜算。可她太狠毒,竟然找了死士来------ 后半夜我在客房睡的,月棠和映寒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我一直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杀手冷酷凶残的面容,一睡着就梦见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然后又惊醒过来。 这么折腾来去,我感冒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上午才醒来,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沈毅,而是顾清源。 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阳光将他颀长的身影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将房间里的一切都黯淡了。 “清源哥哥------”我挣扎着从床上做起来,不小心碰到手腕,疼得我龇牙咧嘴,“你怎么来了?” 顾清源闻声转过来,着急地看着我叹气道,“月棠说你梦里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便自作主张打电话叫我来了,刚好蒋老爷让要我给你送点东西来。” “我爹?”我不解地说,“我爹怎么会------” “我现在替你爹在店铺里做事,蒋家世代经商药材,但是没有得力的医生,你爹的意思是给我开一间诊所。” “原来如此,那你的医术便有了用武之地了!”我欢喜道,“恭喜你!”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顾清源疑惑道,“我今早来的时候,将军府上下戒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碧微,你老实说,这伤究竟怎么来的?” 我耸耸肩,缓缓下床,“昨晚府里来了个刺客,我不小心受伤了。清源哥哥,你可不要告诉我爹娘!我不想叫他们担心!” 顾清源点头,凝重地看着我,“嗯,这个我自然是懂的。嗨,碧微你变了,从前你是最怕疼的,月棠说你昨夜竟然没叫一声疼。” 他语气里怅然若失的味道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只好装作镇定道,“可不是么?我都十八岁了,都嫁人了,再喊疼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许久不见,你竟学会逞强了------”顾清源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我肩膀,惆怅地说,“是呀,你长大了,我总以为你还是个小丫头,成天跟在我后头。” “清源哥哥------” “碧微!”我话没说完,忽然房间的门被推开,沈毅一脸风尘地出现在门口,顾清源赶紧将手从我肩上拿开,转身对沈毅问好道,“沈将军。” 沈毅脸色一沉,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扔给背后的常远,不理会顾清源的问候,冷着一张脸大步上前来,将顾清源从我身边挤走,着急地拿起我受伤的手臂看,“你伤了怎么不派人打电话给我?你是存心折磨我?”那语气中慢慢的关爱,怜惜,还有自责。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顾清源,他微微摇头,然后十分识趣地离开了,常远将房门关上,里头就剩下我和沈毅。 “大半夜的给你打电话做什么?兵荒马乱的,难不成我要你从军营中彻夜赶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么?瞧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你这急性子我才不叫月棠给你打电话!”我拍了他的手,嗔怪地说,“方才人家给你打招呼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一大早给我送东西来,还遭你白眼?” 我刻意这么说,是将我和顾清源的事情解释清楚,省得沈毅吃醋多疑。 “我眼里只有你,着急你,哪儿还顾得上他人?”沈毅不以为然道,“再说了,他手放在你肩上做什么?我没发火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噗嗤地笑出来,“你的意思还是怪人家了?怎么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我就是道理!这江城我沈毅说了算!”沈毅霸道地扬了扬眉,转眼却看着我包扎后的伤口自责,“我若是昨夜里回来,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你放心,我必定把幕后凶手找出来,给你个交代!” 我点头,拉着他坐到床沿上,伸手将他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平了,“别老是皱着眉头,难看死了------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全毁在皱眉上了。” 沈毅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嬉皮笑脸道,“也就是你才能让我这么揪心,碧微,你可知道接到电话时,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沈毅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哪怕已经知道你只是手受伤了,我也要马不停蹄赶回来亲自看看,只有我亲自看了,才心安。”说着,他亲吻我的手,刚毅的面孔此时无比柔和,叫人心头一暖。 我脸上一阵燥热,必定是脸红了,抽出手努嘴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啧啧,你这人,要是柔情似水起来,可要吓死人的。” 沈毅爽朗大笑,将我搂在怀里亲吻,恋恋不舍。 等我换好衣裳下楼,顾清源和沈毅坐在客厅里闲聊,两人的亲和度不算好,但是没那么针锋相对了。沈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看着顾清源,总是要不知不觉地摆谱,恨不得明明白白告诉顾清源“蒋碧微是我的女人你以后离她远点不然老子一枪毙了你!” 沈毅不知道给顾清源说了什么,顾清源淡淡地看着我,竟然说,“碧微,我先走了,回国晚,没参加到你的婚礼,但礼物还是要补上的。”说着,顾清源拿出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着一块小小的玉石,上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后来经月棠提醒我才明白,原来他送我玉兔,是因为我属兔子。 顾清源的意思,算是祝福我和沈毅了,他走后,沈毅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威胁道,“再拿着恋恋不舍地看,我就将它送给柳妈!” 我白他一眼,坐到他身边去,挽着他的胳膊道,“你是怎么跟他讲和的?先前两个人才水火不容的呢!” 沈毅得意一笑,傲慢道,“自然是有我的方法。” “你什么方法?莫不是拿枪威逼人家了?” 沈毅沉眸假装不悦道,“我是这么霸道的人么?” 刚好月棠端着茶水上来,听见沈毅这么问我,月棠替我回答说,“我看将军你就是!” 我笑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可不是我教的。” 谈话正高兴时,常远带着小四进来,恭敬地行了礼,小四缓缓道,“将军,线索断了------只知道杀手是江城出名的不要命,此人叫阿成,是这一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有组织没有伙伴,向来独来独往,钱财足够便什么买卖都做,实在------” 078:夜逛百乐门 沈毅面无表情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威严肃杀的气息,让人光是看看都觉得胆寒,此时他一双寒眸淡淡看着小四,吓得小四双腿哆嗦。他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府里的守卫一向是你负责的,可昨夜里竟然能将刺客放进来,说明你做事不到位,安排有差池!” 小四被他一震,立即低头道,“属下知罪!还请将军责罚!” “刺客怎么进来的,可查出来了?”沈毅问。 小四怯生生说。“还没------属下带人盘查了府里各个要点,都没有发现异样------” “无能!”沈毅忽然震怒,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那力道极大,顿时将茶盏里的水震出来,溅到茶几上,汇成一股小溪。 客厅里的氛围一下子冷到了极致,没人敢在沈毅发火的时候说话,只有墙上的西洋钟一摆一摆地响着。 常远和小四站在跟前,两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沈毅。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劝说,“你消消气------或许不在于防卫出了问题,而是咱们府里有问题。”我小心翼翼地说。“府里的守卫有三队,来回交叉,一般人根本进来不了,那人如此轻易进来了不说,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我猜想,是不是有内应?当时我和他对峙的时候。他说过,他能安然无恙的出去------” 沈毅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眉头紧皱着,“你的意思是------” 我急忙捂住沈毅的嘴,“人多嘴杂,暂时不要讲,此事得从长计议------” 沈毅想了想,点头同意,“你们先下去。此事还要接着查!有什么线索立即汇报!常副官,府里的防卫重新布置!若是敢让一只苍蝇飞进来,你别在我跟前呆了!” 常远肃然道,“是!将军!” 待小四和常远都走了后,沈毅严肃地问我,“碧微,你说的可当真?” 我点头,“当真。但现在我没证据,不好多说。沈毅,你还记得上次换药的事儿么?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沈毅身体忽然紧绷,思忖了一会儿道,“你是说她?碧微,我想她不会------她其实不是狠心肠的人,只是性格差了些,从前曼柔也不是这样的------” 我冷哼,忽然觉得沈毅真傻,被纪曼柔这朵白莲花骗得团团转,“我也没说一定是她,可现在看来,这府里见不得我好的人,我只能想到她了------况且,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她么?也许,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呢?她心里有你,面对你,自然是不一样的,可面对我们时------” 沈毅忽然说不出话来,沉默地盯着地板,久久静默。 看来,光凭我的只言片语,沈毅是不会相信的。那么,等着真相大白之日吧。 “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沈毅最后承诺说,“是谁想害你,我都会弄清楚。” 我点头,心想,顺其自然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 夜里,沈毅搂着我睡觉,歉疚地说,“我总说要好好保护你,可还是叫你受了伤------伤在你身上,却疼在我心里,碧微,我怎么对你如此牵肠挂肚?分明是个骄纵的小丫头片子,却叫我揪心。一听说你被刺,我吓得六神无主,巴不得一下子飞回来找你------” 我往沈毅怀里钻了钻,用手戳着她胸口的肌肉道,“这才合了我的意,沈毅,你可记住了,要一辈子记住我,一丝一毫都不可忘记!” “忘不掉,就算这辈子忘记我自己,也不可能忘记你------”沈毅温声说,“本想明日带你去山庄泡温泉的,可现下你手受伤了,怕是只有等下月爹的寿辰过后再去了------”沈毅伸手摸我的伤口,轻声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不疼,但是当时怕极了------你知道么?我多想那时候你在我身边,可你不在,我只好自己坚强些硬着头皮上,哼,不过那人也是蠢笨,堂堂训练有素的杀手,竟然还打不过我区区小女子,真是丢人!” “你还说呢!那么危险的时候,竟然逞强!你当真是胡闹!虽说你会些功夫,却不要在这时候逞强!懂么?”沈毅斥责说,“往后若是再遇上类似情况,一定要先自保!你伤了,心疼的是我!” 寒冷的冬夜里,沈毅的话犹如一股暖流,缓缓流过我心田,温暖了我身上每一颗细胞。 窗帘没拉上,躺在床上可看到当空一轮皓月,那清寒皎洁的月光淡淡撒下来,分明是冷清的,我却觉得浪漫。 “不过说起来你的功夫,能对付得了你的人也不多,你会些拳脚,身体灵活,加上头脑机灵,倒是胜过我军中许多虎头虎脑的将士!陈秋生刺杀我的那一次,我看得真真切切,碧微,你有勇有谋,我沈毅没选错女人。” “沈叔叔,你这是在夸我么?”我傲娇地看着他的眼睛,手指从他额头慢慢往下滑,最后停留在他嘴唇上,声音温温软软地,“当初你看上我,可不是看重我有勇有谋,而是看重我温柔似水,柔弱无骨,对么?” “若你只是那副模样,恐怕我没这么喜欢你。现在的你,让我惊讶,喜欢的紧,不信你问它。”沈毅一双漂亮的眸子深深看着我,放佛要将我看穿了去,他抓着我的手慢慢往下,一直到他身下,我手上一阵灼热,羞赧地抽回来,用力拍着他胸口道,“你太坏了,你太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片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沈毅大笑,一把将我摁住,顺势骑上我身来,然后找到我的唇便霸道地吻下来,带着男性的雄厚气息和征服欲望。 春宵一刻值千金。 事后两人都累得趴下,我依偎在沈毅怀里,浑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唯有他可依附。 沈毅却是精神十足,捏着我脸蛋满意地看着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叫我沈叔叔!” 我娇俏笑道,“比我大整整十四岁,不是叔叔是什么?若不是你脸蛋长得俊俏些,我才不会嫁给你,宁死不从!” “小丫头,懂什么叫老当益壮么?”沈毅暧昧地说。 我羞赧地低下头,更加贴紧了他胸口,裸露的肌肤上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汗水,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带着急促的意味,许久才平息下来。 然而,那夜的刺客追查下来也没什么结果,所有线索都断了,根本找不出来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我一心以为是纪曼柔,可她云淡风轻地面对我,好像这件事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她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那一夜我分明看到了废楼中纪书眉点燃的火光。她曾经说过,因为纪曼柔想要害我,她才点燃火光吸引我,提醒我小心纪曼柔。 但苦于没有证据,我没办法将纪曼柔怎么样,只好吃了哑巴亏,不在提此事。 张妈走后,纪书眉那头一直没有人去看,我趁纪曼柔出门办事的空档悄悄溜去废楼看她,通往地下室的那一条长长的甬道黑暗得可怖,我拎着马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忽然钻出一个怪物来将我吃掉。 好不容易走到小房间里,看到一团燃烧的火光,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可我推开门,根本没看到纪书眉的人影儿,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找着。房间十分狭窄,蜡烛燃烧的光辉十分暗淡,若不是来过一次,我真的要吓破胆儿。 我试图叫了两声纪书眉的名字,都无人回应我。 我举着马灯,照看屋子里的一切。床头的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下摆了两双红底缎面的绣花鞋,一尘不染,木桌上的茶具一个都没用过,端正地摆着,地上堆着一处垃圾,我细细一看,里头竟然有我让张妈送来的药片。 我蹲下身,将那一团东西都摊开了看,除了有西药,还有些灰烬,貌似是照片和旧报纸,没烧得完全,剩下一部分为化成灰的,我捡起一张残旧的照片一角看,只能看见两个人,一个是身穿军装的沈毅,另一个女子只能看到半截脑袋,梳着旧式的发辫,中间刘海儿梳成倒三角形停在眉心,只看得到一只眼睛,那眼神温柔如水,脉脉情深,无疑就是纪书眉了。 她深爱沈毅,怎么可能毁了从前的照片呢?不应该心心念念藏起来保护好么?我捏着半片残旧的照片陷入沉思。 送来的药为什么不吃呢?她就不想活着出去么? 她不在房间里,会是去哪里了? 忽然,背后一阵寒风吹来,我一哆嗦,瞬间浑身寒毛直竖。我站起身来,蹲久了有点血糖低,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我急忙转身一看,纪书眉面无表情地站在我后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发誓,那一刻,我真的快吓死了! “天呐!你吓死我了!”我用手舒着气,惊魂未定,“你去哪儿了?我看到你不在,吓死了!” 纪书眉带着面纱,面无表情,那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里写满了阴森和恐怖,和第一次见面时她眼里含着的悲伤相比,现在的纪书眉,跟只鬼没区别,阴冷而狰狞。 “你在干什么?”她冷冷道,那声音是从鼻尖哼出来的一般,带着浓厚的鼻音,冷飕飕的,我每一颗毛孔都竖起来。 我将马灯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来看看你,张妈已经被我安排出府了,我怕你需要什么东西没什么照顾,便来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纪书眉瘦弱无骨,行动起来弱柳扶风般一点声响都没有,那瘦削的肩膀根本撑不起衣裳,细云纱的对襟盘扣上衣和流云纹绣花裙子在她身上一荡一荡的,仿佛她走两步,就能鼓起风来。 “我上去拿点蜡烛,这屋子里没蜡烛了,”纪书眉淡淡道,“这段日子,越来越怕黑,蜡烛一直燃烧着没断过。” “噢,要我给你送一些来么?” 纪书眉摇头,将袖子里藏着的蜡烛拿出来,一根根摆在桌上。那白蜡做成的蜡烛圆滚滚的,像极了羊脂玉,就是不通透,上头懵了一层灰,让原本的奶白色变成了灰白色。 “这些已经够了,够我烧到离开这里------”她缓缓坐下,有气无力,因为距离近,我能听见她胸腔里传来的哮喘声,肺部有问题的人呼吸和说话时会有的那种声音,纪书眉尤为严重。 我皱眉,看着地上的药片,“张妈送来的药你都没吃------” “将死之人,又何必浪费这些。” “不管怎样,得有力气活着走出这里不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头,死在这里,就没机会揭开从前的委屈了。等我救你出去了,养好病,我会安排你跟沈毅见面,将从前的恩怨情仇都全部说清楚了,就算你的病无力回天,你也能安心闭眼。你何苦为难自己,人生苦短。”我上前抓住她瘦得像火柴棍儿的手腕儿说。 纪书眉直勾勾地看着我,她那空洞而冰冷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阵绝望,面对她的视线,我有些闪躲了,放开她的手,低下头尴尬道,“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出去了,相信我,张妈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纪书眉问。 我想了想,无奈地笑了笑,叹气道,“因为我爱他,而你,是他最爱的女人。” “你就不怕他知道我还活着,而冷落甚至放弃你么?” “怕------”我迎上她泠然的视线,凝重道,“可我相信,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终究会失去。我不想有遗憾,更不想他又遗憾。” “蒋小姐,你这么豁达,是不是因为你不够爱他。”纪书眉像个鬼魅一样盯着我,我不禁感到一股寒颤,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她见面,没了张妈在左右,我心里怕怕的。 我一刻也不想呆了,站起身来,“不,正是因为我爱他,才想成全他。同时,有朝一日你们见面了,抉择权在沈毅,他怎么选择,我都接受。倘若我明知道你还活着却不告诉他,我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爱情是自私的,我当然希望他最后选择的是我。就当我赌一把,输和赢,都不影响我对他的感情。好了,我走了,你安生养着,沈毅他爹寿辰当夜,我会派人来救你出去,你做好准备等我便是。” 说完,我落荒而逃。 马灯一路跌跌撞撞,如同我的心在瑟瑟发抖一样,我心虚的以为我自己能够淡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明天,但当纪书眉问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心里多希望沈毅最后能选择我。 离开废楼,我落荒而逃走到花园,花园里清新的空气和废楼里的空气完完全全是两回事,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实在想不明白纪书眉是如何在那样阴暗的环境里生活了四五年的------ 我将马灯扔在花丛中,大步走到秋千架上坐着,一荡一荡地感受着冬日里凌冽的北风。 下午我闲来无事,整个人快要发霉一般,实在是百无聊赖,最后打电话去林公馆,请林蝶雨下午陪我玩,她也是个玩心重的人,问我想做什么,我脑海中划过上次开车路过百乐门舞厅的场景,便随口道,“要不我们去舞厅跳舞吧?!” 林蝶雨嬉笑,“你不怕将军生气,他肯定不愿意你去那些地方抛头露面!” 我努嘴道,“那可管不了,我现在就想出去玩,你陪我么?要是你怕他我就自己去了,只可惜我不太熟,不知道怎么好玩!” “你都不怕,我也不怕了,这样子,你坐车出来,我们在舞厅门口见!”林蝶雨俏皮道,“若是将军生气了,你可要给我挡着!” 挂了电话,我兴致冲冲地上楼换衣裳,因为映寒太小了,不方便带她去舞厅,我只好招呼月棠一起去,她一听说是去舞厅,立即摇头道,“小姐,那地方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夫人去的,将军知道可要生气的!” 我一边换着衣裳一边道,“你若不去,那我便带春桃去了!” 月棠面有难色,但拗不过我,最后只好换了衣裳陪我一起去。和往常一样,出门都是带四五个警卫的,小四听说我要去舞厅,尴尬地啊了一声,被我瞪一眼,只好带着人听命上车。 车子开到百乐门舞厅门口,林蝶雨刚好从车上下来,她一身黑色礼服洋装,头上罩着个蓓蕾帽头纱,黑眉红唇,格外美丽。我穿一身大红色蕾丝连衣裙,收了腰线,显得纤腰盈手可握,大红色衬得皮肤白皙如玉,卷发垂在胸前,只别了一直发卡,看起来格外知性甜美。 我上前挽着林蝶月的手进门,月棠和警卫跟在后头,林蝶雨笑我说,“也就只有你了,来跳跳舞还带这么多保镖,一会儿怕是没人敢请你跳舞,光是看看你身后的人就知道高攀不起!” 进了舞厅,那经理眼疾手快,上前来对林蝶雨殷勤道,“林小姐!真是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他转过头看我,仔细打量着,又看到我说身后面无表情的保镖们,经理狐疑道,“这位小姐有些眼生,第一次来么?” 林蝶月妩媚一笑,本想说出我是谁,我连忙堵住她的话,“我是第一次来。” 林蝶雨笑了笑,懂我不想张扬,便不再说什么了。 那经理和林蝶雨是旧相识了,自然是给我们安排最好的位置,上最好的红酒和点心来。 夜晚七点,舞厅里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舞小姐们一个个浓妆艳抹,穿旗袍的小姐那岔子快开到腰上了,洋装礼服的呢恨不得将整个胸都露出来,红唇蔻丹,衣香鬓影。我有些理解,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来声色场所消遣的心思了。我一个女人都迷醉了,更何况男人? 我终于见识到了民国时期娱乐会所香艳的场景。 夜色正浓之时,舞厅里的氛围渐渐高涨,西装长衫的男人比比皆是,各个看着舞小姐们窈窕婀娜的身材两眼放光,我摇着杯中的红酒对林蝶雨说,“整个江城的旖旎风光都不及此------” “你相信么?从前我在这里跳舞,将军那时候经常来。”林蝶雨招一招手,便有服务员上前来替她倒酒。豆斤贞扛。 “你以前是这里跳舞的?”我惊呼,“真棒!” 林蝶雨忍俊不禁,“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舞女罢了,别人看不上眼的,花钱来消遣的女人。” “那你后来怎么去做了电影明星?” “因为将军捧场,片商看在将军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机会,结果就走上了这条路。”林蝶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怅然道,“要是没有将军,怕是到现在我仍然是个任人消遣的舞小姐。” 林蝶雨像是想起了往事,脸上的惆怅之色渐浓,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拉她来这里,便转移了话题,站起身拍拍裙子伸手牵她。 “来都来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走,跳舞去!我还没来过舞厅跳舞呢!” 林蝶雨喜滋滋道,“那今夜便尽兴了!” 没有男伴,我俩在搂着在舞池里跳,我在大学里学过一些交谊舞,也还跟得上林蝶雨的步子。 跳着跳着,忽然有一双油腻腻的手搭上我肩膀,那人靠的我很近,在我耳边吹着热乎乎的气,调戏地说,“小姐,我来陪你玩,两个女人扭来扭去有什么意思?” 我转过身,正对上一长油腻腻的脸,肥头大耳,西装快要被他庞大的身躯给撑破了,他口里吐着热气,里头夹着难闻的酒味,醉醺醺的样子快站不住脚。 “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冷冷道。 079:风雨前夜 小四等人闻声迅速冲过来,我立即给小四使了个眼神儿,他站住脚,招手让其他人站在一边待命。我心想不就是个醉鬼么?怕是醉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谅他也不能将我和林蝶雨怎样。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拿开你的脏手!”舞池里歌舞升平,音乐连天响着,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什么事情,男男女女都忘情地搂着彼此摇曳着舞步。 “哎哟,要是我不拿开呢?你------你要把我怎样?”他打着酒嗝,上前来想摸我的脸蛋,我一闪,扔开林蝶雨的手。抬起脚一脚踢到他肥大的肚子上,他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跌坐在地板上。舞池里瞬间哗然,那人的保镖冲上前来围着我和林蝶雨,首先上前抓住林蝶雨,又来对付我,被我一脚踢开,那保镖恶狠狠道,“敢动我们老板,不想活了!兄弟们,上!” “你们要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我保管你横着出去!”我一抬手,小四和警卫们都上前来和他们对峙,但对方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练武之人。给有钱老板当保镖混口饭吃,而小四他们是军人出身,一站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你------你是什么人!”那胖子被我一脚踢倒在地后,一个黑衣保镖将他扶起来,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痛苦道。“在百乐门还没人敢不买大爷的帐!今天我就要你看看老子的厉害!”说着,他瞪了一眼抓住林蝶雨的保镖。那保镖反手扣住林蝶雨。 “你想清楚了?”我冷哼道,“机会只有一次,要么现在滚,要么继续摆谱,正好我的人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拿你来练练手也是不错!”我抬起手挥了挥,小四的人立马和那几个黑衣保镖打了起来,舞池里乱作一片,跳舞的男男女女都怕伤到自己。连忙躲到一边去。舞厅经理走出来,慌忙地看着现场,两边的人他都惹不起,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赔笑脸,但没人理他。 不出一会儿工夫,那几个人就被小四他们制服了,全部扑倒在地,咿咿呀呀地呻吟着,胖子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慌慌张张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转向抓着林蝶雨的那人,走到他跟前,冷冷道,“滚!” 那人吓得一哆嗦,立即将林蝶雨放了,落荒而逃到胖子身后,胖子怨怼地看了他一眼,怒道,“没用的东西!” “夫人,这些人怎么处理?”小四立正站在我跟前,低头问。 “全拖出去,别叫我看见,扰了大伙儿的兴致。” “是!夫人!”小四指挥几个警卫,将胖子和几个保镖都拉走了,经理感觉不对劲,上前来笑呵呵道,“这位小姐,能不能请您高抬------”他话没说完,就被小四拎着衣领往后提,脚不着地地拖出去了。 我上前牵着林蝶雨的手问,“你还好吧?” 林蝶雨摇头,甩着手腕儿说,“没事,只怕明天又要上报纸头条了-------” 果真,舞池的灯光照在中央,许多人都看着林蝶雨议论纷纷,还好今天只是被个醉鬼骚扰,不算什么大新闻,我拉着林蝶雨回到卡座休息,不一会儿音乐又响起来,舞池又恢复了常态。 “碧微,你真剽悍------”林蝶雨端着红酒敬我说,“沈毅当真没看错人。” 我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他来了?真是扫兴哈哈哈哈哈。” 小四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在我耳边轻声道,“夫人,都处理好了。” 我点头,缓缓道,“去瞅瞅有没有记者,方才有人认出林小姐了,知道怎么做么?” 小四机灵地看我,“明白!” 林蝶雨巧笑嫣然,方才的惊吓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又是笑颜如花,“今夜不尽兴,下次我请你来!” “求之不得!” 舞厅里悠扬的曲调回旋,格外有情调,我和林蝶雨聊了许久,最后决定将营救纪书眉的计划告诉她。除了林蝶雨和何伟业,我别无选择,沈老爷子寿辰当天,我肯定是要陪着沈毅去沈家老宅子的,而将军府里的一切,我就不好掌握了。我只有找到一个可靠的帮手,才能让事情保证顺利进行。 听完我的话,林蝶雨猛地将手中的高脚红酒杯往桌上一放,里头的红酒快洒出来,又挂回杯壁上,她拧着两条秀丽的眉毛道,“蒋碧微,你简直疯了!” 我盯着林蝶雨的眼睛,镇定道,“不,我没疯,我讲真的。蝶雨,你愿意帮我么?” 夜里十点多我才回到将军府,沈毅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刚踏进客厅,他便从屋子里出来,穿着雪白的衬衫扎进西裤里,袖子卷起来了,格外精神抖擞。 “去哪里野了?”沈毅问。 我笑着迎上去,脸上红红的,带着酒后的余温,“和蝶雨出去逛了逛。” “去哪里逛了?”沈毅低下头看我的脸,不悦道,“老实说。” 我讨好地笑,“去百乐门喝酒了------嘿嘿,本想跟你一起去的,但是你不在呀。听说你以前可是百乐门的常客,一定知道什么最好玩。” “嘿,不认错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埋汰我了?喝了多少,脸这么红?”沈毅搂着我肩膀,将我的手袋递给映寒,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来往楼梯上去。我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脖子,故意吐着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脖子上,笑道,“下次你带我去,我要跟你跳舞,不然我和蝶雨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忒无聊了。” 沈毅冷着脸瞅我一眼,冷冷道,“尽知道胡闹。堂堂将军夫人夜里出入舞厅,成何体统!” 我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撒娇道,“一天到晚闷在将军府要变傻子的,你没时间陪我,还不许我多出走走么?” 沈毅闻言,不再说话。走到门口,映寒机灵地推开门,沈毅抱着我直到床上去。映寒本来要给我拖鞋的,沈毅却她离开,自己蹲下身来亲自为我拖鞋高跟鞋,有轻柔地将被子掀起来给我盖好,又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蛋。 “这阵子忙着军事演习,倒是冷落你了,等我把孟子阳那孙子收了,就带你好好去散心,等我打下平城,捧着到你面前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笑了,沈毅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久久静默。 这几日,纪曼柔愈加的忙了起来,白天出门和林家少爷约会,夜里回来常常是很晚了。林师傅上门来给她量尺寸做几套新衣裳,准备在大婚的时候穿,婚纱礼服也是一早就订好的,林家让百货公司直接送来家里给她试,不仅仅是因为林家有钱,更因为纪曼柔是沈将军的小姨子,人人都不敢怠慢,为这桩婚事尽心尽力。 沈老爷子的寿辰愈加临近,老宅子的张管家再次派人上门来,还送了菜单来叫我一起参详,说是琳姨吩咐的,我这个不称职的大少奶奶在这时候装模作样出一把力。豆扔叉号。 张管家说那一道老参炖乳鸽一直没买到合适的老参,前些日子里仓库里的都发霉了,不可再用在寿宴上,琳姨知道我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这点东西肯定难不倒我。 话虽然这么说,我却读懂了琳姨的意思,她想要我去请我爹娘到时候参加寿宴,我和沈毅大婚的时候没见着沈老爷子,这次寿宴就算是补上了。 我打发了张管家,让他告诉琳姨,这事儿我一定办妥了,货品到时候送去府里就是。 张管家走后,我叫月棠备车,直接去了老街的药材铺,去时顾掌柜正在跟我爹报账,见我来了,顾掌柜躬身叫了一句“大小姐”然后就下去了。 我将来意和我爹说了,他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命人去准备了最好的老参差小工给沈宅送去。 “爹,到时候您和娘一起去,老宅姨娘的意思,就是老爷子的意思,大婚之前,双方也没见面过,这次就算补上了。” 我爹嘴里吐着烟雾,淡淡道,“罢了,都成一家人了。你放心吧,我和你娘都不是计较的人。” 从我爹那儿离开后,我原本想带着月棠去老街买些糖果点心给沈毅吃,蛋刚迈出门,便瞧见旁边新开的一家诊所,仔细一看,竟然是顾清源的。 那小诊所不大不小,顾清源一袭白衣坐在办公室里正在认真写什么东西,我轻轻叩手敲门,顾清源头也没抬,淡淡一句,“请进。” “请问哪里不舒服------”我坐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见到是我,脸上立即绽开笑颜惊喜道,“碧微,怎么是你!” 我笑道,“我过来看我爹,刚好看到你的诊所,便来看看。顾医生倒是十分有模有样,不错,不错。” 顾清源合上钢笔,“哪儿有,不过是做我能做的事情罢了,学有所用。” 放讲到这里,便有一名小护士进门来汇报,“顾医生,上次来面诊的老太太今天并没有来,要不要下午先排其他人的?” 顾清源皱眉,“是肺病那一位?” 护士点头,“是,原本是上午的诊会,她到现在还没来。” “罢了,若是没来,就继续排其他人的。”顾清源翻了翻面前的记录,对小护士说,“这会儿就不要安排人了,我有客人。” 小护士走后,我假装想吃街头的凤梨酥,便打发月棠去买,等办公室里只有我和顾清源两个人的时候,我悄悄对顾清源说,“清源哥哥,你可以帮我个忙么?这事儿我看过了,你最合适。” 方才他说肺病的时候,我忽然脑袋灵光了,我何必叫张妈去其他地方找医生?顾清源不是就现成的么?他海外学成,经验丰富,又是西医,对病症的掌握应该更好! 顾清源点头,“你说,你开口,我自然是万死不辞。” “帮我替一个人看病。”我认真说,“但是,这件事你必须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你替她看病,还没钱给你------” 顾清源皱眉,“你说的这人是谁?什么病症?” “是谁我暂时不告诉你,她是肺病,很严重的肺病。” 顾清源眼神一亮,但没再多问,只点头同意说,“你放心,我答应你了。” 月棠拎着一盒凤梨酥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支支吾吾将凤梨酥放在桌子上,歉疚地说,“小姐,对不起,我方才走得快了些,不小心摔倒了,不知道这点心有没有摔坏------” 我打开一看,见没坏几块,开玩笑说,“没事,反正摔坏了也是清源哥哥吃。”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抹熟悉而厌恶的声音传来,蒋碧荷身穿一件素色织锦旗袍进门来,言笑晏晏,“没想到姐姐这么好兴致,竟然来看清源哥哥,我到的可是时候?没打搅你们吧?” 我忽然明白过来,月棠脸色之所以这么难看,是因为遇见蒋碧荷了。之前蒋碧荷让她在我的饮食里掺些东西,月棠一直没机会下手,蒋碧荷自然是心急如焚的。 “碧荷来了,快坐。”顾清源尴尬地站起身来,淡淡道,“碧微也是刚刚来,你们姐妹心有灵犀。” 蒋碧荷不快地看了我一眼,对顾清源道,“清源哥哥,你还是以前那样,那么喜欢护着姐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着急解释了。你可要记住,姐姐已经嫁人了,你的心思该收敛了,叫姐夫知道,可是麻烦!” “碧荷你衣着淑女文静,怎么一张嘴就像个市井西嘴碎的女人?跟谁学的?”顾清源尴尬地站着没讲话,我却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我看姨娘平时挺谦卑的,怎么谦卑的功夫一分没传给妹妹?我建议妹妹回去好好学学,别出门讲太多不该讲的话,闪了舌头。” 蒋碧荷脸色忽变,冷笑地看了我身边的月棠一眼,又道,“多谢姐姐提醒。话说,姐姐移情别恋的功夫也是高深莫测,不一直说着要等清源哥哥回来么?怎么转身嫁给沈将军小两口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了?” “从前的事儿我不记得了,便不会有妹妹你这么多烦恼,我劝妹妹你也别老是将以前挂在嘴边,以前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也跟你妹一毛钱关系,想着心里就不舒服,你说是不?”我站起身来,走到蒋碧荷面前,“别太刻薄了,不然可惜了妹妹倾国倾城的脸蛋。” 说完,我向顾清源告辞,直接当蒋碧荷是空气,出诊所上车回家。 车上月棠一直一言不发,平日里要是遇见这样的情况,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月棠就变了。 她不说,我自然也不说,靠着窗户一直到家。 刚到家,映寒便告诉我,林公馆来过电话,叫我一会儿回一个去。我喜滋滋地上楼,拨电话给林蝶雨,那头接电话的正是她。 “蝶雨,你可想好了?要帮我么?”电话刚接通,我急切地问。 林蝶雨叹气,“我想了两个晚上,果真是拗不过你,你都这么大度了,我又何必扭扭捏捏,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到时候我给你做帮手,我这里还有两个不错的丫头,到时候达发过去伺候着,也省得在外头找了。” 我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哼,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前几日约我出去玩,跟我要好,都是为了那晚提要求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朋友,是诚心想与你做朋友的。” “罢了,没空跟你计较,行动之前再告知我吧。不过啊碧微,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女人办不来这事儿,你得再找一个男的,有个男的在,总归安全一些。”林蝶雨说。 “这个我会安排一下,到时候见了,后日便是沈老爷子的寿辰,咱们的行动必须成功。”我说。 挂了电话后,我打电话去找何伟业,我们需要一个男的,而比较靠谱的,除了顾清源就是何伟业了,而我不想让顾清源知道纪书眉是什么人,便只好麻烦何伟业了。幸好,电话拨去,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约我明天见面详谈。 夜里月棠端一杯热腾腾的牛乳上来给我,当时我站在窗户边上吹风梳头发,月棠将牛乳放在梳妆台上,变了法儿地哄我喝牛乳。 我忽然怒了,转过身不悦道,“你放那边,我想喝的时候自然知道喝!月棠你最近是怎么了?” “小姐,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生气,别生气!”见我发火了,月棠连忙道歉。 “你这么着急让我喝掉这杯牛乳,是为什么?”我走到梳妆台前,端起玻璃杯细细瞅,“月棠,这东西这么好,不如你帮我喝了。” 080:劫了将军府,你敢么 “小姐,这、这怕是不好吧!”月棠支支吾吾,脸色紧绷着,如临大敌一般,手指紧紧地捏着托盘。支支吾吾道,“将军吩咐的,入睡前给小姐您准备热牛乳。” 我冷哼,走上前,拿走她手里的托盘,她拽得十分紧,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抽出来扔在一边,托盘“哐当”地掉落在地。月棠立即慌了,噗通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没事儿你跪在地上做什么?我不过是让你喝一杯牛乳,你这样子倒像是我要杀了你一般,你起来!”我怒道,“月棠,你跟着我这么久了,还没琢磨透我的性格么?” 月棠迟疑地抬头,吓得嘴唇都哆嗦了,“小、小姐,我------” “你什么?你想说什么?”我蹲在地上,伸手去勾月棠的下巴,淡淡道,“我一直在给你机会。等你自己来跟我坦白,可你太让我失望了,月棠,好歹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蒋碧荷这个亲妹妹我都未必在乎。却掏心掏肺地对你好,而你呢?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月棠闻言。脸上的神色除了慌张,变剩下愧疚了,她慌忙地扑在地上,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然后大颗大颗地落在地毯上,“小姐,您------你知道了?” 我冷笑着站起身来,无奈道,“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么?月棠。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之所以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是看来你跟我多年的情分上,而且,我相信,你不是坏心肠的人。也许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你,一直没来------” 月棠泪眼朦胧,泣涕涟涟,“小姐,我------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无奈,是二小姐逼我的!她说要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要了我弟弟的命------您也知道的,我弟弟是我们家的命根子,若是我弟弟没了,我爹娘会疯了的!” “所以你就答应了?你这么蠢?你竟然不知道来找我么?” “小姐,不是我不愿意找您,是------是二小姐逼得紧,我只好按照她说的做了。若是我找您帮忙,我弟弟就没命了!” “她让你做什么了?杏仁粉换成桃仁粉,还有核桃粉一并换了,嫁祸给纪曼柔?在我的饮料里餐东西?西药换成老鼠药?”我冷着一张脸质问月棠。虽然我一早对她有了防备,但真到了她坦白的时候,我却是心如刀绞的。一个你信任无比的人忽然在你背后捅一刀,这感觉------ 月棠用粗布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小姐,您相信我!西药不是我换掉的!二小姐只是要您身子不舒坦,让将军跟你生嫌隙,没想要您的命!就算是二小姐心头想这么做,我也不敢呀!” 不是月棠,那便是纪曼柔了。 “还有呢?” 月棠闪躲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牛乳,小声道,“还有就是上次我陪您回蒋府,二小姐逼我给你下药,这药能让你身上长疹子,奇痒难耐------” 我端起牛奶细看,冷笑,“所以呢?因为不会死人,你就这么对我么月棠?” 月棠泪眼涟涟地看着我,抱着我大腿歉疚道,“小姐,我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弟弟的命------二小姐的性子我是清楚的,要是我不随了她的意思,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您记得么?你受伤那次,我回了乡下老家一趟,就是我弟弟病了,他是被人推进水中的,差点儿淹死。二小姐一开始就找过我,被我拒绝了,若以她才狠下毒手来逼我。回来过后,我不敢不听她的话!小姐,都是我对不起您!我不敢请您原谅,但希望您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要赶我走!” 原来如此,我这二妹还当真是厉害呀,借刀杀人,威逼利诱,让我身边的人对我下手,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缓缓走到窗前,清风吹拂着我的脸,一丝丝凉意传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大度的原谅月棠,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左膀右臂,还能真心讲出蒋碧荷的阴谋,她还算有良心。人在面对威胁的时候难免自私,我没有理由去责怪月棠为了保护弟弟而选择伤害我。 月棠就那么跪着,我没叫她起来,她就那么跪着,我们俩都沉默了,没讲话。 “月棠怎么跪地上了?”沈毅推门进来的时候惊讶地说。 我漠然地转过身来,看见月棠期盼和请求的眼神,淡淡对沈毅道,“做错事情了呗。” 沈毅狐疑地看着我,“什么事儿这么严重,都跪地上了------”他一边脱着军大衣,一边对地上的月棠说,“好了,起来吧,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洗脸,军营里风尘多,老觉得不爽快!” 月棠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沈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说,“快叫她起来吧,小丫头呢,别太严厉了。”豆扔沟号。 “我哪里严厉了?是她自己要跪的,又不是我叫她跪的。”我撇嘴,不悦地看着月棠说,“你还不快起来,不就是牛乳太烫了么?还不许我发发脾气了,赶紧去给将军打盆水来,再跪下去,某些人倒是要认定是我不讲理了!” 月棠错愕地看着我,兴许是没想到我这么维护她,没讲出真正的原因,她迟疑道,“是------小姐,我这就去!” “你看你,脾气太大了不?不就是一杯牛乳么?烫了些就放在一边凉了再喝,何必撒气呢?”沈毅看着月棠落荒而逃的背影呵斥地说,“好歹是月棠脾气好,不然-------” “不然怎样!”我打断他的话,撇嘴不屑地说,“你现在是向着谁呢!” “胡闹!”沈毅捏我鼻子,“你就是仗着我宠你!” “你不乐意么?我还不乐意呢!”我骄傲道,“一身的汗水,臭死了,别挨着我!” 我装作要走的样子,沈毅一把将我拉到怀里,大笑说,“我乐意,乐意!” “哼,那是你的事儿!”我笑道,“对了,琳姨今天派张管家来了,叫我去爹的铺子里找些上好的老参,寿辰那一日炖汤用的,我已经置办妥当了。” 沈毅漆黑的眼球一转,便明白了琳姨这趟安排的意思,捂着我的手淡淡道,“琳姨费心了。” “我也告诉我爹了,后天他会带着我娘去沈府的。”我看着沈毅刀削般的面容,淡淡说,“寿辰当天,你千万不要跟你爹闹脾气,忍着点,人老了,难免脾气大。” 沈毅淡然一笑,“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多年没回去,这次能踏进家门,也是因为有了你。” 我依偎在沈毅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涌起无限惆怅。 寿辰当晚,就是我救出纪书眉之日,沈毅和她团聚的日子,越来越近。 而我呢------ 第二天我借着置办礼物的由头带着月棠出门见何伟业,有了昨夜里的事儿,月棠心里头有了分晓,刚踏上汽车,月棠便拉着我的手认错道,“小姐,往后我再也不敢了------谢谢您昨夜没跟将军说是我------” “月棠,你记住,威胁你的人不是真的对你好,她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利用完了你的价值没了,就会被一脚踹开,懂么?我之所以没有赶你走,是因为我念着从前的情分,你不是个坏心思的丫头,不然,我哪儿会轻易放过你?往后好好跟着我,我会让小四去看你家人,蒋碧荷要是再敢威胁你,你就告诉我!有什么好怕的,有我给你撑腰你还畏惧她?难道你家小姐就这么撑不起台面?我一直认为我能坐你的靠山呢!”我厉声正色道。 月棠闻言,破涕为笑,连连道,“小姐,我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往后若是再有事儿,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车子开到西餐厅,何伟业已经先一步到了,在位置上坐着悠闲地喝咖啡,见我和月棠来了,立即站起身来,十分绅士地帮我拉开椅子,又给月棠拉开椅子。 我要了一杯摩卡,一块黑森林蛋糕,月棠不喜欢喝咖啡,就点了一杯鲜榨橙汁。 “碧微,你找我什么事儿?还那么神秘一定要面谈。”何伟业说。 我搅动着咖啡,扬眉道,”事情有些麻烦,但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帮我这忙,可是要胆量的!” 激将法果然好用,何伟业吃这一套,狐疑地看着我,坐正了说,“有什么不敢的,你既然敢来找我,我自然要舍命陪君子!” “帮我劫将军府,敢么?”我意味深长地笑着,何伟业脸色忽然变了,月棠更是一惊,刚喝进去的一口果汁儿差点喷出来。 081:如虎添翼 “小姐,您要疯啦!”何伟业十分绅士地递纸巾给月棠,月棠接过道了声谢谢,连忙抓着我的手激动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轻轻拍着月棠的手安慰道。“没事,你安静听着,若是害怕了不想参与,就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当做不知道这事儿。”月棠想说什么,但被我的眼神给逼回去了,淡淡地低下头,不安地拧着衣角。我转向何伟业。笑呵呵问,“何先生,怎么样,敢么?若是不敢,我也不会介意的,原本我就麻烦了你许多次,这一次,也是厚着脸皮来的。” 何伟业脸上带着疑惑,他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问我,“那不是你家么?碧微,你这是闹哪出?传言都说沈将军将新夫人捧在手心,夫妻和睦羡煞旁人,莫不是吵架了闹脾气?若是闹脾气。你这场子摆得有点大------” “何伟业,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又婆妈了?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去还是不去!你敢还是不敢!要是你不敢我就找别人去,也不浪费你时间在这儿喝茶了!”我冷哼道,“你都说了是我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被我这么说一通。何伟业哭笑不得,连连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啊碧微,嘿,你说你一个求人帮忙的怎么还这么嚣张呢?我------”何伟业有些语塞,脸都憋得红了,无奈道,“我得问清楚为什么吧?沈将军的威严我可是见识过的,要是事后他一个不高兴把我给毙了。我上哪伸冤去?” 我用勺子替何伟业的咖啡加了一块糖,“你就放心好啦!我就你这么一个靠谱的朋友,总不能一次就把你坑了吧?若是坑了你,你以后不帮我了,我还找不着人了呢!何伟业,你开车撞我那一下,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对不?我现在有困难,求你帮帮我吧!” 何伟业往后缩了缩,“啧啧,碧微,你可别对我撒娇,我还是习惯你霸道的时候,你这一请求,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何伟业朝我扬了扬眉毛,“说吧,你要劫什么东西,这你总要告诉我,让我心里有点底好吧?” “哈哈哈哈,当然,这个可以告诉你,”我微微向前靠近了些,招手让何伟业将耳朵凑过来,他虽然迟疑,但还是贴过来了,我小声说,“带一个人出来。” “人?什么人?”何伟业皱眉道,“碧微,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我怎么读不懂你?” 我哼哼,“一个女人,好啦,都告诉你了,明晚会有一位小姐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们一起去,那位小姐会告诉你去哪里找到这个人,到时候你只需要帮我把这个人带到指定的地方就好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就这么简单!” 何伟业撇嘴,惊讶道,“简单?!碧微,你竟然说从守卫森严的将军府明目张胆地带一个人出来简单?!” “你放心,明天那些守卫,我都会帮你处理好,保管你畅通无阻啦!”我将咖啡杯端起来,递到何伟业面前,莞尔一笑道,“还请何先生放心,小女子先谢过啦!” 何伟业对我没辙,无奈地看着我笑道,“罢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算是见识到你的厉害了!” “等事儿成了,我请你喝酒好么?”我使坏说,“对了,明天跟你一起的可是位大美女!何伟业你家中还没娶妻吧,这位小姐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好好把握!哈哈哈哈哈哈------” 何伟业手指一点一点地指着我,“你真是------” “好啦,我要回家了,明晚的事儿就麻烦你了,可要给我完成,不然唯你是问!”我拎起包包对何伟业说。 回家路途上,月棠多次想问我到底是要带什么人出去,我一直堵住了她的问题,直到回到家里,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允许月棠提问。 “小姐,您到底要带什么出去?这府里没什么要紧的人呀!”我坐在床沿上,月棠着急地蹲在我跟前道,“您到底要做什么?” 我玩着手云淡风轻,“你不是听到了么?一个女人。月棠,我跟你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一起,若是害怕,你就当这事儿你全然不知。我不会怪你没有跟从我,多余的你别问就是了。” 月棠面有难色,我看得出来她在挣扎和纠结,她自然是想跟我一起的,但对我要做的事情全然不知,必然会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但眼下我不能透露太多,不是不想告诉月棠,而是怕多一个人知道,少一分胜算,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次,可就没有下一回这么好的时机了,况且,纪书眉的病情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 “小姐------不管您做什么,我都愿意跟着您!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去了!”月棠站起身来,抓着我的手坚定地说,“只要小姐您不嫌弃我!” 我焕然一笑,满意地拉着月棠的手,“如此是最好了,不然没了你,我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映寒还小,我还不能叫她做什么------月棠,我身边也只有你了!” 月棠感动地点头,“那小姐,我应该怎么做?咱们府里的守卫森严,要想明目张胆地进来再出去,怕是不容易,而且,您要的是悄无声息------自从上次您遇刺,将军更是加强了警卫设施,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带人出去呢?” “来,过来坐,”我拉月棠坐在我身边,搂着她肩膀说起了明晚的计划。“明天下午,你熬一锅甜汤,里头加些蒙汗药,不要放太多,要保证他们的能在半个小时候醒过来,记住,是所有人都要,除了你自己!你负责接应林小姐的何先生,带他们去废楼的地下室,把里面的人接出来。” “废楼?!小姐,您是说后院的废楼?”月棠瞪大了双眼看我,惊讶地说,“那里不是将军府的禁地么?里头怎么会有人?小姐,您要带出府的人究竟是谁呀!” 我安抚月棠,“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我原本想找一个人引开警卫,可将军府警卫过于严密,不如全都药倒了得了,省事儿!大不了回头就说弄错了东西,随便搪塞一下好了,他们醒来后一定会四处搜查,要是没异样,便不会起疑心。而且,明天我和将军还有纪曼柔都不在府里,守卫会很减少的。” “这------这会不会太损了?”月棠不忍心地说。 “哈哈哈哈哈,不然呢?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有效力的办法了,就这样吧,你这么聪明,到时候见机行事可好?” “行吧!只要小姐您不怕我给搞砸了------” 我摸着月棠的头发道,“搞砸了?你想都别想!这事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嗯,我知道了!”月棠点头道,“那我明天什么时候联系林小姐?” 我想了想说,“等我们都走了以后,你再给林小姐打电话,事情处理完了,就安心睡觉等我回来。明晚你没事儿,早些打发丫鬟婆子们睡觉去。” 我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靴子踢打着楼板的声音,我赶紧跟月棠对了对眼神儿,下一秒沈毅便推门进来,他看到我和月棠拉着手在床边说话,惊讶道,“嗯?昨天不是闹脾气么?今天就和好了?” “要你管?”我瞪沈毅一眼,叫月棠先下楼去了。月棠下楼之前,将沈毅的外套挂好,夜里有了些风霜,落在沈毅肩头,带着一丝冬日里的沧桑和阴冷,也给他清俊的面孔上添了几分淡漠。 脱下军大衣后,沈毅穿着军绿色的军装,马靴上沾了灰尘,却仍旧散发着刚毅挺拔的气息,裤脚扎进靴子里,精神抖擞,腰间的皮带上夹着枪套,仿佛还能闻到几丝烟硝味儿,那味道和他身上的刚毅之气融合在一起,平头露出光亮的额头,剑眉星目,薄唇轻抿,剪裁合体的衣裳称出宽阔有利的双肩,一副活生生的民国枭雄将领的肖像画近在眼前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吃过了么?” “下午山里来了雨,演戏提早结束了,我就想着早点回来陪你。”沈毅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水,还不满足地说,“再来一杯,今天说了许多话,水却一口没多喝。” “嗯?堂堂将军还没水喝不成?” 沈毅扬眉一笑,“将士们都没水喝,我又怎能太放肆,同甘共苦是我立下的誓约,君子守信,不可违背。” 他身上的正义之气感染着我,不禁对沈毅肃然起敬,“山里没水?”豆讨边圾。 他摇摇头,又喝完一杯水才说,“不是没水,是锻炼将士们的意志力,倘若战时,所有物资都缺乏,哪里来的水和粮食,现在是未雨绸缪,锻炼锻炼,不至于到时候没准备,乱了阵脚。” 082:背后的眼睛 我心想也是如此,便不再多问了,默默地给他倒水去。 “那明天你还去军营么?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宅子?” “明天你在家等我,上午我还是得去一趟军营,将事务安排给付参谋和梁师长就回来。下午便回老宅子去。”沈毅说。 我点头,“对了,明天老宅子里人多,为避免出岔子,你派些人过去乔装守着。我心想明天府里的守卫不需要这么多,调派两队警卫去老宅子,府里留一队人就可以了,明晚我们都不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不必,我从军中调遣些人去就好。”沈毅说。 “哎,不要,你何必落人口实,现在兵荒马乱的,将士们练武是为了打仗,不是给你当保镖的,明天去寿宴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乡绅老板们,以后打仗说不清还需要他们的资助,你现在就要做好生命累积,别叫人觉得你是个土霸王!”我搜肠刮肚才找到这么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样子。 沈毅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满意点头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是我莽撞了-------” “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沈毅笑道,“小机灵鬼。” 谈话间已是夜幕降临,映寒上来叫我们下去吃晚餐。长长的餐桌上只有我、沈毅还有纪曼柔三人,席间纪曼柔不是很说话。就我和沈毅语笑嫣然。柳妈做的蜜汁烤鸡翅格外好吃,我一连吃了两三只,颇有肯德基蜜汁烤翅的味道,在现代的时候,我经常去肯德基吃烤翅,到了民国,很久没尝到滋味了。 沈毅见我吃得开心,叫来柳妈打赏了一块银元,叫她以后常做给我吃。 饭后纪曼柔和我们一起在花厅喝茶。闲聊了一番,纪曼柔觉得没意思便要回房,沈毅本想问她和林少爷的事儿,但见纪曼柔不太爱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沈毅已经动身去了军营,我打发月棠出去买东西,实际上是让她出去买蒙汗药了,她走后,我给林蝶雨和何伟业打电话确认了今夜的行动,又打电话给张妈,叫她今夜里等着迎接纪书眉,给了她顾清源的电话,等夜里纪书眉到了,便打电话请顾清源去替她瞧病。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我又去了一趟废楼。 兴许是来过几次了,再踏进这座阴森的楼里我没什么惧怕感,不像是第一次和张妈来那会儿,生怕哪里钻出一只怪物来咬死我。我拎着马灯走得很快,地下室里散发着的那股霉味不要太难闻啊,我捂着鼻子,快步向前走着。 不一会儿便到了地下室,纪书眉的屋子里亮着烛光,门虚掩着,怕忽然进去吓到她,我先轻轻扣了扣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虚弱的“进来”之后才推开门进去。 屋内昏黄阴暗的烛光照亮着潮湿狭小的房间,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但是出于礼貌,尽管我很不愿意,最终还是将捂着鼻子的手放下来,装作平常的样子对纪书眉道,“我来看看你。” 纪书眉的声音很小,透着一股隐隐的阴气,“我知道是你。” 才几天不见,她更加瘦了,半躺在床上,虚弱得讲话都在不停地喘气,喉咙中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哮喘声,若不是知道她病重,否则我会觉得很吓人。 “我来告诉你,今夜就能带你走了,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么?大约九点半的时候,我安排的人会来带你走,到时候你跟着他们走就是,张妈已经在住处等你,医生夜里也会去。”我将马灯放在桌子上,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纪书眉,“你今天多休息,夜里需要些体力的。” 纪书眉仍旧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散发着一阵阵寒光,我浑身鸡皮各大都起来了,有些悻悻地,我尴尬地笑了笑,可她无动于衷。 这一次我更加觉得,纪书眉不像是第一次我见到她那种感觉。 那时候的纪书眉是柔弱的,可怜的,惹人疼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拉她出火坑的。 可现在的纪书眉,浑身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咄咄逼人,甚至是毛骨悚然的。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想多了。 可心里头总觉得不安心。 “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呆久了怕一会儿被人发现了,你好生休息,我抽时间去看你。”我站起身来,迎上她的视线,最后深深叹气,叫了一声“纪姐姐”。 纪书眉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蒋碧微。” 离开纪书眉的卧室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顺着楼梯一直往上,马灯在墙壁上撞出声音。冥冥之中,我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背后冒着冷汗,我拎着马灯往后探去,但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我不敢再多做停留,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走到花园里,空气完全是另一种味道,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扶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感觉像是重生了一般。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发现,我才从侧门回到洋楼中。 月棠买了蒙汗药回来,那药粉是白色的,看起来跟糖粉没什么区别,我叫月棠把蒙汗药掺在厨房的糖分中,两种东西掺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 “你下午叫春桃跟你一起煮一锅百合莲子糖水,给警卫们喝,辛苦了一阵子,今天算是放松放松了,夜里值班冷,喝点糖水驱寒。”我坐在客厅喝茶,假装吩咐月棠说。 月棠点头,“是,小姐,我知道了。” 沈毅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三点一刻,我和纪曼柔都已经梳洗打扮好等他回来就走。 纪曼柔一身草绿色织锦旗袍,那料子上染的是一支支百合花,贴在身上栩栩如生。外头是一条貂毛披肩,毛茸茸的,高贵有优雅。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上头插着一支宝石钗子,皮肤红润白皙,红唇娇艳欲滴,十分美丽端庄。 我穿一件淡紫色的织锦小寿字旗袍,斜襟盘扣显得脖子纤长,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都镶着精致的花边。头发挽成简单的小髻,简单又不失端庄大气。给原本稚嫩的面孔,添了一丝稳妥。 苏绣质的旗袍穿在身上,有种临花照水的清闲雅致,衬得人纤弱柔软,细腰盈盈一握,长腿亭亭玉立,平仄生姿,楚楚动人。舒缓闲适,安然静谧,又高贵又端庄,分外地吸引人。坐、立、行、走中规中矩,不似张扬,自有一份摄人心魄的气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端然与雅致,一颦一笑间,自有一份似水的娇羞。 沈毅的眼睛像是落在我身上了一般,欣赏地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许是碍着纪曼柔在一边,他没多说什么,只拉着我的手温柔道,“陪我上去换衣裳。” 上楼时我不经意撇到纪曼柔的眼神,失落和绝望,交相辉映。 沈毅换了一身哔叽长袍,和我的旗袍颜色甚是相称,我俩站在梳妆镜面前,月棠打趣道,“将军和小姐真是一对璧人!多相配呀!” 我娇羞一下,挽着沈毅的手腕道,“还走了,你是主人家,应该早点儿去才对。” 可沈毅偏偏不愿意,打发了月棠,愣是搂着我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听着他如雷的心跳声,脸上不必抹胭脂,已经红了一片。 “真不想放开你------”沈毅搂着我,亲吻我额头道。 “沈叔叔,你再不去,你加老爷子到时候怪罪,我可担当不起。我这新媳妇还是头一回见公公呢。”我用手指戳着沈毅的鼻子道,“走吧,别闹了。再晚一些,怕是琳姨要着急了。” “好。”沈毅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沈毅果真听了我的话,将警卫调了两队人去老宅子,剩下一队守卫将军府,离开时我刻意看了月棠一眼,她微微点头,然后递上我的大衣,小声说了句,“小姐,我等您回来。” 纪曼柔和我们坐一辆车,和我一左一右坐在沈毅身边。车子不一会儿便开往沈家老宅子,张管家已经在外头候着。沈家是老宅子,外头的柱子新上的朱红色大漆,上头缠着红色的绸布,红灯笼高高挂着,上头写着正楷寿字,宾客们已经缕缕徐徐登门,一派祥和福禄的景象。豆讨厅扛。 下车后,沈毅吩咐常远将侍卫们都安排好,因为是家宴,所以为了不张扬,所有警卫都持枪,但是身穿便装,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已保证宴会的安全进行。 我挽着沈毅的手,款款走向正门,纪曼柔走在我们身侧。张管家迎上前来,躬身作揖道,“大少爷,大少奶奶,纪小姐,老爷在厅堂等你们!请------” 进门后,有佣人上前来待我们进厅堂。沈家的宅子和蒋府的相比,大了不少。我原以为蒋家就已经够大了,进了沈府才知道,这老宅子豪华起来,一点也不输给气派的洋楼。 083:老宅寿宴 “这座宅子原本是一位清王爷的宅邸,清朝败落后,王府里的人急忙逃亡国外,便匆忙将这宅子卖了,他们急需钱。房价开得低廉,我爹只用了一笔小钱就买到这宅子。”见我颇为惊讶,沈毅主动解释说,“王府很大,也十分华丽。” “那你爹可是赚了,这么好的宅子!”我一面观看着四周一面称赞,“怕是放眼整个江城,在没有谁家的宅子能比这好了!” “那倒是------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回来小住,爹一定很欢喜的。”沈毅说。 喜欢倒是喜欢,但要回来住,我可就没这心思了,我摇头说,“住还是算了吧,你偶尔回来我跟着就好,不是我的天地,我哪儿敢随便撒野?” “哈哈哈哈,淘气!”沈毅笑说,“走吧,大厅就在那里头了。” 我赶紧敛了敛神色,端庄静好的模样挽着沈毅,纪曼柔跟在身侧。不言不语,脸上却带着淡雅的微笑,恰到好处。这一刻的纪曼柔,还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抛开她的蛇蝎心肠不说。这妹纸长得还是十分端庄美丽的。 察觉到我盯着她,纪曼柔淡淡转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冷冷的,不屑的,我识趣地转开,谁还会对她微笑呀! 进了天井往里走几步,便是大厅了,王府里的一切陈设都是旧式的原木家具,大厅的上方悬着一块镶金匾额,上头写着四个鎏金大字:正大光明。看一眼这四个字,便知道沈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以此匾额教育恶女不说,还显示了自己的家风道德。 沈老爷子身穿深红色马褂,上头印着福字,头上顶着一顶毡帽,戴眼镜,杵拐杖,站的那么远,我都能看到老爷子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他端坐在厅堂的正上方,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琳姨,一身深红色织锦旗袍衬得她珠圆玉润,雍容华贵,尤其是脖子上带着的一串东海珍珠项链,颗颗莹润剔透,一等一的好东西。 见我们走进大厅,琳姨拧着帕子欢喜地说,“老爷,孩子们回来了!” 沈老爷子抬起眼眸看我们,面孔上写满了沧桑和慈爱,隐隐还透着一丝丝威严之气。我想,沈毅也不是天生就带着威严之气的,他一定继承了沈老爷子些许,后天当兵,那股威严之气更加弄了。细细一看,沈毅和他的相貌,十分相像,真不愧是父子。 “爹,琳姨,我带碧微回来给祝寿了,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沈毅带着我走到跟前,然后跪下来,对沈老爷子道,“多年未回家,还请爹原谅!” 沈老爷子只是看着我们,不说话,琳姨在一边尴尬道,“老爷,天气冷,地上寒气重,可不要叫孩子们跪太久了!” 琳姨刻意盯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立即磕头恭恭敬敬道,“爹,儿媳给您请安了,祝您福寿安康,万事胜意。” 沈老爷子这才满意地伸出手来拉我,“起来吧!” 我悻悻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散发着洞察一切的精明,我不烦造次,迟疑地伸出手去搭上他的,只感觉老手上一层厚厚的茧子。 “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锦盒递给我,“收下吧。” 我看了沈毅一眼,他点了点头,我才收下,“谢谢爹------” “他不懂事,你可要多担待着,脾气差了就收拾,收拾不了就回来找我,我替你做主!”沈老爷子看着沈毅说道。 “是,爹。” 沈老爷子满意地看头,然后目光看向站在我们身侧的纪曼柔,他招手招呼纪曼柔上前来,我和沈毅站到一边去,沈老爷子拉着纪曼柔的手,慈爱道,“听说你要婚配了,我也派人去查看过那家人如何,还好是慈善的家庭,我也就放心了,对你爹娘总算是有交代了。”说着,沈老爷子直叹气,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纪曼柔,纪曼柔不肯要,沈老爷子脸色一沉道,“你必定要手下,我没什么送你的,这里头的东西,就给你做嫁妆吧,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纪曼柔说,“沈叔叔,您客气了,这些年您待我如亲生女儿,曼柔实在感激。” 言语间,纪曼柔已经是泪水连连,手下盒子后称身体有些不舒服,琳姨吩咐丫头带着她去厢房休息。 沈毅则跟着沈老爷子去了书房谈事,我跟着琳姨去迎接宾客,我原本不太想去,因为都是不认识的人,可琳姨说,“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你是府里的大少奶奶,必然是要出面张罗的,也叫老爷脸上有光。” 来人可真是不少,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礼品堆成山,签到的人还络绎不绝。除了沈老爷子的故交,怕是来客都为了见沈毅一面。 我爹娘准时来,琳姨欢喜极了,拉着我娘的手一口一个亲家母,不要太亲昵。我爹娘见姨娘如此亲昵,也熟络起来,小厮引着我爹娘去主桌和沈老爷子一起坐,不一会儿就聊起来了。 转眼间,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宾客们都落座后,沈毅搀扶着沈老爷子出来致辞谢客,门外爆竹声响彻天,一连响了好一会儿。小厮们上菜,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桌子。我们坐在主桌上,沈老爷子敬我爹酒,称赞道,“亲家教女有方,我沈家才能取得如此儿媳妇,沈某迟迟未登门致谢,还请见谅!” 两人一番客套来去,渐渐熟络起来,我和沈毅相视一笑的背后,是纪曼柔冷漠失望的目光。 夜色见见浓了,吃过饭后,在花园里搭了戏台子,请了许老板来唱堂会,江城人人都知道,这许老板的台面可不好撑起来,不是谁都有面子,也不是有钱就能行。沈家能请到许老板,那是格外有面子的。 堂会一直唱着,大家都舍不得散了一般,厨房里准备了宵夜给大伙儿送上,更是舍不得走了,哪怕夜里风凉,一个个都坐在位置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戏。 我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心里急躁躁的,这会儿林蝶雨和何伟业怕是已经到了将军府了,不知道月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那半个小时,我简直如秒如年,恨不得现在就涨了翅膀飞回将军府去。沈毅见我坐不住,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么?我见你不安分好一会儿了!” 我淡淡一笑,“没事,就是坐累了,想透透气------你在这儿坐着,我四处去转转。”豆系岁扛。 “我陪你!”沈毅说着就要起身来,我连忙拦住,“别,你陪你爹听戏,我叫个丫头陪我就好了。” 沈毅想了想,点头道,“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叫了个小丫头陪我四处转转,心急如焚,一点都不安生,小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我双手抱在胸前,不知所措。不过一会儿我又看看时间,翘首期盼着。 时针指到九点半时,我常常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心里的担忧,让小丫头带我去打电话回将军府,我拨的是客厅的电话,不一会儿月棠接起来,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月棠,睡了吗?”因为有人在身边,我没好直接明了地问事情顺利么。可月棠总归是聪明的,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便小声说,“小姐,您放心,一切顺利。”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放回肚子里,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我怅然笑道,“那就好,你去睡吧,今夜我们可能晚点回来,也或许不回来了。” “是,小姐。” 挂了电话过后,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一蹦一跳的回到堂会上,沈毅见我高兴的样子,不禁牵过我的手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出去时阴沉沉的,回来一圈就挂着笑了。” “没事儿,吃太多了,去消消食,舒服了。”我说。 沈毅捂着我的手揉搓,“夜风冷,你看,才出去一会儿,手就这么凉。” “我天生这样,怎么暖都暖不出来------” 沈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只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一直看着我,我转过脑袋去,果然是纪曼柔幽怨地看着我。两束目光交汇,我们俩都没有一丝尴尬,像陌生人一般彼此漠视。 不知道为什么,纪曼柔那束忧伤的眼神儿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后半场堂会,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发神去了------ 堂会一直唱到十一点,原本早就该散了的宴会,却因为许老板的戏一票难求,宾客们都舍不得错过。 送完宾客,已经接近十二点,琳姨和老爷子都觉得这时候回去劳神费力,不如在府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回去。沈毅问我的意见,我说,“那就住一晚吧,我们很少回来,明早陪爹吃吃早餐也是好的。” 沈毅满意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到。” 084:沈叔叔,你占我便宜! 夜已深,沈老爷子上了年纪,虽然有心和沈毅多说话,但精神不济,在琳姨的劝说下去睡了。我和沈毅睡在他以前的房间里。在东苑的天井后头。 沈毅刚一踏进屋子,整个人都愣住了,我没来过沈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眼里划过一丝讶异的神色,沉默地走进屋子里,观察着房间里的陈设,就就没说话------ 夜晚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失眠了。好像择床般,换了地儿怎么也睡不着,沈毅搂我在怀里,感慨地说,“碧微,你知道么?这房间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茶具摆放的位置都没变过------爹这些年,终归是惦记着我的。” 我依偎在他胸膛,“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家父母是不爱子女的?这些年,终究是你太拗了。爹年纪也大了,以后你要常回来看看,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我看他今天看你的眼神虽然克制。但是掩盖不掉慈爱。” 沈毅点头,“就我一人回来?你做儿媳妇的,更应该时常回来,我军务忙,全靠夫人尽孝了。” 闻言。我只觉得鼻子发酸,我和沈毅的路还不知道能走多远呢。今夜营救纪书眉的行动非常成功,不日他们便可以相见了,沈毅见了旧爱,该置我这新欢与何地呢? 我不知道。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眼泪不知不觉流到沈毅胸口,他抚摸着我的脸蛋,擦去泪痕,怜惜道,“我那句话说错了么?” 我连忙摇头,忍着内心的酸涩假装笑道。“没事儿,就是忽然感慨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向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你还能感慨?”沈毅取笑我说,“来,我好好瞅瞅这小花猫的模样。” “你讨厌!”我娇嗔道,“沈叔叔,你可别得寸进尺,我好不容易温柔相对,别逼我揍你哟。” 沈毅暧昧地在我耳边说了句,“你难得温柔,我可不能错过------春宵苦短。” “沈叔叔,您这可是老牛吃嫩草,占我便宜!”我双手轻轻卷拳头,砸在沈亦裸露的胸口,那精壮结实的肌肉富有弹性,散发着一股属于男性的味道。 沈毅一下子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伸手去解开我寝衣的盘扣,大手攀上胸前的柔软握住,他靠着我的脖子,亲亲吻着,一股股温热的气息扑在脖子上,痒痒的,麻麻的,引得我浑身不由地颤抖。 “淘气!所谓老当益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夜春宵胜千金。 第二天我和沈毅都起晚了,刚刚下床,便有小丫头端着水盆毛巾进门来,我在将军府经常睡懒觉没觉得有什么,可在老宅子里起晚了,总觉得不好意思。我窝在被窝里不想出来见人,有小丫头打趣说,“大少奶奶快起来,三太太已经派人来看过几次了,见您和大少爷睡得好,就没喊你们。这会子厅堂的早餐怕是已经摆好了,就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过去了!” 我这才拉开蒙着脑袋的被子,瞪着大眼睛看沈毅,沈毅扬眉一笑,揭开被子将我拉起来,“丑媳妇见公婆,不该睡懒觉的。” “这能怪我?还不是你昨晚上------”话说到一半,我忽然发现不对劲,有丫头在,这事儿可不能随便说,便住了嘴,可沈毅已经听明白我的意思,故意逗我说,“昨晚上我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你!”我气急,拎起床上的枕头往沈毅身上砸,撅嘴道,“你怎么了你自己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赶紧起来了,别叫丫头们笑话了。”沈毅求饶道,“是我错了,不该让夫人劳累。” “你!”我真的要被气死了------ 沈毅话说得这么赤裸裸,惹人遐想,那丫头们一个个精明得跟猴子似地,能听不懂么?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但捂着嘴偷笑不更叫我难堪么?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洗漱完毕后,我还不乐意待见沈毅,但因为要去老爷子面前行礼,我只好忍住心里的脾气,将手搁到沈毅手心里,威胁地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毅更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儿,“全凭夫人处置------” 这耍滑头无奈的模样,哪儿还有威严冷峻的将军模样?简直闷骚! 我挽着沈毅的胳膊走到饭厅,大家都到齐了,沈老爷子坐在上方,身边分别是纪曼柔和琳姨,席间谈笑有加,气氛十分融洽。 席间常远匆匆赶来,但碍于人多,他站在厅堂外头望着沈毅,似有要是禀告,沈毅和他对了个眼神儿,便搁下碗筷对老爷子道,“爹,琳姨,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沈老爷子淡淡“嗯”了一身,沈毅起身离开,不一会儿便看不到身影。我不放心,看常远着急的样子,应该是急事,便寻了理由放下碗筷跟着出去,寻沈毅去了。 他们并不在花园,我问了几个下人才知道,沈毅去西厢房了,等我找过去,只听见沈毅大发雷霆,屋子里摔东西的声音哐当哐当的,还有瓷器碎掉的声音。 “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将军,我们也是今早才接到的情报------昨夜里将士们喝了点酒,全都倒下了,早上醒来一看,结果粮草全被烧光了------”常远怯怯地说,“他们不敢怠慢,立即汇报过来了。” 沈毅怒道,“喝酒?谁允许他们喝酒的?!守粮食任务如此关键,竟然给我喝酒?喝了多少还能醉得不省人事?!” “将军,他们说没喝多少,您知道的,行军打仗,喝酒不过是暖暖身子,怎么可能喝得酩酊大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属下是想,酒中是不是被人掺了些东西?”常远紧紧分析说。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酒里有问题,那我们的人力一定有内奸,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将军!”常远立正了说。说完,常远踏着正步迈出房门,见我站在外头,有些惊讶,“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没事儿,你下去吧。” “是,夫人。” 我踏进房门时,只看到沈毅怒气冲冲的背影,他一身长袍负手而立站在长案前,背对着我,宽阔的肩膀上仿佛背着千万斤重担,将他的肩膀往下压了。地上躺着许许多多的碎片,是长案上的一个陶瓷花瓶碎了。 望着沈毅的背影,莫名地,我眼眶红了,心里头泛起一阵酸味。 “你还好吧?”我走上前去,轻轻拍掉他肩膀上的灰尘。 他立直了身子,明明是很讶异很愤怒,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却对我笑了笑,但笑容里有掩藏不住的忧心忡忡。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就是军营里出了点事情。” “我刚才都听见了------”我清楚,沈毅是在故作镇定,不想让我操心多余的事儿,但这种时候,我不可能置若罔闻。我拉着他的手,坐到圆木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在面前,安慰道,“事情来得急,谁也料想不到,你别太生气,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去补上被烧掉的粮草。行军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敌人费尽心机对付你,从粮草中下手,必定是有预谋的,以最快的速度补上,不给人可乘之机。”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了。”沈毅无声地将杯中的茶全部喝光了,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惆怅地说,“这事儿难就难在,该怎么补上被烧毁的粮草?先前征收的粮食,都是百姓们交上来的,现在不是丰收季节,若是我在征粮食税,可不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么?我这跟岳子阳有什么区别?现在是冬天,各家各户都留着粮食过年,我怎么好------” 原来沈毅担心的是这个,我心里暗暗愈加佩服他了,凡事以民为先,古往今来,能做到如此的人并不多。我握紧了他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豆池广弟。 沈毅反手握住我的手,恨恨道,“一定是岳子阳干的!他怕我打过平城去没了他的天下!哼!岳子阳一介莽夫,只会做些下三滥的勾当,有本事和我正面开战!这孙子分明就是怕了我,才会在背后使些阴招!” “小人得志,难免的。可这岳子阳也是有脑袋的,不然怎么会想到这招。事先药晕了将士们,一把火烧了神不知鬼不觉。他行事,也不算鲁莽,你往后要多留心几分------”我说。 沈毅忽然眸子一沉,看着茶盏上的青花瓷花纹,若有所思。 “不对,有人在背后给岳子阳出谋划策,他一个土包子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我和他对峙一年多,他向来蠢笨,除了一身的蛮力和不怕死的冲劲儿,却是一点儿头脑也没有!”沈毅猛地拍了拍桌子,怒道,“更何况,我们粮草存放的地方向来没几个人清楚,隐秘得很,他一举烧毁,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 085:梧桐路135号 “如你所说,粮草存放的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如果说有人在背后给岳子阳出谋划策让他准确地找到地点,那一定是有人透露了。这个人不仅仅对你的布局了如指掌,更加懂得沈军的弱点,才能一刀致命。你觉得,这个内鬼会是谁?”我缕清了思路说。 “是他!”沈毅双眼中喷着火光,怒道,“一定是他!” “陈秋生?”我将心里头想的人说了出来,迎上沈毅满是怒气的眼睛,“你想的人可是他?”豆庄肝号。 沈毅点头道。“是。之前他从暗牢中逃走后,我费尽心思也没抓住他。原以为他早就套走了,可没想到,竟然是逃去投靠了孟子阳!”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他当初想杀你,是因为觊觎你大将军的位置,虽说事情败露了,可一个富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别忘了,他的妻儿老小死在你手里,怎么能咽得下去那口气?”我斟了一杯茶喝,我暗暗感叹,沈府里的东西,真是讲究,别的就不说了。连小笑茶杯都是宋代官窑青花瓷,釉色格外清丽,相较之下,倒显得上好的碧螺春味道不咋滴,目光全聚集在茶杯上去。 沈毅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像抓着什么东西似地正在使力。他含恨狠狠道,“姑且让他嚣张两日!等我哪天抓到了他。再收拾也不迟!新账旧账一起算!当下最重要的事是重新准备粮草,怕是孟子阳的不对不会这么安分,一定会趁着我军粮草烧毁的空档打动攻击。”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剑眉怒挺,“碧微,一会儿我派车送你回去,我就不陪你了。” 我点点头,“你忙你的去,我和纪曼柔一起回去。下午再去看看爹娘,昨夜里他们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相送。” 沈毅凝重道,“注意安全,别叫我担心。”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看,不舍地离去。踏出房门后,他阔步离去,驱车去了军营。 琳姨本想留我和纪曼柔吃了午餐再走,但付夫人来电话说林家人今天要去将军府做客,琳姨这才不好意思挽留,我们坐车回将军府。一路上纪曼柔和我都没怎么说话,车子开到将军府门口,一辆德国牌的小汽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不用想,肯定是林家人已经来了。 纪曼柔脸色一沉,许是没想到林家人来得这么快。 “纪小姐,还没对你道一声恭喜,找到林少爷这样的如意郎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微微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纪曼柔说,“有句话一直想告诉你,可惜没机会,今天是好时机,纪小姐可想听一听?” 纪曼柔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差,不屑地和我对视着,冷哼一声,嘴唇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想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伸手拉住她的,放在手里慢慢的抚摸着,缓缓道,“你就快嫁人了,送你一句话,聪明的女人懂得经营,蠢笨无知的人才精于算计。” 纪曼柔收缩瞳孔,猛地抽开手,留下我自己的手悬在空中,她阴森森地盯着我道,“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希望纪小姐婚后,做个聪明的女人,小心经营,获得幸福。”我微笑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句话么?你得不到,是因为你不求,你求也得不到,是因为你妄求。是你的就抓紧,不是你的,可别想办法偷了去,不长久的噢。” 说完,我意味深长笑了笑,打开车门下车,款款离去,留下纪曼柔在车子里幽怨地注视着我的背影。 走到喷泉处,我简直要高兴得飞起来了!太痛快了!把心肠狠毒口齿伶俐的纪小姐说得哑口无言,太痛快了! 简直大快人心! “小姐!您可回来了!”就在我高兴不能自已时,月棠匆匆从洋楼中跑出来,上前紧张道,“你可回来了!都要急死我了!” 我用手指戳了戳月棠额头,俏皮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说来我听听!” “您真是------府里来了客人,正坐在大厅里头你,付太太也在,说是纪小姐婆家来做客,正喝茶等着呢!”月棠顿了顿脚说。 “这事儿我知道,你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就得了?纪小姐在后头呢,走,给我说说昨晚上的事儿!”我拉着月棠的手道,“守卫们没起疑心吧?” 月棠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一个个的醒过来都懵了,小五来问过我有没有异样,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敢说自己睡过去了,再说府里也没少人东西,他便只字不提了-------” “然后呢?何先生和林小姐可还顺利?你确定没人------”我话没说完,被月棠一瞪,只见她尴尬地笑着说,“纪小姐,里头有您的客人,正等着呢。” 我转身一看,原来是纪曼柔在后头,幸亏月棠机灵,不然我就说漏嘴了。 纪曼柔淡淡地点了点头,大步进了客厅。 见四处没人,月棠才继续说,“一切都顺利,可是,小姐,我真没想到,废楼里竟然还有人!那人好阴森恐怖的感觉,戴着白色的面纱,看不到脸,只觉得瘦骨如柴,风大一点就要被吹走一般。小姐,她是谁呀,您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心思救她出来?” 我摇了摇头,搂着月棠的肩膀道,“这事儿你先别问,等过些时候,我全都会告诉你的,一会儿你收拾包袱,假装跟我回蒋家的样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月棠虽然不懂我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再多问一个字。 进了客厅后,人家一干人等正在谈笑风生呢,付夫人亲昵地跟我打招呼,介绍林家少爷和林夫人,纪曼柔换了身浅色的旗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给林夫人斟茶,好一副乖媳妇的模样。 “大嫂,本想陪你和林夫人吃饭的,可我娘家来了电话要我回去一趟,真是不巧------你和林夫人在这儿好好玩,纪小姐一定招待好,下次我在请你吃饭赔罪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付夫人没说什么,我和她已经熟了,不在乎这点儿过场,倒是林夫人十分客气,“沈夫人,是我们打扰了,下次请您和沈将军去我家做客。” 林夫人穿着一身牡丹织锦旗袍,十分雍容华贵,衣着首饰不凡,看一眼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太太,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绿得要滴下来一般,十根手指上无根戴了戒指,尤其是脖子上一串祖母绿的宝石项链,很是打眼。我心里暗暗笑道,这林家少爷文质彬彬,林家夫人却是十足的暴发户,很不得浑身挂满了珠宝,显示自己有钱。 “林夫人客气了,你们好好玩,我就先走一步了。”谈话间,月棠上楼收拾了我的包,换了件披肩,我乘车去了蒋府。因为事情隐秘,我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去张妈处,只好先回蒋府,再寻了个理由从蒋府后门带着月棠悄悄坐黄包车去了梧桐路135号。 这一处房子,是何伟业帮我租下来的。梧桐路算不上繁华,是江城比较古老的一处巷子,院落隔着院落是一条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路,高跟鞋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高大的人家院落时不时又杏树梧桐树探出脑袋来,青石板上偶尔有一片片残叶。 我拉着月棠,找了好久才找到135号。这是一座古老的宅院,木质的大门紧闭,两边的对联因为久经风霜的关系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朱红色,上头残留的自己隐约可以分辨出是: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木门上按着两把铜把手,我示意月棠上前抠门,那门把发出声响不一会,便听得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到门前来。 “谁在外头?”是张妈的声音。 我欣喜地看了看月棠,她答道,“张妈,是我和夫人!” 张妈闻声,立即开了门,见我和月棠站在门外,激动地拉着我的手道,“夫人,快,快进来!” 我和月棠进门后,张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关上门,插上木头做的门栓,这才说,“夫人,您来了!”言语间,张妈泪水在打转。 “你家小姐可好?”我急切问。 张妈泪眼涟涟,豆大的泪珠子断线般落下,她用袖子擦着泪水道,“昨夜里送过来时只剩了半条命,还好顾先生给吃了药,睡了一晚上,今早上醒来,勉强喝了几口粥,又昏睡了过去------” “快带我去看看!”我说。 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梨树,四处种满了花花草草,也算是生机勃勃了,墙角开着数枝腊梅花,暗香浮动,为这古朴的院子添了几丝情致。穿过弄堂,便是一条长廊,纪书眉的房间就在那里头,古朴繁复的雕花门窗,透着神秘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086:救你,我是有私心的 张妈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站在门外,只听见里头传来丝丝缕缕咳嗽声,那声音像是呀把整颗肺都咳出来一般。张妈听见咳嗽声。急切地走进去,我和月棠站在门口,只听见张妈关切又心急地说,“小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我给您倒点儿水喝!” 我抬脚欲踏进房门,月棠一把拉住我,摇摇头小声说,“我瞧着里头的人是肺痨。那病可是要传染的!小姐,您别进去!” “我肯定是要进去的,你要是怕,就站在外头等我!”我安抚月棠说。 “别,小姐-------”月棠不肯放开我的手,但见我坚持,她也没办法,只好将丝帕递给我,“您若是要进去,就拿这帕子捂着嘴巴,捂严实了,就不会被传染了!” 我笑了笑,收起她的丝帕道,“没事儿。她是病人,我们呀尊重她,若是捂着帕子进去,别人会介意的。” “可------” “奶娘,是谁在外头?你怎么不关门?”忽然。纪书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那抹虚弱的声音里夹着难受。 我踏进房门。高声道,“是我,蒋碧微,我来看看你。” “月棠姑娘,麻烦你把门关上,我家小姐不太见得光!”张妈连忙叮嘱说。豆庄乒亡。 房间和蒋府的差不多,但是陈设就差了许多,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儿闺房,陈设简单朴实。张妈倒好水端到纪书眉跟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月棠跟在我身后,双眼黑溜溜地转着,打量着病榻上躺着的人。 可让月棠和我都失望的是,纪书眉哪怕是喝水,都没有摘下面纱。她从始至终都戴着面纱,留下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雪白的肌肤在大红色锦缎绣花被的衬托下,显得毫无血色可言------像极了一具僵尸,脸色苍白,乍一看,十分可怖。 喝完水,纪书眉抬起头来,瞳孔失色地看着我,让我心头一颤,尴尬地往后缩了一缩,我想起两次我独自去地下室找她时她阴森恐怖的眼神,不禁后怕。可此时,纪书眉全然没有那种眼神,和第一次我见到她时一模一样的可怜楚楚,病容深深。 两种巨大的反差让我不禁以为自己魔怔了,那两次经历都是我凭空捏造的------我忽然不知所措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蒋小姐,谢谢你------”她嘴唇微微动了动,苦笑到,“若不是你,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重见天日了。我曾以为,我会死在那地下室里,没有人能发现,就在那阴暗的地方结束我的苟延残喘。” “你别这么说,我也是尽我所能,”我淡淡一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要身体痊愈,还得靠你自己。对了,张妈,顾先生怎么说?纪小姐的病,可有法子?” 张妈站在纪书眉的床榻前,满面愁容道,“顾先生说先药物控制着,他今天下了钟再过来细细看诊。他暂时没有开西药,倒是写了一张中药方子给我,这不,我一早去抓回来煎好,小姐已经喝过一次了。那方子是止咳化痰的。” “行。你以后要是有事,就去找顾先生,就说是我叫你去的就行,他一定会帮你的。”我吩咐说。 张妈点头,又担忧道,“只是夫人您将我家小姐带出来了,二小姐不久就会发现的,这可怎么办?” 我耸耸肩,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这回纪曼柔是哑巴吃黄连,丢了人,她却不敢声张,要是一声张,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纪书眉早就死了,将军府的废楼里没人,她怎么也不可能查到我身上。张妈,你安生在这里陪着纪小姐治病,你家里人我也都安顿好了,等纪小姐身子好利索些,我让沈毅来见她,将从前的事情说清楚了,别让纪小姐一直委屈着,叫真正狠心的人逍遥自在!” “谢谢你------”纪书眉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费力地说,“谢谢你肯定救我,肯相信我------我将死之人,能死得舒服点,都是蒋小姐你的恩德。奶娘,你替我谢谢蒋小姐的大恩。” 张妈听话,立即跪倒在地给我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老奴替小姐谢谢夫人大恩!” “张妈,你这是------快,月棠,扶张妈起来!”我着急地说。 月棠将张妈扶起来,我责备地说,“张妈,别动不动就跪------说实在我,我也是有私心的,不单单是为了你们,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对,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转过身,环视着屋子里的陈设,淡淡道,“首先,我忍不下心对你的遭遇置之不理,其次,我也不想活在你的阴影里,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想这辈子沈毅都看着我的脸怀念你。我要的爱很纯粹,哪怕到时候他见了你,接你回去做将军夫人,我都无所谓,只要他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这张像你的脸。” 虽然沈毅已经很肯定的说过,他爱的是我,我的性格,我的灵魂,不仅仅是我的脸,而我也相信。可再纪书眉还活着的情况下,我必须要让沈毅明白,我可以不是他唯一的爱人,但必须是纯粹的爱人。 现在我终于明白一件事,当初蒋碧荷那句话放在我身上也未尝不可。假如沈毅爱我,他这样的好男儿,就算是做妾,我也愿意。 我爱沈毅,所以,为了他,我愿意搭救纪书眉脱离苦海。 还有就是,我心里头的正义感的同情心不允许我漠视。 可能到时候沈毅见了纪书眉,两人破镜重圆,恩爱如初,我被弃如敝履,扔在一边,哪怕是这样,我也心甘情愿。 “所以,你就别一个劲儿的谢谢我,我没那么高尚,也没那么冷漠,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要感谢,你就感谢张妈吧,她对你忠心耿耿无微不至,比你的亲生姐妹都好。”我淡淡道。 纪书眉点头,感激地看着张妈,“我知道,全世界,只有奶娘对我好。” 才说了一会儿的话,纪书眉就累了,有气无力地靠在床上,气若游丝,说几句话就咳嗽不断,我都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了,又问了句,“你的孩子,你想找到吗?想找到的话,我去帮你探探,当然,我不能保证结果,只能说尽力而为------” 说道孩子,纪书眉原本正咳嗽呢,忽然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儿吓我一跳呢,她自己不慌不忙拿手绢擦嘴巴,倒是张妈激动地说,“那再好不过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我家小姐不知道多想找到孩子!” 我悻悻地点了点头,从纪书眉的眼神上移开,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那瘆人的眼神我不敢多看,只听见纪书眉感激地说,“若是能找到我的孩子,再好不过了------从生下来到现在,我已经四年没见到孩子了------” “那我就去瞅瞅看,要是有消息就来告诉你。你也累了,继续休息吧,我和月棠先走了,要是有事儿,叫张妈找我便是。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离开纪书眉的房间后,我站在院落里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方才感觉都要窒息了,月棠站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在放松------” “刚才那里面的人,就是将军的前一位夫人吗?”月棠好奇地问,“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她没死,哼,她是生不如死呢,哎,也是命苦。” “为什么生不如死?”月棠好奇心来了,我本想告诉她缘由,可张妈来了,我只好闭了嘴。 张妈领着我们出门时,我忍不住问她,“张妈,你家小姐性子是不是时好时坏?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可要嘻嘻管察,要是不对劲,就打电话找顾先生!” “夫人您的意思是?”张妈不解地问。 “你没有觉得她性子时好时坏吗?阴晴不定的感觉------”我盯着张妈的眼睛,害怕她撒谎,可张妈云淡风轻。 “嗨,您说这个,夫人,生病的人难免脾气有时候不好,更何况是我家小姐,她常年呆在地下室,见不着阳光的地方,有时候是比较难捉摸,可她小姐心底还是善良的!”张妈拍着袖子说。 我想了想,张妈的话说得也对,要是我,被关在地下室这么久,我早就要疯了,指不定逃出来杀人放火什么都干呢! “那是我想太多了------我们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我再来看你们。”我舒了一口气说。 离开院子后,我和月棠又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心里头惶惶的,像是有事情要发生。 月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便从头至尾将事情给她原原本本说了,她听了过后,咋舌地看着我,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好半天才说了两个字,“天呐-----” 087:蒋碧微,你脑子进水了 “哼,这下你可的懂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不?平日里瞧着纪曼柔文静端庄的模样,这心狠起来,简直不能直视,十个强盗都抵不住!月棠。你可小心点儿,别哪里得罪了她,要是一刀杀了你再分尸扔在荒郊野外,我可没法子给你报仇,她这么厉害------”我故意吓月棠说。 月棠果真被我吓到了,蹬着叫气呼呼道,“小姐!您怎么这样!被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敢跟纪小姐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怕。不怕,有我保护你呢!她要是敢动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我搂着月棠肩膀说。 “你这么厉害,是不是要把我一起给保护了?”忽然,拐角里蹿错一个人来,拦住了我和月棠的去路。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和月棠都不由地往后一缩,惊魂未定,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呢,定一定神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一顶礼貌遮住了面孔,手背在腰后,直愣愣地站在我们面前。 “你、你、你是谁!”我紧张和害怕的时候讲话会打舌头,月棠胆子比我还小。钻到我怀里搂着我肩膀死死吊着。 “是我呀!”那人声音有些熟悉,等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脸来,我一颗心才又安稳地落回胸腔里。 我推开月棠,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怒道,“何伟业你是不是吃多了?!大白天的你出来吓什么人。姑奶奶我要被你吓的魂飞魄散了!你上辈子是被鬼吓死的吗!?” 何伟业被我一阵拳打脚踢,不管我怎么施暴,他都只有咬牙忍着,最后是月棠看不下去了,上前拉开我,小声说,“小姐,够啦,您再打下去。何先生怕是没法子见人了------你悄悄,干干净净的裤子上,全是您的脚印了。” “你帮谁?方才谁吓得抱住我,还抱得那么死?”我瞪月棠,没好气地说,“还好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差,不然你惨了!” 何伟业求饶,恭敬地道歉说,“蒋小姐请恕罪,是在下鲁莽了------哎,其实你也是,我走路声音那么大,你一点没听到?这青石板的声音可不小!”何伟业说在,皮鞋在石板上蹬了两下,声音的确不小。 “那是我和月棠聊天呢,你故意躲在一边,等我们出来,我哪儿听得见?”我撇嘴,撇到他手里拎着东西,全部用纸包好了,便问,“你给纪小姐送东西来?” 何伟业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嗯,是清源开的药,说是没空,叫我送过来。” “我刚想着出去就打电话给你呢,倒是在这里给碰到了------月棠,把药送去给张妈,我和何先生谈点事情。” 我们走出来并没有多远一段路,一眼望到底就能看到人,月棠拎着药给张妈送去,我和何伟业站在原地等着。 我朝何伟业眨了眨眼,感谢道,“昨晚的事儿谢谢你了,你这人吧真是倒霉,撞了我一下子没没甩开,大事儿小事儿都得让你出手帮忙!冤不冤?” 何伟业淡然一笑,他笑起来挺好看的,很阳光的味道,“不冤,不冤,我的荣幸。还好你没让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干,至少给我找了个美女搭档,还是大名鼎鼎的林小姐。碧微,我可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和林小姐这么要好。” “你少埋汰我,你以为我听不懂你话语里的意思?外头都在传林蝶雨是沈将军的红颜知己,你说跟她交好,几个意思?”我说。何伟业愣了愣,笑道,“我可没几个意思,哈哈哈哈,都是你想多了。” “那也无妨,本身我就跟林小姐交好。”我傲娇道,“总之,昨晚的事儿,谢谢你了。我改天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看,你还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冒险救一个只剩半条命的人。”何伟业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你丈夫的妻子。” 我抬起眼,迎上何伟业的视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清楚了纪书眉的底细。我该怎么回答呢?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人觉得不做作?不虚伪?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说。每当别人问起我为什么要出手救纪书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我说我不忍心,别人觉得,呵,真他妈假。我说我为了沈毅,毕竟沈毅爱她,别人会说,呵,你傻逼么? 我应该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顾左右而言他。 何伟业倒也老实,“昨晚送她来这里,林小姐无意中说的,她说,蒋碧微脑子进水了,竟然把沈毅的旧情人救出来,这不是跟她争宠正正室夫人位置的么?我当时还不相信,后来听林小姐一说,才真的信了------” “那清源哥哥知道了么?”我忽然一个机灵,想起昨晚上还有顾清源在! 何伟业诡异地笑了笑,不说话。 我急了,“问你呢,清源哥哥知道了么?!” “他也在场,你说他知道不知道。碧微,你这么在意清源干什么?”何伟业不解地问。 我瞬间颓然了------不管我对顾清源与没有感情,我都不想让顾清源知道太多,毕竟我这具身体是蒋碧微的,真正的蒋碧微爱的是顾清源。我移情别恋爱上沈毅,顾清源已经够伤心了,现在又为了沈毅做这样的事情,顾清源该作何感想? “算了------”我摆摆手,无力地说。 刚好月棠小跑着回来,我们上了何伟业的车,他送我回蒋府。回蒋府时,我执意要走后门,何伟业笑话我说,“蒋碧微,你真是奇怪,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清源以前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位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可我认识的你,完全不一样------” “怎样?新时代女性,不该有点性格么?”我翻白眼。 “是是是,你说得对,”何伟业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忽然感叹道,“这样的女子,更有魅力些。”豆庄乐亡。 他一句话说得一本正经,我不禁大笑,“谢谢何先生夸奖,我先进去了,回头见,那边还麻烦你张罗着。” “你放心。”何伟业说。 他一直盯着我和月棠进门,进门后我们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外头,何伟业没着急走,竟然点燃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抽起来。 “怪人!”我嘟哝一句。 “碧微,你俩站在那里干什么?”声音威严有力,这蒋府上下,只有我爹了。 我挂上笑容转过身去,“爹,我和月棠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便过来看看------您怎么来这里了?” “老爷。”月棠行礼说。 我爹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我找你好一会儿了,不见人,跑这里来做什么?跟我到书房来。” “是,爹。”我和月棠面面相觑,然后跟上我爹的脚步到了书房。想来我爹是有事儿要跟我说,我便打发了月棠去厨房给我准备点心,一个人进了书房。 这书房我来过多次了,早就没了第一次那种新奇,长案上多了一只官窑瓷瓶,青白的瓶里插了几枝腊梅,有的已经开得正盛,有的含苞待放,整个屋子因为有了腊梅暗香浮动,无意间多了几丝闲情雅致。案上还摆着我爹没写完的宣纸,隐约看得懂几行繁体字,像是首古词长调。 这一次我爹没有坐在长案后的太师椅上,而是跟我一起坐在厅堂中央的朱红大漆原木桌上,有下人送来一壶雨前龙井,碧色的茶水倒入官窑烧出来的青花瓷茶杯中,白色的杯壁称得茶水浅碧清透,一片茶叶浮在茶水上,犹如一叶轻舟泛与湖中,意境悠远。 “碧微啊,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沈毅军中可是出了大事?方才我从药铺回来,街上卖报的孩童口呼孟军一把火烧了沈军的粮仓,你可听沈毅说了?事态如何?”我爹浅浅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杯说。 我点头,手轻轻扣着杯盖,“早上在沈宅就听说了,没想到事态发展这么快,报纸都上了------” “粮草毁了,行军打仗就难了,他肯定着急筹集新粮,这兴师动众,必定劳民伤财。”我爹叹气道,“不知道沈毅会如何应付。” 老爷子是话里有话,他担心沈毅因为征集粮食而剥削百姓,生了民怨不说,还伤了名声。 我爹一双眼睛,洞明世事,他对沈毅有期待,也有担忧。 “您放心吧,我相信他不会贸然向百姓征收粮食的,正值冬季,这会子百姓家里有粮食都是用来过冬的,若是此时他不顾百姓生活而征粮,他就不配做江城的霸主。”我自信地说,“女儿也相信,他一定有万全的计策,请爹放心。” 我爹点头,若有所思,双眼中含着睿智和沉稳,不疾不徐。“若是需要帮忙,爹也会尽力的。” 从书房离开后,我去厨房找月棠,可四处不见人,我随便找了个下人一问,才知月棠本来是在给我做点心的,可蒋碧荷忽然叫人来将月棠喊走了。 088:我打你要怎样? 我心想不妙,落入蒋碧荷的手里,肯定是没好果子吃,便立即去了蒋碧荷的卧室,然而。卧室空空如也,一人也无。 我正着急呢,蒋碧荷的婢女拿着鸡毛掸子进屋子,我着慌地抓住她胳膊急切道,“二小姐呢?二小姐人去哪儿了?” 那丫头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支支吾吾道,“二小姐去了、去了花园!” 我松开手,抱歉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也是急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的大小姐。”丫头低声道。 我叹了口气,匆匆跑去花园。果真,蒋碧荷一身浅碧色的纱衣罗裙站在坐在秋千架上一荡一荡的,月棠跪在一旁,脑袋低着,隔得远远的,我都听见她的啜泣声。 蒋碧荷则云淡风轻地荡着秋千,双脚离地,悠悠地荡着,一双绣花鞋裹着秀气的脚,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那模样怎么看都是天真无邪的感觉。 “月棠,下个药有这么困难么?倒进汤里。牛乳里,多简单呀,你怎么就下不去手?是大小姐对你太好了你舍不得么?我早就说过,你跟了我,日子也不会差。怎么就听不起进去呢?”蒋碧荷手掌着两边的绳子,笑呵呵地对跪在地上的月棠说。 月棠跪在地上。只是哭泣,一个字都不说,这态度必然是会惹恼了蒋碧荷。她腾地站起身来,走到月棠身前,抬起月棠的下巴狠狠道,“难道你就不管你家人的死活了么?你弟弟的命可还在我手里呢,你一定要跟我做对吗?!” “二小姐,我真的不能做,您还是另找人吧------至于我弟弟和我家人。请二小姐高抬贵手,我们都是贫贱的下人,不值得您动手收拾。”月棠说。 蒋碧荷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有些扭曲,我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一个人的嘴脸如此丑陋的变化。我刚说过,我这个妹妹绝对是一等一出挑的美人,但此时------真的是丑陋无比。所谓相由心生,此话绝对有道理。再美丽的外表配上一颗狠毒丑陋的心,面孔也就丑陋了。 “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我说话的?!”蒋碧荷急了,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到月棠脸上。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将月棠打倒在地上。 我再也等不住,大步走上去,在蒋碧荷的脚踹上月棠之前,我大声一吼,“干什么呢!” 蒋碧荷见我来了,脚收了回去,又换上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孔条形地说,“姐姐没看到吗?我在教训------” 没等她说完话,我一巴掌扇上去,我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扇的,蒋碧荷白皙的脸蛋上瞬间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她捂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不屑地瞥她一眼,“我的丫头轮得到你教训?上次我就说了,别在我面前找刺激,我不会给你好脸色。” 我拉起月棠,关切地问,“她打你哪儿了?” 月棠懂事,不想我跟蒋碧荷难看,只摇摇头说,“小姐,我没事儿------’ 蒋碧荷恨恨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敢打我!蒋碧微,你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我!”说着,她冲上来想揍我,被我一把抓住胳膊。我顺势又给了她一巴掌,这次换了另外一边脸,圆满了! “我打你要怎么样?自己作孽不学好,能怪谁?爹和姨娘没教育好你,我来,长姐如母,我打你这两巴掌你也不委屈了!” 虽然我很凶了,可蒋碧荷哪里肯善罢甘休?被人打了自然是要扑上去拼命的,可她终究不是我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我打在地上,好歹姑娘我学过几招,连穷凶极恶的陈秋生我不怕,迎面而来的枪子儿也不怕,我能怕了个手无寸铁只知道撒泼耍横的小丫头片子? 花园里有路过的丫头,见我俩打起来了,惊呼着跑开,不一会儿,我爹娘还有徐姨娘,都来了。 蒋碧荷惯会见机行事,见爹和姨娘来了,方才一颗眼泪都没有,瞬间化身孟姜女,泪水倾盆而来,不要太猛烈,哭声凄凄惨惨,仿佛被我欺凌了无可反抗一样,好不惹人疼惜。 姨娘见蒋碧荷扑在地上,正哭得伤心,姨娘的心也跟着疼了,连忙惊呼着上前将蒋碧荷扶起来,用丝帕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心急如焚地问,“碧荷,你怎么坐在地上了?谁欺负你了?你这脸上怎么------是谁打了你?!” 蒋碧荷泣涕涟涟,十分委屈,小眼神儿怯怯地在我身上一扫,姨娘自然就懂了,是我揍了她的宝贝女儿。 我爹娘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姨娘双眼红了,拧着帕子问我,“大小姐,碧荷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打她?女儿家好好的一张脸,这下子可怎么见人啊!” “姨娘,平日里少花些心思在讨好爹上,多花点心思管教好你女儿,别让她走错路,做错事。今天我是代替您和爹教育妹妹,长姐如母,我们身上流的都是蒋家的血脉,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你教育她。要想知道为什么,不如姨娘回房后再问问碧荷,我为什么要打她。”我对徐姨娘说,“这女儿家要是走错路,可就是错了一辈子。姨娘这么识大体的人,应该知道教碧荷些道理。” 徐姨娘听明白了我话中有话,可她不敢多说我,只好对我爹撒娇道,“老爷!我好歹是长辈,碧微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我在这府里还有没有点地位?” 我爹站在一边,表情有些厌恶,他淡淡一句,“有什么事回房说,当着下人的面,丢不丢人?”说完,我爹问我,“碧微,你为什么要打碧荷?她是你妹妹,还当着下人的面!” “爹,女儿做事,自然是有原因的,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我做事如何,爹娘是清楚的,莫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会动手。至于为什么,我想,您还是自己问妹妹好了,挨两巴掌,她冤不冤,自己心里最清楚。” 话音一落,徐姨娘哭得更厉害了。我娘听了烦躁,不耐烦地吼了徐姨娘一句,“青天白日得,你哭哭啼啼作甚?晦气!”我娘说完,朝我招了招手,“碧微,你跟我来,我有事儿问你。” 徐姨娘和蒋碧荷没得到援助,凄凉地站在一边,我拉着月棠跟我娘走了,我爹也懒得管,撒手去了药铺。 到了我娘房中,我将为什么打蒋碧荷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我娘怒气冲冲地拍着桌案,怨怼道,“我就知道这母女俩不是省油的灯!哼,还想攀高枝,给上枝头当凤凰!母女俩一个贱样,都喜欢给人做小!” “娘,您消消气儿,我这不是给她颜色看了么?只怕是以后姨娘要恨你了。” 我娘脸色一沉,不屑道,“她有什么资格?当初趁我回娘家和老爷勾勾搭搭怀了碧荷,若不是看着肚子里是老爷的骨肉,她态度又好,我早就将她赶出府了!现在生了个女儿跟她一个狐媚子样,原先你和清源有婚约时,她也是想方设法地贴上去,现在你嫁了沈毅,她又动歪心思了!从前不是那么喜欢顾清源么?现在顾清源回来了,怎么没见她贴上去?我看她是嫌贫爱富!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我着急拉着我娘,宽慰道,“算了,您就当做不知道,往后小心些就好了。只要有我在,她这辈子都别想进将军府。这样的人我原本不屑与计较,可今天她动手打了月棠,我就忍不下去了------” “碧微,你可看紧点沈毅,碧荷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防不胜防!”我娘忽然看着我的肚子,怅然道,“你们结婚这么久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我脸腾地红了,低下头小声说,“娘,您别老提这事儿------” “还害羞呢!”我娘说,“月棠,你可照顾好小姐,不然我唯你是问!” 月棠福了福身子,爽快地说,“夫人,您放心!” 离开蒋府回去的时候,徐姨娘忽然跑出来拉着我,哭哭啼啼地说,“大小姐,碧荷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还请您包涵,她年纪小,不懂事-------说到底,也是你的亲妹妹。” 我不懂徐姨娘唱的是哪出,但不管是哪出,我都接招,我扶着徐姨娘说,“姨娘,今天也不是我刻意的,妹妹做了什么事儿,估计您不知道,若不是叫我忍不下去的事情,我怎么会动手打她呢?还是您说的,她毕竟是我妹妹。姨娘,她路还长呢,千万别走岔了,我也是为她好。” 徐姨娘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泪流得真真切切。 车子开走后,徐姨娘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离开。我不明白这母女是什么心态,一个平时看起来卑躬屈膝的下贱卑微的小妾,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支持蒋碧荷还是反对蒋碧荷?我无从得知。豆庄乐号。 回到将军府后,纪曼柔气呼呼地坐在客厅里,正在审问小五,非说自己一盒首饰不见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也未果,一定是外头来了贼偷去的。 小五站在大理石的茶几前弯着腰,惊慌地说,“纪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昨夜里守卫虽然没有平时那么多,但是绝对没有贼进来过。”他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吓得不轻。 089:陪你演戏没关系 尽管小五坚持说昨夜里守卫没有半点问题,半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可纪曼柔愣是不相信,一脸狐疑地看着小五,双手抱在胸前。质问道,“可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仍是没找到我和首饰盒,不是外头来人偷了,难不成自己长翅膀飞了?” 小五哆嗦着站在她跟前,大气不敢出,额角的汗水细细密密的,眼看着就要汇成一条小溪淌下来。 纪曼柔见小五不说话。更加的气氛,忽地站起身来,怒道,“你倒是说话呀!杵在这儿不说话,哑巴了?我问你昨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纪曼柔冷哼到,“你们几个夜里最喜欢喝酒,昨夜里是不是喝酒喝醉了?” 小五是领头的几个人里面,胆子最小年纪也最小的,此时纪曼柔气势汹汹逼问,小五差点就要说出口,“昨晚------昨晚我们没喝酒,就是喝了点------” “小五,怎么了?”在小五说出来之前,我赶紧叫住他。他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怯生生转过来看着我,唯唯诺诺道,“夫人------纪小姐首饰丢了,正在问我们昨晚的守卫情况。” 我将手包丢给月棠。她拿着我的外套和手包上楼去了,小五的视线随着月棠走。月棠云淡风轻,一眼都没看小五,神色如常。 “首饰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假装关心地问。 纪曼柔不悦地回应,“放在衣柜中的一和首饰盒丢了,府里上上下下找过了,都没有,我怀疑是外头来了人偷的,正在问昨夜府里的守卫。” 我慢悠悠地走到茶几前,本想倒杯茶喝。站在一边的春桃眼疾手快,“夫人,我来吧。” “昨夜里府里只有一队警卫,小五,是你领队的,府里可有什么动静?”我接过春桃倒好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淡淡地看着小五。 小五一身军装立正站着,“回夫人,昨夜府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人马都是来回巡逻的,若是有什么动静,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咱们的警卫都是军营里挑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士兵,断不会出岔子------” 纪曼柔插一句,“你方才说你们昨夜喝了什么东西?喝酒了?!” 小五立即否认说,“没、没有!纪小姐,我们是断不敢喝酒的,昨夜只喝过春桃姑娘和月棠姑娘送来的莲子百合糖水。” 纪曼柔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转过头盯着春桃,厉声道,“春桃,是这样吗?!”豆豆医号。 春桃被她吓得一哆嗦,立即低头道,“是------曼姨,是我和月棠一起送过去的。” 纪曼柔暴跳如雷,大声说,“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我端着茶盏,翘着二郎腿坐在布艺沙发上,笑吟吟道,“纪小姐,你别急,这事儿不能怪月棠和春桃,是我和沈毅临走时吩咐的下去的,入冬了,夜里寒冷,警卫们也不是铁打的,喝点糖水暖身子不是很正常么?这里头难道有什么问题?” 听我这么说,纪曼柔就没了语言,但脸上不悦的深色愈浓,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看着地板。 “小五,你再去盘查下,纪小姐丢的东西一定要找到,若是找不到,只好报给巡捕房了。等纪小姐气消了,你问问清楚里头究竟有哪些东西。”我说。 小五行军礼道,“是!夫人!” “行了,你先下去,有事儿再来回禀。”我转向春桃,吩咐说,“府里上上下下再搜寻一次,务必要将纪小姐的东西找到。上次我丢了戒指,也是府里找到的,兴许府里哪个丫头婆子起了贼心,以为主子平时没注意吧。” 春桃躬身道,“是,夫人。”说完,春桃去了后庭,将下人们都叫到一块儿,一个个挨着搜,盘查道最后,也是无果。 我和纪曼柔一直坐在客厅等结果,两人都一句话都没说,我当他不存在,她也当我是空气。 半小时后,小五和春桃来禀报,并没有找到纪曼柔的东西,小五问我,“夫人,现在怎么办?” 我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纪曼柔,问道,“纪小姐,你怎么看?要不你再回屋子找找?若还找不到,咱们就报去巡捕房吧。你的东西都贵重,要是卖去当铺和黑市,应该很快能找到贼。” 纪曼柔看也没看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立起身来拍了拍皱掉的衣裳,不屑地说,“我再找找,找不到再报吧!”说完,她扭着屁股回了房间。 我冷笑一声,打发了春桃和小五,我上楼去,月棠正在给我收拾衣裳,她丢下衣裳,上前来急切道,“小姐,怎么样了?” “没事儿,自己闹出来的堂子,自己收拾干净。”我坐道梳妆镜前拆开头发,拿紫檀木梳子缓缓梳着。 月棠接过我手里的梳子,“纪小姐当真是丢了东西么?我看不像------” “她哪里是丢了东西,分明是丢了人,可这人吧,她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只好说丢了东西,其实这些都是借口,她是想知道昨夜里那人是怎么飞出去的。”我想着纪曼柔铁青的脸就不禁想笑,“你刚才没瞧见她那样儿,恨不得将小五给吞了。春桃被她一吼,都不知道说什么。” 月棠盯着镜子,幽幽道,“幸亏昨夜里的烫是我和春桃一起煮的,不然纪小姐非多心不可。” 我握了握月棠的手,安慰道,“没事儿,她以为自己捂着的是秘密,可我们早就知道了。管她呢,自己搞出来的事儿,自己收拾去。你瞧着吧,夜里她就找到了她的首饰盒,闹不到巡捕房去。她要演戏,我陪她演,没关系。” 月棠点头,“嗯,还是小姐聪明!” 果真如我所料,晚餐时柳妈来告诉我,纪小姐的东西找到了,藏在柜子深处,衣裳挡住了没瞧见。 我冷笑,盛好饭等沈毅洗手吃饭。 但沈毅在书房里呆了很久都没出来,我和纪曼柔在餐桌上等了许久,常远悄悄来告诉我们,不必等了,付参谋来了,正在和沈毅商量娘草的事儿。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想起早上沈毅凝重的脸色,我心一沉,哪怕是饿,也没有胃口,我勉强喝了两口烫,对纪曼柔道,“你先吃吧,我去看看他们。”又吩咐柳妈在灶上煮一锅清粥,做些可口的点心小菜,等他们商讨完事情后再送过去。 月棠切了一盘水果送过去,但我们才走到门口,便被常远拦下来,接着,屋子里传来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站在门口只听得沈毅咆哮地说,“想断了我的后路?!他想都别想!岳家军不过是群草包强盗,只会在背后插刀!我沈毅要是不收了岳子阳踏平平城,我就枉为沈军将领!” 付参谋劝慰道,“将军,我认为当下要以最快的速度集齐粮草,冬日天寒,若没有粮草,哪怕将士们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寒冷和饥饿呀!” “大哥,你放心,我已经着手处理了。接下来,我们好好筹备,寻了好时机,一举端了岳子阳的狗窝!”沈毅愤愤道。 不一会儿,付参谋打开门走出来,见我站在门口,微微颔首招呼。我恭敬喊了一声,“大哥。”这一声大哥,是随了沈毅的,他和付参谋虽然是上下级,却情同兄弟。 “碧微你快进去看看吧,我先告辞了。”付参谋说。 我点头,对常远道,“常副官,送付先生回去。” “是!夫人!” 月棠将水果递给我,我踏进书房,她关上门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沈毅。他一身戎装还没来得及换下,肩膀上留着几丝风霜,腰间的皮带扎着凸显这身材的健硕,枪套中的短手枪搁在桌子上,还残留着几丝硝烟味儿。沈毅背对着我,靠在书桌上,面对着壁橱里摆放整齐的书目,在思考着什么。 地上全是琉璃台灯的碎片,我仔细着踩过去,将水果放在书桌上,拿起他的手枪细细看,调侃地说,“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枪都冒烟了!” 沈毅叹气,缓缓转过身来,我才看见他紧绷这的脸,脸色难看之极,不用想就知道这次岳子阳烧了粮草对他的打击又多大。他眉峰紧蹙着,眉头间有一个小小的川字。如此情景,我不禁想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 “碧微,我好累。”沈毅声音很小,语气里透着一丝丝疲乏,他伸手抓住我的,只感觉手里有些黏黏腻腻的,我一看,竟然都是鲜血!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台灯倒下去,不小心割道手了。”沈毅云淡风轻地说。 没事儿?那伤口挺深的,鲜血涓涓流出来,滴到地板上,脚一踩,四处都是!分明是碎片溅起来割伤的,还撒谎!这男人,真是逞强!好面子! “这叫没事儿?你什么时候能不逞强?!”我怒目瞪着沈毅,拉着他的胳膊道,“走,回房间我给你包扎!” 090:书柜中藏着的往事 沈毅拗不过我,只好跟着我上楼,月棠匆忙送来医药箱,他坐在沙发上,我细细给他消毒。上药,包扎,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总算是处理好了。 “包得真丑------”沈毅看了一眼,鄙视道,“夫人的手艺,有待进步。” 我使劲儿拧了他大腿一下,白眼说,“再多嘴就拆了,叫柳妈来给你包!我看柳妈的功夫最好!绣花针缝上两针,一定好看。保管沈将军您满意!” “那还是算了,再丑也是自家媳妇儿包的,我嫌弃不得。”沈毅说。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气来了?最可怜的还是那琉璃台灯。好好的被你虐待,粉身碎骨了。”我收拾着药箱子,埋汰他说,“还好我嫁了个大将军,不然家里的东西哪儿经得起你摔?早就倾家荡产了!” 沈毅忽然笑了,那倦容了绽开的笑容十分随心,是真正的放松。他拉着我的手放在手里,深情道。“你知道吗?原本很累的,跟你说一会儿话,心情就好了大半,碧微啊,你真是我的福星。” 我怀疑沈毅有一把刀。分分钟把我的厚脸皮给削薄了,他现在随口一句情话,我都能脸红半天。 “说说,你新烦什么,兴许我还是你的张良。”我附手握住他的,他虎口厚厚的茧子戳着我皮肤,有种痒痒的感觉,又觉得异常地踏实。 沈毅叹气,“你猜得没错,岳子阳那边的狗头军师,正是陈秋生。我派人去探了,陈秋生现在是岳子阳的参谋长,他熟悉沈军的情况。给岳子阳出谋划策,目的就是为了打败沈军,入主江城。” “陈秋生恨你,这个倒是不意外。他为人艰险狡诈,只怕是岳子阳最后难逃他的算计,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岳子阳不懂么?就算是打下了江城,岳子阳是霸主,陈秋生能忍?不造反才怪!”我说。 沈毅轻笑,“岳子阳一介莽夫,被陈秋生一撺掇,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儿想得到这些东西?他最初想的是跟我划青衣江而治,现在有了陈秋生做向导,自然野心大了,恨不得一口吞了我呢。” “那你现在怎么办?可有什么计策?陈秋生从前可是师长,他对你们的作战习惯还有布局,甚至是军事演戏都了如指掌,知己知彼,危险啊!” 沈毅凝神,握紧了我的手,“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凭他一人想端了我沈军,简直做梦!” 见沈毅的牛脾气来了,我怒了,拍了拍他说,“你可不要太过自信,更不能逞强!防人之心不可无,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沈毅饶有兴味地盯着我,问道,“碧微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忌讳的,便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不懂你们男人家的军事,想法你听听就好,可别笑话我------” “你说,说完了才知道好不好。”沈毅鼓里我说,“我的夫人很聪明,切勿妄自菲薄。” “陈秋生之所以怂恿岳子阳烧掉你的粮草库,无非是两个原因,第一,粮草是行军打仗必胜的关键,若没了粮草,天寒地冻的,士兵们就算是铁打的,也忍不住饥寒,敌人的胜算就多了几分,出其不备一举端了沈军便不难了。他这么费尽心机,就是想一举灭了你。第二,此时不是丰收的季节,你想再征集粮草,难。你若是一意孤行像民众征集粮食,必将引起民愤,他再煽风点火一番,你就是恶霸将军搜刮民脂民膏,引起民愤,你难以立足江城。现在军阀混战,百姓们都受够了烧杀掳掠。” 沈毅一本正经地听着我说着,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我和付参谋也认为是如此,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在警告我,在想我示威,现在是粮草库,下一次可能就是军火库。”低介欢弟。 我心想,也不乏这种可能,陈秋生是一个狂妄自大,城府极深的人,他争强好胜,被沈毅践踏得一文不值,很可能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和可怜的自尊玩这种把戏,以求刺激沈毅,鼓舞自己。 “其实不管怎样,我们有备无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随他做什么动作都应付自如。”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思量了许久,接着说,“你和付参谋怎么决定的?” 沈毅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拉开了丝绒窗帘,夜风丝丝缕缕吹进来,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低了下来,人也清醒了不少。沈毅背对着我,给我一个挺拔而帅气的背影,只淡淡飘来四个字,“声东击西。” 我大概明白了沈毅的意思,因为涉及道军务,我不变多问,怕走漏风声,他见我没说话,本想解释给我听,但我制止住了。 “不必告诉我了,小心隔墙有耳,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迎上他的目光,走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肢说,“声东击西,兵不厌诈。” 沈毅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眉目含情地看着我,笑道,“碧微,你果然懂我。”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拂晓,沈毅便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我。可我也是眠浅,他一动我就醒了,跟着他起床。他将衣裳递给我,怜惜地说,“你再睡会儿,这才五点半呢,你起床没事儿做,天气又冷。” 我揉着朦胧的双眼,倔强地说,“不,我不睡了,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吃,你这么早过去军营,也没什么好吃的。一碗面条,要不了多少时间,你等我。”说着,我利索地穿好衣裳,随意地拢了拢头发,穿着拖鞋下楼去给沈毅煮面。 他爱吃鸡汤面,每次能吃一大碗。 炉子上的火整晚上烧着,我系上围裙,烧开了水,丢下银丝细面,长筷子在水里头搅着,腾起一阵雾气来朦胧了双眼,但那雾气是热乎的,喷到脸上特别舒服。面条煮着,我洗干净一把小葱切碎,刀下去,小葱的香味瞬间蔓延开了,格外清冽,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住农村时,我妈经常给我煮的味精素面,家里的小葱,就是这个味道。 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赶紧擦干净了,不想让沈毅看到。这会子面也煮好了,丢下去几株豌豆尖子烫一烫,拿了一只白瓷碗来,放上细盐,将面和豌豆尖都挑进碗里,再盛上昨夜里熬好了的香菇鸡汤,宽汤清油,再撒上一把香葱,不需要其他调味品,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面便成了,装在白瓷碗里,青是青,白是白,面条犹如细丝盘着,格外诱人。 我端着托盘道客厅,沈毅刚好进来,眉眼俱笑道,“远远就闻到了香味,好饿!” 沈毅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着,大口大口地吃着可香了,也不知道是赶时间还是面真的好吃,他吃得很快,不一会儿一大碗面就见底了,最后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 “你吃慢点,谁跟你抢似的!”我站在一边,看他吃得高兴,心里也十分欢喜。 “平日里要不是为了礼节,我吃饭的速度都是这么快的,军营中训练出来的。”沈毅放下汤碗,擦了擦嘴巴道,“不过,谁叫夫人手艺这么好?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面条了------” 随时拍马屁的一句话,从沈毅嘴里说出来,却十分真诚。 “偶尔吃一两次还行,要是天天吃,保管你看到面条就想吐。”我笑道,“吃饭了你赶紧去吧,常远在外头等着呢!” “好!你赶紧上楼睡个回笼觉,时间还早呢!夜里要是困,就不要等我了,这段时间怕是回来得晚。” “不管多晚,我都等着你回来。”我上前替他整理军装,拉直了腰带压皱的地方,“只要你记得,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你回来。” 沈毅不舍地搂着我,闻着我发丝上的香味,怅然道,“真不想离开你------碧微,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娶了你。” “嗯------”虽然贪恋他怀抱的温度,可我不得不推开他,“赶紧走吧,天已经亮了。” “等我收了岳子阳,我好好陪你!”沈毅搂着我双肩,信誓旦旦地说。 说毕,他阔步离去,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心里漠然涌起一阵难受。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他这份深情,就不属于我了。 想着想着,眼前就朦胧了,我不愿意自己流泪,生生地将泪水憋回去,快速收拾了碗筷洗干净,上楼想再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去沈毅的书房找书来看,翻来覆去都是写兵法,军事书,我翻了好一会,竟然在书柜的角落里,找到一本扉页黄掉了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其实就是《西厢记》。 我翻开扉页,上头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愿普天下有情的成眷属。 091:花柳病 字迹娟秀,一看便知不是沈毅的。 会是谁的呢? 我细细翻着这本书,在中间发现一张废旧的书签,发黄卷边,上头写着:书眉卿卿如晤。吾至爱汝,以此书寄吾心------茂卿。 茂卿?谁是茂卿?我脑海中当即划过这个疑问,可细细一看那字迹,这个疑问便解了。 虽然自己有细微的变化,但从行笔来看,是属于沈毅的笔记。 原来,他叫茂卿。 这书,应该是当时他送给纪书眉的定情信物,《西厢记》讲的是崔家小姐崔莺莺和张生历尽磨难,终成眷属。扉页上摘抄的那句“愿普天下有情的成眷属”便出自其中。 我拿着书,心似又千斤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将书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书房。 他心里是有纪书眉的,若只是恨。怎么可能一直留着他们的定情信物? 上楼后,天已经大亮了,睡意全无,我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心里越发的痒痒,索性起床打电话给林蝶雨,叫她一同去晚香阁吃早餐。林蝶雨还没睡醒,是佣人接的电话。我不好叫醒她,便告诉佣人等林蝶雨醒了告诉她,我在晚香楼等她吃早餐。 月棠昨晚感冒了,早起时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端盆水都没力气。我让她在家休息,带着映寒和小四出门。 平时我坐的都是另外一辆汽车,今天却换了,沈毅是有专车的,不会开家里的车去,那用车的人只能是纪曼柔了。 “小四,纪小姐早上出去了?”我问。 小四道,“是的,夫人,纪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嗯,应该是将军走后不久。” “哦------”她去哪儿了? 发现纪书眉丢了,怕是满城找去了吧。 她终于急了。 车子开到晚香楼。这晚香楼的名字来源别有意境,因为古楼四处都种满了晚香玉,一年四季开花,香味萦绕着整座古楼,清心扑鼻,微风一吹,风韵犹存。故而取名叫晚香玉。 这茶楼以早点和下午茶出名,名点中有金丝饼、芙蓉糕、玫瑰酥塔、凤梨酥以及南乳花生等最为出名,闻名十里八乡,日日客如云来。 小四找掌柜的安排了雅间,我点了碧粳粥、玫瑰酥塔和南乳花生,一边吃着一边等林蝶雨。雅间的位置靠窗户,古木雕花的窗棂上有一枝竹竿撑着窗户,外头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窗外一片烟青色,此时我的心情也特别应景。 下了雨,林蝶雨叫司机开车来,倒是十分快,她来时我一碗粥还没喝完。 “都不等我来!还说请我吃饭呢,哼,没诚意的家伙!”林蝶雨一身乔其纱洋装裙子,配藏蓝色的毛呢大衣,鹿皮翻毛靴子,卷发用水晶卡子别着,仍旧是红唇黑眉,美艳不可方物。 “我一早就等你了,忍不住饿,便先吃了,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我望着她淡淡道,“胖了一圈好,这样子跟你出去,不会有人认出你是电影明星林小姐。” 林蝶雨嗔怪道,“少埋汰我,人家可是冲着你去的。”说毕,她招来店小二,点了水晶冬瓜饺,珍珠翡翠汤圆、芙蓉糕以及七巧点心。见我身边站着的丫头不是月棠,又说,“将军府的丫头个个出挑,一等一的美人儿,你也不怕沈毅的眼神儿太好,瞧了去!” “可别胡说!映寒才十二岁,小姑娘家别开玩笑。”我怕林蝶雨再说出什么难为情的话叫映寒羞,赶紧阻止。 林蝶雨捂嘴笑,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魅力足够勾人魂魄,“小丫头模样俊俏,才十二岁,要是日后长开了,岂不是更美了!叫映寒吗?” 映寒机灵,不用我说,便行礼道,“林小姐,我是叫映寒,夫人给起的名字。” “映寒------不错,好名字。”林蝶雨叹道。 吃完点心后,我打发映寒去林师傅的铺子取我前些日子定做的衣裳,雅间里只留下我和林蝶雨,小四和警卫在门外守着。 “不是你的人?”林蝶雨问。 我摇摇头,“还太小了,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林蝶雨同意地说,“也是,不是人人都想月棠那般忠心,这小丫头,我看气貌不凡,不像是贫寒人家的小姐,倒像是落难的大户小姐,非池中之物。” “你想多了吧,农村里的野丫头,不过长得好看了些罢,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对了,今天叫你出来,是谢谢你那晚帮忙。” “没事儿,你不觉得委屈就好------碧微,起先我以为你脑子进水了,净想着救出她来,还要为她澄清当年的事儿,那一夜看了她现在的模样,我才理解你了,人都只剩半条命了,还能争什么呢。”林蝶雨怅然的说。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感情这回事,没什么争不争的,不是我的东西,怎么争都没用,我只不过不想沈毅有朝一日后悔。人至此一生,一切来之不易。况且,当年的事儿,的确是她冤了,她应该得到清白。” 林蝶雨无奈地眨了眨眼睛,“我可做不到你这么大度------” 我苦笑,长长叹一口气,“我今天找你,还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你那边可有什么可靠的人,能帮我查点事情。” 林蝶雨扬眉,“查什么?” “查一个孩子的下落。” “孩子?谁的孩子?” “纪书眉的,她生下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纪曼柔不知道送哪里去了,我想找到这孩子。” 林蝶雨双眼瞪大了看着我,“你疯啦!你不知道这孩子是将军的禁忌么?当初要不是因为纪书眉怀了孩子不愿意打掉,将军哪里会这么生气一枪打死她!你现在要是找到这孩子,可不是扇将军耳光么?碧微,你可要想明白了!” 我垂眸,把玩着手指道,“你说的我都懂,可纪书眉关心孩子------到底说孩子也是无辜的,纪书眉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你也看到了,只剩半条命,要是找到孩子,见一面,也是好的。若是纪书眉病治好了,母子团聚,也是美事一桩。其实,沈毅也后悔当初------” “美什么美!我看你是疯了!” 我也不懂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小人,在脑子里讲话:蒋碧微,假如你找到孩子,纪书眉和沈毅就不可能了,孩子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横跨的鸿沟------低尤圣亡。 这是我自己吗?我真自私------- 可爱情不都是自私的吗? 我忽然混乱了,我做这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完全可以不理会纪书眉的遭遇,不救她,任随她在废楼中自生自灭,我和沈毅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可我问过我自己了,我做不到。 “这事儿我有分寸,你就别担心了。这事儿就麻烦你了,我不方便去做,怕纪曼柔察觉什么。她现在发现纪书眉跑了,已经急了------等找到孩子,她的阴谋就全部浮出水面。” 离开晚香楼后,我打发走了映寒和小四,谎称和林蝶雨去看电影,小四原本不肯,我好说歹说一阵他才同意,他们前脚刚走,我和林蝶雨开车去了梧桐路135号,去看纪书眉。 庭院深深,腊梅开得正盛,暗香浮动,阴天细雨。 去时,正好碰上顾清源来给纪书眉看诊,张妈泡了茶水,我和林蝶雨坐在屋子里等着,暖炉里烧着炭火,门窗都关上了,窗外的风雨和我们都没了关系。 大约半小时,顾清源才从屋子里出来,张妈带着他来带我们这边,他放下药箱子坐下,我倒好一杯热茶水给他,“清源哥哥,纪小姐的病情如何了?” 顾清源摘下口罩,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水,将杯子放在桌上,“情况不太好。她这病拖得太久了,没发根治------此外,她身上还有其他病症,不知道你们清楚吗?” 我和林蝶雨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问,“什么病?” 顾清源脸色沉着,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俩,表情凝重,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原本要开口了,可他又闭了嘴,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掉,这才说,“花柳病。” 我和林蝶雨被顾清源这话吓得不轻,手里拿着的茶水被子忽地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杯子里滚烫的茶水到在身上,还好冬天衣裳厚没烫到,只湿了一片,顾清源见我们失魂落魄的,赶紧递手帕给我们,“烫伤没?” “没------我没事儿,清源哥哥,你刚说什么病?你再说一次!”我抓着顾清源的手说。 “碧微,是花柳病。除了肺痨,她身上带着花柳病。” 092:夫人,我们洗澡去 火炉中木炭烧得正旺,将屋子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哄得热乎乎的,身上却寒毛直竖,像刮过一阵冷风,瑟瑟颤抖。顾清源无奈叹气。我和林蝶雨面面相觑。 什么病不行,偏偏是花柳病! “花柳病不是男人才会有的么?纪书眉是女人,怎么可能------顾先生,你是不是诊断错了?”林蝶雨好奇地问。 顾清源摇摇头,继而说到,“林小姐,你理解错了。花柳病这一说法是从古时候开始流传的,一般指男人流连烟花之地患上的病症,所以人们通常会认为花柳病是男人才有的,其实不然,女人也可能患上这病。” 所谓的花柳病。其实就是性病,男女都可能患上。在现代,有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讲座,上大学的时候我听过一场。花柳病又称梅毒。是由不洁性行为导致的。 当顾清源说纪书眉患了花柳病时,我脑袋里一下子就蒙了,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我心里飘过一个想法:是不是孟浩源传染给纪书眉的?又或者说,纪书眉被关在地下室时,纪曼柔曾经做过什么畜生不如的事儿------ 我忽然感觉耳边吹过一阵冷风,拔凉拔凉的。若是孟浩源传染的。那还说得过去,若是纪曼柔做的好事儿,我估计回去看到她,我可能立马将她大卸八块。 太恐怖了! “她不是一直在地下室里住着么?怎么会得上这个病症?顾先生,凡病症都有一个病发期。这花柳病的病发期是怎样?和她接触的人会传染吗?”林蝶雨满目惊恐地问,她也是吓了一跳,那天晚上救纪书眉出将军府,林蝶雨肯定是跟她亲密接触了的。 我知道林蝶雨担心什么,没等顾清源说话,我回答说,“蝶雨,你放心,你和她只是肢体接触,不会被传染。” 顾清源点点头,“是的,单纯的肢体接触,不会被感染。除非同房。” “清源哥哥,她的病,还有得治么?” “碧微,我只能说尽力,我在日本学习的是外科,并不是这方面。”顾清源无奈地说,“况且,她的病已经拖了很久很久,现在身上许多处都结核化脓,愈演愈烈------” “这事儿,她自己清楚吗?” “她可能还不知道,以为是地下室太阴暗,长了湿疹,看样子并不察觉是花柳病------” “清源哥哥,病情暂时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告诉张妈。”我说。、 顾清源本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的眼睛,到嘴边的话终究没说出,只木木地点了点头。 我忘记了最后我和林蝶雨是怎么离开梧桐路135号的。林蝶雨和我一样,是失了神,一路上我们握着彼此的手没说话,等我快下车的时候,她忽然拉住我说,“碧微,我看这事儿不简单,你多留点心,我们从头再查一遍,别到头来你好心办了坏事------” “嗯------蝶雨,你回头找个靠谱的热么仔细查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整个人都感觉不好。”我说。 回到将军行辕,小四在门口等着我,说是沈毅打来电话吩咐,最近孟子阳的人出现在江城,叫我好好待在家,别四处乱走,怕孟子阳使下三滥的招。 我看停在洋楼门前的车子,问小四,“纪小姐回来了?” 小四说,“刚回来一会儿,说是还要出去------” “还要出去?”我心里起了疑,加上今天刚知道的事儿,对纪曼柔,我更加怀疑,便吩咐小四,“一会儿她出去,你派个人跟着,要仔细的,纪小姐去了哪里,必须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小四疑惑地看着我,呆呆问,“夫人,这------纪小姐要是知道了,会怪罪的。” “怕什么怕,我给你们撑腰!到时候她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还有,你们饭是白吃的么?这么蠢,让她给发现?”我说。 “是!夫人!我这就去安排!”小四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汽车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纪曼柔,我一定要搞清楚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儿。 像是卷入了一团迷雾中,我越陷越深,快要迷失了方向。 月棠从洋楼中出来,见我站在门口,惊喜道,“小姐,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映寒说您和林小姐出去看电影了,我还责备那丫头不跟着您去呢!” “这么活蹦乱跳的,感冒全好了?”我脱下大衣,只穿着里头的织锦旗袍,月棠连忙道,“先别脱下来,一会儿着凉了可不好,您不心疼,将军可要心疼的!” “嘿,你个死丫头,倒是学会埋汰我来了!再让你感冒,看我还买药给你不!没良心的!”我拧着月棠的脸蛋说笑,纪曼柔匆匆忙忙从屋内出来,大衣搭在手上,正在往手袋中塞银票,还是一大卷。 她看到我和月棠在,赶紧用衣裳挡了挡手袋,可动作晚了一步,我早就看清楚。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忙走了,招呼都懒得打一声。 “赶紧叫小四,派人跟上去,你告诉他们,若是跟丢了,明天就卷铺盖走人!”我对月棠道。 月棠机敏,赶紧跑出去找小四,不一会儿跑回来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妥当。 中午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吃了几块点心,便爬上床睡午觉,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上午顾清源的话犹在耳边,其实我担心的是,沈毅会不会被传染了? 临走时我问过顾清源,这病发作会有什么症状。顾清源很聪明,只看我一眼就明白我的意思,他给我吃定心丸,“碧微,你放心,沈毅应该没被感染,花柳病的病发期很快,不会潜伏这么长------若沈毅感染了,早就病发。” 尽管如此,我心里也难免担忧。 我暗暗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 这一夜,沈毅没有回来,吃过饭后,我和月棠去花园散步,小四带着一个警卫来找我,小四指了指身边的人说,“夫人,这是阿陈。” 我给月棠使了个眼神儿,她和小四一起退到一边守着。 “说吧,今天下午纪小姐去了哪里,一五一十的说。”我坐在白漆长条椅子上,望着面前五大三粗的男子说。 “回夫人,纪小姐跑了几个地方,去找青帮的人了。”阿陈说。 “青帮?” “回夫人,青帮是江城的帮派之一,他们的人遍布江城。” 我懂了,就是所谓的黑帮嘛!黑社会! “纪小姐找他们做什么?” 阿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好像是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还有呢?” “没了。纪小姐给了很多钱,很着急的样子。至于什么人,他们不肯多说。” “行,你下去吧。”我挥挥手,阿陈弯腰行李,转身要走,我立即叫住了,又说,“以后你的任务就是跟着纪小姐,每天向我汇报她去了哪里,做什么。” 阿陈很老实的模样,话也不多,只点点头,然后下去了。 往后几日,我每天晚上都要去花园散步,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听阿陈汇报纪曼柔的行踪。后来几天她不经常出去,一旦出去,不是和林少爷约会,就是找青帮的人探听纪书眉的情况。低引找巴。 沈毅一连在军营中歇了几天,第四天夜里才回来,他满面风霜,风尘仆仆,军大衣上满是灰尘,原本铮亮的靴子上也沾染了泥土,疲乏和困倦不言而喻,然而尽管如此,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那样子像个毛头小伙子,热情而张扬,惹得佣人们一阵笑话。 我脸蛋腾地热起来,拍打着他肩膀嗔怪道,“你快把我放下来,大家都看着呢!多笑人呀!” 可沈毅哪儿肯,不害臊地问众人,“我看谁敢笑!你们敢笑么?!” 每一个人答话,纷纷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客厅只余下我和沈毅在,还有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闹够了他终于将我放下来,喘着粗气,粗糙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蛋,深情款款地盯着我的眼睛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好几个春秋了!”那深邃如丘潭的双眸中散发出来的温柔宠溺的目光,像是要把人腻死一般,扣着丝丝蜜意。 “沈叔叔,你老了,才抱一会儿就累得喘气,以后可别丢人现眼了!”我戳着他胸口道,“浑身的汗水夹着风尘,真臭!” 沈毅暧昧一笑,附在我耳边轻轻一句,“等洗完澡,让你瞅瞅啥叫宝刀未老。”他故意将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后裸露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浑身不禁微微颤抖。 “沈毅!你怎么这么闷骚呀!”我嗔怪的看着他,薄怒道,“一天到晚,老不正经!” “哈哈哈哈哈哈,走,夫人,我们洗澡去!”沈毅开怀一笑,说毕,又抱起我,一鼓作气上了楼梯,门虚掩着,他轻轻一踹便开了,将我放下来的同时,顺势吻住我的唇,一片细细密密的吻随之而来。 093:来呀,互相伤害啊! 我迷迷糊糊的被他牵引着向前,吻着吻着,他竟然在我耳边说,“碧微,帮我------” 此时我心想。尽管老子脸皮厚!可姑奶奶我女金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娇羞的小女人心啊!这么难为情的事儿你怎么能叫我做呢?你怎么能叫我做呢?你这分明是在诱惑我啊!大叔! 我能抵制一切! 除了诱惑! 我轻轻咬着唇,“沈叔叔,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没等我说完,沈毅他伸手一巴掌扣在我脸上,沉着嗓子傲娇地说,“夫人,你等等,我们得先洗澡。”说完,他丢下我,一个人进了洗浴室。 老子都欲火焚身了你告诉我等等! 等等! 我咬了咬牙。看着洗浴室没关上的门恨恨道,“沈叔叔,都是你逼我的!” 我进到洗浴室时,沈毅刚开了水。他转过身来,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那小眼神儿分明在嘲笑我方才的很急不可耐!我火了!二话不说,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身子拉起来,然后顺势将他按在墙上,没给他一秒反抗的机会,猛地迎上去吻住他的嘴唇。 温热的清水洒在身上。远远不及两个人身上炙热的体温。 如果说一开始沈毅是欲情故纵,那么一小会儿过后,沈毅就缴械投降了,我的主动和热情让他无处可逃,彻底的沦陷。 从浴室到床上。春光无限好。 他喘着粗气,在我耳边急促地说着,“碧微,你真-------真让我没办法。我真恨不得将你揉碎了,全数塞进我身体里。” 我咯咯地笑,手指有节奏地跳动在他胸口,和他急促的心跳声保持一致,“有了我的风情万种,你便再也不会忘记------” 半夜又月光,清寒的月光头富哦窗户洒进来,给丝绒窗帘镀上了一层皎洁的光辉,带着半分神秘和高洁,悄悄偷听屋内的人诉说衷肠。 累过头了。我俩却都睡不着,四只黑溜溜的眼睛相互看着,相看两不厌。我手指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心想,这鼻子真是挺啊,像刀削出来的一样。 他则是轻轻抚摸着我胸口的那一块伤口,静默无言。 “沈叔叔,人家都有小字,你小字是什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过------”我盯着他的眸子问,脑海中想起那一页书签上的字迹。 沈毅微微一笑,“茂卿,我的小字是茂卿。” 果真,就是那书签上的名字。 “哦,茂卿------”我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沈毅忽然脸色沉了沉,只是微微的变化,不太容易察觉,他叹了口气说,“不过,现在没人叫我的小字,我早就改了。” 我表面上假装云淡风轻地问,“改了?改成什么了?” “就是没有小字了。”沈毅说。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可以告诉我吗?” 女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我不介意,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我想知道你前妻或是前女友,我保证不生气。可实际上,听了过后心里腾起一阵挡都挡不住的失落,不生气?怎么可能! 但即便如此,女人还是忍不住要问。自讨苦吃。 沈毅怔怔地看着我,眼中那一丝柔情忽然淡了下去,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淡淡说,“书眉死后,我就改了,不再有小字。” 我不知道此时应该作何表情,只喃喃道,“原来如此------” “碧微,你不要多想------书眉已经是过去式,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了!”沈毅察觉到我细微的情感变化,忽然搂着我宽慰道,“我不后悔自己有过去,不后悔我没早点遇见你,我只庆幸现在拥有你。” “没事儿------谁还没点过去呢?我不也有吗?”我说。 “嗯?你说什么?”沈毅放开我,掩藏住眼底慌张的神色问我,“你刚说什么?” 我笑了笑,“我从前也不是喜欢你的,即使摔坏了脑袋有些事也是知道的,我从前喜欢的是顾清源。” “也是-------”沈毅怔怔地说。 纪书眉死后,沈毅去了小字,不再叫沈茂卿,而茂卿这么名字,大抵是从前纪书眉经常叫的。这个小字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和悔意,青梅竹马之情,跟着这个小字一起埋葬在了过去。 “对了,粮草的事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问。 说起这事儿,沈毅就头疼,他还在想办法,付参谋想买一批,剩下的问百姓征收,可沈毅不同意,认为此时寒冬腊月,实在不能搜刮百姓。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还在想办法中。 我见沈毅头疼,便没多问。暗暗在心里想了个办法,没告诉他。 因为时局紧张,孟子阳的人神出鬼没,沈毅担忧我的安全,便留了常远跟在我身边保护,还不许我拒绝。我不想让他分心,便服从了安排。 第二天他走后,我去他书房写了一纸声明请罪稿,悄悄叫常远送去《申报》刊登。常远拿着手稿看了一通,惊愕地看着我,问道,“夫人,您这是------” “有什么不对劲么?”我放下笔,甩着胳膊说,“好久不写字,累死了------” 常远呆呆问,“不需要告诉将军么?这可是大事儿!将军从来不在《申报》发言的。” 我对常远笑了笑,“那就发一次,你别多问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赶紧送去《申报》,叫他们登在头条,明天一定要登出!” 常远犹犹豫豫看着我,许是事关重大的缘故,他不敢善作主张,想了想才说,“行!我相信夫人!这就去办!” 隔天早上,这一则声明稿便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沈将军的威名震慑四方。 我在那则声明稿上以沈毅自居,对孟军烧毁了粮草仓一事自责不已,并立誓一定将孟军斩草除根,给江城百姓平安康泰。 清晨吃过早餐,我和月棠出门逛街,汽车开过长街,报纸已经满天飞,卖报的孩童边走便呼喊着“号外!号外!沈将军发通稿声明,孟军火烧粮仓,他责任难逃,必将孟军斩草除根,以慰百姓和诸将士!”我叫常远将车子停在路边,买了一份报纸来看,头条上印着铅字声明以及一张沈毅的黑白戎装照,标题格外醒目。 我满地地将报纸丢在座位上,和月棠去了临街的咖啡店,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吃着点心,慢悠悠地打发时间。 月棠见我优哉游哉地坐着,不解地问,“小姐,这家点心好吃么?您一早就来坐着------” 我笑笑,“你吃吃不就知道了?” 月棠想了想,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一口,拉下脸说,“我看也不过如此,太甜了!还不如柳妈做的好吃呢!您要想吃点心,叫柳妈做不就得了?何苦跑来这么,这么难吃------” “你傻呢!夫人哪里是在吃东西!”常远一早看到报纸满天飞,便明白了我要做什么,现在看着陆陆续续有许多百姓拎着装满粮食的布袋子在沈毅设的关卡处排长队捐粮食,更觉得我的计策成功。 月棠没好气地瞪了常远一眼,常远立即缩了缩,十足的耙耳朵模样,我没忍住笑出声来,对月棠说,“你可要温柔点,常副官都被你吓晕了!” “小姐!现在你也取笑我了!”月棠不好意思地说,脸上飞起来两块红晕。 不一会儿,街头就排满了捐粮食的百姓,场景十分壮观。 这一则申明打的是情感牌,以自责打动了百姓,果然如我所料,许多百姓都自愿捐出一些粮食,江城商会的富商们更是慷慨解囊,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筹集好了富足的粮草,筹集的速度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夜晚沈毅匆匆回来,阴沉着一张脸,我原本喜滋滋地坐在客厅等他,又泡好了他最喜欢的碧螺春,可他一进门,那张铁青的脸已经叫室内温度足足下降了十个点!我心想,不妙。连月棠都愣住了,拉着我胳膊说,“小姐,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警觉地站起身来,打发走了下人,迎上前去接住他的大衣,他仍旧沉着脸,仿佛我杀了他全家一样,怒目铮铮,一张嘴要吃人那般。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我抱着大衣一边掸着衣服上的灰一边说,他睬都没睬我,径直走向茶几,我跟在他后头撇嘴,心想,谁喂他吃炸药了? 他怒气冲冲,皮鞋踏在地板上蹬蹬地响着,每一声都带着慑人的味道。越是不说话,我心里越是疑惑,难不成粮草又出问题了? 沈毅走了几步,忽然站定,我惯性向前,猛地装上他背去,他背着手,一动不动,高大魁梧的身子像是铁打的,撞得我生疼。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愣了半晌,他忽然高声问我,一句话冷冷地从他嘴里飘出来,没把我给吓死! 他声音极大,把我给震住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毅的背影,悬着一颗心,差点要飞出来! 半晌,我回过神来,他这是在生气! 和我原本以为的喜悦完全相反! 这不科学! 既然他不肯面对我,我便绕道前面去,气急地将大衣扔在沙发上,双手插在腰上,对沈毅吼道,“你生什么气!” 沈毅冷着脸,双眼阴鸷地看着我,但脸上没有一丝怒气,他薄唇紧抿着,就像在努力克制着想咬死我的冲动! “我问你呢,你生什么气!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你非但不感谢,竟然还对我发火!沈毅,你吃屎了吗?!”他不说话,我也来了火气,心里还有丝丝委屈! 沈毅闻言,脸色更臭了,眯着眼睛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吃屎了吗?!脸那么臭!”我大声道。 沈毅怒了,额头青筋暴起,“蒋碧微!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我这么聪明伶俐,还用谁教吗?你自己理亏了,还好意思讲我?” “你-------” “嘭!” 沈毅正说话呢,忽然什么东西调到地上,我和沈毅都闻声望去,是春桃和月棠躲在角落里偷看我们吵架,两个人挤来挤去,一不小心碰到了壁橱上摆着的紫檀木根雕,那根雕落道地上,发出声响。 月棠和春桃光是看一眼沈毅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两人赶紧脚底抹油,但两人像是被吓傻了,竟然反方向走,结果两颗脑袋撞到一块儿去,疼得龇牙咧嘴。 我忍俊不禁,噗嗤地笑出声儿来。 “严肃点!”沈毅忽然吼我。 我收敛了笑容,冷声回应道,“我笑不笑管你屁事!”说完,我故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低引估圾。 沈毅一把拉住我,紧紧地扣着我手腕儿不叫我挣脱开,“我还没让你走呢!”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毅,怒道,“怎样?好心当作驴肝肺,不领情就算了,还想打架是吧!来呀!互相伤害呀!” 094:出事儿了 “互相伤害?谁要跟你互相伤害?!”沈毅一手抓着我胳膊,一手搂着我的腰肢,猛地将我扛起来,大步踏上楼梯,一脚将门踹开。像扛个麻袋一样把我扛着扔到床尾的沙发上。一路上我自然是少不了对他拳打脚踢,可人家那是长久锻炼出来的铜墙铁壁,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自然是徒劳无功。 我立即坐起身来,捋了捋杂乱的头发对沈毅道,“说吧,你发什么疯了!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你就睡一个月的书房!” 沈毅如苍松般笔直地站在我身前,双手扣在腰间的皮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且是面无表情的,我仰望着他刀削般地脸庞。心里生着气,言情却不争气地打量着,制服诱惑啊,帅道吐血。 他就那么盯着我。一言不发,快吓死人了。 “你------你不说是吧?!那我走了!没时间看你甩脸子!”我急了。我心里也委屈呀,你想,我好心给他想了个妙计将问题解决了,他非但不感谢,竟然怒气冲天,我可不委屈么! 说毕,我站起身来就要走。沈毅忽然一把拉住我,往后一拽,便将我卷入了他的怀里。军装上带着烟草味儿,风吹过了,淡淡的。不易察觉,但越是不易察觉的味道,一旦嗅到了,就会上瘾,让人忍不住继续去探寻那股味道。 “别走,碧微------”沈毅紧紧搂着我,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说话时一丝丝温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脖子上,麻麻的,痒痒的,“方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开心,多激动!” 这闷骚的大叔!低匠爪划。 “沈毅。你脑子真的进水了-------”我生生地推开他,翻白眼说,“你表达感情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高兴起来是要吃人的模样!” 我佯装生气,坐到沙发上,抱着双手在胸前,不理会他。 “哈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私自以我的名义发表声明!”沈毅脸上绽开笑容,坐到我身边来,方才那一张冰块脸仿佛是幻觉,从未存在过,他笑得爽朗,“连付先生都没想到,百姓们会这么支持我!你知道么?短短一天时间,南北两个粮仓都装满了!这下子,孟子阳哪怕明天来偷袭,我们也不用忌惮!” 言语间豪气云千,字字掷地有声。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想着方才他故意吓我,我撇嘴道,“呵,既然成效不错,你还敢对我摔脸子?真想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 沈毅赔笑脸,“我那是故意逗你的,我对你好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怪罪你?我和付参谋两个大男人想破脑袋都没想出好计策,倒是碧微你,心中有妙计------”说到这里,沈毅话锋一转,沉吟道,“你该早点告诉我,这样子那申明我便可以自己亲手写,你瞧你那报纸上的言语,哪儿像我的口气!” 我瞪他一眼,道,“马后炮!要是我告诉你,你肯些么?就你这死要面子的性格,怕是一句话也不会讲!若是你拉的下脸来,《申报》上为何一篇你的报道都没有?你当我傻呢,沈毅。” “的确,我并未想过问百姓要粮食,毕竟------”沈毅语气怅然,“今天秋天收成并不好,粮食都要留着过冬呢。百姓拿了粮食给沈军,必定自己要少吃一口,我不愿让百姓受苦。原本我是想将粮食还回去,可付先生说,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负。” 我自然懂得他的心思,若是存了新问百姓要粮食,哪儿等得到我出手,他早就下征收令了。昨天那一纸申明,我也是堵了一把,我赌沈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和信任度。果然不叫人失望。 “付先生说得对,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负,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认真布局练兵,争取早日端了孟子阳的队伍,保证江城百信的安宁康泰,这才是百姓们最终需要的。”我握住他的手拳拳地说。 沈毅深邃如星空浩瀚的眸子凝望着我,他将我揽在他肩头,“我心里都清楚。灭了孟子阳,我势在必得!不然我沈毅枉为沈军的领头人!” “嗯,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我握紧了他的手。 “你真是我的活宝!娶了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你一次次叫我刮目相看,想起第一次在梨园堂会上见你清水伊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恍如隔世------” 我靠在他胸口,听得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淡淡道,“你可想过,你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我------其实我不是------”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 “你不是什么?”沈毅问。 “其实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其实嚣张跋扈乐观开朗风风火火,和你曾经喜欢的蒋碧微,并不是一个人呢?”我迎上沈毅的眼睛,看着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心里特别空虚。 沈毅皱眉,不解地说,“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和我想象的人不一样呀!碧微,你不必在意过去我如何以为,事实上,现在的你更加吸引我,让我惊喜和意外,更让我珍惜和庆幸。” 我要现在告诉他,其实我不是蒋碧微吗?我只是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屌丝,不是什么高门大小姐。 可我说了,他会相信吗? 我怔怔地看了沈毅好久,决定给他一点暗示,“沈毅,其实我------” 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将我的话打断,接着,映寒推开门进来,“将军,夫人,纪小姐请你们下去吃晚餐。” “走吧,我当真饿了。”沈毅拉起我的手说。 算了,还是下次吧。 席间,沈毅问到纪曼柔的婚事进程,纪曼柔给他盛了一碗汤,淡淡道,“我和嘉城还在商量,预备他爹寿辰的时候办婚礼。” 嘉城便是林家少爷了,全名林嘉城。 “哦?那林家便是双喜临门。林老爷寿辰什么时候?”沈毅喝着汤问。 纪曼柔淡淡说,“十二月二十八。” “那快了,筹备婚礼很多事要忙,也该提上日程了。”沈毅转向我,温声道,“曼柔像是我的亲妹妹,这些年在我身边照顾起居辛苦,她婚礼的事儿你帮忙多分担些,务必要办的像样,我沈毅家的妹妹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 我点头,“我知道了。” 纪曼柔抬头看我一眼,我俩目光交汇时平平淡淡的,忽然间我发现,纪曼柔老了,有细纹爬上眼角,给她秋水般的双眸添了几丝沧桑。在沈毅面前,她身上所有刻薄和凌厉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小女儿家的娇媚,温柔,有时候我会疑惑,真正的纪曼柔是什么样儿的。想着她对纪书眉做过的事儿,我毛骨悚然,不禁疑问,这两副面孔,真的属于同一个人么? “你看什么呢?”看着看着就发神了,沈毅一句话叫醒我,“你再这么看着曼柔,她该起鸡皮疙瘩了!” “没,我在想曼柔适合什么样的结婚礼服,中式还是西式?不过,不管中式西式,她身材好,穿上都好看。”我说。 沈毅笑了笑,“你抽空陪曼柔去瞧瞧,你们女儿家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看不懂!” 恍惚见,我感觉纪曼柔偷偷的看沈毅,目光游离,带着忧伤和失落。 我埋头吃饭,心里不是不为纪曼柔慨叹的。无论如何,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的确是可悲的事。 后几日纪曼柔当真忙起来了,早出晚归,阿陈每天跟着她出去,回来禀报时都说她要么去裁缝店看料子,要么去商店买东西,为婚礼筹备。只有两次去茶楼,和青帮的人接头,探听寻人的下落。 自从上次和林蝶雨去了梧桐路135号,得知纪书眉出了肺痨还有花柳病后,我心里就有些怪怪的,倒不是怕她传染我,而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愿意踏入那座院子,只叫月棠私下去探望,并送了些钱过去。 这一日,我接到顾清源诊所打来的电话,约我到诊所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有要事告诉我。顾清源为人谨慎,既然约我见面,必然是又重要的事儿,于是我推掉了和付夫人的下午茶,带着月棠出门赴约。 到了咖啡厅,我才发现,并不只是顾清源在,何伟业也在!我惊讶地看着座位上的俩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悻悻地看着他俩,“你们怎么都在?” 顾清源应该是抽空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白褂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十分干净利落的样子,何伟业一席西装,正在抽一根雪茄。 何伟业对我笑了笑,“碧微,你先坐下来。” 我解开风衣坐下,“清源哥哥,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顾清源点了点头说,“碧微,出事儿了。” 095:她竟然是名妓寒烟 “怎么了?是不是纪小姐的病情不好?”我急忙问。顾清源一脸的凝重,把我吓得不轻,前些日子看她病重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还担忧着,生怕她没等到沈毅便一命呜呼了! 顾清源点头道。“这是其一。她的肺病,基本上没办法治疗了,天天吐血,药物都无法控制住------加上花柳病发病严重,这几天天气虽然冷,但是迅速蔓延到了身上其他地方,发病的速度更是更办法控制,两个病都治疗的太晚,我花了许多功夫,都无济于事。纪小姐怕是气数将近了-------” “清源哥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听到这消息。我心一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一辈子过得苦,就这么走了。太令人痛心了。” “碧微,该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已经尽力了,你不要自责,我们能做的,都做了------”顾清源看了看身边的何伟业,又说,“还有个事儿。伟业告诉你。” 何伟业吸完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来,顿时烟雾缭绕,那烟丝里又股巧克力的香味儿,不像一般的烟草。呛人。他将烟头在烟灰缸中碾灭了,认真地注视我说,“碧微,昨晚青帮的人盯上了那院子。” 青帮?!纪曼柔! “昨晚?”我皱眉,紧张道,“青帮的人去那里干什么?” “应该是找纪小姐的,张妈昨天下午出去买菜,回来就有人跟着,一定有什么人花钱让那帮流氓做事。”何伟业不解地说,“可他们找一个浑身是病的女人做什么?这纪小姐有什么仇人?” “我知道是谁在找她------看来梧桐路不能再待下去了,得换地方,她一定会上门来找人的。”我说,“何伟业。你那边还有什么合适的地儿么?安置纪小姐和张妈!” “地方倒是好找,但碧微,青帮的人遍布整个江城,既然他们能找到梧桐路去,一定也能找到其他地方,所以,换地方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何伟业说。 我心想也是,青帮的人已经找到了纪书眉,那一定会快速通知纪曼柔,纪曼柔必定要上门找人的。她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儿,若是让纪书眉和沈毅见了面,她从前的丑事就全部曝光了。这样一来,别说她不可能待在沈毅身边,连林家的家门也踏不进去! 要我是纪曼柔,我此时一定心急如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纪书眉,然后让她永远闭嘴,以绝后患。 让她永远闭嘴? 天哪! 我脑子瞬间蒙了,立马站起身来急忙穿上衣裳,动作匆忙时将披肩掉到地上,月棠捡起来拍掉尘土递给我,“何伟业,清源哥哥,快去梧桐街,我估计纪小姐又危险!他们会上门杀人灭口的!” 何伟业站起身来拉住我,“碧微,你先别急,你坐下,我派了人守在院子内外,你放心,纪小姐不会有事儿。况且青帮的人再嚣张,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动手杀人。我叫去的那些保镖,保证不比你将军府的守卫差劲。” 我这才放心,又坐下来,“谢谢你啊,何伟业,每次都那么麻烦你。” 何伟业摇摇头,会心一笑,“我们是朋友,不说客气话。但有一件事儿,我想你不清楚,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 “这个纪小姐,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单纯,受人迫害------” 我惊讶地回应一句,“什么意思?” 何伟业叹了口气,看着顾清源说,“昨晚清源跟我在酒馆喝酒,听人说起一桩往事,本来只是坊间传闻,但事关沈将军,我和清源就听进去了。这几天不是许多百姓给沈军捐粮食么?几个醉酒的中年男人便谈起沈毅,最后说道当年名震江城的沈毅杀妻案。” 当年,沈毅一枪打死了原配妻子纪书眉,这纪书眉是纪家大小姐,纪家在江城也算是名门,和沈家门当户对,两家一早就结下了亲事,预备等沈毅弱冠时完婚,可沈毅有一腔热血,军阀混战割据,百姓深受其苦,沈毅拥有一腔热血,便毅然决然从军去了,留下纪小姐在家等他。那时候的沈毅,还不叫沈毅,叫沈茂卿。 不久后,传来沈毅战死的消息,纪家的婚约自然就毁了,纪家就另谋了一门亲事,可这纪小姐却死活不肯另嫁他人,最后流落在外,辛苦生活。 前面这半截,和我从纪书眉口中得知的,一模一样,但后头半截,就变了味道,与我早前得知的,简直天差地别。 纪家主母死得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二姨太在做主。因为还没过门就死了未婚夫,人人避讳,便没有没又人家愿意上门提亲,纪书眉到了出阁的年纪,家里人也着了急。最后,二姨太给安排了一门亲事,想将纪书眉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四十多岁的木匠做填房,纪书眉肯定是万般不愿意的,寻死觅活,逃了婚,让纪家成了笑柄,最后自己搬出纪家,在外头生活。 可她一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做什么事情?绕了一圈都没人要她,唯有一技之长便是弹得一手好琴,在街上卖艺时,被烟雨楼的老鸨看中了,带回烟雨楼弹琴卖艺,她隐姓埋名,改了艺名叫寒烟。寒烟每次卖艺,都以青丝面纱遮面,表演时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因为琴技绝佳,不久之后,妓女寒烟便名动江城,不少男人慕名而来。她容貌神秘,声音如空谷泉流,不日便成了烟雨楼的头牌。 寒烟以为自己只需要卖艺赚钱,可老鸨哪里是善茬?一开始依着她,可到后头,有人出高价,老鸨便忍不住金钱的诱惑,变了法的让寒烟接客。 传言说,只有寒烟的入幕之宾,尽欢之时,才见到过她的真面目。且一面之后,再难相忘。这就让妓女寒烟的名声大燥,整个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纪家在江城闻名,纪家大小姐自然也有名,有些恩客看到面纱之下寒烟的真面孔,便有人认出她是纪家大小姐,后来,便有流言传出。 但纪家那是声威还在,即使有人说,也没几个人信。况且,纪家小姐怎么可能做了妓女?流言终究只能是流言。 几年后,战死沙场的沈毅忽然衣锦还乡,还成了江城的新霸主,消息自然是传遍了整个江城,寒烟知晓后,便用全部身家给自己赎身,回去找沈毅了。 没几个人知道,寒烟就是纪家大小姐。 不久后,沈毅迎娶纪书眉做了将军夫人,从前的那段往事便搁浅了。及时外宅里养着一个和沈毅曾经患难与共的姨太太,也不影响夫妻俩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低匠丰技。 后来不知道怎地,夫妻关系突变,沈毅开始常住在外宅不回将军府,再后来,便传出消息,沈大将军一枪杀了纪书眉。 对于沈将军杀妻,民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纪书眉善妒,害死了小妾的孩子,沈毅怒了;也有人说,纪书眉是敌人的卧底,来偷沈毅的文件被抓个正着,被一枪给毙了;也有人说,沈毅知道了纪书眉便是妓女寒烟,恼羞成怒杀了纪书眉解气------- 至于真正的原因到底是怎样,没有人清楚。 那段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掩埋在过去。 而沈毅对外宣称的是,纪书眉病故。 听完何伟业的叙述,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简直要炸了,脑子里各种杂乱的线索席卷而来,想毛线一样,交杂在一起,理不清头绪来。 假如纪书眉是妓女寒烟,沈毅可能不知道吗?他不是只要有爱就无知的傻子,心上人离开家这么多年受了委屈,难道他都不去调查一番吗?倘若,他明知道纪书眉是妓女寒烟,还能若无其事的娶了她?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纠缠使我们不知道的?我越来越好奇,心也被越牵越紧------ “所以,我怀疑,纪小姐身上的病,便是当时留下的。她肯定知道自己患了病,也治疗过,但是后来怎么复发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顾清源说,“碧微,我觉得,纪小姐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你不要太相信她。” “还有,你说她曾经生过孩子,但清源说,她从来没有生产过,即使有,也是小产,那她哪里来的孩子?她让你们去找孩子的目的是什么?”何伟业说,“即使昨夜听来的话里头有很多漏洞,但是恰巧证明了,纪小姐在某些事情上一定说了谎。” 没生过孩子? 可她分明说的是,纪曼柔将孩子抱走了,以孩子来威胁她留在废楼里不见天日地活着------ 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遭遇到底是不是纪曼柔一手造成的?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也越来越揪心-------我救她出来,到底是对是错? 倘若这一切都是纪书眉骗我的,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一个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能做什么? “碧微,你还好吗?”见我脸色难看,顾清源握了握我的手,我手心冰凉,他吓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怔怔地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说着,“我要把事情搞清楚!” 096:别动,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从咖啡厅离开,我整个人陷入一片混乱中,脑子里装满了浆糊,思绪混乱不堪。一路上我都没说话,等心情稍微静下来些。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发现我所坚持的真相,不过都是纪书眉和张妈的片面之词。 张妈是纪书眉的奶娘,自然是一只鼻孔出气,偏帮纪书眉,她们把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指向纪曼柔,将纪曼柔塑造成一个恶毒的小三形象,我恍然发现,我根本没有问过纪曼柔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她做的,就给她判了死刑。 汽车开过长街,一阵凉风吹来。吹起小窗帘打在我脸上,浑身每一个细胞仿佛被唤醒一般,都在叫嚣着找出前因后果。 “去林公馆!”我吩咐司机说。 月棠坐在我身边,深思熟虑过后问我。“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我摇头,疲乏地说,“先去找林小姐,我和林小姐商量商量再决定怎么办。” 车子开到林公馆,穿过一个小小的拱桥,驶入一片私人住宅,这一片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林公馆坐落在林荫小道尽头,一颗大梧桐树边上,四周高墙围起来,两扇黑漆铁门紧闭着,石壁上挂着一块门牌。“林公馆”三个烫金大字好不闪眼。 车子还没熄火,里头有人探头出来问是谁。 月棠上前道,“劳烦通报林小姐,是沈夫人来了。” 门房上下打量了月棠几眼,又看了看车上的人,淡淡一句,“请先等着,我去禀报小姐。”那门房是一个中年男人,相貌十分老实,看起来不太灵光的样子。 不一会儿那里头出来一个俊俏的丫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一面斥责门房说,“李叔。您老不长眼!江城姓沈的夫人能有几个?还不快开门!” 那门开了,丫头上前来行礼道,“沈夫人,让您久等了,小姐请您进去。” “不碍事儿,使我们不周,没提前招呼就来了。” “沈夫人您客气了!”丫头领着我们进了洋楼,这洋楼虽然算不上气派,但林蝶雨一个人独居,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两三层的洋房一个人住,也是十分奢侈的。 刚踏进门,就听见林蝶雨的声音迎面而来,“碧微,你怎么想起来我家了?” 她一身湖绿色银丝滚边旗袍,将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腰肢纤细得盈手可握,行动时如弱柳扶风,毫不夸张。 “有点急事来跟你商量,你可方便?”我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不方便?阿彩,去给我们准备些茶水点心,送到楼上来!”林蝶雨笑说,吩咐方才那丫头去尊卑茶水,月棠无聊,便跟着一起去了,林蝶雨带着我到楼上的客厅坐下。 客厅四周挂满了西洋油画,角落里一章柜子上,放着一台录音机,里头正播着音乐。在这个时代,录音机还是很稀奇的玩意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起。琉璃碎玉台灯,法兰西布艺沙发,镀金西洋钟,样样都显示着主人家的品位和地位。 “碧微,你匆忙来找我,可是有事?”落座后,林蝶月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烟抽起来,那烟丝里有淡淡的薄荷味儿,随着烟味弥漫开,散入每一丝空气里。林蝶月蔻丹红唇,抽烟的姿势十分暧昧迷人,风情万种这词儿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举手投足里都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魅力,多看一眼都可能沦陷在她美丽的眸子里。 我收回视线说起了正经事,“蝶雨,你可清楚沈毅和纪书眉之间的往事?我最近听到些消息,不知道真假,现在很迷惑。” 林蝶雨轻轻吐了一口烟雾,樱桃小嘴微微撅起来,格外诱人,“你听了什么?说来看看。我和将军相识才两年,他许多往事,我都不清楚的,你知道的,朋友交心,不越雷池。他和我交好,却没说过太多的从前,怕是不想提及。” 我将何伟业听来的故事又说了一遍给林蝶雨听,这林蝶雨听了也是一惊,嘴巴都合不拢了说,“当真?” “是真是假,我现在没法分辨,毕竟是坊间传言,不可笃信,但我想,纪书眉在有些事情上一定是说了谎的,她根本没有孩子,却叫我去找孩子,有什么目的?” 林蝶雨怒道,“怪不得我派出去的人怎么查都查不到孩子的下落,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我还以为是纪曼柔隐藏太深了,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孩子!”低坑住才。 “当初我一个人进了废楼,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以为事事都是纪曼柔所为,倒没想到她会骗我------当时她言辞恳切,人又楚楚可怜,我就信以为真了。”我失落地说,“但我又想不明白,她骗我的目的何在?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纪曼柔身上,又是为什么?” 林蝶月吸着烟思考,连连摇头说,“你别叫我想这些,我脑子可不灵光。但是,依我之见,纪小姐虽然一直不待见我,老甩脸子,可终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无法断言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自打我嫁进将军府的第一天起,纪曼柔就事事针对我,新婚夜抱着纪书眉的灵牌叫我跪下诵经念佛,指使丫头婆子们不停吩咐,后来还把我的西药换成老鼠药,她对我倒是下得去狠手,所以当纪书眉告诉我纪曼柔心想害我时,我就选择了相信纪书眉。人都是这样吧,在面临危险时,别人伸出一把手来救你,你自然会义无反顾地相信。 “蝶雨,从前的事情模模糊糊,我们俩都说不清楚,”我迎上她的眼睛,请求地说,“麻烦你找人查查,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沈毅和纪书眉之间的纠缠,倒是是不是坊间传言那般------” 林蝶雨握着我的手,安慰道,“你别太担心,给我几天时间,我这就找人去查查。碧微,事情总有一个真相,若是你结果然人失望,你也不必自责,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好心。” 告别林蝶雨时,天已经黑下来,江城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不到六七点钟,就已经看不清路况了。 我和月棠走在回家的路上,和月棠闲聊着今天的事情,月棠无意间说到,“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西药并不是纪小姐换的,而是张妈呢?也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呢?您别怪我为纪小姐说话,春桃她们私下都说纪小姐人很好,虽然高冷了些,但是还算和善,除了关于将军的事儿------我也觉得,纪小姐应该没那么坏,她要是存心想杀你,在府里日日相对,机会可多了,怎么偏偏这么蠢,被咱们给发现了呢?” “你说,这一切可能都是纪书眉的谎言?并没有什么人逼她,二是她要杀我?”我越想越不明白,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月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觉得,可能跟我的长相有关系------ “她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杀我?有些说不过去-------”我百思不得其解。 车子开到分叉路口,正要往将军行辕处开,我叫住司机,想了想说,“不着急回家,先去梧桐路135号。” “小姐,您这是要去看她?您不害怕她做什么吗?现在事情越来越奇怪,咱们还是别去了!”月棠紧张地说,“今天出来没带警卫,若是一会儿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向将军交代呢?” 我拉着月棠的手宽慰说,“没事儿,我身上带了枪,还会武功,不怕的。再说了,何先生在院子内外头安排了人,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月棠拗不过我,只好点头同意,跟着我走。 车子停在梧桐路巷子口,我拉着月棠顺着人家院子里散发出来的灯光照亮青石板路,慢慢摸索着走到135号,站在几米开外驻足看着院子,门前并没有何伟业的人,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点灯亮着,照在门板上贴着的门神尉迟恭图像上。 月棠有点胆小,害怕地抓紧了我的胳膊,小声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何先生的人已经撤掉了------等白天再来,今晚将军回来得早,回去迟了可不好解释!” 我说,“都到这里了,进去看看也无妨,你别怕,就算没了何先生的人,我还有枪呢,他们一个病重连床都不能下,一个糟老太婆,做不了什么的。要是你害怕,就在门口等我,我一个人进去,有些事情,我想亲口问问她。” 月棠立即拒绝说,“不,不行,我一定要陪着小姐,我说过的,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那咱们就一起去!” 说着,我便拉着月棠往前走,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格外的阴森恐怖。我自然是不怕的,我只想找到真相,纪书眉再有阴谋又如何,她变不成恶鬼一口吃了我,倒是她瞒着我的秘密,叫我好奇。 然而,就在月棠上前扣门时,我站在原地,紧了紧披肩,忽然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我额头上,一抹冰冷清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别动,也别喊,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097:美人计 月棠刚踏上台阶,听到有动静,立即转过身来,大惊失色到底看着我这边,“你是谁!你别乱来!” 纪曼柔狠狠剜了月棠一眼。冷声说,“你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打死她!”她这么一说,月棠再不敢说话,悻悻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果然是你,哼,憋不住了么?这么急不可耐地找上门来,你在害怕什么?”我站直了身子,冷冷道。 “蒋碧微,你别自作聪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她清冽的声音夹在入夜的冷风中,更加的冰冷沉寂。 纪曼柔缓缓转到我面前,她一身黑色的风衣,卷发全部束起来。格外的干练。手里的枪仍旧抵在我额头上,那一块冰冷的铁,已经被我的体温暖了。她早知道我身上藏了枪,得意地笑着,将我身上的枪拿走,命令道,“想知道真相就乖乖闭嘴,跟我走。” 我怒瞪她。不相信地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纪曼柔冷笑道,“你有机会选择吗?蒋碧微,我能告诉你真话,可里头的人能吗?” 我心里一沉。她竟然知道我想要进去问纪书眉什么事情,这纪曼柔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正如她所言,此时我没别的选择,只有听从她的意思。 “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想说的。” 纪曼柔一个响指,忽然从黑暗的草丛里钻出几个人来,向来她找的帮手是青帮的人。手脚很利索,面相也十分凶悍,给我和月棠上绳子时一点儿没怜香惜玉的意思,倒是那领头的男人说,“两个小丫头片子,别太粗鲁了。绑松点!” 我刻意看了那男人一眼,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马褂,棉布裤子,粗布做的鞋子。头发都剃掉了,浓眉大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遮不住身上散发的气场。他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一嚼一嚼的,牙齿白净整齐。看起来痞痞的,倒是有一副好皮囊,年轻又活力。 那些人听了他的话,十分受用,没给我和月棠绑太紧,最后,我们都戴上了黑眼罩,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架着我们上了一辆车,至于那车子开到什么地方,在黑布下,我们一点儿都看不到。低坑呆圾。 月棠害怕,一路上都依偎着我,我搂着她小声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你不害怕?”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便是刚才那领头的男人的,他轻笑着说,“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捏着月棠的手,坐正了身子说,“我不怕。” “有点胆识!”他高声说,声音十分洪亮,“你就不怕我们杀你俩?” “都在你车上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不慌不张地说,“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怕也要先问过你的金主吧。” “哈哈哈哈,你说的是。就算金主同意,我也不会杀你,你这么漂亮,娶回去当媳妇多好!”他爽朗起笑着,调戏地说,“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漂亮有有胆识的女人!” “你休想!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家夫人吗?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明天就没命!”月棠傻呵呵的,以为人家当真要娶我回去当老婆,急忙维护我说。 “哟,小丫头,你也挺利索!来,告诉爷,你家小姐嫁谁了?老子明天就去要了他的命,再去你家小姐过门儿!” “我家小姐是------”月棠正要说出口,被我打断了,“月棠,这位先生闹着玩呢,不要当真。” 虽然蒙着黑布,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但我感觉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坐直了身子,高傲地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车子忽然停下来,车门被拉开了一股凉风灌进来的同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海腥味,还有水声。 “下车!”有人说。 月棠先被拉下去,等有人来拉我的时候,刚才那男人说,“我来。” “抓着我的手,抬脚下车。”他声音有点痞痞的,在故作沉稳。 我想了想,然后搭上他的手,小心踏下地,而后,他们领着我到一个屋子里,帮我解下绳子和黑布,我这才看清楚,是一间小木屋,屋子里摆着一处炉火,烧着黑炭,屋子里格外温暖。 青帮的几个男的一言不发,将我们送进来后,立即退出房间,只留下领头的人坐在木桌子上优哉游哉倒茶水喝。 月棠找了根干净的凳子给我坐,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纪曼柔呢?”坐了好一会儿,不见纪曼柔的人,我有点着急了,她将我绑架过来,不就是要告诉我真相吗?迟迟不肯露面几个意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只叫我带你来个隐秘的地方,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故意学着我在车上说的话。 我腾地站起身来,“我要见她的人!”说毕,我拉着月棠往门口走去,还没踏出房门呢,门外头站着的两个硬汉忽地闪出来挡住我的视线,那两人高高大大的,像两座山,挡在我前头。 “你别白费力气,好好呆着,到了时间,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怒了,转过身对桌上的人说,“你是谁?” “呵-------一般我不告诉别人我是谁,但你不同,我愿意告诉你,我叫方恒,你记住了,我叫方恒。”他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 “好,方恒,方先生,请问你的金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方恒拿着茶杯,在桌上打转,不紧不慢地说,“她没来呀。” “她没来?!”我彻底怒了,上前抓着方恒的手臂道,“你现在带我去找她!” 方恒吊儿郎当地看着我抓他胳膊的手,笑嘻嘻说,“找?上哪儿找去?我做事从来不坏规矩,你安生坐着等,到了时间,她自然会来找你。”方恒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又提醒说,“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要是想逃,趁早打消这念头,这里可不是城里边儿,你走得出去,不一定找的道路回江城。” 我和月棠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只好坐在凳子上烤火。 屋子落在海边,夜里海风吹来,格外的冷,尽管屋子里有炉火,但烧完了最后一块碳,便冷得不要不要的。屋子里有一张小床,且床上没有被子,只垫着一条草席,月棠抱着我,依偎着取暖。方恒一直坐在桌边做他的事情,见我和月棠冷得不行,他二话没说,脱下身上的大衣丢给我们。 “盖上吧,来得匆忙,没想道准备多一点碳,再撑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了,等天亮了,我再去给你捡些柴火回来烧。”方恒说。 那衣裳落在我和月棠的脚边,我捡起衣裳,迟疑地说,“你还是穿着吧,你脱给我们,就只剩下单衣,会着凉的!”虽然我也想要这件衣裳,可不能这么自私,这样的温度,穿一件单衣,必定着凉。 月棠也说,“是呀,你穿上吧,我和小姐挤挤就不冷了!” 方恒见我俩不肯要衣裳,抱着胳膊坐在凳子上倒热茶喝,“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叫你们盖着就盖着,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冻死了不成?要是再多说两句,我可要发火了!” 方恒语气虽然凶,但好心是遮不住的。 盛情难却,我和月棠只好拉起衣服盖住腿。方恒的大衣很厚,不一会儿我和月棠就热乎了,可方恒自己坐在凳子上,抱着双肩瑟瑟发抖,他好面子,怕我和月棠难为情,极力地忍住颤抖的身子。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大约六七点钟的样子,天光大亮,炉火已经全部熄灭了,室内的温度很低。方恒见天色大亮,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捡柴火,我连忙把大衣递给他,“谢谢你,这衣服你穿上,早上很冷的!” 方恒愣了愣,然后接过去利索地穿上,“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 “方恒!” “嗯?” “你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吗?”我故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方恒,传达我的渴望,“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姐,外头冷,又不安全,您别去了!”月棠抓着我手臂说,“要去还是我去吧!” 方恒双手揣在大衣里,痞痞地说,“得了,你俩都别去,我自己去。也别想逃跑,外头有人守着呢!他们可不像我通情达理!” 我着急下了床,走上前去对方恒说,“你就带我出去透透气吧,你身手这么好,不可能连我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吧?再说了,荒郊野岭的,我跑哪儿去?跟着你还安全些!我就想出去走走,我夜晚听见有海的声音,这是海边吗?听说清晨海边看日出最好了!我想去看看!” 方恒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才说,“行,我带你出去,可你最好别耍花样,荒郊野岭的,我对你做什么事儿,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的。” 我欣然一笑,“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我安顿好月棠,叫她在屋子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方恒带着我出门,门口那两人立即站起身来,“大哥,你要去哪儿?” “我去林子里捡点柴火回来,你们俩看住里面的姑娘,可别对人乱来!” “是,大哥!”一个壮汉问,“可这一位------” “她跟我出去。”方恒说。 “大哥,这不方便吧?纪小姐要是知道了,她-------”那人话没说完,被方恒吼了一声,“她要我怎样就怎样?就那几个破钱,爷不稀罕!” 说完,方恒带着我走了。 果真,往前几百米,就是一片海岸,但只是一个小小的港湾,旁边是高山林子,方恒带着我钻入林子里,一路上不忘提醒我小心,山路崎岖不平,林子里还弥漫着雾气,让整个世界都朦胧起来,像是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十分有意境。 幸亏昨天出门的时候我穿的是一双羊皮鞋,跟不算高,走起路来还算稳妥。我也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方恒又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我,赶上他的步伐也不难。 我说要看日出,方恒便带着我上了一处小山坡坐下,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不屑地说,“看吧,女人家就是瞎浪漫,看什么日出?不就是看个球从海里升起来么?” “我可不是跟你来浪漫的,方先生。”我趁机套出靴子里藏着的小刀,也就是新婚夜我藏在枕头下的拿一把弹簧小刀,冰冷的刀片对准了方恒的脖子大动脉,“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不然我要你的命!” 098: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自前两次莫名其妙地被刺杀后,那把小刀,我一直和沈毅给我的枪一起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昨夜里在纪书眉院子外头,纪曼柔只搜走了手枪。没发现我还藏着小刀。方恒的人将我们带到木屋时,我原本想趁他们夜里睡着了,用刀割断绳子逃走的,然而他们并没有多为难我们,进了屋便结了绳子,我趁人不注意,将大衣里藏着的刀子放在羊皮靴子里,不易被人察觉。 此时刀片贴在方恒的脖子上,对准了大动脉,方恒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一轮金色的红日冲出海平面。正在缓缓上升,方恒若无其事地说,“就你这把铁皮子,你以为老子会怕吗?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收起来。” “是么?”我冷哼一声。凑近他耳朵说,“只要我稍稍一用力,割断你的大动脉,你就会血液喷薄,血流尽而死,要试试么?” 方恒缓缓转过脸来迎上我的目光,他一双眼睛里一丝害怕都没有,非常镇定地看着我。“我敢带你出来,就做好了以应付你的准备。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不清楚吗?”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方恒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玩世不恭,他有一颗清醒的头脑。然而,他故意将自己的睿智和聪明隐藏在吊儿郎当的外表下,让人误以为他没脑子。就像方才出门之前,我故意使美人计,撒娇让方恒带我出来,本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了,可不知自己早就被他看穿。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方恒忽然朝我扬眉扬眉,然后猛地抓住我握着小刀的手,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透着几丝暧昧的威胁,“我堵你,不会切下去。” 他使劲儿地摁着我的手。那刀刃已经切破了表皮,一丝丝鲜红的血液泛出来,染红了白净的皮肤,我忽然慌了。方恒说得没错,我的确下不去手,至少说,他跟我无冤无仇,我对他没有杀机。 “你就不怕我真的一刀切下去,最毒妇人心没听过吗?”我捂着一颗紧张的心,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问方恒,“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你同伙,没人知道是我做的。” 方恒不屑地笑了笑,仍是带着那中玩世不恭的态度,我有些怒了,心想给他点教训,便在手上加重了力道往下一切,方恒吃痛,起开我握刀的手,反手一甩,我便倒在地上,小刀也落到一边去,他顺势将我的手扣在冰冷的地上,他手挺大的,一只手就足够扼住我两只手腕儿,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姿势暧昧。 “你滚开!”我怒道,“趁我还没发飙之前,滚开!” “喲,脾气还不小!现在这状况,你认为我会放开你?四下无人,正是好机会,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方恒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一手去摸我的脸蛋,我恶心地撇开,他又将我的脸扳正了说,“你使美人计勾引我带你出来,就没想过这一层后果?我有你看起来那么蠢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恒的脸,冷冷道,“我咎由自取,要杀要剐,随你便。” “呵!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在这里办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知道!老子先奸后杀,看你怎么找我报仇!” “别废话行么?”我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我敢跟你出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什么意思?”方恒被我的话绕了进去,想了想说,“说来说去都是我死?” 我笑了笑,缓缓伸手去摸方恒脖子上的血,用手指沾了一些,涂在他脸蛋上,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我双手扣住他脖子,一抬腿狠狠地抵他腿心,他吃痛大叫起来,我趁机将他推开,抽走了他别在腰间的手枪,一面拍掉身上的泥土一面说,“得罪了,我真的不能在这里久留,要出人命的!我的丫头你记得帮我送回去,纪曼柔给你多少钱,到时候我给你双倍!”看着方恒在地上打滚的样子,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又说,“不,我给你三倍!我走了啊!你疼过了就自己回去!” 说完,我匆匆跑下山去,下山的时候跑得及,鞋子又有跟,难免磕磕绊绊的,我几次扑倒在地,摔了一嘴巴的泥土。我只认得上山来的那一条路,怕走错了绕远迷路在树林里,便顺着方恒带我带的路下山去。可我走了好久,都没走出去,绕来绕去,路口好像都一样,林子里的树木都长得差不多,我脑袋忽然就蒙圈儿了。 我握着枪,瘫坐在地上跟自己置气,早知道就举着枪叫方恒带我下来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给绕晕了------ “喲,坐在这等我呢?”忽然背后传来方恒的声音,我惊讶地转过去看,可不就是他么?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身上全是土。 我猛地站起身来,正准备跑呢,方恒一个大跨步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还跑?!” “我又不是傻子我干嘛不跑!”我大声吼他,“难不成还指望你带我出去?” 方恒怒了,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瞪着我说,“你好好求我不行?刚求我带你出来看日出那态度不挺好的?凶巴巴的,找打呢!” 我看跑了跑不掉了,心情糟透了,恨恨道,“干你屁事!” 方恒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我刚才想了下,三倍价钱不划算,至少五倍!” 我一听,乐了!“五倍就五倍,你带我,马上走!” 方恒奸诈地笑了笑,然后带着我下山去,顺着一条小路走到海边,找到停在一边的车子,然后快速开车离去。 上车过后,我猛地发现月棠还在屋子里,便问方恒,“我的丫头还在木屋里!你手下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方恒开这车子,不屑地看我一眼,“你以为我青帮的兄弟都是些土匪强盗呢?你放心吧,下午他们就会把人放了,你别担心!我保证你的丫头,完好无缺!” 他这么说,我才放了心。 车子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道江城城门口,门口设了关卡,沈毅的兵正在挨个排查,人比平常多了好几倍,往来的百姓都要接受盘查,一个个挨着问。 方恒远远看见,小声嘟哝了句,“妈的!事儿多!沈毅一早就该端了孟子阳的窝,省得一天到晚劳神费事!” 他以为今天的盘查是为了防止孟军有人进城捣乱呢,可我心里清楚,我一夜未归,沈毅在找我。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然后临到我们了,方恒将车子往前开了几步,挎着步枪的士兵上前来,盘查我们从哪儿来的。 方恒撒谎说,“我俩去沪城,刚回来。” 那士兵狐疑地看着方恒,又看着我说,“是这样吗?!” 我盯着士兵,淡淡一句,“把常远给我叫来。”低阵华圾。 士兵愣了愣,吼我一句,“常副官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我没搭理他,推开车门,下车后,紧了紧大衣,往关卡那边走去,方恒急匆匆下车跟上来,在我旁边说,“你要干嘛!” “我要叫人把你抓起来。”我顿足说。 “喂,我好歹------” 没等方恒说完话,前面领头的人抬头看到我,惊呼道,“夫人!是夫人回来了!” 方恒的话卡在喉咙里,领头的军官上前来立正行礼道,“夫人!您去哪儿了?将军找了您一整夜了!” “告诉常远,我回来了,让大家撤了吧。”我淡淡说,“派人告诉将军,我没事儿,夜晚回家在跟他细说。” 那军官听明之后,立即指挥一部分人撤离,又派人去通知沈毅。 方恒咋舌地看着我,呆呆问,“你竟然是沈将军的------你怎么不早说?!” “你问我了吗?”我翻白眼说,“现在是不是特别庆幸没对我动手?” 方恒悻悻然不说话。 不一会儿常远开车赶来,紧张地问,“夫人,您昨晚去哪儿了?” “昨晚遇上抢劫的,拿走了我身上的财务,又把我和月棠打晕了扔在郊外,没回得来,没有电话,没办法通知你们。”我撒谎说。 常远怔怔地点头,见我身边站着方恒,警惕地问,“夫人,他是-------月棠呢!” “是他救了我们。月棠还在他朋友那里,晚点会回来,你别担心。”我说,“常远,纪小姐昨晚回去了吗?” 常远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昨晚将军回府发现您和月棠都不在,四处打电话问了,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将军急了,当即就满城找您,找了一夜,将军他也一夜没睡------” “常远,你现在马上去告诉沈毅我没事儿,叫他别担心。”将常远走后,我赶紧拉着方恒上车,“去将军行辕!” “你怎么了?”方恒问。 我总感觉,纪曼柔昨晚也不在府里,我必须亲自回去确认下,纪曼柔在不在! 099:不是老鼠药,你死不了! 方恒十分识趣,见我不说话,便不再问了,专心开车。车子开到门口,我刚下车。小四便迎出来,在他张嘴说话之前我已经抢了白,“纪小姐回来了吗?” 小四摇头:“纪小姐不在家。”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不清楚------” “不清楚?府里人进出你不清楚?车子开出去了么?”我怒了。 小四摇头,“车子没开出去。” “你找四五个利索的,换好便装在门口候着,我一会儿出来,带上家伙!” “是!夫人!” 方恒跟着我进了洋楼,春桃迎面而来,见我回来了,惊呼道,“夫人。您可回来了!” 我抓着春桃的手,紧张道,“纪小姐可回来了?” 春桃摇头,“纪小姐昨夜不在府里。下午林少爷约出去喝茶,夜晚去了戏园子,打电话来说晚上不回来了,兴许是去了林少爷家。” 还真不在! “夫人,怎么了?”春桃疑惑地问,“您脸色很难看------” “没事儿,春桃,你在家守着。要是纪小姐回来了,你叫人告诉我。”说毕,叫方恒在楼下等我,我上楼换了身轻便利落的衣裳,风衣马靴。头发束得高高的,干练利落。 刚下楼,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春桃本要去接,我招手叫住了,接起来一听,果然是沈毅打来的,听见我的声音,他刻意压制住心底的焦急,装作云淡风轻地问我,“你去哪儿了?找了你一夜!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轻重!”可言辞中的急切是怎么也盐改不掉的。 我知道他昨晚肯定着急死了,这会儿便学会卖乖。问声细语地说,“昨晚是我一时贪玩,和月棠走远了,叫你担心了------不过你放心,我毫发无损,不过是丢了个包,里头只有些现钞罢了。” 沈毅旁边有人在,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我好好在家,别四处乱跑,“要是你真要出门,一定要小四跟着,别叫我提心吊胆了!” 见他松了口,我甜甜道,“知道啦!你忙吧!夜里早点回来!” “真拿你没办法------”说毕,沈毅挂了电话。 搁下电话,我心情好了许多,笑吟吟对方恒说,“你还站这干嘛?哦,我还没给你钱呢------春桃,去找账房拿三百块大洋来。”春桃闻声,立即去了账房。 方恒脸色悻悻的,“你和纪小姐是什么关系?” “现在才问,是不是有些迟了?”我笑道,“拿了钱,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一个字都不要告诉别人,就如我所说的,我和月棠遇到抢劫,是你救了我们,这三百块,是谢礼。拿了钱,就赶紧走吧!回头叫你的弟兄们把月棠送回来!” 话音刚落,小四一身黑色中山装进来,恭敬道,“夫人,人都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给我一把枪,让大家先上车等着,我马上出来。” “是!夫人!”说完,小四大步离开。 春桃拿着三百大洋来,我叫她递给方恒,方恒拿在手里颠了颠,又挂上嬉皮笑脸的表情说,“既然拿了你的钱,便要为你办事,找到纪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她?” “我有你看起来那么蠢么?” 我轻笑,站起身来将枪别在腰间,对方恒说,“看你也是个不怕死的,走吧!” 我们分坐了两辆车,开到梧桐路,车子停在巷子口,我带着一干人等,踏着青石板走到135门口,大门紧闭着,朱漆大门上两把铜做的门环发着哑光,尉迟恭和秦叔宝的画像久经风霜失真了,门梁上的对联也褪了色。棉花糖 站在门口,可以闻到一缕梅香。 我叫小四的人在周围藏好,一会儿张妈开门过后,我会带着方恒进去,他们再借机翻墙进院子,藏在角落里,先将张妈控制住,然后找到纪小姐,之后的事儿,看情况听我指挥。 方恒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声响,是张妈的声音,“来了来了!是谁呀!” 我高声答道,“张妈,是我。”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张妈打开门,一身藏蓝色粗布衣裳,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只用一根素银簪子装饰。 “夫人,是您来了!”张妈喜滋滋地看着我,见方恒是生面孔,又问,“这位先生是------” “他是新来的司机,送我过来的,你叫他小方就可以了。”我笑说,“张妈,我们先进去说。” “哎,您瞧我这记性,竟然叫您一直站在门外!”张妈连忙让开,我和方恒踏进院子,墙角的那一束腊梅开的正好,暗香浮动,格外醉人。低阵团血。 关上门后,张妈领着我和方恒进屋子,穿过回廊,便是厢房,远远就听见纪书眉猛烈的咳嗽声,我装作紧张的样子问张妈,“怎么还这么咳嗽厉害?药可有按时吃?” 张妈说着就要抹泪,“夜里一直咳嗽,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看着就心疼。” “要不要叫顾先生再来瞧一瞧?这样咳嗽下去不是办法,夜里冷,屋子里炭火可别断!要是钱不够,你尽管开口,可别不好意思。”我上前拥着张妈的肩膀说,“将军这两日忙起来了,等忙过了军务,我叫她来见你家小姐,别叫人留着遗憾一辈子。” 张妈频频点头。 走着走着便到了纪书眉房门口,我叫方恒在门外守着,张妈一推开门,屋子里便传出来一阵怪味,那股味道猛地钻进鼻腔里,让我招架不住,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我自觉有点失礼,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嘴,强忍住心底的恶心踏进房门。 后来门没关上,那股味道被风吹淡了还好些。纪书眉坐在床上,背后垫着两个枕头,脸上仍旧戴着一方丝巾,只留下两只空洞无神的大眼睛。 “碧微,你来啦------咳咳------”纪书眉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我连忙说,“你少说电话,咳起来难受。” “不碍事儿-------咳咳-----我已经习惯了,奶娘,你给碧微和外头那位先生倒杯水喝,天这么冷,你还来看我。”纪书眉无神地看着我说,“不过,我们怕是见不了几面了。” “你别这么说,冬天冷,病好得慢一些也是正常的,等春天来了天气暖了,你一定很快痊愈。”我像平常一样安慰地说。 张妈倒了水来给我,开水撞到瓷杯里,握在手里格外暖和。见我迟迟不喝水,张妈说,“天寒地冻的,夫人您过来可受寒了,赶紧喝杯水去去寒!”说完,又倒了一杯拿去给方恒。 “对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个事儿想问你。”我轻轻抿了一口开水,接着说,“我找人查了一下,可实在是没有孩子的头绪,可能时间过去太久了,线索都断了,江城来来往往的人多,事情又隐秘,要查起来很困难。我想,你应该知道孩子身上又什么胎记,什么特别之处,告诉我,我也好顺着线索去查探。” 讲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纪书眉的双眼,她空洞的大眼睛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落入她眼中就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她也同我对视着,眼神没有一丝异样,像一幅画一样,定格在那一处。 她迟迟未开口说话,我又喝了一口水,长长呼出一口气冷冷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骗了我?比如,你根本没有孩子。” 纪书眉一点意外之情都没有,她空洞的双眼忽然散发出一阵寒光来,面纱之下传来一阵冷笑声,“看来,你已经查到什么了,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呀。”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绕这么大的圈子,到底有什么阴谋?!”我怒道。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缓缓下床来,张妈连忙上前拿起衣架上的衣裳给她披上,一不小心露出一截手腕来,我看见皮肤上长满了疹子,有些甚至已经破了,黄色的浓水流出来沾染到衣裳上,一片一片的,非常恶心。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张妈扶着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她看着镜子里瘦的跟妖怪一样的自己,冷冷淡淡地说,“不绕这么大一圈,你怎么会帮助我逃出废楼来?” “所以,你以前告诉我的一切,都是你在演戏?!你骗我!”我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身子有些飘飘然,头晕目眩之时,我急忙抓住桌子,只可惜没抓牢,抓道桌布,身子一偏,最终倒在地上,桌上的茶具杯具纷纷散落在地,瓷杯碎成一片一片的。我捂着昏沉的脑袋问,“张妈------你给我的茶水里下药了。方恒!方恒!”我着急喊了两声,方恒没有应答,纪书眉却一阵阵阴笑,想来方恒已经被那杯茶水药晕了。 “你别喊了,他渴了,喝了满满一大杯,已经睡了!”张妈往日里慈眉善目的样貌一变,瞬间邪恶阴森起来,“你放心,不是老鼠药,你死不了!” 100:茂卿,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我脑子一懵,忽然反应过来,当初我受枪上后西药被换的事儿,“是你!是你将盘尼西林换成了老鼠药!是你陷害纪曼柔!” “不这么做,您怎么可能相信是二小姐要害您呢?”张妈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我说,“你别怕,茶水里头不过是些蒙汗药,你不会这么死掉的。” “那夜里府里来的杀手呢?也是你们派去的?”我冷冷地望着张妈,这个曾经慈眉善目的女人,现在这副面孔,实在令人毛骨悚然,“那一晚我分明看到你在废楼里点火提醒我,可那杀手是真的想杀了我,你究竟几个意思?!” “阿四不会杀你,只想让你真正以为。有人要杀你。那一晚提醒你,只是碰巧了,我上楼去拿东西,谁知你看到了烛火。不过,机缘巧合,倒是让你以为,我在帮你。”纪书眉讥讽地笑着说,“老天爷都帮我呢,蒋碧微。”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好戏。将所有巧合都安排好,推到纪曼柔身上,让我恨极了纪曼柔,可怜她的遭遇,再想办法将她弄出将军府。一环接着一环,我慢慢陷入她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纪书眉,你就是个疯婆子!你搞这个大的幺蛾子,究竟是要做什么?”我抓着桌腿问她,可她根本不理会我,自顾自地梳着头发,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美貌一般。 她越是云淡风轻,我越是怒不可遏,“你倒是说呀!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你大费周章设计了今天的一切,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蒋碧微,你还真是执着,都到今天这地步了。还在痴迷与真相,真相你不早就知道了么?”纪书眉狂妄地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阴狠毒辣,还有嘲讽与不屑,“你问我要做什么?既然一会儿大家都要死,不如让你死得明白。” 纪书眉说,她要亲手杀了沈毅,让他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原本她一开始就想杀了我的,就是张妈引我到废楼那一次,她是真的想杀了我,可后来她发现,让我走进她的计划里,最后将沈毅杀死,这才完美且有保障,且更加好玩。 “你妹妹纪曼柔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纪曼柔从昨晚开始就没出现过,纪书眉如此狠毒,保不定会对纪曼柔做什么事儿。 “你不用担心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没有她,我怎么可能有今天亲手杀了沈毅的机会------”纪书眉仍旧对着镜子,缓缓说,“当年发现我没死,她把我藏在废楼里救活了我,就冲这一点,我也不会杀她。”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这么恨沈毅,”我身上的力气小了,讲话的声音都不足。 “不是告诉过你了么?”纪书眉问,“你不信?” “以前信,可现在------哼,纪书眉,你说谎了-------” “哈哈哈哈,但那又怎样?咳咳,他不应该负我,不该嫌弃我,我为了他被赶出纪家流落在外,他却带着女人回来,我浑身创伤都是为他留下,他竟然嫌弃我------咳咳,我恨他!我恨他!”纪书眉忽然怒了,无神的双眼里透露着狰狞的寒光,像是吃人的鬼魅,阴森恐怖。 其实方才我只喝了一点点,张妈不知道,我天生味觉很好,茶水里头掺了什么东西,我尝一丁点儿就能知道异样,所以方才一开始,我只用舌头添了添茶水,感觉奇怪,我便没喝下去,只装作喝了水的模样。这会子张妈说出是蒙汗药,我便假装头晕的样子,眼睛眯着,仿佛视线模糊。 “奶娘,把她和外头那男人送到厢房去,都绑起来!”纪书眉坐在铜镜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没梳几下,梳子上就沾满了掉落的发丝,缠绕在梳子上,纪书眉暴躁地扔掉梳子,又问张妈,“她肯定还带了人来,你叫阿三解决没?” 张妈挽起袖子,拿出一早藏在柜子里的尼龙绳子摊开,一边绑着我的手,一边回答纪书眉说,“小姐,您放心吧,外头的人,都被阿三网起来了!全绑在柴房里头了!” “夜晚放一个人去通知沈毅,她的女人在我手上,叫他来见我,告诉他,我要他单枪匹马的来,若是带兵来,那就鱼死网破,叫蒋碧微给我陪葬!”纪书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阴狠地说,“他这么爱你,一定会来的,你说对么,碧微。” 张妈将我绑了起来,又出门将药晕了的方恒也绑起来,我怕她发现我没真正晕过去,缓缓闭上眼皮,倒在地上。只听见张妈小声叫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体力好的男人来抬走我和方恒,关在了拐角的厢房里。 等人走了,我悄悄睁开眼睛,确认没人之后才动了动身子,方恒被药晕了,一动不动地躺在我脚边,我轻轻踢了他几下,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好作罢。 那茶水里放的剂量一定很多,我只用舌头沾一点点,就觉得头晕乏力,更别说方恒了,一整杯下去,一头牛也得晕过去! 我失落地蹲在一边,无可奈何,只好我力气回去一些了再说。我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都不见纪曼柔的影子,想来,纪书眉没把她关在这里。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身上的力气还没怎么恢复,我心想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只好努力掏出鞋子里藏着的小刀,那刀子落在地上,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弹开刀子,吃力地割着尼龙绳子,因为手上力气笑,割了约莫十来分钟,那绳子还没断,还剩一条筋连着,刀子却掉到地上去,我没力气再捡起来。 我咬了咬牙,用力绷,绷了许久都没解开,只好靠在一边休息,恢复体力。那药劲儿差不多一个小时候才消失,可方恒却一直睡着,我害怕他死了,好几次靠近他,看见他还有呼吸,我才放心下来。 期间张妈来看过我们几次,听到脚步声后,我装作晕掉的样子躺着,她看了看没问题,就走了。 方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太阳下山,天色渐渐晚下来,厢房里没有火炉,特别特别的冷,我俩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饿得肚子咕咕叫。 “这臭婆娘,竟然敢对小爷下药,看爷一会儿怎么收拾她!”方恒也解不开绳子,在一边骂骂咧咧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噗嗤笑,“你省省力气,过来,帮我刀子捡起来,我够不着。” 方恒一看,我膝盖底下跪着一把刀子,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早拿出来了,可你早醒了么?少废话,快点!”低阵爪弟。 可当方恒刚捡起刀子时,门忽然被推开了,方恒赶紧把刀子藏起来,张妈带着一个壮汉进门来,见我和方恒想逃走,张妈两眼放光,尖酸刻薄地盯着我,“夫人,您这是想逃到哪儿去呢?我已经派人通知将军去了,您就好生呆着吧!” 说毕,张妈从我脑袋上取下一只水晶发卡拿走了,又叫那壮汉把我抓起来,压着到了纪书眉的房间,留下方恒一个人在厢房。 张妈将那枚水晶发卡递给了纪书眉,然后一个壮汉拿了一把切水果的刀子,压在我脖子上,叫我往床背后的木质屏风处躲起来,到了那屏风后,他们在我嘴里塞了毛巾,让我不能说话。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通报,沈毅来了! 我在里头,只听见纪书眉不断地问张妈,“奶娘,他要来了,他要来了,你看我这衣裳好看吗?” “奶娘,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奶娘,你说,他会认得我吗?” 张妈好像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只连连说,“小姐,您别慌,您别慌-------” 不一会儿,一阵皮靴子踩地的声音踏踏响起来,是沈毅来了!纪书眉那时候已经站在里屋,对着一面铜镜,正好可以看见小厅里的人影。 沈毅踏进屋子的同时,高声问一句,“不管阁下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保证我夫人的安全!” “你夫人?茂卿,你可还记得我是谁?”纪书眉冷哼说,“你可还记得我是谁------”那语气里含着恨意,含着失落,含着怅然。 在纪书眉转过身的一瞬间,沈毅愣了,他的表情简直五彩纷呈,英挺的身子不禁颤了颤,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是书眉!” “茂卿,没想到我还活着吧?”纪书眉冷冷道,“奶娘,快去给茂卿斟一杯茶,他最喜欢的碧螺春------” 张妈这才从门廊中走出来,去木桌处,给沈毅斟茶。 “张妈?你怎么在这儿?!”沈毅整个人乱了,他没搞清楚纪书眉怎么还活着,愕然地看着纪书眉,然后慌张了,“碧微在你这里?纪书眉!你要对她做什么?!” 纪书眉冷笑,淡淡说,“茂卿,看着蒋碧微那张脸,你可想起我来了?” “不!她跟你不一样!”沈毅隐忍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一枪杀了你,可碧微她什么都不知道!纪书眉,有什么事儿,你冲着我来!” 101:为她,我甘愿去死 纪书眉不止身上有病,心理也有病,就像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神经病人,看起来冷静,和常人无异。但只要一张嘴说话,就能明显感觉这个人的思维根本异于常人! 她恨极了当年沈毅枪杀她,苦心经营这一场复仇,早就已经心理扭曲,俗话讲就是变态! “你爱上她,不就是因为那张脸么?茂卿,我看过了,她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奶娘说,梨园堂会一见后你就去蒋府订了亲事,你要告诉我。是一见钟情么?”纪书眉说,声音十分温和,跟我第一次在废楼中见到她时感觉一模一样,凄惨幽怨。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我站在屏风后面,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形,只听见沈毅冷冷回答说,“碧微同你,只是面容上的相似,但你们俩是全然不同的人!”他顿了顿,继而又说。“倘若要说像,也是像当年的你!单纯善良,简单纯粹!” 纪书眉闻言,失声讽刺地笑着,“当年的我-------呵。当年的我。讲到底,你娶她,还是因为我-------茂卿,你还爱着我对么?” “当年之事,我不该杀你!事后我也十分后悔!每每夜深人寂时,我常看着你的照片问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当年从军时,我不对你说那一个等字,你也不会为我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是我欠你的------” 沈毅言辞恳切,字字力透人心,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提及往事,那语气里的怅然像是清晨的雾气,浓得让人悲伤。 “呵!你欠我!茂卿。你欠我什么?我为你被爹爹赶出家门,流落风尘,一心等着你回来,可你回来却带给我什么?!一个大着肚子的贺清秋,那贱人不过是救了你一命,你凭什么给她机会成为你的女人?!你忘了我还在等你吗?你忘了当初的誓言吗?!为了她,你嫌弃我沦落风尘,新婚之夜贺清秋的一通电话将你叫走,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成了整个将军府的笑话!沈茂卿,这就是你对我的爱!”纪书眉近乎咆哮的语气说,那怒吼出来的声线,像极了一头暴怒的狮子。言语中的怨怼之气,无法言喻。 “清秋家人为我而死,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弃之不顾?新婚夜,她病急去医院,腹中还有孩子,我能不去看?我从未嫌弃你半分,我气的是我自己!你的变化是我一手造成的!可尽管如此,你也不该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和孟浩源苟且!你恨我,我不怪你,可你不该伙同孟浩源偷我的印鉴!他私用军饷,我怎么可能包庇!”沈毅义正言辞道。 “不该?不该?哈哈哈哈,茂卿,现在告诉我你愧疚你后悔有什么用?今天叫你来,可不是听你道歉的的-------奶娘,让茂卿看看,碧微是不是在我们这里。”纪书眉说,“好叫他做选择!” 张妈闻声道,“是,小姐。”接着,她走到里屋,扯开了我嘴里的毛巾,我死活不说话,张妈一个眼神儿,那壮汉刀架在我脖子上,怒瞪我说,“说话!” 我狠狠一眼瞪回去,仍旧是闭嘴不说话,壮汉无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然后推了推我,站到我面前来,一巴掌扇到我脸上,逼我说话,“我他妈叫你说话!哑巴啦!”低岛讨划。 张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长满皱纹的老脸上布着阴森,“夫人,您何必自讨苦吃,开口说一句话,让将军知道是您在里头,省了些皮肉之苦,有何不可!” “纪书眉!你要做什么冲我来!不要对她下手!”沈毅听见里头的声音,怒了,对纪书眉吼道,“当初杀你的人是我!跟她没关系!你要是敢对碧微下手,我沈毅就算倾尽所有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纪书眉冷笑,“死无葬身之地?茂卿,我早就死过一次了,还怕死吗?杀了她,能叫你痛苦,我何乐而不为?”她转而对张妈说,“沈夫人既然不肯说话,就将她拉出来让茂卿看看。” 张妈道,“是,小姐。” 一个眼神示下,我被壮汉抓着走出屏风,方才那一巴掌下去,打得我耳鸣,嘴角溢出血丝流入口中,咸咸的。 刀还架在我脖子上,头发早就乱成鸡窝,沈毅看到我的那一瞬,硬挺的身子像是一座坚固的城墙瞬间崩塌,他眼里的疼惜起看得真真切切。他一身军装,满面风尘,铮亮的靴子上还沾染着泥土,一看就是从军营中赶过来的。 “碧微!”他隐忍地看着我,手掌早就握成了拳头紧紧攥着。,额角青筋暴起。 “沈毅,你别管我!她就是个疯婆子,你赶紧走!别叫他奸计得逞!”我朝沈毅喊着,“你可别为了救我干傻事儿!他不可能放过你的,搞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杀你!你记住,我的男人是个顶天地的盖世英雄!他的使命是上阵杀敌,为百姓谋福祉!” 话音刚落,纪书眉猛地转过头来看我,苍白的双眼黑魆魆,跟鬼魅没什么两样,她轻抚着胸前的发丝说,“话怎么这么多?阿四,教她怎么学乖。” 那壮汉见她的眼神,又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耳朵又开始鸣起来,“吵什么吵!闭嘴!” 沈毅急了,心痛地看着我,他想上前救我,可才走上前一步,便被纪书眉吼住,“走一步,砍一刀。茂卿,不信你就试试------”她坐在原木凳子上,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喝水。 说着,那壮汉的刀已经从我脖子上离开,举起来,对准了我胸口,沈毅见状,抬起来的脚只好放下去,万般无奈地看着我,他胸口起伏着,怒气在胸腔里翻滚着。 “纪书眉,你到底要怎样!”沈毅一掌拍在桌子上,隐忍道,“要杀要剐,我人已经在这里!悉听尊便!” 纪曼柔冷哼着抬起眼来看沈毅,“你急什么?茂卿,你来了这么久,都没关心过我一句,五年不见,你都不问我当初怎么活下来的?” 沈毅站在一边没说话,纪书眉“啪”地将手里的杯子扔在地上,瞬间碎片四溅,“也许你多关心我一句,你的女人就不会太痛苦,可打你一踏进这个屋子,你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我呢?你没看到我吗?没看到我被你搞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沈茂卿,你不觉得愧疚吗?这么多年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书眉,是我对不住你,五年前的恩怨,我今天偿还你,只要你放了碧微!”沈毅漠然地看着纪书眉,怅然道,“你还活着,我当然高兴,前尘往事你何必纠缠不放,你真以为当年的事情我全然不知吗?” 纪书眉阴狠地看着沈毅,方才还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只剩下狠戾,“你来跟我讲条件?茂卿,轮得到你跟我讲条件吗?给你两个选择,一,看着蒋碧微死在你面前,二么,”纪书眉站站起身来,一招手,张妈便迎上去,将一把手枪放在桌上,纪书眉抬眼笑道,“你死在我面前。” “沈毅!你别管我!这个疯婆娘早就没了人性,你赶紧走!”这两种选择的最后,纪书眉都不会让沈毅活命,而沈毅的选择,我不用想,我的男人,我最了解。 话音刚落,壮汉一巴掌扇下来,我脸上已经高肿起来,他粗嗓在我耳边嘶吼,“叫你闭嘴!你要是再喊,我一刀砍死你!” 沈毅动容地看着我,灿若晨星的双眸传递着温柔的光,安抚我彷徨不安的心。我眼泪花泛滥在眼眶,最后破堤而出,如江水奔涌而来。他临危不乱,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就算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了我! 纪书眉等得不耐烦,“茂卿,你犹豫了么?那我杀了她,杀了她我放你走-------”她看了一眼壮汉,那壮汉心领神会,举起刀子准备往我心口刺下。沈毅一声低吼,壮汉的刀子悬在半空。 “慢着!放了碧微!”沈毅抄起桌上的手枪,上膛子弹,开保险,举起手强对准自己的胸口,他大气凛然地对纪书眉说,“你要的是我的命!我沈毅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让妻子代我死!”说毕,沈毅刻意看了我一眼,坚定而果决。 纪书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毅用枪对着自己,冷声质问道,“为了他,你情愿去死,也不肯向我低头认错?” 沈毅冷笑,高声答道,“是!为了她,我甘愿去死!”说着,沈毅正要手指扣上扳机,准备开枪。 我挣脱壮汉的禁锢,哭喊着说,“沈毅,你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你的使命是平定四方,保家卫国,倘若为儿女之情死,你就不是我看中的男人!” 102:到底是可怜人,做疯狂事 沈毅坚毅的面孔犹如刀削,握着枪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深邃如潭的目光泛着寒光,坚决勇敢。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和睿智。 忽然,门外一阵寒风袭来,纪书眉吸入寒风,立即抽心般猛咳嗽起来,弯腰驼背,快站不稳!张妈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扶着纪书眉,沈毅快速给我使了个眼神,瞳孔微缩,我当即一个下蹲灵敏地避开壮汉,跳到一旁,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沈毅的枪口对准了壮汉,一枪正中眉心,当场毙命,血洒当场! 紧接着。纪书眉和张妈都反应过来,张妈身后藏了手枪,她立即抽出来,可还没来得及打开保险,沈毅一枪打到张妈手上,手枪掉落在地。纪书眉猛咳过后,心力交瘁,虽然蒙着面纱。但从眼睛可以看出苍白和空洞,还有体力不支的疲倦。 张妈受伤了,却不放弃,想去捡地上的枪,沈毅三两步迈向前。一脚踢开地上的手枪,那手枪旋了几下,滑到我脚边。沈毅枪口对准了纪书眉,我不知道此时他心里是如何的挣扎,当枪口对准一个曾经深爱的女人时,他心里会有多痛,脸上才会有如此痛苦又无奈的表情。 此时我用力地绷着早就被我割得只剩下一丝丝绳索的绳子,好不容易才绷开了,我捡起地上的枪,检查了保险和子弹,走到沈毅身边。 沈毅关切地看我一眼,“你还好么?” 我点头,揉着杂乱的头发道。“看我头发,乱成什么样了!你说还不好!” “淘气!谁叫你没事乱跑的?什么地方你都敢去,谁给你的胆子?!” “怪我咯?”我翻了个白眼,耸肩说,“你自己搞出来的幺蛾子还叫我收拾残局!现在没时间,姑奶奶回去再跟你算账!” 沈毅还想说什么,可一声枪响后,几个黑衣保镖闻声赶来,个个手里都举着枪! 纪书眉倚着张妈,有气无力地说,“今天一个都别走,咱们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多好------” “纪小姐,我说你怎么如此淡定呢,原来早就准备好了层层埋伏-------”我冷笑,扬眉道,“呵,不对,也许,我应该叫你寒烟,闻名江城的寒烟小姐,烟雨楼的红牌,对么?” 在我说出寒烟两个字的时候,纪书眉眼神凝住了,空洞的大眼睛淬着寒光,我冷哼,她的反应给了我自信,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既然都到了这个关头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可当年究竟是怎样,你不该给沈毅一个解释么?或者说,要我来帮你说?” 纪书眉只是无神地望着我,那一丝缥缈的眼神里暗含了太多的情绪,我无法言语。 “当年他从军后不久,传来了沈毅战死的消息,你年纪轻轻,没过门就死了未婚夫,成了江城的不详女,二姨太,也就是纪曼柔的生母,要将你嫁给木匠做填房,你死活不愿意,逃出了纪家,流落在外。你身无长技,只能上街卖艺,最后被烟雨楼的老鸨看中,去烟雨楼做了艺妓。很快,你就红了,成了烟雨楼的头牌,许多男人为你的琴技折服,一掷千金想见一见白纱后头你掩藏的真面目,正是在那时候,你患上了花柳病,你说,我说得对么?” “不久之后,你病好了,沈毅刚好衣锦还乡,你用全部身家换自由身,回头去找沈毅,可你发现,沈毅身边已经有了新人贺清秋,当时贺清秋怀孕了,你起了妒忌心,你怨恨沈毅在外逍遥,美人在怀,而你这些年吃尽苦头,即使沈毅娶了你,你仍然恨他,你恨他对你没了专心,你恨沈毅娶了你却不碰你,你恨贺清秋有孩子------所以你杀了贺清秋的孩子,和沈毅手下的副官孟浩源私通,被沈毅发现,可他因为对你愧疚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呢,更加的狂妄,意图跟孟浩源谋反,私偷印鉴被沈毅发现了,一枪杀了你,你说我说得对么?!纪书眉!”我吼道,“而当你发现自己没死掉的时候,你庆幸,你怨恨,你开始筹划报复!可你没办法,因为你被纪曼柔关在地下室,你没机会逃走!直到我嫁进将军府!” 下午被关在厢房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将事情前前后后理顺了,将所有碎片拼在一起,组合成了这样一个故事,可有些桥段是我自己根据前后猜测的,又想起何伟业曾经说过的哪一个坊间传闻,组合起来,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纪书眉冷笑,却没理会,她迎上沈毅的视线,用一种很悲怆的口气说,“五年前你杀了我一次,现在不妨再来一次-------茂卿,你还记得当年你问我的话吗?”张妈扶着纪书眉站起身来,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胸口抵在沈毅的枪口上,伸手去摸沈毅的脸蛋,“你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孟浩源,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是我勾引孟浩源的,我引导他背叛你,欺骗你,因为我想看着你被身边的人背叛,伤害,然后在你孤独无依的时候,只能依靠我,跪在我脚下求饶,------” 纪书眉一抬手,袖子滑下去,洁白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疹子,一片一片的,非常恶心。我不禁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姨娘为了钱财,要将我嫁给四十几岁的木匠做老婆,我爹耳根子软,竟然舍得将我推向火坑,你说,我能不恨他们吗?我逃婚,爹震怒之下将我赶出纪家,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孤苦伶仃,除了烟雨楼的灯火,整个江城没有地方能够温暖我,所以我是自己卖身去烟雨楼的,没有谁逼我!等我有了钱,我能买同杀手将姨娘千刀万剐,茂卿,你觉得我做得对么?如果不是她逼迫我嫁给木匠,我怎么会逃婚被爹赶出家门呢?我又怎么会沦落青楼?” 沈毅一动不动地站着,然而,拿着枪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缓缓的垂下来,颓败地看着纪书眉,“所以,二太太是你找人杀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不止呢,光是杀了她,哪里能解了我的恨意?我怎么会忘记我的好妹妹!”纪书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像个疯子一样狂笑不已,我身上寒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这纪书眉真的是疯了! 沈毅整个人都颓败了,手枪掉到地上,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冰冻了一般,整个人木呆呆的。 “可沈毅不是回来娶你了么?没谁能撼动你在沈毅心里的位置!你是他唯一认定的将军夫人,那贺清秋跟随他出生入死,他不能辜负,贺清秋即使怀孕了,也没能住进将军府,一直养在外宅,沈毅为了顾忌你的感受,连个姨太太的名分都没给贺清秋!他对贺清秋只有感恩,对你却是满满的爱,难道你都看不到吗?纪书眉,你真的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有点无语了,讲到底就是一个人受了伤,然后她要报复全世界! 虽说我为纪书眉当时的境况感到悲哀,可无论如何,她不应该把这种仇恨和怨怼撒道沈毅身上。我相信,在外多年,他心里一直牵挂着纪书眉,不然贺清秋会没个名分?她还能坐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他要是心里真有我,这么多年,怎么会不传个消息回来给我?不告诉我他还活着?!要是知道他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去青楼!”纪书眉猛地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他回来娶我,不过就是可怜我!” 沈毅忽然眉头紧皱,一个小小的川字呈在没心,他疑惑地看着纪书眉问道,“我每两个月都寄家书给你,你没收到?”低岛亩血。 纪书眉有一两秒的愣神,但她始终不相信沈毅,冷哼说,“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你又何苦骗我------茂卿,收到信件我不会回复你么?你别狡辩了!我筹谋了这么久,就是想跟你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拉着你给我陪葬,也不孤单了!” 我心想不妙,纪书眉疯了,什么都能干出来,门外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枪,寡不敌众,我和沈毅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忽然热闹起来,是方恒带着小四他们几个赶过来了!两方人马火拼起来,场面十分混乱。纪书眉一早就布下了埋伏,她算准了沈毅不会乖乖自己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两方的势力很快就见分晓,纪书眉的人很快被干掉,她见情况不妙,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尖刀,对准了沈毅的胸口插过去,等我反应过来准备朝纪书眉开枪时,沈毅为了保护纪书眉,一把将纪书眉往自己怀里拉,顺着前方的力度,那一把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腔。而我那一枪,打到壁柜的花瓶上,纪书眉毫发无损。 “沈毅!”我整个心肝都颤抖了,只见纪书眉握着刀子的手,沾满了鲜血,她也吓了一跳,松开刀子,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颓败地倒在地上,那把尖刀直挺挺地插在沈毅胸口。 103:我的男人,你休想让他惦记你一辈子! 方恒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察觉。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毅身上,他受伤的那一刻,我慌了神,匆忙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口。没注意到身后,张妈握着一把匕首刺向我。 “蒋碧微,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别光看着你家男人,你自己身后也有危险呢!”方恒一枪打死了张妈,吊儿郎当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地说。 张妈倒在地上的同时,匕首也插进了自己身子里。双眼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张妈死的那一刻,纪书眉的嘴里哭喊着“奶娘!”,这是我唯一一次听见纪书眉的哭腔。 “蒋碧微,你说话。你有没有受伤!”方恒又喊我。 我哪里有空理方恒,看着沈毅的伤口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她要杀你,你还救她!”我转过脸瞪着纪书眉说。“你的目的达到了!纪书眉,你真狠心!” 沈毅撑着桌子,忍者疼痛艰难地说,“是我将她害成这样,我该负责-------” 纪书眉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不断问着沈毅,“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咳咳。一起死了该多好,哈哈哈哈哈哈,你死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吗?” “你这个疯婆子,我要杀了你!”看到刀子插在沈毅身上那一刻,我真的疯了。我恨不得咬死纪书眉!我抄起桌上的手枪将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对准纪书眉,可沈毅一把摁住我,深邃漂亮的眸子里闪着请求的目光,“碧微,不要,不要杀她!” 沈毅一抬起手用力,鲜血就涌出来更多,我怒道,“她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却下不了手!我们差点就死在她手上了!” “碧微,这都是我欠她的,”沈毅悲伤地看了一眼纪书眉。痛心地说,“我该还她-------当年已经做错一次,我不能再错第二次!” 沈毅伤口不断流着血,一点一点涌出来,我眼泪花直冒,骂沈毅说,“早知道你这么蠢,这么没脑子,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死在陈秋生枪下,还没死在女人刀下冤屈!”嘴巴虽然厉害,可看着他涓涓流着的血,我心疼呢,眼泪花大把大把地流着。 方恒也上前来看沈毅的伤口,安抚我说,“你哭什么哭!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来!” 说毕,方恒快步跑出去。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地步,纪书眉应该能放下执念了,可她的失心疯已经到了一种程度,非要拉着大家一起死,她做了几手准备,当其余的防备都失去效用时,她还留了最后一层堡垒。 一箱子炸药。 炸药箱子就藏在她身后的柜子里,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子那边,我警惕地举着枪,以防她忽然的袭击,可当他抱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时,我愣了------- 一卷卷炸药安安静静地排在箱子里静静呆着,纪书眉将炸药放在柜子上,又拿出一个定时器,摁下一个开关,那定时器就响了起来,纪书眉笑吟吟地说,“别走了,一个都别走,我们一起死-------活着这么痛苦,死了就解脱了。” “这个疯婆子!疯婆子!”我怒道,“姑奶奶不陪你玩儿了,你自己灰飞烟灭吧!”说毕,我伸手去抓沈毅,预备扶着他逃出去,可沈毅不忍心丢下纪书眉在屋子里,说什么也要带她一起走。 那纪书眉是存心想死的人,哪里肯走,拖延下去,最后我们几个都得死! 最后沈毅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纪书眉的胳膊,纪书眉手里抱着定时器笑得像个疯子,拉拉扯扯中,他脸上戴的丝巾被扯开了,白纱之下的真面孔跃然浮现在我眼前。 我跟她当真有几分相似,但她的长相更加小家碧玉,而我稍稍灵动一些,她脸色苍白,更衬得皮肤上一处处珍惜鲜红鲜红的,格外的触目惊心,令人哗然。 沈毅看着她的脸,愣住了,纪书眉也慌张了,使劲儿推开沈毅,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抱着定时器,又一面慌慌张张的重新戴好面纱。她终究是怕沈毅看到她面目全非的样子------ “书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带着清秋回来吗?今天我就告诉你!”沈毅像是豁出去般,也不管胸口的伤,定定地站立在纪书眉跟前,“我曾发过誓,这辈子它都是一个秘密,无第三人知晓!今天我毁了誓言,告诉你当年的一切!” “清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她曾为了救我,被人侵犯,等她发现自己怀孕时,寻死觅活。她的家人都为我而死,我怎可能再让她牺牲?我在她家人的坟前发过誓,这辈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沈毅的孩子!那一段不堪的过去,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沈毅语气里的难过和同心,感染了每一丝空气,纪书眉听了沈毅的话,愣住了,她悲怆地看着沈毅,喃喃道,“这个时候了,你不用骗我,你不用骗我了!” “我没骗你!我沈毅顶天立地,这辈子没说过谎!清秋全家为我而死,她又为我受伤,我若其他不顾,根本就是禽兽不如!当年我回到江城,根本不介意你的过往,我只恨自己没在你身边,我不知如何弥补你,而当我回头想跟你好好过时,你却和孟浩源------”沈毅说。 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一层------- 事关女儿家的清白,沈毅自然不能乱说,他于情于理,都不该不顾贺清秋,倘若他对贺清秋置之不理,那他沈毅就枉为人! “所以,你未曾变心么?茂卿,你从未变心,也从未嫌弃我么?”纪书眉怔怔地说。 沈毅双唇紧抿着,点头道,“所以得知你和孟浩源企图谋反,你们之间苟且,我才怒了------以至于犯下当年的错,书眉,对你,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是愧疚的!” 纪书眉听完,彻底疯了,这些年,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怨念中,其实,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是上天错误的机缘安排,让一对有情人,生生地错过了。 那定时器一直滴滴地响着,催促着时间的到来。 沈毅揽着纪书眉,劝解她跟着他离开,我站在一边,静默无言地看着他俩,这一刻,我不恨纪书眉,也不怨沈毅,我只想大家都平安离开。 然而,纪书眉并不肯离开,她摘下面纱,笑吟吟地看着沈亦,眼睛里滑落出晶莹的泪水,“茂卿,你走吧,带着蒋碧微走------这一辈子,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纪书眉,你要让他愧疚一辈子吗?你想得美!我告诉你,他现在是我的男人,你休想死了,让他在心里记挂你一辈子!”我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去,刻意用激将法,“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死得这么难看吗?你知道这一包炸药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吗?”低呆大扛。 纪书眉脸上淡淡的,悲戚地看着我说,“我死都不怕,害怕死得难看?你们都走,都走------我要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下辈子不要过得这么苦!” 她话音刚落,方恒从外头跑进来,见我们三人还在僵持着,纪书眉手里还握着炸药定时器,而且那定时器滴滴的响声越来越快,在告诉人们,不久之后就要爆炸了,方恒急了,怒道,“你们傻吗?没人拦着现在还不跑?一会儿炸得灰都不剩!” 说毕,方恒就要上来拉我,“蒋碧微!你跟我走!走啊!” 他力大如牛,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拉着我,我拉着沈毅,可沈毅心想着救纪书眉,在最紧急的时候,我们三人在进行一场赌局。 沈毅像是命令一般,对方恒说,“把夫人带走!”他以为方恒是府里的警卫呢,对人发号施令。 “要走一起走!沈毅,你可别发疯!你要是不活着滚出去,姑奶奶一巴掌扇死你信不信!”我抓着沈毅的胳膊怒道,“听见没有!” 沈毅哑然地笑了笑,见我死活不走,只好拉着我走到门外,叫方恒带我走,他摸着我的脸蛋安慰我说,“相信我,我马上出来!你先出去!” 说完,他丢开了我又进屋子里去找纪书眉。 一声爆炸响彻天际时,我已经被方恒按到在地上,紧接尘土飞扬,世界一片黑暗。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一睁开眼,是将军行辕中,我和沈毅的卧室。沈毅一身哔叽长袍,握着我的手,靠在床沿上睡着了。他脑袋上裹着白色的纱布,隐约可以看到一点血迹。 我轻轻动了动手,他立即醒过来,脸上满是倦意,呆滞地看着我,“碧微,你醒了!”他连忙站起来,拉开门喊到,“叫医生来!叫医生来!” 喊完过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不一会儿就上了楼,常来的德国医院的医生护士,上上下下给我检查了一边,确认没事后,沈毅才放了心。 人走后,只剩下我和沈毅,他紧握着我的双手,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滑出来,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失声笑了笑,问道,“纪书眉呢------” 104: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纪书眉死在那一场爆炸里,在最后关头,她假装跟着沈毅逃跑到门口,然后用最大的力气将沈毅推出门外,自己抱着那一箱子炸药灰飞烟灭。 终究。她没舍得杀了沈亦,选择自己一人赴死,了却残生。 一场旧时光里的恩怨情仇,就那样结束在那场爆炸里,成为了灰烬。 沈毅没有太多的言语,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但言语中的悲戚和难受不言而喻,憔悴的面容在白纱布的映衬下,格外的苍白无力。我没过多的提及有关纪书眉的事情,但纠结之后,仍旧没忍住问了沈亦一个问题。 彼时。他坐在我是身边,正细心地喂我一碗清粥,一勺接着一勺,温柔细致。我怔怔地看着他疲倦却明亮的眼睛。脑海中不断闪现爆炸之前,他凛然对纪书眉说的那一句,“清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其实正是这一句话,叫纪书眉清楚了这么多年的怨念,都是机缘巧合下的误会,误会解除,她才在最后关头,放弃拉着沈毅一同赴死。然而。那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喝了小半碗粥,我没胃口再喝下去,沈毅因为我不舒服,眉头微蹙关切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着。骨节分明的手便伸过来,轻轻试了试我额头,我淡然一笑,摇摇头,抓住他的大手紧紧握住,迟疑了一两秒,我终是迎上他的视线,问了一句,“沈毅,我有句话想问你,你能对我说实话吗?” 沈毅望着我,眸子沉了一沉,那一丝目光里迅速闪过的考量叫他点头道。“好,你问。” “你说贺清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真的吗?” 说话时,我紧紧追随着沈毅的视线,生怕错过什么,他不是擅长说谎的人,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看眼睛便能分晓。 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神色刚毅,寒星般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愫,听完我的问题,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当年你为什么不一回来就告诉她?也许你当时告诉她了,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只是惋惜现在的状况。即使我讨厌她骗我,害我们陷入险境,可说到底,她还是个可怜人。也许当初你对她讲了实话,便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为什么不告诉她?”我着了急,脱口而出。 当时情急,而我也不是站在纪书眉那一边的,可现在想想,对沈毅的某些做法,我表示很不理解。分明一句话就解释清楚的事儿,他一直藏着不说,才叫纪书眉误以为他变了心。即使当时的纪书眉已不是往日的纪书眉,可有沈毅的爱在,她不会小气到容不下贺清秋。一个对她永远构不成威胁的贺清秋,她不至于痛下狠手。 见沈毅没回声,我又追问,“贺清秋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不该来的,为什么要留着让人痛苦?”也许我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残忍,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可那孩子本来就是耻辱所来,留着贺清秋看了也不高兴,日日提醒自己曾经受过的侮辱? 沈毅深深看了我一眼,轻声叹息,他将瓷碗放回床头的托盘中,然后回头将我的被子掖好,才缓缓开口说,“当年清秋家人为我而死,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就随我一起,同我出生入死多年。云岭一战,她为了救我,误入敌人的圈套,被人欺凌,等发现怀了孩子时,本想打掉,但郎中说她体弱,打掉孩子的同时也会危及她性命,孩子只能留下------清秋恨极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几次寻死觅活,她全家为我而死,她又为我受辱,我怎可-------” “我在她父母坟前发过誓,这辈子要好好照顾她,却不想发生了这种事。事关女儿家清白,而她肚子终究是藏不住,我对她说,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养,我娶她,并且这辈子不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只能成为永恒的秘密。清秋知道我在江城有订过亲的心上人,即使我答应娶她做姨太太,她也不愿意住进将军府,给我和书眉心里添堵,说什么也要一个人住在外宅。我没办法对书眉解释,只告诉了她清秋的身世,请她谅解。可我没想到,书眉早就不是以前的书眉,她的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我当时就乱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从前的她单纯善良,温柔可人,可我多次回来撞见她辱骂殴打下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我旁敲侧击说过几次,他却以为我有了清秋,便厌烦了她。渐渐的,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直到她和孟浩源在卧室苟且,刚好被我撞见,我才震怒了。她不单单个孟浩源苟且,而且企图偷走印鉴,和孟浩源一同谋害我,将我赶下马。可即使是那样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杀她,是她要杀我,慌乱自保中,那一枪打中她胸口,才去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中,所以当在梨园看到你第一眼时,我以为看到了当年的书眉,清水出芙蓉,干净纯洁。所以不管你曾和顾清源订下过亲事,说什么也要娶你!” 沈毅一直站在窗前,娓娓道来当年往事。窗外有微风,一阵阵清扬起丝绒窗帘,轻舞飞扬。清风还舞动了他的衣抉,给他清俊刚毅的面孔添了几分清冷。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毅会选择三缄其口,只字不提贺清秋的伤疤,以沈毅的性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誓言既然立下了,便怎么也不可毁掉。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阵阵难过,他宽阔的肩膀不仅要挑起百姓的安宁,还有情义的担子。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宁愿自己受苦委屈,也不愿意陈述往事,毁了贺清秋的清白。 选择之所以为选择,就注定了要失去。 他选择了保全贺清秋的名声,便注定要失去纪书眉的信任。 “那贺清秋后来去了哪里?”纪书眉害她丢了孩子,贺清秋应该不会有恨,这个身世凄惨飘零的女人,最后去了哪里? 沈毅转过身来,拿起了衣架上的披风,走向我说,“孩子没了,清秋并不伤心,那本来是一个耻辱的遗留,但那一次,叫她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一场大病后,她不愿意留在江城,留了书信,叫我不要找她,一个人走了。我爹以为,是清秋害我和书眉不和,一直不接纳她,几次三番派人来逼迫,”沈毅轻轻笑了笑,说,“其实哪里需要我爹逼迫?清秋早就想走了。” 他将披风放在床上,掀开被子拉我起床,细心体贴地为我穿上外套,将我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这还不算,愣是要给我套上披风,领子处一圈貂毛,看起来像个穿金戴银的富婆,臃肿华贵。 “所以,你爹就是为了这事儿跟你划清界限的?”我瞪着双眼,任随他给我穿衣打扮。 我寻思着,以沈毅的倔脾气,宁可打掉牙往肚里咽,也不可能告诉沈老爷子纪书眉做的错事。他是有情有义的血肉之躯,不是自私自利的薄情小人。若他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怎能服众? 沈毅只点了点头,不想再说这件事,朝我笑了笑,说,“外头下雪了,我带你出去看看。月棠说院子里的腊梅开得很好,我猜你一定喜欢。”说着,他伸出手,摊开手心向我。 人要识趣,他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再问,只恬淡一笑,爽快地扣上他的手,一同踏雪寻梅去了。 十二月的江城,渐渐的有雪了,一片片雪花漫天飞舞,不细不密,触手可及,接在手掌心,不一会儿便化掉了。这个时节,开着的是腊梅,嫩黄色的花骨朵儿错落有致地爬在红褐色的枝干上,傲雪挺立,些许绽开的花蕾让沾了雪,倾吐芬芳,整个花园,暗香浮动,和着初雪的味道,恬淡远适,叫人流连难忘。 沈毅拉着我的手,慢悠悠走在雪中,四处冰凉,唯有手心被他一点点捂热。 那个初冬的黄昏,我们两个人心里带着对逝者的感伤,无言漫步。 自那一日后,我和沈毅便再也不提关于纪书眉的一切,但她好像成了我和沈毅的一副催化剂,一记警钟,无言地提醒我和沈毅下意识握紧了彼此的手。 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能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永恒。 纪曼柔是在三天后回来的。 我站在露台上,见是林家少爷送她回来。林少爷十分绅士,替她开车门,扶她下车,问声细语的关切。纪书眉一袭素色旗袍,藏蓝色呢绒大衣,头发挽在脑后,一点点缀也无。她表情极其寡淡,只对林家少爷微微笑了笑,挽着林家少爷的手,踏进了洋楼。 适时,月棠推开露台的门,轻声道,“小姐,纪小姐回来了,您要下去看看吗?” 我想了想,最终点头。 沈毅说,纪书眉将纪曼柔软禁在张妈的家中,由张妈的儿子看管着,她趁夜里人睡着后逃走,体力透支,最后晕倒在大街上,恰好被夜行的林家少爷看到,带回了林公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她知道纪书眉的事后,沉默了许久,不肯说话,在林公馆休养几天,才想着回来。 月棠扶着我下楼,远远便看见林家少爷握着她的手,见我下楼,林家少爷站起身来,礼貌问候道,“沈夫人,您好。” “林少爷不必拘礼,请坐。”我微笑着抬了抬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曼柔了。” “沈夫人言重了,”林嘉城看了纪曼柔一眼,目光温柔缱绻,“这是我应该做的。” 而后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纪曼柔没怎么说话,都是我和林嘉城在说,她表情淡淡然,算不上郁郁寡欢,却没了往日那种跋扈的感觉,倒叫我不太习惯了。 谈话间,林嘉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纪曼柔,细微之处,我尽收眼底,心里暗暗想,也许林嘉城便是纪曼柔命数。 聊到西洋钟指向下午五点,林嘉城有事告别,客厅中只剩下我和纪曼柔。春桃来替我们俩加了一盏茶,但彼此都没有话想说,气氛略微尴尬,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不愿待下去,便叫来月棠准备上楼。 “我可以跟你聊聊吗?蒋碧微。”然而我起身时,纪曼柔忽然叫住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扬眉淡淡看她,她也迎上我的视线,不疾不徐。 “行啊,去露台吧。” 露台有玻璃罩子罩着,哪怕雨打风吹,都摧残不了小花盆里那些花草。月棠知晓我的喜好,一早摘了一瓶腊梅插在简单的白瓷瓶中,一推开门,屋子里丝丝馨香,好不醉人。 “你想说什么。”我一屁股坐在白漆木凳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瓶子里的花朵,“没想到,有一天我俩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纪书眉轻笑一声,坐在我对面,冷冰冰地看着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怅然道,“当年我踏进将军府时曾立过誓,我要代替我姐姐,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而我的雄心壮志,却渐渐输给了姐夫的深情。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我一定能抹去姐姐在姐夫心里的位置,让他看到我,对我笑。” 我沉默无言,静静聆听纪书眉谈及心里话。曾经在纪书眉的误导下,我以为纪曼柔蛇蝎心肠,甚至厌恶她,痛恨她,直到揭开事情真相,我才发现,纪曼柔不过是个善良的可怜人。 “但五年过去了,他倒是放下了姐姐,却爱上了你。想来,你坠马摔坏了脑子,已经忘了我曾在徐记店铺里给你难堪,叫你不许嫁进将军府。其实那时候,我只想看看你是谁,重新走进姐夫心里的人是谁,我只想偷偷看你一眼,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颓败了------你长得那么像姐姐,呵,姐夫终究是忘不掉她。” 我怔了怔,“我实在不记得,嫁进来之前,我曾见过你------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你可以刁难我,是因为你爱沈毅,想叫我知难而退么?所以,新婚夜,你才拿来你姐姐的照片,想告诉我,沈毅娶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姐姐,而不是因为爱------” 纪书眉轻笑着,那笑声里带着点点自嘲的意味,她继续说到,“我知道你不是姐姐,所以想尽办法折磨你,为难你,可你竟然照单全收,我开始发现,你根本和姐姐不一样,而此时,已经晚了,姐夫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你这张脸。” “你一直知道纪书眉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沈毅呢?你知道沈毅后悔了,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疑惑地问,当年救下纪书眉的人是她,这么多年,她却一丝风声都没漏。 “一方面是自私,一方面是防备。姐姐恨姐夫,也恨我,恨我娘当年要将她嫁给木匠做填房。姐姐早就变了,早就不是从前温柔善良,青春可人的纪家大小姐,她心里只有仇恨。她根本不配回到姐夫身边!”纪曼柔无奈地笑了笑,说,“算了,人都没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呢?” “所以,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呢?”我给纪曼柔倒了一杯清茶,轻轻搁到她面前,“以前的事情,也真相大白了,大家都累了,多说也无益。” “蒋碧微,你爱姐夫吗?哪怕他爱的是你这张脸?”纪曼柔问我。 听着这话,我不自觉地笑了笑,怒了努嘴说,“爱,怎么不爱,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七尺男儿,顶天立即,英俊倜傥,我为什么不爱?你刚不也说,他眼里看到的不只是我这张脸么?相貌是父母给的,我无法改变,若没有这张脸,我和他也不会有日后的姻缘,我计较这张脸做什么?我相信他爱的是我这个人,不单单是这张脸。” 纪书眉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问道,“哪怕他曾经为了得到你,不折手段?” “什么不折手段?以我蒋府上下十几人的性命威胁还是以我蒋家药材生意相逼?”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重重将杯子放到桌上,直言不讳地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接受,我已经丢不掉这男人,又结成了一家人,我何苦计较往事自讨苦吃?” 纪书眉眨了眨眼睛,猛地甩出一句话,“哪怕是生生斩断了你和顾清源的情?” 那一日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我和纪曼柔终究做不成朋友,也不是敌人。 她深爱着沈毅,但是已经学会了放手,可能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她一袭素色旗袍站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漫天的寒雪怅然的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说,“蒋碧微,好好爱他,他是一个你值得爱的人。” 我说,“我的男人,我清楚,不需要你提醒。倒是你,珍惜眼前人,别再跟自己较劲。” 半个月后,纪曼柔嫁给了林嘉城,做了林家大少奶奶。纪家没了,将军府就是她的娘家。 我和沈毅一早就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而林家,准备了盛大的婚礼来迎娶。 婚车到将军府楼下,林嘉城一身燕尾西装,玉树临风地站在洋楼前等候新娘,纪曼柔一袭洁白无暇的白纱挽着一身军装的沈毅缓缓下楼,付夫人站在我身边,喜不自胜,指着沈毅和纪曼柔说,“碧微,你看!曼柔穿这身儿婚纱当真好看!天仙儿一样的!” 我微笑地看着拾级而下的两人,沈毅了却一桩心事,脸上自然是欣慰的表情,而纪曼柔,频频看着沈毅的侧脸,水灵灵的眸子中泛着点点星光。 莫名的,我觉得悲伤。 我站在原地,付夫人上前说了些吉利的话,帮忙牵着新娘子的婚纱走到门口,我跟上前,站在沈毅身边,看着他亲手将纪曼柔的手交到林嘉城手中。 纪曼柔虽然不爱林嘉城,但林嘉城却是爱纪曼柔的,光是他看着纪曼柔的眼神的柔情,便可知一二。他牵着纪曼柔的手,走向婚车,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迟疑地钻进去,春桃递上捧花,关上车门,不一会儿,车子便开离了将军府,朝林家去。 婚车开走后很久,我和沈毅仍站在台阶上,两边是雕花圆柱子,前方是罗马喷泉。 “人都走了,还巴巴地看着,现在去追回来还来得及!”见他愣神地站着,不肯进屋子,我打趣说,“再看两眼,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沈毅转过脸来看我,眉头微蹙着,“淘气!叫下人听了去,成什么体统?” 这一声“淘气”真是久违了。这段时间,我们心里都沉沉的,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我上前挽着沈毅胳膊,撒娇般说,“哼,听了就听了,还敢嚼舌头不成?我可是将军府的女主人,谁要是多句嘴,沈叔叔肯定都一个不同意!都轮不到我出手,是不?” 沈毅含着淡淡的笑意,用手指戳我鼻子,“我都不敢说你,谁敢?怕是我家母老虎要吃人!”低贞他技。 “你说谁母老虎?谁?!”我瞪他说,“沈毅,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毅不为所动,只呆呆看着我,继而伸手抱住我双肩,将我紧紧扣在怀里,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我不禁用力吸了吸,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说,“碧微,往后,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这一句简单的话,却触动了我顽固的泪腺,鼻尖一阵酸涩,眼眶就朦胧起来,我搂紧了他的脖子,“当真么?你就不想再来一个?” 105:窗外人影 “你一个人我都吃不消,再来一个,怕是直接要了我的命!”沈毅松开我,认认真真盯着我眼睛,那目光里的一丝丝柔情在这漫天大雪里显得温暖而轻柔,“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原本是动听的情话,满天飞雪浪漫之极的意境,我却不解风情地问,“你当自己是皇帝呢!我说的是,你就不想我给你生个一男半女?多一个人,咱们府里也热闹些!想什么呢?以为我要你娶三五个姨太太回来陪我打麻将是吧?”我伸手狠狠戳了一下沈毅额头,撅嘴撒娇道,“你想得美!从前怎样我不管,可你往后要是敢在外头沾花惹草,我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沈毅闻言。眉宇间浮起几丝惊喜错愕,他欢喜地抓住我的手捂在手心。眉目含情脉脉,直勾勾盯着我不断问道,“碧微,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眼神忽地一闪,又立即伸手去摸我小腹,痴痴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 我噗嗤一笑,见他的痴样忍俊不禁,娇俏地推了他一下,“你当真是乐傻了------我前几天才走了月信,怎么可能有了?我是说,咱们该准备了。省得琳姨成天派人来旁敲侧击,我爹娘也数落我的不是!” “喔------”沈毅淡淡一句,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便散了,他浅浅一笑,星眸深锁着我的视线,忽地,他嘴角微动,扯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没等我反应过来呢。他猛地将我扛起来往屋内走,嘴里还喃喃自语到,“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生孩子!” 他声音可高了,引得一屋子的下人都看过来,我又急又羞,可无奈被他扛着肩上,挣扎未果。只好在他肩头不断敲打着,嗔怒道,“你个神经病!赶紧把我放下来!没皮没脸的,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笑话!” 沈毅抱紧了我的双腿,爽朗一笑,在我屁股上拍了两下子,不害臊地说,“在外头我自然是要脸的,对着自己夫人,应当是百般讨好!”说着,便大步迈上台阶,扛着我直奔卧室去。 他腿长,力气又棒,扛着我一个大活人爬楼梯完全不是事儿,气儿都不喘一下的那种。动作粗鲁,心却极细腻,还晓得怜香惜玉,轻手轻脚将我放在床榻上,只不过人霸道得不要不要的,一丁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给我,我身子才沾到床铺,他整个人就压下来了,像个气血方刚的少年急不可耐地寻道我的唇,噙住了,霸道而强势地撬开齿关,不由分说将舌头探入口中,攻城略地。 我下意识地挣扎两下,很快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顺遂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回应着。他一手紧紧扼住我的双手在脑后,一手探向旗袍下摆往上游走------ 冬日雪天,春光乍泄。 那一日后,我和沈毅的感情不知不觉升温,他开始忙着公事,早出晚归,但无论忙到何时,一定会赶回来陪我。哪怕是寒雪深夜,他也马不停蹄,带着一身风霜和尘土匆匆回来,即使再累,一见到我,眉眼中也是含着笑意的。 而我,无论多晚,也会亮着一盏灯,等他回来。临睡之前,更会在灶上温着他爱吃的夜宵,等他一踏进家门,就能吃道一碗温热的汤饭。 再见到方恒,是在一个星期后,我约了林蝶雨和何伟业以及顾清源,在洢水街的西餐厅吃饭,答谢他们往日的帮忙,林蝶雨和何伟业不知不觉熟稔起来,见面时两人谈笑风生毫不生疏,倒叫我和顾清源尴尬了起来。 顾清源一身西装,风度翩翩,但俊秀的脸庞上却又一丝倦怠的神色,我以为他熬夜做事,精神不佳,便为他点了一杯咖啡提神,又好心提醒注意身体。他扬眉淡笑,说自己近来做事太卖力,难免精神不好。 我们四人相谈甚欢,不自觉多喝了些酒水,中途离席去洗手间方便。我刚踏进洗手间,便被一个人捂着嘴巴,一转身,推进了洗手间,等我反应来时,才看清楚是方恒。 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依旧,嬉皮笑脸地看着我,“蒋碧微,我们又见面了!” 他捂着我的嘴巴,我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我一跺脚,怒瞪他,他才哑然一笑,将手从我嘴巴上拿开,我大口大口起呼吸,环视一周才发现,竟然是男洗手间。 “方恒,你不想活啦?” “活啊,怎么不活?不活着我哪儿又机会见到你!”方恒讲话没个正经的,说着就要上前来摸我脸蛋,“小半个月不见,你又水灵了不少,看来这将军府的水可真养人啊!” 我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恒,“把你的脏手拿来,一会儿姐姐发飙了你可挡不住!” 方恒轻蔑地看着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喲,现在这么横?忘记那天是谁拼死救你的了?知恩图报懂不懂?听说蒋老爷子最重礼教,难不成没教育你么?蒋大小姐!”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天你救我,我谢谢你,但你少跟我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让你缺手少脚信不信?我已经出嫁,请叫我沈夫人,懂么?”我一把拍开方恒的手,狠狠踹了他一脚,疼得他在一边龇牙咧嘴,我没好气地说,“下次再这么不礼貌,我可翻脸不认人了,小屁孩!” 方恒不服气,跳起来骂我说,“妈的!你还是女人吗?出手这么重!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儿上,小爷我非教训你不可!” 我拉开洗手间的门,回头看了他一眼,抬眸轻笑,“下次见面好好说话,我兴许会对你温柔点。” 说毕,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洗手间,只听见背后传来方恒的怒吼,“蒋碧微,你给我等着!总有天我要你认可我!你给我等着!” 这话落入耳中,我不禁觉得好笑,果然是年轻气盛的人讲出来的话。 方便完回到席上,顾清源担忧地看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事儿,遇上熟人,多说了两句。” 时候,何伟业约了林蝶雨去闲逛,我和顾清源都清楚其中的玄妙,在何伟业问一句,“你们要不要同去?”时,我和顾清源都十分识趣地说,“不打扰二位好兴致!” 林蝶雨落落大方,但此时也不免娇羞一笑,嗔怪地说,“只许你和将军郎情妾意,就不许我和何先生比肩出游了?” 她话音刚落,顾清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忽然气氛略尴尬,何伟业也不知道怎么缓和,林蝶雨尴尬地看我一眼,我轻轻摇头,对顾清源说,“清源哥哥,走吧,刚好我要回蒋府看我爹娘,咱俩就别打扰人家好事了!咱们再耽搁一会儿,何先生要下逐客令了!” 顾清源面色如常,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走吧,我送你。” 月棠叫小四开车过来,我和顾清源同坐,车窗没关好,风一灌进来,冰冷地吹进喉咙里,我猛地咳嗽了两声,顾清源立即拍着我的后背,一手关上了车窗,紧张问,“碧微,还好吗?” 我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仍旧笑了笑,“没事儿,风灌进喉咙里罢了,不碍事儿!” 顾清源脸上岁挂着笑,但眼睛里少不了怀疑的神色,“以前你总是依赖人的,现在倒是学会逞强了------” 我闻言,脸色微怔,心想,不是我学会逞强了,而是,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呀!然而我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不是蒋碧微,我是蒋薇,可这话说出去谁信? 于是,我无奈笑了笑,正儿八经地看着顾清源,“清源哥哥,人总是会变的,我门都会变的。” “碧微,你的话,我听着糊涂------你变了,可我没变。”顾清源眉宇见染上一丝愁容,失落怅然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将放在我手背的手拿开,双手纠缠在一起,靠在膝盖上,“可能,是我不该在执念于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我又何必眷念。” 他话语里的深意我不是听不懂,但我不能太清楚,只能模糊不清地接应着,“清源哥哥,我们都会变的。又不是人妖,怎会长生不老。这一生你会遇见很多人,等你遇见了倾心的,你会发现,恰逢其时。” 顾清源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他刚要张口说话,却被月棠打断了。 车子不知不觉开到蒋府门口,远远就看见管家在门口站着,我爹和顾庆仁正踏上台阶,听到汽车的声音,停下来看我们。 月棠这丫头没心肺,从前座转过头来,欢喜道,“小姐,咱们到家了!老爷在门口呢!” 这一句,恰好打破了我和顾清源的尴尬,顾清源收起想说的话,只无奈笑了一笑,便下车去。 “爹!您回来得正好!我有事儿要跟您说!”我上前挽着我爹的胳膊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顾清源尾随而来,见到顾庆仁,低低地叫了一声爹,有对我爹行礼道,“蒋伯父。” “顾伯伯也在,”我对顾庆仁说,“刚好跟清源哥哥一起吃饭,便一道回来了。” 顾庆仁一身灰色常山,头戴毡帽,“大小姐好。” “你先去找你娘,一会儿道书房来见我。”我爹慈爱地看我一眼说,“我和你顾伯伯有事要商量。” “那好,我先去找娘,清源哥哥,顾伯伯,再见。”我说。 进了蒋府,下人们都喜滋滋地问安,覃妈远远看见我,便上前来问安,“大小姐!您回来啦!哎呀,夫人盼了好几天了,说您有了丈夫忘了娘呢!” “哪儿有!娘在哪儿?覃妈,快带我去找她!”我甜甜一笑,跟着覃妈去了后花园的天井处,我娘和姨娘坐在一块儿,正在绣花。见我来了,我娘停下手,招呼我过去坐下,又叫覃妈给我端来好些点心,拉着我的手嗔怪说,“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一个月都不踏进家门,真是不孝!” 沈毅并没有将纪书眉的事情告诉我爹娘,至此他们都还蒙在鼓里,不曾知晓。 “大小姐最近胖了不少,是不是又好事了?”徐姨娘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调侃我说,“姐姐日日盼着大小姐的肚子有消息呢!昨个儿还去白马寺求了福袋!” “光是我盼着有什么用,得有人听进心里边儿去,”我娘佯装不悦,细细看了我一眼,又寻味地说,“细看还当真是胖了些,莫不是------” “娘,您说什么呢!姨娘取笑我,您也取笑我,我真恨不得钻地洞去!”我塞一块芙蓉糕进口中,我娘连连劝说慢着点儿吃。 谈笑间,蒋碧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身乔其纱洋装,亭亭玉立地站在竹林前,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听说姐姐和清源哥哥一同回来的?”蒋碧荷款款走上前,坐在我身旁倒了一杯清茶,一面喝茶,一面不忘埋汰我,“姐姐就不怕姐夫知道了不高兴么?毕竟是旧情人,在一起难免让人非议!” 这话一出口,我还没不高兴呢,第一个着急的是徐姨娘,她警醒地看了我一眼,赶紧拉住蒋碧荷,“你胡说什么呢!” 蒋碧荷不高兴了,斜眼看着姨娘,撇嘴道,“我哪里胡说了?方才我亲眼看到的,爹也在场呢!清源哥哥还扶着姐姐下车,”说着,蒋碧荷看向我身后的月棠,抬了抬下巴问月棠,“月棠,你也在,你来说说,我看错了么?” 她是存了心刁难我,叫我难堪。 月棠也不是怕事儿的姑娘,自有我撑腰以来,她便不再害怕蒋碧荷,站直了说道,“二小姐您看得没错,只不过当时顾少爷和小姐同坐一车,小姐穿的高跟鞋,顾少爷绅士,下车扶一扶小姐也是出于礼貌之举。” 蒋碧荷咋舌,瞪着月棠道,“喲,许久不见,月棠口齿越发的伶俐了!” 我暗暗叫好,笑吟吟看着姨娘说,“姨娘,碧荷也到了年纪了,我看是时候订一门亲事了,等嫁了人,有人约束着,想必没这么清闲话多了。”脸上虽然带着笑,语气却是坚硬的。 徐姨娘悻悻然看着我,又看看我娘,悻悻然说,“是,是,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老爷说碧荷年纪还小,也不着急。” 蒋碧荷狠狠剜了我一眼,不悦地站起身来,“我的事情不需要姐姐操心!姐姐还是多关心点自己的事儿吧!江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姐姐将军夫人的位置,姐姐可要坐牢固了!” 说完,蒋碧荷气呼呼离开,留下徐姨娘脸色难看地坐着,不一会儿也找借口告辞了。低司名划。 人走后,我娘才问我,“你和清源怎么在一起?” 我娘终究是担心我和顾清源牵扯不清,毕竟有断前尘往事在,难免膈应人。 我漫不经心说,“他前些日子帮我许多忙,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答谢,散了时刚好要回来看您,便一同坐车了。” “碧微啊,不是娘多心,你和清源还是少来往的好,人多嘴碎,若是沈毅听了去,心里会不好受的。”我娘苦口婆心。 “娘,分寸我是知道的,若是我和清源哥哥老死不相往来,那才有问题,我俩不过是有过婚约,算不得什么,夫妻做不得,总不能朋友也做不成吧?您放心,我心里有杆秤的。” “行,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就好,娘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娘笑吟吟望着我,双目中泛滥着慈爱的光芒,“你想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从来少操心。” 一阵清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管家伴着清风而来,站在回廊口恭敬道,“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我娘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去吧。” 管家领着我一路走到我爹书房门口,替我开了门,躬身指引道,“小姐,请。” 踏进房门后,我爹正坐在外厅木桌上,正在煮茶,一室茶香幽幽飘来,我躬身喊了一句,“爹。” 我爹抬眸望了我一眼,倒了一杯茶搁在桌上,“过来尝尝。” “远远就问到茶香,原来是爹在煮茶,”我端起茶盏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嗯!真香!” “别拍马屁了,说事儿吧。” “爹,您真是神机妙算-----”我撒娇地说。 “你难得回来,更从不会夸我煮的茶好,刚踏进们就夸赞不已,必然是有事求我。”我爹抬眉看我,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的笑意却是隐藏不住的,“自家的女儿,我还不了解?” “嘻嘻,还是爹您懂我的心思-------”我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揉着肩膀,“爹,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沪城进一批药材呀?” 夜晚回到将军行辕时,已经是九点多,原本以为沈毅要十一二点才回来,可当我喜滋滋踏进客厅时,只见沈毅一身便装,板着个脸坐在客厅听音乐。常远站在他身后,悻悻然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撇嘴,暗示我某人不高兴了。 我脱下大衣丢给月棠,换上笑容轻快地跑过去,坐在他身侧,搂着他胳膊惊讶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都不打电话跟我讲一声!” 沈毅冷着脸,不悦道,“电话打回来你接了么?” “我回娘家了------许久不回去看爹娘,好不容易得空,回去看看。” 听我这么一说,沈毅神色稍有缓和,紧抿的双唇也松开来,寒星般的眸子散着冷冽的光,“回来就脱衣裳,也不仔细着着凉了!”说毕,沈毅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又捂了捂我手心,拉着脸说,“手这么冷!” “外头飘着雪,温度自然是冷了些,我手掌心一直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这样。”我往他怀里依了依,闻着他衣服上的烟硝味儿,嫌弃道,“这衣裳上全是烟硝味儿,还混了烟草味儿!洗都洗不掉!”我捏着袖子把玩,想了想,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扬起脸看他说,“但洗不掉也好,若是哪天走丢了,一闻这味道,便知道是你了。” 此时沈毅脸上的冰冷才全数散尽,情不自禁地捋着我的头发,清俊的脸庞上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傻不傻?我俩怎么会分开?永远都不要。” 那眼神里的爱怜和宠溺,不言而喻。 第二日清晨,一早起来,沈毅便吩咐下去,动身去城郊的温泉山庄。 这一个誓约,他许下了许久,直到今日才实现。 “老早就说带你去泡温泉,只可以事务缠身,耽搁道今日,而且,我们只能今天去,明天回来,行程赶得慌。”他一身长袍坐在床沿上,拨弄着我的头发。 那会儿我睡得迷迷糊糊,被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眯着眼睛找衣裳穿,旗袍的扣子错了位置,沈毅无奈地看着我,上前来帮我穿衣裳,我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心头一阵暖。 虽说是在城郊,可那温泉山庄却在山上,出城过后,还要上山路,等我们上了山,以是中午时分,大队人马都累得慌,落脚后便休息了。 那山庄坐落在山顶鞍部地区,三面平坦,只有背后一座青山。门前是木桩顶起来的门廊,上头写了几个古字,清泉山庄。门廊上是飞檐,上头盖着一层层稻草。 天气不好,有低矮的轻雾环绕,朦朦胧胧,犹如身在仙境。 进了院子,可以看见两座不大不小的木质楼房,我和沈毅的卧室就在东边的木楼上。 爬山累了,午饭过后,我沾到枕头便睡着了,醒来时沈毅已经不在身边,我唤来月棠一问,才知他和常远在西楼下象棋。 “小姐,您先换身衣裳,一会儿晚饭后,将军说同你去泡温泉。”月棠从箱子里取出一套月白色中衣递给我,“我先出去准备晚餐,您换好了下来。” “行,你去吧。” 月棠走后,我打着哈欠换衣裳,可就在此时,纸糊的雕花木窗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谁在外头!”我立即紧了紧衣裳,警惕地看着窗外。 106:他不要你,你跟我! 我穿好衣裳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拉开一丝门缝警惕地看着窗外,然而风过无痕,鬼影子都没一个,更别说人影了。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这山庄烟雾缭绕。寒风吹拂,许是吹散了什么东西,我暗暗一笑,兴许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人?即使有贼人闯入,首先得过得了森严的护卫这一关。虽然只是短暂出行,但也是带了两队人马来回巡逻的,孟子阳烧粮草库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沈毅虽然不怕,但为了我的安全,决意带多一点人手。以防万一。 然而,就在我想要关上门之时。门板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顶住了,我站在里头,只看得见一双大手,手腕上露出半截粗布衣裳,他大力地顶着门板,不要我关上。 “你是谁?!”我有些恼怒了,“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 然而那人没有回应我,仍旧用力地顶着门板,我心想这么对峙下去对我没好处,便高声呼喊,“来人啊!来人啊!” 可后面那一句还没喊得出来。门外的人狠狠一用力,将门顶开了,我也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他便堂而皇之地闯进来,并且反手将门关上反锁了,那一瞬,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我这才看清楚,他脸上蒙着一块布,衣衫上全是刀伤。好几处都沾染了血迹,尤其是手臂上的伤势尤为严重,衣服被割破了不说,露出来的那一块只见血肉模糊,那一刀伤得极深,肉都翻出来了。我看了不禁皱眉,往后连连退了两步。 “你你你你你是谁!”情急之下。我抓起桌案上的水果刀对着面前的人说,“这里是将军府的家眷,你想干嘛!” 他瘫倒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短匕首,垂头丧气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声音,“蒋碧微,是我------” 乍一听这声音还蛮熟悉的,可光是瞧他的打扮看不出来是谁,我握着水果刀,怯生生地往前走了两步,“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那人猛然抬起头,黑布之下,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额头上沾满了血迹,他原本一只手捂着左肩的,此时他松开了,缓缓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清俊而苍白的脸蛋。 “方恒!”我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瞬间慌了,丢下水果刀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他左肩上有一处枪伤,方才他摁着看不到,此时才看清楚,那一处伤口正在涓涓地流着鲜血,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裳。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我眼中,一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吊儿郎当,像个地痞流氓年轻气盛,可此时浑身是伤,讲话力气不足,早就没了之前的活力四射,“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谁在追杀你?” 方恒摇了摇头,竟然对我笑了一笑,“蒋碧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我死不了,我还等着你对我刮目相看呢。老五他们那帮人怕老大把位置传给我,狗急跳墙想杀我灭口,只可惜老子命大,死不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贫嘴?”我怒瞪他一眼,“这些话留着你有命的时候再说,别耍嘴皮子!”我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 而此时,我那一声呼喊,引来了楼下的警卫和月棠,小四和月棠匆匆赶来门外,那门已经被反锁上,小四拍门问,“夫人,您怎么了!” 方恒凝重地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白眼,对门外说,“没事儿,刚才看到老鼠了,现在已经没了!小四你先下去吧,月棠留下!” “是,夫人!”小四答道。 确认小四走了过后,我开门将月棠拉进来。 “小姐,这山庄里有老鼠是难免的,我一会儿让------”月棠进门,话还没说完呢,看见地上的方恒,整个人都愣住了,“小姐!他怎么在这里?!” 我赶紧捂住月棠的嘴巴,“你小声点儿!一会儿把人引来了可不好!” 月棠瞪着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我这才放开手,“他身上全是伤,你去打点热水来,再将药箱子拿来!” “小姐,您是要留他在这里吗?”月棠面有难色,怯怯地说,“不要告诉将军么?” 我犯了难,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告诉沈毅。方恒身上的伤,是帮派内部斗争的结果,而沈毅素来不插手江城任何帮派的争斗,假如他救了方恒,他的立场就变了。但如果不告诉沈毅,我根本没办法堂而皇之的叫医生来给方恒治病,他枪伤严重,拖不起。 凝思细细想了想,我决定先留下方恒,处理了伤口再说,偷偷叫医生来,若是被沈毅发现了,那再说吧! “暂时不要告诉将军,你先下楼拿来药箱子,再将军医叫来,记住一定要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知道!” 月棠虽然犹豫,但她听我的话,没多想便下楼去了。 我一个人扶着方恒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厢房,将他安置妥当过后,拿剪刀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月棠刚好打水上来,我拧了帕子准备替他擦拭血迹。 “小姐,还是我来吧!”月棠说, “不用,月棠你去找一套常远的衣服来,催一催军医,赶紧过来!”我说。 月棠紧张兮兮地看了方恒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她拿着衣裳回来,军医也来了,他一进门,见到床上的方恒,大惊失色,连连到,“夫人,这事儿得先禀报将军!” 我没好气地说,“这事儿我自己跟将军说,医者仁心,你现在要做的事儿是先为他处理伤口,其余的你别过问!” 军医被我一吼,仍旧悻悻的,不愿意上前,“夫人,来路不明的人,未经将军同意,我不可------” 我着慌了,拎着水果刀上前,“叫你救人你就救!怎么这么多废话?医者的本质是什么?将军那边我会去说,这一位是我远方表弟,上山遇见土匪,你救还是不救?”我撒了个谎,将刀子扔在地上,威胁他说,“将军那边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好说歹说一阵,那军医才上前救治。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他,沈毅的军令想来铁一般坚定,忽然来个来路不明的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若我不撒谎,这军医是不会出手救人的。 大约处理了一个小时左右,方恒身上的伤才算处理完了,期间我也月棠一直站在一旁,取子弹的时候,他咬着一块毛巾,愣是一声也没有喊过,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取子弹,那种钻心的疼痛,不是条汉子真心忍不下去。宏圣吐亡。 我和月棠看得胆战心惊,真真为他捏了一把汗,还好最后平安无事。 “夫人,他的伤势已经无大碍,接下来就是好生休养。”军医神色寡淡,表明了是不高兴我的威胁。 “辛苦您了,这事儿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盯着他的双眼,信誓旦旦说,“你放心,要是将军怪罪下来,我一定给你担着,这事儿你不会有分毫责任,先下去吧。” “是,夫人。” 军医走后,月棠上前轻声问我,“小姐,你当真不告诉将军吗?事关重大,我觉得,您还是跟将军说一说好!” 我看着昏睡过去的方恒,摇了摇头说,“算了,暂时不要说,他素来不喜欢插手帮派事务,还是我担着吧,即使要告诉他,也不是现在,等方恒身体好些再说。” “可是小姐,您为什么要救他呢?上次他可是绑架过咱们的!” “月棠,我救他就当是还恩情,上次是他拼死救了我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今天救他一命,也算是相抵了。”我淡淡说。 “既然小姐这么说,月棠自然好生照顾他,您放心吧。” “嗯,你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离开方恒房间后,我悄悄叫来小四,吩咐他在山庄周围巡视一圈,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借着安全的缘由,小四没多问,着手去做了。想来追杀方恒的人也不可能太嚣张,明目张胆的和沈毅对抗,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沈毅和常远一直在西楼的厢房里下棋,我换了一身素色衣衫后过去找他,他俩意犹未尽的样子,恨不得通宵达旦地血战,被我说了好几声,沈毅才依依不舍起身,捏着我的手说,“也只有你敢催我!整个江城,敢这么教训我的人,只有你蒋碧微一个!” 我斜睨他一眼,娇嗔道,“别说得这么委屈,这可是你自愿的!把我说得像个母老虎,也不怕出去别人笑话你!” “笑话?我看谁敢!” “当着你的面当然不敢,可背后谁敢保证?”我说。 沈毅明朗一笑,不再多言,搂着我的肩膀下楼吃晚餐去。柳妈是做菜的一把手,将山里的野菜野味,做得鲜美可口,尤其是野山药炖放养乌鸡,在砂锅上炖了四五个小时,骨头都烂了,鲜嫩的肉质入口即化,鸡汤更是鲜美之极,我和沈毅连连喝了好几碗! 晚餐后,我们在庭中散了一会儿步,此时正逢寒梅初开,天空中又飘来片片雪花,一朵朵粉嫩的小花傲雪挺立,散发着迷人的清幽,不禁想到一句古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只可惜,今夜没有月。 约莫八点钟的时候,我上楼换衣服,预备去后庭的室内温泉池子泡澡,山下有人送来急件,沈毅匆匆去了西楼处理要事,上楼后,刚换上中衣,月棠从方恒那边回来。 “小姐,他醒了,刚送去了鸡汤过去。” “他吃了么?” “吃了,胃口还不错的样子,吃了好些。我将军医开的药给他吃了,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我理着衣裳,轻笑道,“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吃好睡好的。罢了,月棠,你好好照看着,明天再说。” “是,小姐。”月棠迟疑道,“可是,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回城了,他这么办?” 我叹气,“明天看他恢复得如何,再说吧。” “是,小姐。”月棠说。 “沈毅呢?事情还没处理完么?” “将军说,让小姐您先去,他处理完再去,叫您不必等他。” “好吧。” 后庭的池子有露天的,为了安全起见,我选择了室内的。别看小小的温泉山庄,室内的温泉池子却修得跟宫殿里头的不相上下,虽不是白玉石堆砌而成,却也算得上精巧无双了。推开门,便是一阵轻雾缭绕,偌大的房间里,就是一个大大的温水池子,腾腾而起的雾气,犹如人间仙境,格外有意境。 那水温不算太高,人整个泡进去,却觉得温暖之极,月棠守在门口,我一个人在里头玩起了水来。 及时在现代,我没有见过这么天然而壮观的温泉,最重要的是池水干净,叫人欢喜。 但泡着温泉,人容易乏力,不一会儿我玩够了,便趴在池边不知道做什么,恍恍惚惚的,险些睡着了。 沈毅悄悄踏进池子的时候,我没发现,但他走动几步,池水搅动,温度上升,我立即就发觉了,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呢,他猛地从身后抱住我,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那姿势又极为爱美,温度瞬间上升了不少,比那温泉池子里的水温还要高! “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想吓死我吗?”我薄怒道,“这山里头人烟稀少,我还以为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呢。” 沈毅轻轻笑了笑,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嘴唇刚好碰到我脖子,说话时温温软软的气息扑倒我脖子上,引起一阵别样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往一边缩了缩,“等久了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娇羞了,许是在水中泡太久了,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讲话的声音也软绵绵了。 “嗯。” “军营中有急事,让夫人久等了。”他轻声在耳边说着,语气暧昧缠绵不已,那温情的语气,和往日里呼风唤雨的沈毅截然不同,“我的心可早就飞过来了,你可知道?” 说着,他的手从我腰肢往上,湿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那布料又是白色的,已然春光乍泄。此时他的手再附上去,更是一片灼热不能自持。 我心里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本身也不是害羞的小女人,我便不害羞了,决心转过身去搂住他脖子,湿了水的衣裳服服帖帖地黏在手腕上,正滴着水,而池子里烟雾缭绕,情调愈浓。他一袭白衣,早就湿了水,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傲人的身姿,精壮的肌肉分明,看一眼都觉得耳边烧得厉害。 “我还以为你忙着军中的事务,忘了我呢,沈叔叔。”我咬了咬唇,戏谑地说,“毕竟,人老了,健忘。” 沈毅瞳孔微微缩了缩,双手揽在我腰上,衣服早就湿透了,跟不着寸缕没啥分别,他清俊的面容轮廓分明,带着几分刚毅的神色,不服气地说,“老了?蒋碧微,你竟然敢说我老了?!一会儿千万别喊停!”说毕,他猛地将我身子往前一扣,贴上他的,只觉得某一处不适地抵着我,他没给我反抗的机会,威胁又暧昧地在我耳边说,“我要叫你看看,我究竟老没老!” 这人天生的骄傲,受不得别人的刺激,若是抽了刺激,必定睚眦必报,叫人好看。 我轻吟了一声,他嘴角扬起一抹邪魅霸道的笑容,旋即,他将我身子往后一转,大手将我往下一压,我整个上半身就趴在了石台上,还好那石台早就被温泉水暖热,趴上去只觉得温暖。 温泉水热,却抵不住两个人身上的火热。 夜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沈毅也不在身边。身上不着寸缕,地上还丢着昨夜里打湿的衣裳,一束阳光照在上头。 冬日的阳光虽然光亮,却少了温暖,一束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竟然是带着寒意的。 想起昨夜在温泉池子里发生的事情,我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羞,脸蛋腾地烧了起来。其余的不说,倒是以后,我再也不敢随意开玩笑说他老了,这人真的是腹黑闷骚。 尤记得最后那一瞬间,我瘫软在他怀中,听着他如雷的心跳,整个人如同踩上了云彩,飘忽起来。 “小姐,您起了吗?我要进来了。”此时,月棠在门外喊着,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我连忙抓了件衣裳穿上,穿好了才说,“进来吧。” 月棠端着温水,嘴角又藏不住的笑,我看着心生疑惑,问道,“一大早捡钱了?看你笑得,藏都藏不住!” “小姐,我可没笑!” “还说没笑?自己照照镜子去!” 月棠闻言,还真跑去镜子前看了看,然后自己对着镜子笑了起来。 “小姐,这也不能怪我,您看看您脖子的印记,还有昨夜将军抱着您从池子里出来的模样,我可都看见了------” 我恍然反应过来,低头去看脖子,可不是一大片红的么!我恼了,抓起床上的枕头砸向月棠,怒道,“叫你笑话我!叫你笑话我!你个死丫头,越来越胆子大了!” “我的好小姐,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月棠一把抓住枕头,上前来赔笑地说,“我保证再也不说了!” “哼,你这张嘴,我真信不过,一会儿叫柳妈拿针线来给你缝上!”我戳了戳月棠的鼻子说,“你等着!” 闹了好一会儿,我俩才消停,我想起方恒,便问道,“你可去看过方恒了?他现在怎么样?” 月棠拧了帕子递给我擦脸,“一早就看过了,伤口好得肯定没这么快,但精神好了许多,今早已经能下床了,不过,左臂暂时动不了。” “我知道了------叫他好生养着吧,别四处乱晃。” “可是,小姐,我门下午就要回城了,你看他该怎么办?” 我凝神想了想,说,“叫他留在这里吧,人人都知道这山庄是将军府的,想来也不敢来这里造次。山庄里也有人守着,你打发些银元,请人照料着他的衣食,等伤好了再走吧。算了,我一会儿亲自过去跟他说说,他那个倔脾气,得治一治!” 月棠笑了,“还是小姐有法子!” “沈毅呢?” “将军一早就去了林子里打猎,叫我不要太早叫醒你,我估计不一会儿也要回来了,他们走不远。” 我刻意挑了一件高领的旗袍穿着,刚好能遮住脖子上的红印,在镜子面前仔细照了许久,确认别人看不到这才踏出房门,径直去了方恒的屋子。 他精神果真好了许多,正在喝一碗乌鸡汤,虽然是独臂大侠了,但仍旧意气风发的。见我来了,他脸上一下子亮了起来,搁下瓷碗,笑道,“蒋碧微,你来关心我啦!” 我原本想问候一下的,此时当真说不出来,只想打击他说,“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死了就拖出去喂野狗。” “啧啧啧,你还真狠心!你这么狠心,沈将军怎么看得上你?也不怕你夜晚一刀抹了他脖子!”方恒开玩笑说。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是连我一个女人都驾驭不了,还谈什么统领一方?我看男人的眼光,能差了去么?”我白了他一眼,还是关心一句,“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告诉月棠。” “知道了,啰嗦!” “下午我们要回城,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会派人守着你照顾你,等你伤好了再回城吧。我劝你在伤没号之前,不好随意走动,虽然这是将军府的产业,还没人敢来放肆,但人家既然敢铁了心要你的命,就不怕守株待兔在外头杀了你,千万别脑袋发热,以卵击石,得不偿失。”我没好气地说。 “老子会怕了他们吗?等老子伤好了,回去一个个毙了!”一说到追杀他的人,方恒就挺激动的,恨不得立即跳起来,“要不是他们算计,我能中了圈套吗?竟然拿老大的性命开玩笑,我回头就叫他们尝尝欺骗老子的厉害!” 看着他这态度我就想揍他,没忍住上前一把摁住他脑袋往后推了推,“你给我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么?要是再喊一句,我叫人把你拖出去扔掉!小小年纪大言不惭,吃了亏不知道反省,就知道一个劲儿的耍嘴皮子,我要是你,现在就闭嘴,好好养伤,早点回去!” 月棠在一边帮腔,“就是!我家小姐可是悄悄把你留下来的,你可别添麻烦!” 方恒悻悻然,咬着嘴巴吊儿郎当地看着我,最终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叫住我说,“蒋碧微,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女人!“ “呵,你的意思是要还回来了?你现在有伤,姑奶奶不欺负你,等你伤好了,我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冷哼。 “你以为老子打不过你吗?老子是不想打你!”方恒瞪眼说,“收拾你个娘们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喲,口气不小!月棠,今天中午别给他吃饭!” “是,小姐!”月棠挑衅地看了方恒一眼,笑道,“活该!” “蒋碧微!你!” 跟方恒说话,不由地好笑,可我踏出房门,面前站着一个人,我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了。 沈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口的,常远也在,常远悻悻地耸了耸肩,沈毅则是一脸冰冷,寒星般的双眸散发着慑人的光。我尴尬地笑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沈毅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我,将手里的东西扔给我,然后转身走了。我低头一看,那热乎乎的东西正是用玻璃罐子装好的牛乳,像是刚热好不久的。 我怔怔地看着牛乳,还有沈毅生气的背影,整个人都乱了。 常远叹气,摇头说,“夫人,你完蛋了。”说完,他把月棠给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外头站在。 这算什么事儿呀! 方恒从屋子里钻出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朝我挤眉弄眼的,“蒋碧微,沈将军生气啦?没事儿,他生气了好,他不要你了,你跟着我多好!”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晚上的饭也别吃了!”我看着方恒,咬牙切齿地说。 107:我就喜欢你这把老骨头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晚上的饭也别吃了!”我看着方恒,咬牙切齿地说。 方恒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倚着门框看我,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立即追上沈毅的脚步,奔向卧室去。 他进了门,气呼呼地一甩,我刚好走到门口准备踏进屋子,那门板横冲直撞地甩过来,我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吃痛蹲在地上痛苦地叫起来,忙着去捂鼻子,手里的牛乳也掉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扇门原本已经关上了。可一听见我的呻吟,沈毅立即又拉开了门。见我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眼泪花已经汇成两条小溪淌下来,真真慌了,赶紧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揽着我肩膀进了房门,沉着个脸,一句话也没说,愣是将我的手拿开,细细检查我的鼻子。 他目光冷峻,但少不了关切怜惜的情愫,眉头微蹙,眉心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薄唇紧抿,倔强地看着我不说一个字。 可尽管如此,我也知道,他心是软的。 “堂堂大将军,竟然小人之心,故意报复我!瞅准了我跟过来,所以才刻意摔门的吧!”我撇嘴抽泣道,“都不听我解释一二就生气,一点风度都没有,亏你是留洋归来的绅士。没风度!没风度!” 沈毅嘴唇动了动,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手指轻轻按摩着我的鼻子,只觉得他指腹上的茧子真是厚啊,粗粝地摩挲着肌肤。 “我摔了鼻子,你都不问我一声。你心是铁打的么沈毅?我鼻子肯定撞碎了,你怎么赔得起!” 他仍旧不说话,坚毅的面孔上没有半分表情,黑着一张脸像是我上辈子欠他钱一般,又或者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可他眼神里明显温柔了许多,想来也是心疼的。可生气,气什么? 生气我收留方恒,还是生气我没告诉他? 我寻味地看着他的脸,呜咽地抽泣着,心想,苦肉计不行,那就正儿八经地认错道歉吧。 “沈叔叔,你听我说,他昨天闯进来也吓我一跳,浑身是伤,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不救他吧?好歹人家上次拼命救过我,古人不是常说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就他一把,如此一来,也算是将从前的恩情报答了,也就不欠他了。”我上前拉着沈毅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解释说。 “当时他浑身是血,刀伤枪伤遍布全身,我做不到坐视不理,我相信假如你看到了你也会救他的,毕竟你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我适当地拍了个马屁,沈毅听我解释,仍旧不为所动,只是稍稍抬眸看了我一眼,我心里颤了颤,还是接着说下去。 “可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着想。”我委屈地抬眸,迎上沈毅的视线,此时眼中有泪花,恰到好处,“方恒是青帮的人,参与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中被人追杀,这属于是帮派内斗,你素来不关心帮派的事儿,也从不参与其中,所以,我心想,还是不要告诉你好,你不知道,这事儿便悄悄过去了。日后要是说起来,也跟你毫无干系。我也怕,昨天按个情况下,若告诉了你,你会让他走-------他当时那种状况,一不小心就要没命的!” 沈毅冷冷地盯着我,目光少缓和,至少没了先前的冰冷,此时脸上的冰冷都是他装出来吓我的,“我在你心里头就这么冷血无情么?碧微,你当真认为我会赶他走么?” “哎,我只是说说,毕竟当时情况危急,追杀的人还在附近,你从来不参与其中,若是救了他,就相当于偏向一方了!”我急忙解释说,“也不是怕你赶他走,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尼玛,越解释越扯,我只是随口一句,他却用心听了,心里自然会不舒服。 “从他踏进这宅子的那一刻起,从你决定救他的那一刻起,你认为我还能置身事外吗?你是我沈毅的女人,你做的事就代表我做的,你蹚进这趟浑水中,我能置之不理?”沈毅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样子看着我,重重地叹了两口气。 “啊------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别让你知道了,追杀方恒的人必然还在周围搜寻,只不过这一处宅子没人敢来,我若不告诉你,就当你不知道。”听完沈毅的话,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是他的夫人,自然是一家人,又何来的他置身事外呢?我有点天真呢,哎,最近怎么脑子坏了。 沈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继续按摩我的鼻子,神色相比之前,已经舒缓了太多,至少不再绷着一张臭脸叫我不知所措了。 “你就别生气了,就当我最近脑子不好使,看在我是为了你好的份儿上,也看在你摔门撞了我鼻子的份儿上,你瞧,我眼泪水都流了多少了,你也不心疼!”我冷哼,白了沈毅一眼,佯装生气地转到一边去,企图他服软。 呵呵,可我算漏了,这老不死的老奸巨猾,一双明亮的眼睛将什么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理都不理我,径直走到柜子前,一边脱身上脏了的衣裳,一边揭穿我说,“得了啊,你当真以为我没个轻重,我看着你跟过来还能故意摔门打你?你自己愿意撞上去我哪里拦得下,既然你喜欢使苦肉计尝尝门板的滋味儿,我自然是要成全你。我家夫人也就这点儿爱好,我怎么好意思剥夺?至于你那一串串的眼泪,我还当真是佩服,蝶雨的演技都不如你。”他将脱下来的衣裳丢在一边,重新拿了一件赶紧的换上,走到我面前来,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紧紧握着拳头,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呢,真是恨得他咬牙切齿,我明明演得这么真了,这么天衣无缝了,可还是被他看穿拆穿,真是丢人! “别这么看着我,夫人,你脚趾头在鞋里动了一下我都明白,更别说你脑子里的小计谋了。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想当演员的想法,我看你要是去演戏,蝶雨保准没饭吃!”沈毅忽然大笑起来,还不忘调戏地捏了捏我脸蛋,擦去我脸上残留的泪水,“不过,你哭起来倒是可爱不少。” 我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沈毅清俊的脸庞,手里的拳头紧紧攥着,逼视他冷冷问,“是么?我脚趾头动一下你都一清二楚,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 沈毅凝思想,我暗暗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拳头一拳头朝他砸去。 只可惜技不如人,在他面前卖弄我那点三脚猫功夫简直贻笑大方,但凭着我多年的逞强倔强经验,拳头不行,那就用脚,反正不能便宜了他! 他抓住我拳头,我顺势一脚踹上去,或是狠狠顶他的膝盖,是在不行就使那一套直捣黄龙的招数,保管他哇哇大叫,跪地求饶。 然而,终究是我太天真了。直捣黄龙这一招用太多,沈毅早就有了防备,每每我想使出绝招,都被他躲过了。 “夫人,别调皮,要是一不小心为夫踢得为夫不能人道,你可是要守寡的!”沈毅调侃道,“三思而后行啊!” “闷骚的老男人!”我骂他不要脸,又说,“没了你,外头不知道多少小白脸儿等着我宠幸呢!失去你一棵树,老娘还有整片森林!” 沈毅眸子一沉,我预感不妙,果真,他扼住我的手腕,搞得我生疼,可我死活不肯求饶,两个人就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但虽说是打,可他处处让着我的,不然就我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对付其他人还可以,对付沈毅,不知道死得多惨厉。 “你再说一次试试?!蒋碧微,你敢存了这个心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沈毅怒道。 我俩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东西,装出不少声响来,楼下的人闻声赶上来之前,抢先一步的人是方恒,他以为沈毅打我呢,猛地推开门,只见我和沈毅相互制衡着,他朝沈毅吼道,“沈------沈------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放了他过来跟我单挑!”他一时间不知道叫沈毅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索性不叫了,打了鸡血一样盯着沈毅说,“是我死皮赖脸不走的,你别赖在蒋碧微身上,要是想打架,我跟你来!” 说着方恒就要去挽袖子,可惜他现在左边臂膀不能动,方才貌似忘记了,不小心动了一下,还没打起来呢,自己就疼得龇牙咧嘴,活该! 沈毅沉着脸,刚想说什么,被我抢了白,“我们两夫妻大家干你屁事!方恒你给我滚出去!谁叫你进来的?” 方恒愣了,愕然地看着我说,“蒋碧微你脑子有病啊,这老男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我是来帮你的啊!” “老男人?你说谁老男人呢?!”我怒了,放开沈毅,气呼呼走到方恒面前,许是我脸上的怒色较浓,吓得方恒不禁颤了颤,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我抬起手要揍他的样子,“你有种再说一次!信不信姑奶奶打断你另一条胳膊!我家男人老不老干你屁事!” “蒋、蒋、蒋碧微,你脑子有问题吗!我是好心帮你的!”方恒傻了眼。 “你给我滚蛋,我说过要你来帮忙吗?没见我正忙着吗?哪儿来的赶紧滚哪儿去,别打扰我们两口子打架!”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就你这身板,我家沈毅一巴掌能把你扇到山下去,大言不惭!” 沈毅此时上前来,随声附和道,“对,别打扰我们两口子打架!” 方恒整个热完全凌乱了,手指点着我俩,但不知道说什么,留下一句“两个神经病”然后灰溜溜跑了。 他走后,沈毅大步迈到门口,将门关上了,然后我俩相视一笑,接着,谁都没忍住,像疯子一样笑得前仰后翻。 沈毅笑吟吟上前来,拉着我一起倒在床上去,我俩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宏向协扛。 我侧过身子,凑到他身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庞,手指轻轻摸着他凸出的眉骨,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生气么?” 沈毅也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继而淡笑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吗?” “哼,可不是吗?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大发雷霆呢。”我撇嘴。 “我生气是因为你一大早不吃早餐,反倒是去看别人,还跟人打情骂俏。” “哟,原来是吃醋了哟?哎呀,不早说,来来来,给你亲一个好咯。”说完,我凑上前去,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沈毅轻笑,嘴上却不屑地说,“你少来,我不吃这一套。” “还说不是吃醋呢!你能不能不口是心非?” “呵,我这是自信,有我在,你看不上其他男人,你眼里只有我!那毛头小子,还嫩得很!”沈毅自信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其他男人?你有什么好的?脾气臭,脸臭,年纪大,霸道,闷骚,逞强!还有------” 我话没说完呢,沈毅猛地抓住我下巴,整个人翻到我身上来,捏着我下巴挑眉威胁地说,“还有什么?你今天一并说完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完蛋了,夫人。” “还有就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一点都没风度!”我咬牙,脱口而出,“哼,除了长得还行,别无所长!” 沈毅暧昧地笑了笑,“当真么?我还以为我某方面功夫还行------原来,这么久了,一直没让夫人满意。我以为夫人昨晚是晕了,想来应该是太没意思,睡着了吧。” 他一提起昨晚的事儿,我脑子里就闪过一些不堪入眼的片段,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完全不知所措。 我怒瞪他,“沈毅!你这个闷骚的老男人!老娘要跟你划清界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毅大笑着,胜利者的姿态,他捏着我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那双眼睛真的是生的绝妙啊绝妙,温情脉脉看人的时候,像是发着光一般,特别的吸引人,就好像鸦片一样,一旦沾染了,就上瘾了,依赖了,不愿意离开了。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只要多看一眼,就想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最后整个人都沦陷了,掉进他的温柔陷阱里面,“那夫人你说说,究竟满意不满意?如果不说,就代表夫人不满意,那为夫现在就尽点力,让夫人满意为止------” 说着,他便伸手去挠我的痒痒,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痒啊!他手刚到我腰上,身上那种异样感就来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现在先求饶! “你停下来,我满意,满意,非常满意------你不止长得好看,功夫更是不错,沈叔叔,你满意了吗?”我双手抱拳说,“求你放了我吧!” 沈毅满意一笑,但并没有要从我身上起来的意思,手指仍旧在我脸上划着,温情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看得我鸡皮疙瘩四起,旋即,他眼里烧起的一把火吓我一跳,我抱紧了胳膊说,“沈叔叔,昨晚才------你不会这么饥渴吧?” “想什么呢!”他伸手在我额头一记暴栗,继而倒在我身边,侧脸看着我,深锁住我的视线,认认真真地说,“蒋碧微,这一次的事儿就算了,我不再计较,以后你少跟方恒接触,要是被我发现,你就完蛋了!他对你心怀不轨,这一次我就忍了,若还有下一次,我饶不了他!” “噢。” “态度认真点!” “噢,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皮痒了?我来给你挠挠。” “噢,不用了,谢谢。” “........” “干嘛这么盯着我!” “方恒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我翻白眼,“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看不出来?你都看出来了,我,我能看不出来么?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那你还对他那么好!你是有妇之夫!”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关心病人,报恩呢!” “我不管你报恩不报恩!总之,以后不许跟他私下往来!蒋碧微你记住了,你眼里只能有我,别的男人,看都不准看,不然------” “不然什么?”我一个翻身起来,爬到沈毅身上去,笑吟吟地看着他,戏谑道,“不然你要干嘛,挖了我眼睛还是将我关在家里?哎,沈叔叔,你怎么这么不自信?方才不是那么信誓旦旦的么?我怎么觉得,你害怕失去我啊?你就放放心心把你的担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就喜欢你这把老骨头,小白脸儿我看不上,像你这样的老骨头,啃起来才有味道,懂不懂?毕竟我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说毕,我亲了亲他嘴唇,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说,“乖,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毅被我压在身下,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简直无以言表,不一会儿,整座山庄都听得见他的嘶吼声。 “蒋!碧!微!” 吃过午饭后,我们一行人准备回城,我原本担心方恒没人照顾,可叫来山庄里的人安排时,却被告知,沈毅已经安排过了。方恒在这里休养的时候,有人照料衣食住行,直到他伤好了回城。 月棠和常远上午见了一面过后,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月棠喜滋滋的,脸上都是欢喜的表情,人也格外精神。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山脚下,我和沈毅同坐一辆车,路上他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是怕我冷,想将我的手心捂热。 “沈毅,谢谢你肯答应照料方恒,我保证,下一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我明白的,你不愿意涉入无关的争斗中。” “为了你,破例又如何?”他忽然这么一句,听得我怔怔的,心里柔软的地方,在那一刻,瞬间被击中了。 鼻尖泛酸,眼眶瞬间红了。我赶紧依靠在他胳膊上,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蒋薇啊蒋薇,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你眼光真好。 回城过后几天,沈毅都忙得不可开交,好几天没回来,在军营中度过的。虽然时常不忘打电话回来,但还是不放心,几次派常远回来,叫我不要担心。 孟子阳的军队在陈秋生的出谋划策下,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在眉山一带向沈军发起进攻,腊月二十六这天下午,僵持已久的两军,在平城和江城的交界处眉山展开一站。 孟子阳的军队早有预谋,陈秋生知晓沈毅的作战部署,一早做好了准备,可他没料到沈毅脾性变了,背后将他一军,就在陈秋生以为沈毅军队快全军覆没时,一早埋伏在外的另一队士兵,将孟子阳的军队包抄,围在中间,最后造成四面楚歌之势。 眉山一站,孟子阳派出的军队全军覆没,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又卷土重来,两军在平城郊外继续大战。 这一打,就持续了三天之久。 两军士兵都损失惨重,可谁都不肯认输,就那么僵持着,相互切断了彼此的运输路线,粮草和药品都运不进来,僵持的目的,就是赌哪一方先倒下。沈毅和孟子阳都是亲自带兵,毫不相让。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简直要疯了。孟子阳这个没脑子的傻叉,当真以为陈秋生要帮自己灭沈军,入驻江城呢!陈秋生如此作为,不过是想报一箭之仇罢了!若是沈毅灭了孟子阳,他一定能造反夺取沈军大权,如果孟子阳灭了沈毅,他便是第一功臣,孟子阳一定会重用他! 好一个如意算盘!叫他得逞了还了得! “月棠,走,跟我去一趟清源哥哥的诊所!” 108:为个男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月棠乍一听我要去顾清源的诊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问我,“小姐,我们去找顾少爷做什么?现在的状况,就是顾少爷也帮不上忙呀!” “谁说他帮不上忙的?月棠。你忘了么?他开的可是诊所,里头必定有好些西药,现在孟子阳和沈毅互相切断了彼此的运输线,一个个僵持着,孟子阳背后有陈秋生作保,不可能就这么干耗着,他们必定有二手准备,可沈毅却没有,如此,只好我来想办法了!”我说。 月棠愣了愣,然后惊愕地看着我说。“小姐!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将西药给将军送去?!” “不然呢?现在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常远他们都跟着去打仗了,南楼那群人不可能听我的。各有私心,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相信!现在是沈军存亡之际,稍稍有人动了歪心思,估计等不到沈毅回来,这江城就要易主了!”我抓紧了衣袖恨恨道,“月棠,我别无选择了-------” 月棠仍旧迟疑着,她担心路途遥远,我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抗不下去,面有难色。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小四小五我都会带上。”我宽慰月棠说,忽地,我想起一个人,心里盘算了一下,终究决定派个人去找他。 我和月棠立即开车去了顾清源的诊所,他当真有一批西药,虽然数量不多,但靠他的关系,再加之何伟业的人脉,一夜之间就筹集了足够的西药。第二天一早,顾清源便打电话给我,约我在洢水街的西餐厅会面,我去的时候,何伟业和林蝶雨也在,他们也听闻了战争的事儿,一个个都揪着心。却无能为力,只能尽量满足我的要求。 林蝶月一身碧色织锦旗袍,毛织披肩,一如既往的红唇蔻丹,明艳动人。她听说我要亲自给沈毅送药去,大惊失色地看着我,“碧微,你当真要去?平城那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么?你去了,沈毅自顾不暇,还要照顾你,不是得分心吗?” “谁需要他照顾了?蝶雨,我不怕得,不过就是翻山越岭而已,这点儿还难不倒我,你放心好了,我不可能自己去,必然要带几个得力的人保护我,荒山野岭的,我一个人也害怕呢!”我笑吟吟开玩笑说,“你别看我现在这么勇敢,要是一到山里,夜黑下来,我什么都害怕!” 林蝶雨被我逗笑,但仍旧少不了担忧,拉着我的手说,“既然这样,你不如派人去送好了,这样子也省了麻烦,我怕你在深山里出什么岔子,将军可是要心疼的!” 何伟业也随声附和说,“就是,要不这样,你将军府里找几个人,我再给你找几个,保证药物安全送到,你看怎么样?免了你去冒险,也免了我们几个担心!” 顾清源一直坐在身边没说话,何伟业给他递了几个眼神儿,他都没反应,何伟业索性用胳膊顶了他一下,顾清源反应过来,看着何伟业,“怎么了?” “我说你才是怎么了!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哪一句听进去了?”何伟业不悦地说,“没事儿你走神,想什么呢?” “我昨晚睡太晚了,脑子有些不清楚。”顾清源端起桌上早就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清源哥哥,你没事儿吧?”我关切地问了一句,“要是不舒服,你早点回去休息,今天诊所你也不用坐诊。” 顾清源摇摇头,“不用。” 何伟业说,“我们刚才说,不要碧微亲自去送药,你觉得呢?” 我们几个齐刷刷地看向顾清源,顾清源尴尬地吞了吞口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半晌不说话,何伟业急了,催促他说,“哎,你倒是说话呀!” 顾清源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我,“碧微要是亲自去,那我就亲自去送。” “什么?你也要去?你俩真是胡闹!胡闹!”何伟业说,“江城和平城相邻,你们要过去,只能翻山越岭,因为城门是进不去的,更何况你们带着西药。” “翻山越岭就翻山越岭,我亲自照看着碧微,也放心些。”顾清源不在乎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苦没问题。” “清源哥哥,你不用跟我去,我带着小四小五,还有一个朋友同行,一定没问题的。你要是跟我去了,顾伯伯肯定要担心的,你安心在江城等着,要是我爹娘闻起来,我还指望着你替我瞒着呢!”我对顾清源说。 顾清源刚要开口拒绝,但被我抢了白,“好了,你们几个什么都别说了,我早就决定好了,今天是来通知你们,可不是跟你们商量的。今夜我就行动,回来再跟大家聚,就这样!”我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何伟业,东西你帮我安置在哪里了?” 大家对我都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不再劝说。何伟业抿嘴说,“我找人给你放在城门外,夜里见!” 我灿然一下,站起身来对大家伙儿说,“小女子在此谢过各位啦,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我先走了!” 说毕,我转身便走,只听见他们叹息,何伟业说道,“为了沈毅,她还真是不怕死!” “清源在,你胡说什么呢?!”林蝶雨说。 药物一事安置妥当后,只剩下同我一起出行的人马,而后我和月棠赶回将军府,将小四叫来,跟他讲了一下事情,他有些惊讶,问我,“夫人,您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可我们不去,他们就完了,我可不要江城落入孟子阳的手里,那孟子阳身后是陈秋生,他可是个小人,小人都记仇,他一定记恨着当时在剧院刺杀失败,沈毅杀了他全家。” “那夫人您还去?其实,这事儿交给我们去办就可以了!” 我笑了笑,说,“怕也得去,这事儿谁去我都不放心,小四,你不用多说了,给我挑五个人,全部要能干的,带上足够的手枪子弹,要是有手榴弹,一并带上几个,到时候好派上用场。” 小四做事情从不拖泥带水,不到半小时便来告诉我,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准备就绪,倒是月棠不放心,一直跟在我身后,想开口阻拦,但知道徒劳无功。 “月棠,这几天我不在家里,明天一早你打电话给纪小姐,请她回来家里,小事你做主,大事你找纪小姐拿主意,知道么?”我揽过月棠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安慰着,“你别苦着个脸了,好好准备着,等我和沈毅回来过年,知道么?到时候,我把常远也给你带回来,年后就跟沈毅说,你俩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月棠眼中含泪,表情也有些尴尬和娇羞,连忙否认说,“小姐,我和常远-------我和常副官没什么,我不嫁人,一辈子伺候小姐。” 我轻笑,“哟,要当真这么做,常远可要恨死我了。好啦,你别多想,等我回来就是了。大好人生,我才舍不得去死。对了,我上午叫你办的事儿,你办好了吗?” 月棠点头,擦干眼泪哽咽道,“办好了,小姐。” 在将军府吃完晚餐后,天色暗下来,不到七点钟就黑了,七点半,我带着小四一干人等出府,直奔城门外,何伟业的人已经准时在城门外等我,将东西交接完毕后,我站在原地等着,望着城门。宏反医号。 “夫人,您是在等谁吗?我们应该出发了。”过了几分钟,小四上来问我。 卧叹气,就着手电的光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钟,没人赶来,他应该是不会来了,我回头看了看兄弟们,说,“不等了,咱们走吧!接下来翻山越岭,一路上要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 “走吧!小四!”我说。 然而,我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和他主人一样,吊儿郎当,听起来没个正经。 “蒋碧微,你求人办事这么没耐心?多等两分钟又怎样!”方恒匆匆跑上前来,站在我跟前喘气说,“我一路跑过来多累你知道!”他身后跟了几个人,全部都是深色粗布衣裳,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练家子,应该有几分本事。 我轻声一笑,讽刺说,“我还以为方先生不敢来了呢!” “我不敢?我哪里不敢了?哼,求人办事也忒不诚心了,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有,叫个下人来什么意思?”方恒双手插在腰上,不满地说,“也就我人好,不拘小节!” “别耍嘴皮子,走不走?”我瞪他一眼,说,“这事儿办成了,我回来好好感谢你。” 方恒一听,乐了,企图伸手捏我脸蛋,我往后一躲,他也被小四喝道,“注意你的言行!” “走吧,别废话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呢。方恒,你们青帮最后头这一片山向来熟悉,你一定知道最近的路是哪一条,今天就劳烦你带路了!”我说。 方恒一共带了四个人,加上我的几个人,一共十来个,虽然队伍不算大,但走出去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所以只能夜里出发,用一晚上的时间到达平城。他果然有用,带着我们一行人穿越小路,钻进了一片林子里,那林子里的树都很高大,人一进去就显得渺小了,就连树下的乱草都长得有人的腰那么高。 时值深冬,夜里非常冷,树林里更是。还好前几天都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山路走起来还算顺畅,衣裳鞋袜也没有打湿,走着走着,人也不觉得冷,只是偶尔刮来冷风,觉得刺骨。 他们几个男人还好,我嘴上说得厉害,可走了一两个小时候,就感觉到明显的吃力,小四跟在我身后,一直照看着我,方恒的人在前面开路,他不放心我,退到后面来跟我说话。 “喂,你撑不下去咱们就休息会儿再走,沈将军那么有能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着急,看你脸色都变了,还是休息下吧!”方恒说。 小四也觉得我吃力,跟着方恒劝阻我,我心里何尝不想休息,可现在休息了,一会儿更想休息,不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一定不能拖大家后腿。 “不要了,还是继续走吧,我要是坚持不住,会跟你们说的,咱们早一点过去,沈军就多一点希望!” 方恒无奈,只骂我说,“倔!算了,不管你了,一会儿你走不动了,我可不会背你!” 我没说什么,毕竟没功夫也没力气理会他,继续埋头赶路。 山路崎岖不平,林子里还有鸟兽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深重。 快走到平城边界的时候,我主动招呼大家停下来休息,这时候已经是早上四点多,我们已经在准备往山下走。 “在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大家要小心些,这里靠近平城的地界,孟子阳一定会在这边派人巡逻,我们目标太大,大家小心为上,要事被人发现了,能不开枪就不开枪,因为我们一旦开枪,势必会将周围的人引过来,给我们的行动造成更大的不方便。”小四拿出包里的干粮和水分给大家,我接着说,“虽然我们假装是青帮的人出行,但孟子阳身边的陈秋生不是个蠢货,这时候他一定会加强防备,咱们能做的只有万事小心!” “夫人,那咱们下山过后,怎么过去?山下的人肯定更多,到时候更是不好蒙混过关!”小四凝重地说。 “我对平城只在不了解,只有靠方先生了。”我看向方恒,他正欢喜地吃着烙饼,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才收了收脸上痞痞的神色,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 “我们只走到半山腰,从这边穿过去,走上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但是难就难在,我们没办法确认,哪一边是沈军,哪一边是孟军,这事儿可不能闹着玩儿,一旦走错了地方,我们全都得遭殃!”方恒警醒地说,“至于到了岔路口,我们应该怎么走,到时候看情况再商量!”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继续赶路,虽然冬天天亮得晚,但是山高,五点多开始渐渐亮起来,清晨林子里绕着一股雾气,轻盈盘旋,非常隐秘,鸟兽的声音在偌大的林子里,更加的清晰和空灵。 让人开心的是,我们走到了半山腰,并没有看到孟子阳巡守的人,于是按照方恒的原计划,我们从小道出发,往两军集合的地方去。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情势大好的时候,林子里忽然有了动静,方恒命令大家暂停向前,细细听闻林子里的声音,大伙儿都拿出手枪,上膛子弹,时刻防备着。 忽然,林子里冲出来十几个人,那十几个人都穿着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孟子阳的人,手里端着枪,正对着我们。 “哟,哪儿冒出来的土匪强盗呀?可看你们一身军装,不像是土匪呀!这孟司令是没钱养你们还是咋地?一个个跑出来当土匪啦?”方恒先发制人,抬起枪说,“想抢东西,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 一个领头的军官站出来,冷冰冰地说,“你是什么人?想到哪里去?” 方恒轻蔑地笑了笑,“连老子都不认识?” “不认识!” “看来真的是不打不相识了!小爷今天给你个机会,让你见识下青帮弟兄们的身手!”方恒使了个眼神儿,我们抬起枪,准备开战的模样。 “你们是青帮的?”那领头的军官冷笑一声,“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青帮是发展在临近几个城市里比较活跃的黑道帮派,势力之大,就算是孟子阳也要忌惮几分,所以我当时才想着让方恒跟我同行,好在这种时候帮上一把。 “看清楚了么?小爷今天心情好,趁老子还没发火,赶紧滚!”方恒亮出一块牌子,上头写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牌子,类似于信物吧,发号施令啥的看起来很管用。 那领头的人一看牌子,便沉下脸,半晌没说话,缓缓抬起手来,招呼他的人往后退了两步。 方恒满意地笑了笑说,“算你识趣!咱们走!” 然而,我们才走出两步,那军官又叫住我们。 “慢着!” 方恒不耐烦地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儿?” 那军官上前来,狐疑地看着我们一行人,尤其是大家背上背的东西。他走上前来,正准备拿匕首戳开袋子,被方恒一把抓住手腕,威胁地说,“下手之前可要考虑清楚了,不然一会儿,我怕你这只手保不住。” “你们青帮的人向来明目张胆,可为什么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袋子里头装的什么东西,打开看一看,我就放你们走!”他军官犹豫着,但怕放错了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对抗。 我神色一紧,若是打开看,里头的东西肯定要露馅儿了,那还能走得了么?都到这地步了,要是两边打起来,枪响一定会引来周边孟军,寡不敌众,我们会吃亏。 可现在能怎么样?不打开看,人家会放我们走么? 我紧张地看着方恒,小四也绷紧了脸,示意我要不要直接开火,我摇摇头,叫他不能轻举妄动。 “你叫我打开看就打开看,会不会太没面子了?”方恒冷笑,凑上前去对那领头的军官小声说了一句话,那军官反口就问,“可这里并不是沪城的路!” “我知道,”方恒邪魅一笑,“因为我根本不是去沪城,他们追在路上赌我,而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穿山过去!我这人性格不好,尤其喜欢记仇,你今天要是执意跟我作对,那也别怕我来日报复,总之,我记住你了,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自己思考下,我相信,你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 方恒这一段话,吓得那领头的人一颤,连我心里也一颤,当时那个场面,他镇定自若地说出这么一番话,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味道,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先前我一直把方恒当做纨绔的地痞流氓,只会吃喝玩乐调戏女人,可这一刻,我才看到,他身上有王者气息。 让我想到了沈毅。 最终,我们顺利离开了小道,当时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好还顺利度过了。将甩开后,小四常常呼了一口气,正准备坐下来休息,却被方恒踹了一脚。 “别休息了!赶紧走!一会儿人就要追上来了!”方恒警惕地看了看后面,“赶紧走,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必定会追上来!” “你刚才不是解决了吗?”我疑问。 “蒋碧微,你变蠢了?我纯粹是吓他,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人不追上来,可不是傻子吗?”方恒鄙夷地看着我说,“白痴!” 我心想,当真是这样,久作停留无论怎么说都是对我们不好,还是赶紧走吧! 于是一行人,又赶紧上路。 方恒料得不错,那群人最后真的追上来了,在我们刚到达岔路口时,远远传来那群人得声音,叫我们站住。 “夫人,现在怎么办?!”小四着急问。 我咬唇沉思,眼见人就要追上来了,为今之计,只有豁出去了! “小四,你跟我一起!小五,你跟着方先生躲起来,一会儿我豁出去,告诉他们我是沈毅的夫人,他们一定会把我抓起来,然后带去见孟子阳,这样子我们就可以分辨,孟军在哪一方,等人走了之后,小五你带着兄弟们跟方先生一起,把东西送到将军手里!” “蒋碧微,你脑子进水了?孟子阳什么人你不清楚?”方恒气得跳脚,上前来抓着我手腕说,“为了个男人,你真是不要命了!你疯了吗!” 我一怒,甩开方恒的手说,“对!我就是不要命了!那是我男人,你管我?!方恒,你现在只能听我的!马上人就要追上来了,必须做一个选择!只有我被抓过去,才能让孟子阳放松警惕!你去找沈毅,告诉他带人来救我!” 109:我给你报仇了 我一怒,甩开方恒的手说,“对!我就是不要命了!那是我男人,你管我?!方恒,你现在只能听我的!马上人就要追上来了,必须做一个选择!只有我被抓过去。才能让孟子阳放松警惕!你去找沈毅,告诉他带人来救我!” 方恒拗不过我,但是又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尴尬地站在我面前,拧着眉毛看我,两只眼睛里满是火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喷发出来一样。追兵眼看着就要近了,要是再不做出选择,我们一行人都跑不掉。 “不行!要去也是我去!我是青帮的人,他孟子阳再大胆也不敢明目张胆跟我作对!你带着人先走,我留下来对付他们!”方恒想了想。咬牙说。 “方恒,你别这么执着好么?我说了我去就我去!你被抓了。我带着人走不了多远就可能被拦住,东西照样送不过去,要是我被他们抓了,他们一定会带我去见孟子阳,用我来要挟沈毅,这样子你们就有时间把东西送过去!正如你所说的,你是青帮的人,你跑了,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更不会去追------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一个女人,我是怎么能放心-----孟子阳可不是吃素的,那孙子杀人不眨眼。口味重,要是你有半点闪失,我------”方恒话到这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气恼自己,摆手说,“反正我不同意!” 我心里清楚他想说什么,但这时候容不得他妇人之仁,于是我叫来小五,对小五说。“你带着兄弟们先走,一定要安全把东西送到将军手里,懂吗?” 小五临危受命,凝重地点头说,“夫人,您放心!我在东西在!” “小四,你跟我一起。咱们好歹有个照应。至于方恒,你不愿意走就算了,本来你就是帮忙来的,中途离开也是正常。你兄弟先借我,回头还给你!” 方恒气急,指着我骂,“蒋碧微,老子不该关心你!老子错了!妈的,你就是个不要命的!遇上你老子算是栽了!”他话音刚落,便有声音传来,正是那一批人追上来了。 我没好气地上前推了推方恒,“你到底走还是不走?你若是真心帮我,就无比把东西安全送到沈毅手里,叫他来救我!方恒,我可是把我的命捏在你手里了,怎么做,你自己选择吧!小五,你带着人赶紧走!” 小五闻声,立即走人,方恒怒发冲冠地看着我,最后无可奈何,指着我鼻子,没说一个字,转身跑了,躲在小树林里藏着。 他们刚走,我立即瘫坐在地上,假装走不动的样子。孟子阳的兵追上来,见只有我和小四,疑惑地问,“其他人呢!” 我白了那人一眼,不屑地说,“我怎么知道!方恒这个王八蛋,带着我东西跑了,说好了带我去沪城的!这孙子,千万不要让我看到他!” 小四机灵,我只是用了一个眼神,他便懂了我的意思,蹲下来扶我,“夫人,您先起来,地上凉!” “夫人?”那领头的军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口中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青帮可没有你这么柔弱的女人!说,你是谁!” 我站起身来,冷傲地说,“我是谁?你管我是谁!我没偷没抢,你凭什么拦着我?!” “嘿------你这臭婆娘,是不是要给你点厉害尝尝?说!姓方的带的是什么东西!” “鸦片,你要尝两口吗?!” “鸦片?哼,”我随口一说,那人竟然信以为真,嘲讽地说,“青帮的无赖们也只能做这种不要脸的生意了!” 小四扶着我站在一边,那军官上下打量着我,疑惑地问,“你和方恒什么关系?为什么半路丢下你跑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忽然从队伍里站出来一个小兵,到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立即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哈哈哈哈哈,老子今天行大运!沈夫人,真是委屈你了,自投罗网这事儿,你做的真不错!” “沈夫人?谁是沈夫人?先生怕是认错人了吧!”我扬起下巴否认说,“青天白日的,你可要看仔细了!” 那领头的军官放浪地笑着,抬手一挥,几个小喽啰上前来抓住我和小四,“你们轻点儿,要知道你们抓的可是沈毅沈将军的夫人,下手轻点儿,长得这么水灵灵的,怪不得沈毅魂牵梦绕!” “你想怎样!”已然被识破了,就装不下去,我索性承认了,“既然知道我是沈夫人,也敢对我动粗?” “哈哈哈哈,有什么不敢的?沈毅现在被咱们逼在山里出不来,撑不了两天就投降,到时候是谁的天下?”领头的军官脸色一沉,怒道,“带走!去见孟司令!” 我料得没错,这些人就是蠢,果真没想过继续追方恒等人,带着我便选了左边的岔路一直往前走,走了约摸半小时才到一个山脚下,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押着我上山,又走了半小时才到山上,孟子阳的营地。 这孟子阳看样子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吧最多,平头,穿着浅灰色的棉袄,五大三粗,一脸贼像,就是最普通的农民模样,我记得沈毅以前说过,他是个买猪肉的,怪不得看起来利索,剽悍。 陈秋生一身军装站再孟子阳身边,还是和往日一样没什么分别,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 “你就是沈毅的老婆?姓什么来着?”孟子阳眨巴这眼睛看我,转头问陈秋生,“陈参谋长,你以前说她姓什么来着?” 陈秋生往前走两步,看着我冷笑了下,回答说,“司令,姓蒋,蒋碧微,江城医药世家蒋家大小姐蒋碧微。” 孟子阳拍了拍手,大声道,“哦!原来是她!我想起来了!还真是像!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两张脸!” “孟司令,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临危不乱,淡淡笑着,“不知道孟司令的人把我抓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呢?” 孟子阳疑惑地看着我,说,“嗯?来干什么?当然是请沈夫人来我这里做客了!来人!还绑着干什么?给老子解开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上来给我松绑,孟子阳调侃道,“沈夫人,我这些弟兄们都是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还请沈夫人一定要见谅啊!” “呵,孟司令真是客气了!”我冷冷道。 “我听手下说,沈夫人和青帮的方恒在一起?不知道沈夫人想去哪里呢?”孟子阳站在我跟前,看着我的眼睛说,“听说方恒半路扔下沈夫人自己跑了,这孙子真是不仗义!” “孟司令,何必这么拐弯抹角?我和方恒准备去沪城,可你的人吓了他,他带着一口袋鸦片跑了,嫌我累赘,把我给扔下了!”我面不改色地说。 孟子阳疑惑地看了看陈秋生,陈秋生摇头,对孟子阳说,“司令,她的话你可不能相信!她肯定是联合方恒给沈毅送东西去了!” “陈师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陈参谋长,许久不见,你怎么变蠢了?我要是给沈毅送东西,能把自己留在这儿等你们来抓吗?再说了,青帮的人是什么人?我能叫来就叫来的?你智商被狗吃了吗?”我冷笑说。 陈秋生一怒,他肯定很想揍我,但是孟子阳在,他不敢报私仇。 “怎么?想揍我?真后悔上次在剧院没一枪打死你,省得你活着兴风作浪,四处翻天。” “你!”陈秋生怒道,他握紧了拳头忍不住上前来预备揍我,被孟子阳拦下来,“陈参谋长,别这么激动?虽然我孟子阳是个粗人,但也懂得不打女人的!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这沈夫人长得水灵灵的,一拳头下去可是要毁了容貌的。” 我轻蔑地笑了笑,答谢孟子阳说,“孟司令倒是绅士,我可谢谢你了。” “你别谢谢太早,留着你,我可是用来招惹沈毅的。”孟子阳大笑,“听说他对你这个夫人可是百般宠爱,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为了你独闯虎穴!来人,派人给沈毅送个信儿,让他单枪匹马的来接他老婆回去!” 孟子阳为了拿我来引诱沈毅入局,自然是不敢对我动粗,叫人把我所在一个小房间里,和小四分开了,外头重兵把守,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小房间里没有炭火,才是中午呢,就觉得冷,我敲了敲门,外头进来一个士兵,挎着步枪,不高兴地问我要干什么。 我呵斥道,“太冷了!叫孟子阳给我弄点炭火来!冷死了我,沈毅不来可不划算!”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炭火,还有一些吃的,但那些吃的真的好难吃,我咬了一口就吐出来,宁愿饿死也不要吃! 这孟军全都是猪吗?吃的都像猪食! 到了下午,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沈毅那边怎么样了,方恒有没有顺利把东西给我送到,沈毅会不会来救我呢?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因为不需要想啊,他一定会来的。 然而,没等到沈毅来,倒是陈秋生先来看我。他来的时候我坐在火炉边烤火,白了一眼问,“没吃的吗?猪食也好意思端上来!” 陈秋生冷哼,“现在还有猪食吃,只怕你明天没这个机会吃的!” “哎,陈秋生,我问你啊,你是不是五行缺贱啊?明知道我不会给你好脸色还上门来找骂,是不是你在孟军存在感太低,故意来找我这个故人叙叙旧,重温旧事?” 陈秋生凛然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冷笑说,“蒋碧微,你知道为什么孟子阳要把你扣在这里吗?” “不知道。” “没关系,我来告诉你。”陈秋生冷笑说,“因为孟浩源是他哥哥。” 孟浩源?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细细想了想,还是没什么线索,陈秋生看出来我没想到,脱口说,“就是当初沈毅身边的副官,被纪书眉勾引,被沈毅一枪杀了的副官。” 我靠!这里头还有这层关系! 简直了! “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孟子阳之所以这么恨沈毅,就是因为孟浩源,所以沈毅明天要是来了,一定是有来无回,不过还好,你们俩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也不孤单了。”陈秋生说完,转身到门口,明明要踏出房门了,又停下来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沈毅活着离开这里。” 说毕,他摔门而去,留下我和一屋子炭火。 我说呢,陈秋生找谁不行,偏偏要找孟子阳,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一层恩怨情仇,被陈秋生稍稍扇风点火,孟子阳这蠢货就炸了。 既然如此,我绝对不能等啊,沈毅收到消息肯定会第一个来找我的,要是他来了,可不就中了陈秋生的计了?自投罗网!寡不敌众的仗胜算不大呀! 于是我在屋子里转悠来转悠去,想办法逃出去。可外头来来去去的全是兵,我怎么逃?这里山路我也不熟悉,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真是难为死我了! 最后,到底是无计可施,我只好坐在屋子里乖乖等着了,孟子阳倒不算变态,晚餐派人给我送来了粥和青菜,勉强能够下咽。我原本不想吃,可想着一定要有力气逃出去,我就勉强吃了。我发誓,这真的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 吃过后,我躺倒床上休息,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有点冷,我又把火炉搬到床边,终于好了一些。 说来我真的是佩服我自己,在这种地方竟然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你服不服? 可睡醒了过后,没吃的------ 孟子阳派人来押着我出去,远远地我就看到陈秋生脸上的得意,还有孟子阳脸上的嚣张,哦,沈毅来了。 孟子阳那个蠢货,杀猪的真的是杀猪的,跟猪一样蠢,陈秋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丝犹豫都没有,可把陈秋生给惯得------ “沈夫人,沈将军来了,给你做伴了,开心吗?!”孟子阳调侃地说。 我笑笑,“孟司令,你别这么激动,一开始笑得这么开心,结局一般都不太好,做人要沉得住气,别一张嘴说话就叫人觉得你不是领头的,倒像是街头杀猪的。学学人家陈参谋长,你俩站在一起,我还以为陈参谋长才是领头人呢。哎,话说到这里,不得不提醒一句,孟司令,你真的这么相信陈参谋长吗?” “你什么意思?” “蒋碧微你闭嘴!”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哟,着急啦?陈秋生,我就想问你,借孟子阳的手出掉沈毅过后,你打算怎么办?让孟子阳给你江城你回去当老大?我想陈先生这么大的能耐这点儿恩惠算不上什么吧?还是说,你想事成之后杀了孟子阳自己当老大?”说道后面,我故意加重了语气,挑拨离间地说。 孟子阳怕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层面,此时他疑惑地看着陈秋生迟迟没说话,这一看,叫陈秋生着急了,急忙解释说,“司令,您别听蒋碧微胡说!危难时是您救了我一命,我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是么?那沈毅以前不也是跟你出生入死,救过你的人么?可到头来呢?你还不是计划谋反,因为你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谁救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利掌握在你手里。孟司令,我可不是胡说。陈秋生能背叛沈毅,自然也能背叛你,半路捡来的狗,你可别养得太放心啊!”我笑吟吟地说。 孟子阳没说什么,只叫陈秋生退到一边去,这时候有人来禀报,说沈毅已经在山脚下了,不一会儿便能上山来。 到此时,我才真的揪心了,沈毅不会这么蠢,当真单枪匹马来吧?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要是这样,我宁愿他不来呢! 他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可事实证明,他当真就这么蠢!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等他一身沾满泥巴的军装进入我视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没忍住骂出来,“沈毅你个傻叉,还真一个人来了?你脑子进水了吗?不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吗?” 沈毅脸上满是倦容,但站在孟子阳面前,他一点儿都不懈怠,身上的王者风范丝毫不减,他微微抬眸,高冷地一句,“我连你都保护不了,守着江山做什么?我还没说你呢,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深山老林子里来做什么?回去再收拾你!” “你------” 好吧,这话我没法接------ “孟子阳,你最好保证你没对我夫人做什么,不然,你没机会跟我谈判。”沈毅虽然被人押着,但一点气势都不输,傲然地看着孟子阳说,“你叫我来见你,不就是为了跟我谈条件吗?” “哈哈哈哈,沈毅,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懂我!走,里边谈!”孟子阳一个眼神儿,押着他的人就松了手,检查他身上的武器,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孟子阳笑道,“你还当真敢单枪匹马的来!” 沈毅冷哼,“我沈毅要是怕了,枉为人。狗咬我我都不怕,更何况孟子阳你是条汉子!” 陈秋生这时候不答应了,上前对孟子阳说,“司令,这有什么好谈的?杀了沈毅,沈军没了首领,方寸大乱,我们攻进去,江城就是咱们的了!” 他话音刚落,孟子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要你来教我怎么做?陈秋生,你别太嚣张,我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给老子闪一边凉快去!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你想报仇我不拦着怒,可你别坏了我的事儿,在我的地盘上,还得听我的!” 这一巴掌扇得陈秋生浑身都是火,没等他们走开,陈秋生一咬牙,抽出手枪对准了孟子阳的脑袋,“孟子阳,老子忍你很久了!” 他刚一动,一群士兵都围了过来。 孟子阳瞪大眼睛看着陈秋生,咬牙切齿道,“你要反了么!” 陈秋生眼睛眯着,冷哼说,“我给你机会嚣张,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要是没有我,你能把沈军打成落水狗吗?现在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却要跟沈毅和谈?呵呵,和谈!我去你妈的!” 沈毅一直站在边上,双手背在后头,仿佛这一场纷争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他袖手旁观。 陈秋生看了看沈毅说,“我先杀了孟子阳,再杀了你,江城平城,就全都是我的了!” 孟子阳是个没脑子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说,“你开枪啊!老子就是堵你不敢!” 沈毅看不下去了,提醒孟子阳说,“你蠢不蠢?少说一句要死吗?”他转向陈秋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儿脑子都不长?我既然敢来,就没怕过。” 陈秋生疯了,抓着孟子阳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不怕,有这个女人在,你肯定会来,沈毅,我早就算准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说着,陈秋生预备要开枪打死孟子阳,说时迟那时快,沈毅一个机灵,在他开枪之极,猛地一脚踹掉了陈秋生手里的抢,那枪滑到地上,陈秋生见不好捡起来,又立即抽出腰间的枪预备上膛,孟子阳这下子反应过来,抬手顶了他一下,他手里的枪没拿稳,又掉到地上,孟子阳往后退了退,沈毅则是上前一脚踹上去,把陈秋生给踹倒在地上。我连忙捡起地上的枪扔给沈毅,他快速上膛,一枪打在陈秋生的大腿上鲜血立即涌出来沾湿了裤子。宏农估技。 “我说过,别动我的女人,你不信,那就好好记住这滋味。”沈毅冷笑了一声,又说,“不过,可能你以后都没这机会了。” 说毕,沈毅连着在陈秋生身上开了无数枪,直到手枪里没了子弹。 陈秋生自然是当场毙命,沈毅把枪扔在地上,看了我一眼说,“我给你报仇了。” 110:遇见你,是最好的事(结局) 我一直认为孟子阳蠢,可到头了我才发现,孟子阳不蠢------这个杀猪出生的莽汉,竟然也略又头脑。 原以为陈秋生在他手下筹谋以久,怎么说也拉拢了些人准备随时叛变,可当陈秋生倒下去的那一刻。见孟子阳一脸的云淡风轻,我才恍然大悟! 对于陈秋生,孟子阳早就有防备了! 我狐疑地看着孟子阳,开始怀疑这个隐藏智商扮猪吃老虎的山野屠夫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沈毅更是大胆,明知道两边是死对头,竟然敢单枪匹马上山来,不是找死吗?! “发什么呆?走,跟我进去。”忽地,沈毅过来拉我的手,带着我往屋子里走,我怔怔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的淡定,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孟子阳带着我俩进了里屋,屋子里有一张木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方方正正,像是有强迫症-----中间摆着一张杉木桌子,桌上有一套很简单的茶具。 “你们俩随便坐,我这儿简陋,比不上将军府!”孟子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豪气地说。 同样是领兵的统帅,沈毅身上却多了几分淡然和稳重。还有几分谦谦君子的品格。他先是给我拉开凳子让我坐下,再坐在我身边。尔后,倒了一杯清茶给我。 那茶还没到我手中呢,只听见孟子阳说,“喲,沈毅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啊!早就听说你宠老婆宠得无法无天,今天一看,当真名不虚传啊!” 沈毅将茶盏递给我,小声提醒了一句,“慢点喝,烫。”转而又看向孟子阳,冷冽地同孟子阳直视,缓缓开口说。“我既然敢跟你谈判。自然是认定了你是条汉子,虽然为人莽撞了些,但不至于学着下三滥的手段来害我。” “你------你说谁莽撞呢!”孟子阳急了,怒瞪沈毅,可沈毅一点儿都没有惧怕的意思,反倒是轻轻笑了笑,孟子阳不明就里。自己缩了回去,大声问沈毅,“你笑个屁!现在你和你老婆都在老子的地界儿上,你又没带人来,弄死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沈毅听着他的狂妄之言,却不为所动,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小口,撇嘴嫌弃地说,“你这儿的茶真难喝!” “沈毅!你!”孟子阳拍桌怒了。 “别这么激动------”沈毅轻笑一下,放下茶盏看向孟子阳,“我人都来了,你还这么怕我干什么?” “呵!老子怕你?老子怕你个屁!”孟子阳不服气地说。 “我都说了,我敢传信给你谈判,就表明我沈毅敬佩你是条汉子,有胆识,有正义,不然你以为我困在山下几天没走什么意思?怕了你?就陈秋生给你出的那点儿小计策我能猜不到,白白让你收拾我?孟子阳,这些年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沈毅面色如常,语气却有点调侃的味道。 孟子阳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毅,疑问道,“你居然都知道!你知道还敢来?!沈毅,你可别骗我!” “骗你干什么?我沈军将士有吃有喝,你的人呢?”沈毅冷笑,继续说,“不过还好你没蠢到对陈秋生信任之极,自己留了一手在后头。呵,也算是长进了。” 孟子阳怒道:“你!”可后面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国难当头,咱们俩斗来斗去有什么用?不如谈谈怎么保家卫国的好!即使我俩分出个胜负来又有什么用?到时候被日本人一下子抢了去,什么都没有!你赢或者我赢,不都是输?”沈毅这才说出了正题。他鹰隼般凌厉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孟子阳,直到孟子阳全身发毛。 孟子阳哆嗦地说,“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老子想杀你随时都可以!要不是南京已经打起来,老子会跟你合作?做梦去吧你!” 对于孟子阳的狂言,沈毅没说什么,淡定地喝着茶,孟子阳憋不住,又问,“那你说,咱俩怎么合谋?这日本人眼看就要打过来了,得想着怎么对付吧!你有啥主意没?” 原来如此!他们俩这会子不斗了,全是因为南京陷落,沪城危机,举国有难,不久之后可能打到这边来,所以俩人才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你们这是要抗日了么!”我握着茶盏,忽然激动起来。 “你个娘们儿,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喝你的茶!你------”我话音刚落,孟子阳便吼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毅狠狠一瞪,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慢慢说,“你------你想说什么。” “你管我!”我白了孟子阳一眼,放下茶杯,喜滋滋地拉着沈毅的手说,“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沈毅想都没想,喜滋滋地看着我,看他那表情我以为他想说好呢,结果下一秒,整个表情都变了,变成冷冷的两个字,“不好。” 我咬牙,瞪他,他竟然漠视我!转开了! “具体的事宜,我还想再细致思考下,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东北三省的军阀都联合在一起了,一致对外,咱们南方的,也该齐心了!孟子阳,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从今天起,言和吧,外敌入侵,内部的人还斗得你死我活,丢脸不丢脸?”沈毅说。 “虽然老子不屑于跟你威为伍,但国难当头,实属无奈!”孟子阳站起身来,高声说,“我俩的斗争就先放在一边,等战事完了再说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该告辞了,一切大事,回城后再商议。”沈毅说。 沈毅拉着我的手,步子刚迈到门口,孟子阳却忽然叫住我们,我心以为孟子阳是不是后悔了,现在一枪杀了我和沈毅,他就是霸主了。 我悻悻然回头,瞪他一眼说,“干嘛!” 孟子阳走上前来,说,“沈毅,这该不会是你的缓兵之计吧!” “我说你没脑子,你还当真没脑子?孟子阳,你脑袋里装的豆腐渣吗?《申报》你没看?哦,我忘了,你不识字,可你身边人不知道?南京城的战事还要我跟你汇报一遍吗?”沈毅有点恼了,鄙夷地说,“人蠢真该多读书。” “你!”孟子阳气急,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沈毅的脑袋,“你有种!你有种!” “你今天要是开枪打死我,就真的蠢到家。我就站在这儿不动,看你敢不敢开枪。”说毕,沈毅还迎上前一步,将自己脑袋对准了孟子阳的枪口,“我敢来,自然是做好了你蠢成猪的准备。” 孟子阳手指扣在扳机上,怒目看着沈毅,疑惑地问,“你------你当真不怕死?”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沈毅将我护在身后,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胆子虽然大,但是孟子阳这人鲁莽,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沈毅握紧了我的手,在告诉我,别怕,别怕。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前道,“孟子阳,是日本人可怕还是沈毅可怕,你自己衡量衡量!国家沦陷,和平城收入沈毅口袋里,哪一个更严重?有国才有家,你懂吗?!” 孟子阳挣扎了一番,终究是收回枪,悻悻然看着我和沈毅,叹气说,“我派人送你们下去!这山上放了不少铁夹子,我怕你们不小心踩上,你看着我干啥啊!那都是陈秋生那孙子的主意,可不是我!老子光明磊落坦荡荡,能干出-------” 我翻白眼打断他的话,“得了吧你,赶紧的!” “嘿,你这婆娘,怎么这么凶呢?沈毅你也受得了!”孟子阳无奈道。 沈毅闻言轻笑,淡淡看了我一眼,又抓紧了我的手说,“当然能。你不是我,怎知道她的可爱之处。” 这一句话,气得孟子阳七窍生烟。 最终,在孟子阳的人带领下,我、沈毅和小四安全到达沈军的营地。一路上因为有孟子阳的人在,我满肚子的疑问憋着,一走进沈军的营地,我就拉着沈毅的手不放,急切问道,“你当真要跟孟子阳一起么?还是你只是缓兵之计,骗他的!” 然而,沈毅并不理我,甩开我的手,自顾自地坐下,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个隐形人一般。 我又跟上去,“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哎,一路上你都不讲话,哑巴啦?”我刚说完,便反应过来,对呀,这鸟人从下山开始就不跟我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怕我摔倒或者被夹子夹住。 他这是怎么了? 生气? 可在孟子阳那里不还好好的吗? 我厚着脸皮去握他的手,笑嘻嘻说,“嘿,沈叔叔,你生气啦?” 沈毅一点情面都不留,抽回手说,也不说话。 “喂,你有意思吗?为了给你送药,我这么辛苦,你都不安慰下?还给我甩脸子是吧,沈毅,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就不给你送药来,把将军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去卖掉,再把汇丰银行的钱全部卷走,跑到美国去!” 沈毅瞪我一眼,冷声呵斥,“谁叫你自作主张的?孟子阳手下有陈秋生你不知道?陈秋生什么人你不清楚?”他言语虽然冷,但是语气却是紧张的关怀。 我悻悻说,“我身边不是有方恒和小四吗?”宏共司血。 “方恒顶用那你怎么被孟子阳的人带走了?”沈毅反问。 “那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蒋碧微你给我闭嘴!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叫你好好在家等着,你听不明白?非得让我担心你才过得去是吧?”沈毅霸道地说,“你别解释了。” “呵!我说过我要解释吗?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我干嘛滚?这里是我的地盘!”他说。 我气急,咬着嘴唇,胸口的气上下起伏,“好,你让我滚是吧,我滚!” 说着我就往外走,可没走两步呢,有些人就将我拉住了,强行圈在怀里,还怪我说,“我叫你滚就滚?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那叫你好好待在家怎么不听?做错了事情还不能让人教训了?才说几句呢,就受不了了?” 我顺势要挣扎,但他箍得紧紧的,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像是怕我逃走了一样。 “哼,叫你不理我?你生什么气?我现在好好站在你跟前呢,毫发无损!”我扬起脸看他,不停地用手锤着他胸口,心里那一个委屈啊,眼泪花都在打转,但我好强,不想示弱,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了。 “要是万一呢?”沈毅胸口的肌肉当真是结结实实的,一拳头砸上去,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索性抓住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双眸深深锁着我的视线,有些艰难地说,“自从上次那一枪过后,我再也受不起半分担忧,你懂吗?碧微,你懂我的心思吗?” 说着,他眼眸中凝有水光,一闪一闪的,我鼻尖一酸,眼前瞬间朦胧了,再看不清他眼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触及,前一刻还生气呢,这一刻就只剩下温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却又觉得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可我担心你------你自己在这边撑着,我不做点什么,怎么安心,就算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吧?你在这边打仗,我在将军府锦衣玉食,算什么?”我缓缓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他也渐渐松开了我的手,将我一把抱住,脑袋按在他胸口,一阵阵心跳有节奏跳动,越听越觉得心安,越听越觉得温暖。 “我知道,我知道,我何尝不------罢了,好在你没事。”沈毅语气极为怅然,轻轻捋着我头发说,“走,咱们回家去。” 路上沈毅才告诉我,原本孟子阳是想跟他一决高下你死我活的,可南京城的危机传来,两边人都改变了主意。沈毅早就摸准了孟子阳的脾性,便差人给孟子阳送了一封信,至于孟子阳是怎么瞒着陈秋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沈毅,也是真正想要和孟子阳握手言和,接下来预备为国家出一份力。 南京危机,我便知道,日本人席卷而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灰暗的日子。而我所知道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历史书上学来的东西,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能说的只是,“去吧,我支持你。” 当天,我们连夜赶回江城。正好是除夕夜,整座城市都洋溢着喜庆的味道,年味越来越浓。回到将军行辕时,天已经黑了,洋楼前停着一辆小汽车,那是林嘉城的车子。 我和沈毅刚下车,纪曼柔和林嘉城匆匆出来,一应佣人也都出来。纪曼柔肯定是担心死了,见我们平安无事,眼睛里氤氲了泪水,林嘉城体贴地抱住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姐夫,你们终于回来了-------”她哽咽着说。 月棠也不顾平时的矜持,上前来挽着我看了看,但眼睛一直落在常远身上。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可担心了!方恒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不相信-------” “呵,真的担心我?还是更担心某些人啊?”我拿手指戳她脑门儿,调侃说,“眼睛都落到常远身上去了!这么担心,还不去看看?” “小姐!”月棠羞赧说。 常远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夫人,您别开玩笑,月棠脸皮薄!” 而后,一片欢声笑语。 这一个新年,过得最有意思。经历过一场险境,大家好像更明白了珍惜的意义。 吃过年夜饭后,我们一群人在花园里看月亮,放烟火。当所有人都热闹开心的时候,只有沈毅站在一边没怎么说话,他仿佛在思考什么。 他身后是一株梅花,花开正好。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树下,芝兰玉树,好不迷人。 我紧了紧披肩,缓缓走到他身边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鼓励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的男人,当有大志。” 大年初一,我和沈毅回了沈宅去给老爷子和琳姨拜年,老宅子里其喜洋洋的,回廊两边都挂满了灯笼,格外喜庆。老爷子精神很好,和沈毅对弈好几局,叫沈毅这个常胜将军残败。 琳姨拉着我去包元宵,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的关系,我总觉得这里的年味很浓很浓,不像是现代,过年就那么回事儿。 芝麻和核桃都是精挑细选的,将芝麻先炒香,核桃用油酥,碾碎了加白糖猪油一起,做成了芝麻核桃馅儿,光是闻着,就一股香气。 琳姨一面揉着面团,一面问我,“脸色怎么这么白?得注意保暖,女人宫寒不容易怀孕!别贪漂亮!尤其是身上不方便的几天一定要多注意,看你身子骨弱的。” “您放心啦,我身体好着呢!估计是下雪吧,冷着脸就白了。”我笑呵呵地说。可笑着笑着,我忽然就顿住了,好像想起什么事儿。 “碧微,怎么了?”琳姨慈爱地看着我,“怎么愣住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儿,我走神了-----” “这孩子!” 拜完年回家,我心事重重的,沈毅出门就察觉了,回房间时拉着我手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了?跟爹吃饭的时候就就感觉你不对,身体不舒服?” 我怔怔地看着沈毅,半天没说话,可把他给吓傻了。 “你说句话?” “沈毅,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什么事儿?你这表情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 “清源哥哥要走了,去北平。” “就这事儿?他走干你什么事儿?”沈毅不屑地说了一句,旋即顿住,严肃地看着我说,“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要跟他私奔了。” “私奔?蒋碧微!”沈毅冷笑,明知道我开玩笑,他还是很严肃的说,“你要是敢跟他跑了,我杀光你全家。” “哦,我好害怕,那还是不私奔了吧。我去送送好了。”我撇嘴说。 沈毅满意地点头,“还有事儿吗?” “有。” “说。” “沈毅,我好像怀孕了。” “哦。” “你反应会不会太平淡了?不高兴吗?” “啊?!你说什么?!”沈毅立即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无语地看着他,原来是没听明白? “我说我怀孕了啊。就是今天下午啊,琳姨叫我去包元宵,然后说道什么身上不方便啊,我就想起来我好像这两个月都没有来那啥哎,然后啊我就在想,我是不是怀孕了。沈毅,你说是不是啊?”我呆呆地看着他。 然后他也呆住了。 然后整个房间都沉默了。 然后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可夸张了,简直响彻整个将军府。 沈毅是个急性子,半刻中都等不住,立即叫常远去请了德国医院的医生来,一看,哦,当真是怀孕了。 晚上他激动得睡不着觉,手一直放在我肚子上,变了法地跟我说话。 “算一算时间,好像是在温泉山庄哎。” “嗯,那地方果然有灵气,回头生老二我们再去一次。” “生完老二得休息下,不然你忙不过来。” “其实也还好,找琳姨带一个,岳母带一个,你自己带一个,刚刚好。” “你怎么不说话?” 以上全是沈某人的自言自语。 我不高兴地甩他一巴掌,“叫你话多!我困了!” 沈某人厚着脸皮贴过来,“我在跟你探讨以后的人生大事,你怎么能不用心。” “哦。再说吧。” “蒋碧微,你皮痒了是吧?” “痒,你要帮我挠挠吗?” “........你别嚣张。” “沈叔叔,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是赖上了,甩不掉。” “真不要脸,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皮赖脸要娶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了威胁我爹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儿。” “你知道了?” “知道。” “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沈叔叔,我一直想说,你好霸气!果然我眼光好,没挑错男人!” 沈毅怔住,转过连来看我,琉璃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洒在他脸上,映照着他清俊的脸庞格外温暖。 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在那一束光下对我说的话。 蒋碧微,娶了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 “沈叔叔,遇见你,是这辈子最好的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阴小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